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有遮-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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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杯盘被撤了下去,苏幕悄悄在心里松了口气。
一抬头,就发现甲九正拿着个笔记录什么。
苏幕疑惑:“那些情报呢?你在写什么。”
甲九抬起头,清秀的脸上全是认真:“在写您今天吃了什么,吃了几口,表情怎么样……”
“啊!”苏幕瞪大眼睛。
甲九抵着下巴:“苏公子午时胃口不佳,思绪颇多……”
“行了!”苏幕磨牙:“你到底在干嘛。”
甲九义正言辞:“属下就是听命行事。”
“滚。”
不知什么时候窜进来的十二趴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一听见苏幕的话,他立刻笑着跑到塌边半跪下来:“哎呀,公子您可别生气。您不知道,这全是我们主子的要求。”
苏幕挑眉:“哦?”
十二连连点头:“您不知道,自从认识了您,我们家主子在您面前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其实这也没啥,但……”
说着,十二的脸上露出迟疑。
苏幕弯腰拍了拍他的头顶:“都开口了,还不说完。”
十二嘿嘿一笑:“但是您不知道,我们觉得吧,主子他好像病了。”
“病了?”
站在旁边的甲九点头:“嗯,属下几人讨论了很久,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跟您相处了之后,我们就决定把事情告诉您。毕竟,主子的这个病,若说这世上还有谁能治好,估计也就只有您了。”
苏幕愕然:“我?”
他很不解:“到底怎么回事,夏侯生病了你们不去请太医,我怎么能治病?”
十二插嘴道:“不能请太医,请了也没用。”
甲九踢了踢他屁股:“闭嘴。”
十二扮了个鬼脸。
甲九向苏幕示意了下手里的笔和纸:“公子您知道属下为什么要记录这些吗?”
苏幕沉吟片刻后,有些不确定的道:“是夏侯的吩咐?”
甲九和蹲着的十二一起点头。
“是的,属下是按照主子的吩咐,要将您的起居饮食全都记录下来。”
“什么?”
甲九苦笑:“本来这些属下是不该说的,不过您是主子……等说完了属下自会去领罚。”
其实很久之前,在夏侯遮还没与苏幕接触的时候,甲九接到任务让在苏幕身边布控,然后详细的将他的动态记录汇报上去。
那时候他没觉得有问题。
但是之后,随着夏侯遮与苏幕的交往越来越频繁,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密切。
那种监控的命令竟然还没被取消,就让甲九心里犯嘀咕了。
毕竟,苏幕身边的人后来大多是夏侯府的。两帮人做事的时候,很容易便会遇上。
监视自己人,真的挺尴尬的。
“属下觉得主子好像总觉得您会遇见危险,而且对您身边的人也极度不信任——不是那种会背叛的不信任,而是那种不顶事的不信任。只要不在您的身边,主子就会让我们把您的一举一动全都记录下来……”
苏幕扶在额头上的手慢慢松下来,听到甲九的话,他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一举一动?”
