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女主她修无情道-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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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然不可能误以为自己是坐在蒲团上睡着了。说实话,这样的事情,上一次发生还是百年之前,那时候她刚入道没多久,累得坐在那里就睡着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
准确来说,她不是入梦,而是被镜面的那一端,谢贪欢拖入了梦境之中。
距离上一次梦到谢贪欢也有好些时日,韩雪绍有太多问题,无论新旧,都还没有一一问过谢贪欢,想到这里,她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迈开步子,朝着云雾深处走去。
她迷迷糊糊的,一脚轻一脚重地走着,边唤道:“谢贪欢?”
忽从迷雾中伸出一只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扇柄,在她头上很轻地敲了一下。
“谢贪欢?”来者重复了一遍,然后翻过手腕,扇面应声而开,剥离云雾,眼前的遮挡随着他的动作顷刻间散尽,他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戏谑笑意,说她,“不敬师长。”
韩雪绍望过去,首先瞧见的是谢贪欢那张过于夺目的脸,眉目间含着蒸腾的山海,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怎么看他,都像是隔着一层雾,好似雾里观花,水中望月。如果说沈安世是安静的、沉默的寒潭,那么,谢贪欢就是湍急的溪流,稍不注意,他就隐去了踪迹。
她顺着谢贪欢的话,喊了一句“师尊”,确是如玉石掷地有声,丝毫没有绵柔的尾音。
然后,她不动声色地垂下视线,果然望见谢贪欢那身红衣,衣角处沾着血液,和上一次她所看见的地方一样,甚至那血迹还更深、更明显,不止是衣角,连他臂弯处都溅了零星的几滴,原先的血迹凝成暗色,后继者则更鲜艳,交合重叠,像是某种奇异的预兆。
韩雪绍记得,上一次她看得久了,谢贪欢就捧着她的脸迫使她抬起头来,不让她看。
于是她这次有所准备,仅仅只扫了一眼,目光就又放在了谢贪欢脸上。尽管如此,她还是偷偷用余光多瞥了几眼:谢贪欢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这血肯定不是从他伤口里流出来的,而是别人的血,她见过谢贪欢动手,要是不小心站得近了,肯定会被溅上一身血。
谢贪欢到底在做什么?他对谁动手了?她想,而且……就这么看,数量好像还不少。
所幸谢贪欢的神情没有异常,最多就是有些倦,和之前一样,困意沉沉,难以消磨。
她知道,谢贪欢不想回答的问题,她是问不出来的,所以也不自讨没趣地问他,沉默片刻,望着谢贪欢那双带笑的、瞳仁细小的睡凤眼,问道:“是师尊令水镜现身的吗?”
“是我。”这位断玉仙君倒是很坦然,折扇轻扫,眼睛一眯,说道,“你离他远一些。”
韩雪绍问:“他?祝寻鱼?”
系统时刻看祝寻鱼不顺眼,喊他“小骗子”,她不以为然。
然而,如果这话是从谢贪欢口中说出来的,她就不得不仔细掂量一下了。
谢贪欢冷冷笑了一声,嘴唇动了动,本来想说点什么的,目光落在韩雪绍身上,他仅仅只是随意一扫,这一眼看过去,目光却凝在了她的手臂处,神情微变,话也没说出来。
“怎么受伤了。”他的手指落在韩雪绍的手臂上,隔着一层布料,韩雪绍感觉他的手很冷,顺着那条绵延的伤口抚过去,也只是一蹭,没将她的真气吹落,“还是魔界的东西?”
韩雪绍观察谢贪欢神色,叹道:“说来话长。”
谢贪欢道:“说说。”
韩雪绍道:“下次再说。”
谢贪欢被她一本正经说出这话的模样逗笑了,合上折扇,“好,那就下次再说。”
他琢磨出她心思,左右也是为了要他时不时来见见她,如此也能够瞧出他是否安稳。
韩雪绍续上之前的那个话题,“为什么师尊让我离他远一些?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谢贪欢闻言,视线懒懒地在她的伤口处一扫,掩住眼底的阴翳,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忽然之间就改了口,变脸速度之快,让韩雪绍猝不及防,“嗯,他啊,没什么不对劲的,除了爱说谎以外,是挺好的一小孩儿。你就多与他交流交流,如果可以,将他带在身边。”
带在身边?韩雪绍琢磨着他这句话,难不成谢贪欢预料到她要去丘原之海了么?
