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夏-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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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她太了解迟曜了。
这个人太骄傲,未必接受这种“帮助”。
“你什么时候走呀?我去送送你。”
林折夏最后说:“不过你千万别以为,你走了,就可以不管我这个最好的朋友了。”
“我还是会给你发消息的,我会给你发很多很多很多消息。”
“你要记得回我的消息。”
林折夏起初是真的不难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说到这里,后知后觉地泛上来一阵细微的鼻酸:“不回消息的话,我就,我……算了,隔那么远,我也打不到你。”
迟曜却说:“不会。”
“什么不会?”
“不会不回你消息。”
“那你会多给我发点消息吗。”林折夏又问。
“多少算多。”
“每天几百条吧,反正要比我多。”
“我看起来很闲吗。”
“那五十条。”
“……”
“十条,”林折夏最后说,“十条总行了吧,早午晚安就占三条了。”
迟曜扫了她一眼:“所以,我每天都得给你请安?”
“给大哥请安,”林折夏说话慢吞吞的,“……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两人很幼稚地在讨论一天要给对方发几条消息。
最后迟曜也没说他到底要发几条,话题很快过去。
两人之间又莫名安静了一会儿。
林折夏忍不住叫他:“迟曜。”
“你……应该不会谈恋爱吧。”
理智告诉她,她不该提这种危险的问题,不该把话题往这种地方引导。
但是她控制不住。
京市那么远,他会转进新的学校,认识新的人。
和迟曜分开之后,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身上会发生一万种可能。
这一万种可能里,会不会有那么一种可能,是他可能会遇到一个喜欢的人。
“我的意思是,高三还是很重要的,如果你去了京市,最好不要把心思花在杂七杂八的事情上,”林折夏带着私心,所以越说越没底气,声音也越来越小,“……所以,你最好还是要好好学习,学习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你谈恋爱的话……”
林折夏的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谈恋爱的话,又怎样呢。
迟曜谈不谈恋爱,她又有什么立场去干涉。
在她的话戛然而止之后,迟曜忽然问:“那你呢。”
少年说话的时候,声音跟着眼睛里的光一起黯下来,瞳孔变深,她的回答似乎对他来说异常重要:“你会谈么。”
“我当然不会了,”林折夏用一种以身作则的语气说,“而且我要是敢谈恋爱,林荷第一个打死我。”
“我也不会。”
迟曜说话时,看着她的眼睛,“……不会谈恋爱,会好好学习。”
说完,他又抬起手,主动做了那个他一直嗤之以鼻的幼稚动作,他曲起尾指,尾音略微拉长:“你要是不放心的话……要不要拉个勾。”
周遭满是黄绿色萤火。
像是满天星光被上帝摘下来,放在了人间。
林折夏小心翼翼地勾上迟曜的手指,心想,这个“拉勾”就是她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
哪怕。
只是一句大概率不会作数的话。
一句一旦真正分开后,就会被时间磨灭在漫长岁月里的无聊誓言。
但起码,在今天她和迟曜拉过勾。
她可以把这句话藏进她关于十八岁的永恒的回忆里,藏进这个夏天,藏进那个无法示人的仲夏夜。
第53章
回去的车上; 林折夏又睡了一路。
他们乘的是最后一个班次,车上人没几个,整辆大巴车漆黑一片。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 有她和迟曜。
这个梦; 从她跟着林荷下车开始; 她抬头看了一眼南巷街街牌,然后她带着陌生和戾气; 顶着大太阳坐在对面楼栋门口。
她听到身后那声“咔哒”声。
紧接着,数年时光轮流倒转。
最后转到迟曜身上,他站在满是萤火的夏夜里看着她。
…
林折夏睁开眼; 下车各自回到家后; 才发现自己手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根很细巧的银色手链。
她不知道迟曜是什么时候给她戴上的。
大概是在车上; 她睡着的时候。
林折夏想了想那个画面; 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睡觉。
最后她叹口气,想,算了。
十八岁生日快乐。
林折夏在心里对自己说。
虽然成长的烦恼来得太快; 那份快乐在烦恼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
迟曜转学搬家的速度比她想象的更快。
不到半个月时间,所有手续就都办得差不多了。
房屋降价急售; 加快了脱手的速度。
