鞋匠-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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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牵住聂振宏的手掌,在男人粗糙的指腹上摸了摸,说,“宏哥辛苦,想帮宏哥。”
每天宏哥都在店里埋头修鞋补鞋,又脏又累,林知觉得自己是一点也干不了那样的活。而且宏哥还能在短短时间就把坏掉的鞋修得像新的一样,不,比新的还好看好穿。这世上简直没有比这更厉害的事了。
“你呀……”
聂振宏捧起林知的脸蛋,狠狠亲了两口,“有你在身边,我一点都不辛苦。”
*
吃完饭收拾好屋子,两个人便打算下楼开店。出门时恰好在遇见了对门的郑大爷,老人家抱了一大束花草,几乎把白胡子的脸都给遮没了。
聂振宏问老人干嘛去,郑大爷说下楼扔垃圾。这些草都是他从小花园里修剪下来的病虫枝叶和一些顶芽花蕾,他那阳台上的花花草草太多了,要定期养护修剪,修老摘心,要不然就容易野蛮生长,到时候搞得他整个屋子都装不下。
聂振宏瞧着里面还有好些五颜六色的花朵,有点惊讶,“这些都也都不要了?”
郑大爷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这种已经开繁了,再不剪养分都被它们夺走了,其他开得晚的花骨朵就不好长了。”
林知在一旁好奇地摸了摸完全舒展开的花瓣,感觉它们还长得好好的,漂亮极了。他从中看到其中几朵白色的,甚至还凑上去闻了闻。聂振宏瞧见,干脆伸手抱过郑大爷怀里的大捧枝条,也不客气,“那您不要就送我得了,我拿去还能放我铺子里添添香。”
郑大爷手中的重量一空,笑骂,“你以为你开的是什么脂粉铺啊,还添香!”
郑大爷心里通透,知道聂振宏是想帮他忙,给他省点事不让他下楼累一趟,便也承了这个情。不过他还是让两个小年轻等一等,转身朝屋里走去,“小聂啊,你要真想放那铺子里,我给你挑几束花期长的花苞。你到时候找个玻璃瓶,隔两天换换水,能开个十天半个月呢!”
郑大爷回屋挑拣一番的结果就是,除了聂振宏怀里抱了一堆花草枝条,林知手中也捧上了一捧新鲜水灵的花骨朵。看两个人都快抱不下了,郑大爷才乐乐呵呵摆摆手,放他们离开。
聂振宏和林知相视一眼,都偷偷松了口气,赶紧往下走。身后,老大爷中气十足的声音还在楼道里回荡:“记得要换水晒太阳啊!”
下了楼,聂振宏刚打开店铺的卷帘门,林知就把花抱到工具台上,兴致勃勃地拨弄起来。
聂振宏四周翻找了一圈,没找到合适装花的瓶子,只有几个丑不拉几的塑料杯。于是他便让林知去周围邻居那里问问,看有没有不要的瓶瓶罐罐,能让他们借用。
其实聂振宏开这个口的时候,还是有点担心林知不愿意的。毕竟小朋友平日里和街坊们交流得不多,基本都是跟在他身旁,偶尔和他们打打照面。但也许是对这条街道的逐渐熟悉,也许是平日里闲事小事的间或接触,亦或是这段时日以来小知了看到的世界的确比以往大了,林知并没有表现出排斥的态度,应了一声便去了。
等他走了一会儿,聂振宏才发现桌上的花少了一半。他探出头去瞧,看到的场景却令他意外又欣然。
一身浅色衣裤的年轻男孩,正抱着花板正地站在对门蔬果铺的门口,仰头对台阶上卖菜的老朱说话。
也不知他说了什么,老朱咧开一嘴烟熏黑牙,乐乐呵呵地从角落翻出一个蓝色的玻璃大罐子递给他,还拿了个店里的大红色塑料袋给他把罐子装了起来。
男孩接过口袋,从怀里的一把花束里抽出两朵,又反递给老朱,老朱直接就高兴地插到他那一沓口袋的挂钩缝隙,将口袋串起来了。