然而雾气更重,谢贪欢的身影隐隐绰绰,看得不甚明晰,韩雪绍意识到他是准备离开了,想要去牵他的衣袖,又怕他像上次那样躲开,只好向前一步,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师尊,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她说道,“我是说,真正地见到你。”
“这么想我?”谢贪欢失笑,抬手掠过她眉眼,“很快了,很快就要尘埃落定了。”
就像上一次一样,他没有再等韩雪绍追问,向后退了一步,隐于雾气中,逐渐散去。
第四十六章 离开龙傲天的第四十六天。……
迷雾如流云奔走;倏忽间散去。
韩雪绍睁开眼,就像是一场浅眠之后的苏醒,有片刻间的愣神。
谢贪欢经常如此;她想,说些语焉不详的话,就像垂钓者将饵料系在钩上;沉钩入水;只等着鱼儿一口咬钩,可咬钩了,他也不一定会收线,如此反复,倒更像是戏弄。
他说“你离他远一些”,却又很快改了主意,说“如果可以;将他带在身边”。
倘若说出这话的人不是谢贪欢,韩雪绍恐怕早就失了耐性;要动手逼着他说个明白。
可他是谢贪欢。
韩雪绍暗自想到;谢贪欢这样叮嘱;纵使自己听得一知半解,也只能够凭借着那近乎盲目的信任行事。谢贪欢要她将祝寻鱼一同带去丘原之海;她听了,便就仔细思量此事。
这样的盲目地信任一个人并不好,她知道;但抵不住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
幼时,韩雪绍从未信任过谁,早先拜入谢贪欢门下的时候,她也仅仅只是心疑这一切都是这位随心所欲的断玉仙君一时兴起罢了;等他厌了,自然要将她逐出师门。到了那时候,回韩家,或是四处漂泊,都随她,谢贪欢是不会在意的,身为仙君,他也不必在意。
最重要的一点在于:收徒一事,多少都有个仪式,而谢贪欢却像是忘记了似的。
所以韩雪绍住在他洞府所在的枕水峰,大半年了,房中都没放什么多余的东西,每天都收整得整齐,就等着谢贪欢什么时候给她下了一纸诏令,让她收拾好东西离开——等到了那一天,她也不必犹豫要带什么东西走,总归也没什么留恋,走的时候也就痛痛快快。
等到谢贪欢终于发现凡间收徒似乎是有这么一种繁琐的过程,已是两年后的事了。
他对韩雪绍的心思一无所知,只当她性情如此,所以从未提及过。而他不说,韩雪绍更不会贸然提及,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某次茶余饭后,谢贪欢将面前动也没动过的碗筷推向一旁,指尖在桌案上敲了敲,散漫地一垂眼,说,为师发现人间似乎有个规矩,收徒还要举行个仪式,要昭告天下,我原以为这只是我们二人之间的事情,你怎么想?
韩雪绍这才明白,谢贪欢是猫妖一族,得道便登仙,对这些繁文缛节毫不了解。
从头到尾,烦恼此事的只有她而已,她这么想着,没来由的,就觉得有几分好笑。
既然解开了误会,韩雪绍释然之余,仔细想了想,觉得委实没必要将“断玉仙君收她为徒”这件事情宣扬出去。更何况,她不想和韩家再有丝毫瓜葛,沈安世那样的人一个就够了,她不想因为沾了谢贪欢的光而被夸得天花乱坠,那是谢贪欢应得的,不是她的。
于是她说,没有必要,谢贪欢眼睛一眯,却又显出不依不挠的架势,非要办不可。
韩雪绍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坚持,你来我往地纠缠了半晌,她不善言辞,向来是说不过谢贪欢的,自然败下阵来,松了口,只说私下办个收徒的仪式便好,不必叫其他人知晓。
言尽于此,她忍不住问道:“师尊为何如此坚持?”