加上这套房子在城安区地理位置不错,所以这段时间来看房的人很多。
房子卖出去的第二天; 小区门口停了一辆大货车,用来运输一些需要搬走的家具家电。
这套房子这么多年基本上只有迟曜一个人住,所以需要搬的东西并不多。
周末; 林折夏看着这辆货车在南巷街街口停了很久。
迟曜家很快被搬得空荡荡。
何阳后来才知道迟曜家的事; 但他和林折夏聊天的时候,也只能说出一句毫无作用的安慰:“别担心; 会没事的。”
学校里有些风言风语。
毕竟迟曜是个开学第一天,就被全校热议的人,突然在升高三这么关键的节点转学,不少人都在私底下偷偷议论。
“迟曜要转学啊?这么突然。”
“啊?那以后我路过一班的时候,岂不是看不到他了。”
“你不是觉得他性格差吗。”
“差归差,脸没得说啊,养眼。”
“……”
那个“性格差”但备受关注的少年,最后一次出现在学校的时候没有穿校服,穿了件跟其他人比起来显得异常突兀的T恤,站在教导主任办公室里,在等他盖章文件。
老刘带了他两年,这会儿要给他盖章,心情也很复杂。
在把转学文件递交给他之前,他忍不住叮嘱:“到那边之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过去一开始可能不太能适应环境……千万不要让环境影响了学习,老师相信你高考能考出好成绩。还有,你在物理上很有天赋,不要放弃自己的理想。”
迟曜接过文件,很认真地说了句:“谢谢老师。”
他盖好章出去,徐庭倚在办公室对面的墙上等他。
徐庭轻轻搭了下他的肩:“记得回来看看。”
然后,他又故意装作轻松地笑了下,说:“还好校庆让林少去劝你上台了。”
“在高中,”徐庭说,“能和你同台表演过……我挺开心的。”
迟曜没说话,只是在徐庭想跟他拥抱的时候,他难得没推开他:“走了。”
很快,一班那个后排靠窗的位置,也像那套房子一样变得空荡。
迟曜去盖章的时候,七班在上课。
林折夏盯着黑板,忍不住走神。
她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迟曜是真的要走了。
陈琳悄悄观察她的反应,忍不住担心道:“同桌,你还好吧。”
林折夏恍惚地说:“还好。”
陈琳:“你这看起来就不像还好的样子。”
林折夏没说话。
怕她不开心,陈琳和唐书萱午休期间还去小卖部给她买了点吃的,其中有一根棒棒糖。
林折夏接过,发现很巧合是的,这糖居然是柠檬味的。
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也以为自己可以坚强面对。
但当和迟曜有关的所有事物一点点从她的生活里抽离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还是很难承受,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将某种她生活里最重要的东西一下抽走了。
她像一条突然离水的鱼。
整个世界忽然间,缺了氧气。
…
或许是潜意识逃避分别的桥段。
在迟曜收拾好所有东西走的那天,她本来说好要去送他。结果就在前一天,她严重发烧,去医院打了点滴后又继续在家里昏睡。
“妈,”在睡过去之前,她提醒林荷,“迟曜走的时候叫我。”
林荷随口应了一声。
林折夏强调:“你一定要叫我,就算我睡得再沉你也要叫醒我。”
林荷说:“知道了。你再睡会儿吧,烧还没退呢。”
那天林荷最后没有叫醒她,因为迟曜在约定的时间之前,来了一趟她家。
“荷姨,魏叔,”可能是因为要走了,少年显得有些匆忙,进门后说,“我来跟你们告个别。”
说完,他语调微顿,又说,“顺便也和她……道个别。”
相处那么多年,迟曜可以说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和林折夏一起长大的孩子。
林荷多少也有些不舍,她和魏平拉着他叮嘱了很多事。
“你到了那边,学习应该跟得上吧?阿姨不太了解京市,高考内容和这边一样吗?”
“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魏平也插话说,“你还是个孩子,家里的事情,顾不上的地方不要强行让自己去扛。”
魏平说着,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来:“叔叔这里……”
迟曜打断:“魏叔。”
迟曜后面的话说得有些艰难,“……怎么能用你们的钱。”
魏平也反应过来自己这个举动太草率了。
他把卡收回去,但还是忍不住说:“虽然叔叔能力有限,但之后如果需要的话,你不用跟叔叔客气。”
迟曜垂下眼,知道他是好意,没再多说。
过了会儿,他问:“她发烧怎么样。”
林荷反应过来,连忙说:“还没退,你等着,我去叫她。”
“不用,”迟曜从沙发上起身,“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林荷知道孩子之间有他们想说的话,比起来跟她和魏平告别,他最想告别的人是林折夏:“当然可以了,进去吧,我和你魏叔不打扰你们。你好好跟夏夏道个别,她知道你要走,一直提醒我让我记得叫醒她。”
迟曜推开那扇熟悉的门。
记忆里,他第一次进林折夏房间,是在小学的时候。
在某次,他生了病,从医院回来。