遥遥望过去,就像是红色的花儿垂下了一叠的艳丽花瓣。
离开老朱那,林知又往一旁的面店走去。没一会儿,他的红口袋里就又多了几个透明的豆奶啤酒玻璃瓶,怀里的花束又少了几朵。
聂振宏不再看,回屋收拾起开店的工具来。但他的嘴角一直就没下去过,心里哼着明快的歌,连手机震动了两下都没注意。
等林知回到铺子时,怀里的花已经分完了,拎回来的塑料袋里也装满了玻璃瓶。
聂振宏忍着没笑,打算看小朋友要拿这么多瓶瓶罐罐怎么办。没想到林知一点不嫌多,自个儿安静地埋着头在工具台边分分捡捡,等聂振宏收拾好工具回头再看时,就被一片浓淡相宜的姹紫嫣红给晃花了眼。
高矮不一,胖瘦不均的玻璃瓶被不同的花枝和枯叶填满。林知并没有按照花的品种来把它们分开,而是全凭自己的感觉,把不一样种类和不同阶段的花草交错着插在瓶子里。
有的是深深浅浅的紫,有的是鹅黄柳绿的淡,有红杏粉桃的鲜丽,也有枯枝黄叶的清雅。聂振宏不懂什么艺术,只感觉看上去格外和谐,十分舒服。
“想摆在哪?” 他直接把处理的决定权交给家里的艺术家。
“唔……” 林知回想了一下郑爷爷的交代,往店门口的两边角落各摆放了一个花瓶,橙黄色的花束充满向阳的活力,迎着风在浅绿的酒瓶里摇曳,别有一番招揽客人的吸引力。而剩下的大部分花瓶,被林知搬到了铺子后院里。那里正好有个储水的大瓷罐,林知便用花瓶在水缸旁围了一个圈,可谓是给它们找了个有光有水的风水宝地了。
最后,屋里的工具台上,只剩下几支小小的白色花骨朵。是最开始就吸引林知视线,让他凑上去嗅的那种。
“喜欢栀子花?”
聂振宏走上前捏了一朵从枝条上掉下来的,一阵熟悉的香味飘入鼻尖。
他记得小时候,一家人出门玩时,自己总能闻到这种味道。街边偶尔会有老奶奶端着竹篾盘摆上一排排黄果兰和栀子花叫卖,那些花的花蒂上都用针线穿了白绳,另一头连在金色的小别针间,方便买的人直接别挂在衣服或者背包上。
他妈喜欢栀子花,他姐喜欢黄果兰,母女俩每遇见卖花的,都要叫他爸掏钱,一人一朵。要不就系在衣服扣子上,要不就别在衣领,那花香味儿就这么飘来飘去,能持久一整天。
“嗯,香香的。”
类似的回忆也涌现在林知的脑海。他以前和妈妈出门,妈妈也喜欢买一朵,别在他的胸口,好闻的香气能围绕他好久好久。
“可惜没针线……” 聂振宏将那朵离枝的花朵捏在指尖转了转,目光不禁落在林知刚穿上布围裙的胸口。
“嗯,放在这里也不错。”
他将面前人画画的罩衣口袋拉开,捏着栀子花的一节花蒂,将带着奶甜香味儿的洁白花朵插进了林知胸前的小口袋里,露出一小半的繁盛花瓣。
干干净净的,香香甜甜的。
和眼前的人一样。
第83章 过明路
作者有话说:不吭声的可爱; 吱吱(美滋滋):都给宏哥! 聂妈妈 / 聂阿姐 / 大宝二宝:一百块都不给人家留?!不是人!
这天下午,修鞋铺里一直萦绕着栀子花香甜的气味。
许是早晨没开门,单子都积累到一起了,聂振宏一下午都没怎么清闲下来,一直在修鞋补鞋。林知则依旧坐在他的画板前,拿着画笔涂涂抹抹。
临近晚饭时,街上的行人比平日多了不少,特别是几家卖干果和烟酒礼品的店,人更是络绎不绝。
“要中秋咯。” 隔壁张翠芳也搬了两个凳子摆在铺子外,搭上临时的小摊,摆放了几箱她去进货来的散装月饼。每个盛月饼的货箱旁都立了块旧纸板,上面用黑色马克笔写了按斤称的价格。
“小聂,拿两个去吃。” 像月饼这样的时令商品,一年到头也就卖这么十几天,张翠芳每回进货也不敢进多了,毕竟卖不完也都得自家消耗。如今马上就要过节,还有不少没卖完的,她也大方地拿来做人情。
“不用了,张姐,” 聂振宏摆摆手,“我不爱吃这玩意儿。”
“让你拿着就拿着!” 张翠芳不由分说地抓了几个塞到他皮兜里,“你不吃给小林吃总行吧!”