“原先不知道人间有这么一项规矩,如今知道了,当然要补上。”谢贪欢的指腹沾了茶水,在青玉桌案上画出一道道蜿蜒的水痕,他大约是胡乱画的,韩雪绍看着,却觉得那些水痕渐渐成了形状,还不等她细看,水迹却已经干透,寻不见半点痕迹,与此同时,她听见谢贪欢一字一顿说道,“别的人有的,你也得有,我不知道给你,你就应该向我讨要。”
年纪尚小的韩雪绍听了都觉得他这话荒谬,“如果我要天上的星星,你也给我摘么?”
谢贪欢手掌托住脸颊,鬓间的碎发纠缠在指缝间,又款款地贴着腕节落下去,狭长的眼睛一斜,放在她身上,瞧她神色便知她说的是反话,倒也没有戳穿她,抿着唇笑了笑。
“三垣四象十八宿。”他眉目艳丽,凝着一种奇异的糜烂感,薄唇一张一合,缓缓吐出一句话来,说的话虽然荒谬,却又格外可信,“乖徒弟,你要哪一颗,说来让为师听听?”
他眼底像是藏着漩涡,在吐息声中缓慢游移,是滚烫的,也是极致的寒凉。
韩雪绍初来枕水峰的时候最见不得谢贪欢这副懒散模样,看了两年,多多少少也看习惯了,并不吃他这一套,从容地望了他一眼,只当他是在说玩笑话,“神仙也会骗人吗?”
谢贪欢笑了,“断玉仙君确实是会骗人,唯独不骗你。”
他这玩笑话说得恳切,韩雪绍原本不想和他继续胡闹,听罢,只得随意指了一颗。
“心月狐。”谢贪欢扫了一眼,竟然真的站起身来,语气平静,说道,“我去去就回。”
眼见着他袖袍被风吹得鼓起,檀香般的气息浮动,韩雪绍这才明白他方才说的那些话都是认真的,说要去摘星,她随手一指东方第五宿,他就真要去天上将那颗星给取下来。
“好,我信,你说的话,我都信,不必特地向我证明。”
韩雪绍惊慌失措地拦住谢贪欢,好说歹说,终于将这个随性妄为的师尊劝住了。
她听闻每颗星宿都是一个神仙,谢贪欢身为断玉仙君,如果真将那心月狐给掳了过来,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到那时候,该如何解释这一切?说她只是随手一指吗?
韩雪绍一点也不感动,只觉得后怕,还有就是——她再也不敢说这种话来激他了。
等到拜师仪式那天终于来临,谢贪欢大约是施了什么术法,令这枕水峰冬日生夏花,冰雪消融,他仍旧是一身红衣不改,外衣却罩了一层蚕丝织成的薄纱,在暖阳的照耀下泛着粼粼的波光,照得韩雪绍神情恍惚,他凑近后,似乎说了句什么,但她没能听清楚。
她眼前的景象连成阴翳,耳畔的声音也变得模糊不清,像是沉入水中,然而谢贪欢落在她眉心的手指却是有着真切的温热触感,是她与摇摇欲坠的世界唯一的平衡点,沿着眉心向上滑动一寸,拇指贴在她肤上,四指张开,微微笼住她发顶,手腕下沉,覆于其上。
韩雪绍抬起眼睛,只望见谢贪欢藏在暗处的一双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瞳孔收缩成一线,口中念着的,是她听不懂的晦涩梵文,她一抬头,垂下的发尾就扫过她的面颊。
她适时地想起以前从诗文中看到的一句话来: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片刻后,谢贪欢告诉她,“好了”,眉眼一抬,又变得柔和起来,懒散得毫无威胁。
他竖起食指,轻飘飘在空中一划,分割星河之水,让韩雪绍以水照镜,瞧一眼如何。
韩雪绍依言瞧了一眼,这才发现谢贪欢方才是在她眉心处留下了一个雁形花纹,一笔一画,勾勒得细致,泛着浅红,衬得她眼下的痣愈发像泪珠。她仔细分辨了一阵,忽地察觉这就是谢贪欢当日以指代笔、以水代墨、以桌代纸,画下的那个她没能看清楚的花纹。
谢贪欢轻轻握住她手指,分开两根,点在她的眉心处,雁形花纹登时消失。
“此物能成你眼,倘若被幻象所蒙蔽,便闭上眼睛,凭它而动吧。”他说。
韩雪绍恍然明白了谢贪欢的用意,这是拜师仪式之际,身为师长的仙君给徒弟的“见面礼”,而谢贪欢的这句话,则藏着另一层意思,她沉默片刻,问:“若是师尊的幻象?”