他刚打完点滴,手上还贴着胶布,习惯性地一个人从医院打车回那个空无一人的“家”,结果发现林折夏蹲在他家门口等他。
“你回来啦,”女孩子见他出现,弯起眼睛笑了,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你要不要去我家。”
女孩子又说:“我可以跟你一起玩,晚上,你也可以跟我一起睡。”
……
迟曜想到这里,有些出神,他进卧室后,扫了眼女孩子房间里的陈设。和小时候没有太大差别,整间房间简单却温馨,那堆她不敢拒绝的粉色玩偶整齐摆放在角落的置物架上,置物架边上有排书架。
林折夏偶尔会心血来潮买很多名著,但最后这些书都只翻了不超过十页就扔在书架上再没动过。
她唯一看完的,应该就只有书架上那几本童话书。
他视线偏移,又看了眼她扔在书桌上拆开后没吃完的零食袋。
最后,他把视线落在床上。
女孩子安静地睡着,头发睡得乱糟糟的,呼吸清浅。
只是她睡得不太安稳,眉心皱着,偶尔还会发出一点轻微的梦呓。
客厅里。
林荷见迟曜进去之后,正准备进厨房,门又被人敲响。
这回站在门口的是何阳:“荷姨。”
何阳打了声招呼后又探头问:“他俩是不是在一块儿呢?我想来送送迟曜,结果去他家发现家里没人。”
林荷说:“在的,我帮你喊他们。”
何阳悄咪咪的“嘘”了下:“别,荷姨,我偷偷进去,我倒要听听他俩有什么话要背着我说。平时他们俩搞小团体也就算了。”他越说越气愤,“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抛下我。”
何阳故意放轻脚步,走到门口,缓缓将门推开一道缝。
不过他说归说,也没想真偷听他们说话,他正打算咳一声做提醒,还没开始清嗓子,意外透过门缝窥见了房里的画面——
盛夏的阳光透过窗纱照进来。
女孩子躺在床上睡得很沉,少年站在床边,他俯下身,一只手撑在女孩枕边,两个的距离一下子凑得很近,近到,唇和唇之间只隔着极短的距离,远远看着像是快要亲上去一样。
少年垂眼看着她的时候,瞳孔颜色变得很深。他以一种近乎臣服的姿态,垂下脖颈,手指因为克制而紧绷着,最后他维持住这个距离,停滞了会儿,没有再继续低头靠近。
不知过了多久,他喉咙微动,往后退了下,再俯身下去的时候,吻克制而轻柔地落在女孩额头上。
何阳在心里说了一句“操”。
他全靠本能反应,轻轻把门合上,复原成没推开过的样子。
然后脑子这才迟缓地开始运转起来。
迟曜,刚才,差点,亲了林折夏。
那是想亲吧。
都差点凑上去了。
……
何阳活了那么多年,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懵逼过。
迟曜,他好兄弟。林折夏,也是他好兄弟。迟曜和林折夏,那更是铁到不行的兄弟。
如果可以,他宁愿相信他是在做梦。
但在极度的震惊之后,何阳又后知后觉地,想起很多很难发现的细节。
——“你怎么突然开始锻炼了。你这腹肌,背着我偷偷练了多久?!长得帅就算了,还在背地里练腹肌,你实在太过分。”
那是初中的何阳撞见迟曜锻炼时爆发的怒吼。
但他忘了,在这之前,林折夏差点被小区附近那群乱晃的职高欺负。
他们被那群职高堵在墙角,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我又不是疯了,全世界那么多女的,我就是喜欢任何一个,也不能是我夏哥。你说是吧。”
他那时随口说的话,迟曜并没有接。
按照这人平时的习惯,他应该嘲讽一顿“谁会喜欢林折夏”才对。但他没有,他只是叫他滚。
还有。
仔细想想,他平时只喜欢回林折夏的消息。
只对她格外偏心。
一个根本懒得照顾别人心情的人,对“林折夏好像有点不对劲”这件事,却格外敏感。
还有很多类似这样的细节。
——“我手借你。”
——“你可以P图。”
……
他当初是脑子里进了多少水,才会觉得迟曜可能是对他图谋不轨?
但在震惊之后,他也知道了为什么这人那么能深藏那么多年。
因为他喜欢谁不好,喜欢的人是林折夏。
是那个他们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林折夏。
就像他当初说的那样,全天下那么多女的,喜欢谁也不可以喜欢上的林折夏。
何阳在门口站着,还没想好等会儿要怎么进去,就听林荷在身后问了句:“不进去吗?”
何阳故意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大声说:“荷姨,我去洗手间洗个手再进去。刚刚不知道摸到什么东西,手上黏糊糊的。”
等他装模作样洗完手出去的时候,迟曜刚好从林折夏卧室出来。
何阳继续装不知道:“你们聊完了?”
迟曜:“她在睡觉,没聊。”
何阳的反应太过自然,连他自己都骗过了,他几乎要以为刚才他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何阳:“噢。我还以为你俩背着我偷偷讲什么小秘密,特意赶过来,敢情你们什么都没说。”
最后何阳送迟曜出去等车。
离别的时候,都以为会有很多话想说。
但其实,比起很多话,离别更多时候好像总是悄无声息。
比如没有被叫醒的林折夏。
比如,他和迟曜之间的三言两语。
何阳拍拍他的肩:“走好啊兄弟。”
“……”迟曜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