甲九破罐子破摔,他很干脆的点头:“对,还有您跟谁接触,说了什么。”
十二觑着他脸上,小声描补:“公子,主子对您的心意是天地可鉴。我们原本都不敢告诉您,是二哥说,您肯定不会丢下主子的……”
甲九踹了他一脚:“都让你闭嘴了。”
苏幕抽抽嘴角,一时间有些难以消化这件事。
他身边竟然一直有人在监视着,而这么做的人却是……夏侯遮。
这已经不是为了安全能解释的事了,这完全就是想全面的掌控。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面对他的疑问,甲九回道:“因为主子没有安全感。”
苏幕抬头去看他。
“从与您相识开始吧,主子就经常会做噩梦。有时候从梦里惊醒了,便会一宿一宿的坐在那里。
开始我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说要请大夫也被主子拒绝了。直到您开始留宿府里,主子竟然再也没做过噩梦了。”
甲九的眼睛有些红:“您不知道,主子他从来都不会露出疲态。但他又不是铁打得,很多时候都是在强撑着。”
苏幕想起以前有几次见到夏侯遮眼里布满血丝,那时候以为是他事情太多,现在想想,竟然是这个原因。
看到他似有触动,甲九又道:“属下几人是伴着主子长大的,不说十分了解,但有些事还是能看的出来的。苏公子,主子他在你的事情上,太紧张了。甚至,已经有些病态了。”
“但无论如何,主子他绝不会去伤害您。”
暖阁了还是暖洋洋的,桌子上的水仙开的很恣意。淡淡的香气在四周弥漫,就像那个人一样,无处不在。
今天的情报全都被放在榻上,但苏幕却没有去看,他盯着空气中的某一点,任思绪漫无目的的飘荡。
……他是有点震惊的,或者说,是很震惊。
虽然猜到了夏侯遮的秘密,但他其实并没有太过于在意。因为在他看来,只有眼前的,才是真实的。
可是现在看来,夏侯遮被“上辈子”影响太深了。说句诛心的话,他爱的人,到底是上辈子已经死去的那个苏幕,还是……这辈子的呢。
苏幕揉着额角,看来,他需要再去接触一下杨芫花。
夏侯遮不愿意告诉他,那他就只能曲线救国了。他倒要看看,他们的“上辈子”到底有多么惨烈,竟然会让夏侯遮怕成那样。
而且,苏幕也觉得自己需要去冷静的想想,他和夏侯遮之间,到底是不是想象中的那样。
屋里的水仙香气愈发浓郁了。
苏幕神色淡淡,他……可不接受移情啊。
第四十五章 算卦
杨芫花死了。
死的很突然,很莫名其妙。
苏幕派去找她的人被甲九半路截住,消息是他亲自过来通知的。
杨芫花上次找到苏幕,本以为是拉到了帮手。然而却没料到之后苏幕便陷入各种事物中,平日里的出行也都是由夏侯府的人护卫。
杨芫花忌惮他们,一直都没找到机会再接触,而苏幕也在忙碌中不自觉就将她给遗忘了。
事情就是那么巧,好不容易想到了她,可一个时辰前,杨芫花莫名死在了一家客栈里。
据甲九说,虽然一直都有人跟着杨芫花,但这种监视却是松散的。很容易就被人钻了空子。
今天她一大早就进了家客栈,之后再也没出来。当密探发现不对劲就装作小二去敲门,结果里面半天都没反应,隐隐的还飘出血腥味。
撞开门一看,杨芫花正趴在桌子上,从桌上淌下来的鲜血已经冷了,她被人一刀割喉了。
伤口很锋利,没有任何犹豫。看得出来下手的那人是个老手,而且精于暗杀。
而让甲九不解的是,那个人为什么会那么匆忙就下了手。客栈里人来人往,他杀了人之后根本无法彻底毁尸灭迹。一不小心就会暴露了自己。
这么明显的破绽,不是老手该露出来的。
除非,杨芫花有让他铤而走险的价值。也就是说,只要杨芫花死了,那他就算暴露身份也值得了。
苏幕第一反应是那个人知道杨芫花是重生的,但这立刻就被否决了。
如果那个人真知道了杨芫花是重生的,那他应该是把人控制住,然后用尽手段去逼问未来的事。
谁都不能确定杨芫花到底知道多少事,所以不存在她失去利用价值后被灭口的情况。