谢贪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手指微动,将星河之水恢复原样,回过头来,瞧见小孩儿仍然抬头望着他,似是不等到他的答复,就绝不肯离开,想了想,忍不住在她柔软的脸颊捏了一下,眯着眼睛,说道:“为师将弱点主动交到你手上,可不代表你就能破得了呀。”
然后,他就看见软糯糯的小姑娘绷着的一张脸终于有所缓和,甚至是松了口气。
他眉眼一展,含着盈盈的春水似的化开,俯身去将她揽进怀中,一个睥睨众生的仙君,身形高挑,长手长脚的,却将下巴放在小姑娘的颈间,一丝一缕的清淡皂香涌入鼻腔,谢贪欢微微地阖眼,喉结一上一下的轻轻滚动着,柔声哄道:“……不过,师尊也不敢肯定这世上是否还有别的人能破我的幻象,韩小修士,待你学成以后,可要将我护好了。”
那时候,她是做出了怎样的反应?韩雪绍回忆着。
那时候的她,艰难地将手臂从谢贪欢的腋窝下伸过去,在他背脊处安抚地拍了拍。
“好。”小姑娘的语气不带丝毫戏谑,认真说道,“我定会保护好师尊的。”
当时她感觉到师尊的身体颤抖,还以为他是在怕,现在回想起来,他许是在忍着笑。
什么“待你学成以后,可要将我护好了”啊?
韩雪绍心中忽地腾起一阵无名火,待她学成之际,谢贪欢却又不知所踪。
多年后,隐水问她,要为门派取个什么名字,她望着镜中的自己,轻抚过眉心那个藏起来的雁形花纹,沉吟片刻,斟酌着字句,在喉间滚过几个来回,吐出一句:雁追门。
鸿雁难追,就如谢贪欢一般,历经多少个春秋,她也未能寻到他的半点踪迹。
再将时间往后推,她好不容易见到谢贪欢,急切地问他究竟身处何地,这位难以琢磨心思的断玉仙君却亲手将她再度推远,柔着声音,眼底却是冷的,说——“你该醒了”。
这一次,她问多久才能见到谢贪欢,谢贪欢答,很快了,很快就要尘埃落定了。
最好如此,韩雪绍忍着怒气,想,等到亲眼确认谢贪欢无事后,她再同他算这笔账。
第四十七章 离开龙傲天的第四十七天。……
两日匆匆而过。
这两日;韩雪绍又走了一趟集市,有了迟嫦嫦的建议后,她翻看起饰物明显更加得心应手;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要求太过苛刻,挑挑拣拣半天,只觉得哪个都配不上沈安世。
金的;太过招摇;银的;太过朴素;玄铁偏沉;素石偏轻……怎么都不合适。
最后,她干脆学着市面上那些发冠的样式,以真气封入冰玉,做了个相仿的出来。
发冠的两端翘起,如翎羽,向后延展,分明是冰玉所铸;棱角圆润光滑,尖端却是锋利如刃;整体呈剔透的颜色;隐约泛着真气的寒光;正中央镶上一颗夜明珠,当作点缀。
不知是不是因为耗费了一番心血;总之,韩雪绍将发冠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怎么看怎么满意;略略一想这发冠束在沈安世发间的模样,就越觉得衬他,甚至有点儿期待。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好消息。
迟刃同意与他们同去丘原之海。
韩雪绍早就料到迟刃会应下;所以并不意外,至于迟嫦嫦当日说的那句“如果父亲应下了,我希望韩门主与锦华尊者一路上能够对我们多多照拂”,她与沈安世自当会履行。
迟刃是亲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