这下聂振宏也不推拒了,笑着道了谢。张翠芳也继续回去摆摊去了,没一会儿就有不少接儿女放学的家长路过小卖铺,一些小朋友嚷嚷着想吃月饼,当爹妈的基本没有不依的,老板娘那几个箱子里的货又卖出去不少。聂振宏在一旁瞧着这场景,琢磨起今年中秋节是不是去老姐家过。
顺便…… 把小朋友带过去过过明路?
想起那天自己和老姐通电话时打的预防针,聂振宏如今其实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老姐有没有帮他给老爹老妈铺垫到位。
其实他爸妈都算是好说话的人,否则当年也不会同意大女儿嫁给一个看上去没什么前途的厨子。但聂振宏自己这些年没给家里帮什么忙,反倒让二老操心不少,他心里自觉理亏,才一直一个人呆在这边,鲜少见家里人。
兀自发神间,聂振宏感觉头顶光线一暗,铺子又进了人。他抬头正准备招呼一嘴呢,结果感觉来人的背影异常熟悉——竟然是他刚才心里还念叨的老妈!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穿着一身墨绿色丝绸裙的聂老妈已经掠过聂振宏径直走进修鞋铺里了。她看都没看自己便宜儿子一眼,目光自进门就一直定在屋中另外一个人身上。
聂振宏心中一紧,但还没等他有什么反应,身上就多了两道突然撞上来的重量。
“舅舅!”
“啾啾!”
两个带着奶香味儿的小豆丁扑在了他身上。聂振宏连忙伸手捞住,也看见了紧随其后跨进门的自家老姐聂展霞。
“……”
“……”
两姐弟对视了一眼,虽然都没有吭声,但这么多年的血缘默契不是白养成的。一来一往间,视线里潜藏的对话内容就已经传达到位。
聂振宏问老姐为啥不提前给他通风报信让他有个准备,聂姐姐瞪他手机说老娘早发了你自己没看见。聂振宏又问老妈现在是什么个情况到底知道多少了,聂姐姐眼皮一夹看向屋里,表示自己已经尽力打预防针了。可是…… 疗效好像不太好,这不,老太太亲自上门相看人来了。
聂振宏这下是真有点紧张了。
他想起身去转移一下老妈的注意力,但无奈身上的两个小侄儿太久没见他了,这会儿兴奋地缠着他直闹。聂振宏只好求助姐姐,但聂展霞冲他露出了幸灾乐祸的一抹笑,摊手耸耸肩,摆明了不帮忙。
天晓得她每天被这俩小崽子折腾得有多崩溃,这会儿能把包袱短暂的扔个自家弟弟,聂展霞心里一点没愧疚感。相反的,她此刻只有好奇和八卦,和弟弟一样伸长脖子,往屋里看去。
*
林知画画的时候很少被外界的事情打扰到。
他心思单纯,做一件事就会全神贯注去做,所以一直到他打的底色全部在画纸上铺完了,才发现画板前站了一个人。
是一位和他妈妈差不多大的阿姨,脸圆圆的,身体也圆圆的,正在侧着头看他画的画。
“啊。” 林知以为是店里的客人,“补鞋,在那边。” 他指了指聂振宏的方向。
但是那阿姨却没走,只站在原地问他,“小伙子在画什么呢?给阿姨讲讲?”
“是花哦。” 林知的注意力就这么被妇人带走了。他人直楞,别人问什么他也就答什么,拿着画笔在刚在勾勒的底稿上绕了一圈,跟阿姨解释,“楼上爷爷种的花。”
“嚯,种了这么多?”