甲九斟酌着语气汇报,他不清楚苏幕怎么会突然想到杨芫花这个人,但想着曾经两人的交集,只能尽量用比较委婉的语气来说。
苏幕沉默的听完,随后问道:“杀了她的人,能查到吗。”
甲九点头:“那个人应该是临时起意,虽然打扫了现场,但还是漏了不少东西。”
苏幕言简意赅:“抓住他,越快越好。”
甲九肃然应诺。
苏幕坐在暖阁里,日头渐渐偏移,他忽然有些倦怠,起身拿起斗篷便出了门。
雪很深了,院子里的几颗竹子被压弯了腰。站在这里,能够看到那颗柏树被雪掩盖的顶部。
门厅那里的下人想过来,苏幕摆摆手,示意不需要。
沿着暴露在风雪中的走廊,苏幕慢慢的踱步。没有什么目的,只是随意的走走。
夏侯府很大,当年夏侯翎与长公主成亲的时候,先皇特意吩咐没有另建公主府,而是直接把将军府改建,并且提高了规制。
有人说,先皇放荡一生,唯一只做了一件对的事,那就是毫不顾忌的将兵权放给了夏侯翎。
身为异族,夏侯翎好像是凭空冒出。虽然自从他出现在战场,就屡战屡胜,短短时日内就将一只疲兵变成了奇兵。但他的身份却一直受人诟病,为人攻讦。
在那个时候,南越起兵。先皇依然沉迷在描绘他与贵妃的春宫图中,镇北公李家父子带领精兵驻守北疆,正在与西于对峙。
朝中无将可用,无兵可用。或许高家的人骨子里天生就带着决断,在那种时候,一则作为安慰而送往京中的捷报被先帝看见了。
御笔一挥,只是个百夫长的夏侯翎竟然连升几级,直接变成了轻骑将军。
圣旨刚送过去,所有人还来不及哗然,南越便直接大军压境,意图碾压了大渊的老弱病残。
那,便是一代战神夏侯翎辉煌的开端。
雪层越积越厚,有些竹子不堪重负,不时就有雪窸窸窣窣的落下来。
今天挂的是北风,苏幕站在扶栏边,望着风吹来的方向。
本朝自高宗以来,军事上采取的都是强内弱外,兵不识将的政策。
地方上的精兵全都被抽调到中央,各处的将领不定时便会互换。
在这种制度下,有两只军队是最特殊的。
一支是李家的镇北军,当年李家陪伴太祖打天下。战事平定后,太祖特赐镇北二字。
自此以降,李家世代镇守北疆,最旺盛时不过三代同堂。
镇北军打的是李家的旗帜,这是有历史渊源的。而另外一只,便是夏侯家的长缨军了。
长缨军是夏侯翎的嫡系,他归田不卸甲,一直到死,他都是长缨军的指挥者。
在他去世后,朝中有人提议将长缨军重归禁中。但这个提议遭到很多人的反对,而昭和帝不知出于什么想法,竟然默认了长缨军可以保持以前的编制。
直到夏侯遮成年,这才正式接过了长缨军的旗帜。而之前暂摄军务的副将,在移交了职责后便卸甲去给夏侯翎守墓了。
也就是说,由李惜辞掌控的镇北军和由夏侯遮掌控的长缨军,这两只军队基本可以说是只认统帅不认皇命。
而由昭和帝直系统领的禁卫军,虽然号称百万,但里面多是尸位素餐之徒。而且吃空饷的情况屡禁不止,只不过是面子上光鲜。
先帝的时候,禁军曾上过几次战场,但次次皆一触即溃。等天下重归太平,禁军就像又缩回壳里的乌龟,继续醉生梦死。
明面上,李惜辞与夏侯遮相看两相厌,到现在邺城里都还在流传着夏侯遮当年重病的时候,李惜辞曾专程登门。
然后出言不逊,这让本就虚弱的战神急怒攻心,不久便去了。
看着被雪压弯的竹子,苏幕眼眸沉沉。他曾亲眼见过夏侯遮与李惜辞的相处,自然知道两人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
以前不不了解内情的时候不太懂,现在回想,那日湖心亭中的话竟是字字惊心。
十二站在走廊的尽头,向来满是稚气的脸上难得浮现踌躇。
苏幕扫了他一眼,这一眼似乎给了他勇气。十二走过来,有些小心的道:“公子,外面冷,还是进去吧。”
苏幕也无不可,他笼着袖子,慢吞吞的朝屋里走。
十二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半响,他闷声闷气的道:“您是不是不喜欢主子了。”
苏幕一怔,不喜欢……了?
没等他回答,十二一股脑的道:“九哥是挑着说的,他怕吓着您。主子为您做了很多很多,您可能都不知道。我年纪小,二哥他们都说我不懂,您害怕是正常的,但我觉得,您是这世上主子最不愿伤害的人。那如果没有伤害到您,您又为什么要害怕呢?”
苏幕停下脚步:“你属八哥的?这是甲二教你的吧。”
十二心里一虚,脸上的义愤填膺都装不下去了。他讪讪一笑,纳闷道:“您怎么知道是二哥教的……”
苏幕翻个白眼:“你脑袋里想的出来这些东西吗?成了,我承认你们对你们主子一片丹心了,但你回去告诉那几个。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们以后少掺和。”
十二臊眉耷眼的走了,苏幕寻思了会,便带着那些必备的情报很干脆的走了。
临走之前跟甲九再三交代,一定要尽快抓住杀了杨芫花的凶手。
看着苏幕毫不犹豫的登上马车走了,甲九的心哇凉哇凉的。
他没想到苏幕会这么干脆,竟然都不等夏侯遮回来,直接就这样跑了。
可苏幕能跑,他跑不了啊!只要想到主子回府后见苏公子不在后会出现的冷脸,甲九恨不得把出馊主意的甲二打一顿。
什么叫不破不立,什么叫苏公子心肠软,什么叫只要苏公子闹起来,主子就顾不上追究责任。
现在好了,苏公子直接摞挑子跑了。前面挡刀的没了,他们就要直面怒火了。
看着苏幕的马车越来越远,甲三伸着手,恨不得大喊一句把我也带走吧。
这边苏幕走的潇洒,等他回府后,先把惊讶的小武给赶走,然后便独自呆在了书房里整理信息。
大雪一直下的现在,天地万物似乎全被白色掩盖。天上云层深厚,光线一直都很暗淡。
“咚咚咚!”
外面响起来敲门声。
“公子,门口有个人要见你。”
苏幕从纸张里回神,他揉揉疲惫的双眼:“是谁。”
长平恭敬的道:“那人浑身都裹在黑斗篷里,问了也不肯透露身份,就让我们跟您通传……哦,他说让小的帮忙问下您,那盏千山暮雪还算可口吗?”
千山暮雪……
苏幕觉得这个名字非常熟悉,他努力回想,片刻后一道思绪突然冲破了障碍。
千山暮雪!这不是那次赏菊宴,夏侯遮从李惜辞和太卜大人手里抢来的茶吗!
知道这件事的不过四人,总不会是镇北公吧?苏幕连忙道:“快把他请到花厅,我这就过去。”
长平应诺。
等苏幕走进花厅,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看见来人后,他还是有些吃惊。
这位已经脱下了斗篷,嘴角还挂着一抹笑。他身材纤细,面庞白净,光看外表只有二十来岁。
苏幕恭敬的行礼:“太卜大人。”
太卜不停的打量他,那双澄澈见底的眸子里满是兴致盎然,就像是发现了什么很有趣的事情。
“我给你卜了一卦,算你今天必定会与我相见。怎么样,我算的准吧?”
苏幕很淡定的坐到他旁边,用布包着小炉上的茶壶柄,缓缓将热水注入杯中。
“那太卜大人准备解了这卦吗。”
太卜抵着下巴,思索的时候,眼角露出琐碎的细纹。
“我向来只算卦,不解卦。不过你跟我有渊源,反正来都来了,那就解了吧。”
第四十六章 太卜
接下来,太卜的第一句话就让苏幕怔住了。
“其实我们这辈子都不会见面的,唯一的交际应该是在你的葬礼上。”
太卜端起杯子,投下这句惊世骇俗的话之后,便慢悠悠的去品尝着茶水。
苏幕松开紧握住壶柄的手,陡然加快的心跳鼓动着他的血液,让他无法冷静下来。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卜身材瘦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