画纸上,虽然只有一层淡彩的水粉颜色,但还是能看出铅笔勾勒的素描景象——那是许多露天的阳台,层层叠叠支楞在爬满爬山虎的老旧楼房的墙外。其中三楼的一户人家格外惹眼,因为那座窗台几乎看不到栏杆与空隙,完全被层层叠叠的花草和枝叶给遮盖满了,就仿佛是老天爷撒下了一把种子,在砖块水泥间长出了一片小森林。
这片森林生长得格外繁盛,小小的空间似乎不够它们恣意生长。于是许多五颜六色的花朵便顺着栏杆往下蔓延,一直落到下一层楼的住户阳台上。
远远看过去,仿佛是一片花的瀑布。
“郑爷爷很厉害的!”
林知刚刚才将草木的绿铺好,此时水彩已经干了,他便沾着更浓丽的红粉开始在瀑布上点缀。每下一笔,就是一朵小花在画纸上绽放,短短几分钟,一串月季的瀑布就已经流动起来了。
他又沾了白色去点染养满花草的阳台。
从阳台边一个模糊的花白头发,到栏杆旁交缠的白色枝丫。然后再到空中无形的风,吹着一朵朵白色的花瓣飘到楼下的露台地板上,在画纸上的另一个小画板边,勾勒出几朵小小的栀子花。
等用完了白色,林知才又想起旁边还有人在和他说话。
妈妈跟他说过,这样很不礼貌,所以他连忙放下画笔,有些局促地张望了一下四周。
他的宏哥被阿姨胖胖的身体完全挡住了,看不见,林知求救无缘,只好凭着自己的心意,从桌上摆着的玻璃瓶里抽出一朵栀子花,伸直手递到阿姨面前。
“送给您。” 他干巴巴地表达歉意,“是郑爷爷种的。很香的。”
廖杏梅陡然收到一朵花,脸色有些讶异。
她这么大年纪了,可好多年没收到过花儿了,更何况还是她喜欢的栀子花。
廖杏梅有些狐疑地向后瞥了一眼,琢磨着是不是自家儿子偷偷透露了她的喜好什么的。但凭借她这么多年的眼力见,她还是能感觉到,面前的男孩子应该目前还不知道她是谁。
带着些挑剔的眼光,廖杏梅又仔仔细细将林知打量了一遍。
其实刚才小伙子画画的时候,她已经打量过了,心里有了一些初步的看法。但此时对视上男孩一双眼睛,廖杏梅心里的想法又变了变。
看上去…… 是个干净老实的孩子。
不像是有什么花花肠子,能忽悠住她家臭小子的那种人。
廖杏梅将心里这段时间的纠结和埋怨收回去了一点,也伸手接过了林知递来的花。她正欲再旁敲侧击多问几句,却没想不大的铺子里又进来了一个人,刚一进来就咋咋呼呼说话。
“林大画家,来收稿费啦!”
带着眼镜的男人提着公文包走进店里,跟聂振宏打了声招呼,就走向林知,同时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只信封来。
“哎哟,今儿客人这么多啊?”
何谦将红包塞给林知,才冲被他挤到一旁的廖杏梅客气地笑了笑,转头又对林知继续道,“你数数,今天刚批下来我就给你送来了,够意思吧!”
自从上回请林知画了封面,何谦算是‘傍’上了这么个趁手资源。前个月又请林知给自己负责的儿童杂志画了一幅画,虽然这一回只是插画,钱没上次多,但何谦还是积极地送来了。
毕竟人在江湖飘,总有求人的时候。他手上如今负责的不是熟悉的领域,认识的画家更少,加之林知还好说话愿意配合,何谦可巴不得跟他建立良好长期的合作关系。而且他也就住邻街,下班两步路的距离,送个钱挺方便的。
“啊,谢谢!”
林知看到装稿费的红包,眼睛都亮了一个度。
他的注意力立刻被何谦吸引走了,没在再看旁边的阿姨,而是拿起信封就拆开数钱。
一张,两张,三张……
何谦的注意力则被旁边画板上的画吸引了过去。他凑上去仔细看了看,越看越满意,越看越激动。
这林知,是他的小福星吗?
今天他们办公室还在为下个月的选题拍桌子吵架呢。大家争论了大半天都没定下注意,有的说要欢度国庆,有的说要讲旅游见闻,但何谦心里其实有另外一个想法,就是聊一聊传统节日,重阳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