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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隐痛-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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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
  简昆点了点头。
  牛沭仁又说:“南市不比这儿,去了就好好儿学习,把你这逃课打架的臭毛病改了!”
  简昆吊儿郎当道:“还没去呢。”
  “我是说去了以后!”牛沭仁越看他越心烦,“滚滚滚,滚回去上课去!”
  简昆往办公室门口走去,刚走了两步又转头:“你去哪儿啊?”
  “你管不着!”
  “不放气。”简昆说,“看看你去。”
  牛沭仁咳了一声:“南市,七中。”
  简昆笑了一下:“得嘞,又得满园子追不上一个人。”
  牛沭仁抓了桌上的笔扔过去,他赶紧跑了出去。
  一切看上去都挺好,坏就坏在地方小,芝麻大的事儿都能传便各个角落,更别说简营被开除但被分了一笔钱这么大的事儿。


第26章 灰烬
  简营闯进牛家时牛沭仁正和老婆吃早饭; 他儿子在外地上大学,平时家里就两口人。
  简营这回没带工具,但进屋就砸了摆在墙边的花盆。
  “草你妈的!当你妈逼老师; 有脸当老师!贪污家长的钱; 那是老子后半辈子的钱!”
  他就像头失心疯的牛,看见什么砸什么。
  牛沭仁让老婆回屋躲着,一边阻挡他一边说:“你的钱我一分不要; 都是给简昆留着上学用的,你别跟这儿发疯!”
  “给简昆留着?简昆是你儿子?他是老子的种; 你操几吧的心!想要老子的钱就明说,说了老子也不可能给你!那是厂里给我发的钱; 什么几吧玩意儿; 贪的什么心!”
  他提了椅子砸桌子; 被牛沭仁挡住; 他又推开牛沭仁,举了椅子朝窗户砸去; 窗玻璃“哗啦”一声碎了。
  牛沭仁仍然试图讲道理:“这是厂里的决定,立有字据,不然这钱也不会交给我管!”
  事实是他极力争取的; 且不说厂里没工夫揽这事儿; 就算揽下了,也没有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冒这个头,更何况对方还是简营这种无赖。
  “立他狗日的字据!这钱是给我简营的,你们他妈凭什么做主!今天你要是不把钱拿出来,我就把你打残废!”
  他说完就动起手来。
  牛沭仁哪是他的对手; 边躲边喊:“钱给你你都拿去赌了; 你为简昆想想吧!”
  “那是老子的事儿; 是死是活他都是老子的种,轮不着你个不要逼脸的操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妈的你就想要这钱!他妈的,你们一个个有工资拿有饭吃,还惦记我的钱,我弄不死你!”
  他追着牛沭仁猛打。
  简昆到时牛家已经变成一间破屋子,台风刮过一般乱而残,连天花板上的杯状吊灯都只剩个摇摇欲坠的破壳儿。
  牛沭仁斜靠在沙发上,支在茶几上的那条腿被划了老长一道子,还往外浸着血。他的颧骨肿着,眼睛也青了,看见简昆后道:“钱全让他拿走了,我不给,他就拿刀砍,我没辙。”
  简昆看着牛沭仁的脸,眼睛似乎泛起猩红的怒意,他又看了看四周,抄起墙边的笤帚就往外冲。
  “简昆!”牛沭仁连忙叫住他,“简昆你站住!”
  牛沭仁嘶哑的喊叫掺杂压抑的恳求。
  他到底站住了。
  “你不能去。”牛沭仁说,“无论怎样你都不能对他动手,知道吗。”
  “你不懂。”简昆手里还抓着笤帚,“他这种人,不动真格他永远不知悔改。”
  “别去!”牛沭仁站起来,但因为重心不稳又栽下去,脚磕着茶几“咚”地一响,痛得他眉头紧锁。
  简昆立即跑去扶他。
  牛沭仁顺势抓住他的胳膊:“你不能去。”
  他不作声,那样子还打算去。
  牛沭仁语重心长:“孩子啊,你就听我的吧,你还要上学,你的未来还很长,一旦动手就没有机会了。”
  简昆喉头涌过一层烫意,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这个上午他待在牛家尽可能地修补破损的家具,快中午时牛沭仁老婆还煮了碗面请他吃。
  与此同时,章玥也在许家吃着饭。这顿饭她吃得百味陈杂,因为是在电厂的最后一顿饭。学校的手续前两天就已经办完,杨青霏和她约好傍晚就来接她去兴市。
  许茂和刘珊包了饺子,许君莉给她夹了块热腾腾的饺子:“玥儿,我以后去兴市看你,咱俩一块儿去兴市的海洋公园玩儿。”
  章玥点头说好。
  刘珊训许君莉:“就知道玩儿,在这儿我就不说你了,等去了中市你给我好好儿学习!”
  许君莉不耐烦地应着:“知道了知道了。”
  刘珊又冲着章玥:“你许叔今天刚做了饼,我给你装几个,你带着路上吃。”
  许君莉笑话她:“什么年代了,又不是上京赶考,还带着路上吃,人小玥有车,去兴市都用不了一个小时,吃什么饼啊。”
  刘珊尴尬地笑:“我倒忘了。”
  章玥:“好的阿姨,我就喜欢吃许叔做的饼。”
  许君莉“啧啧”两声:“拍马屁哟。”
  惹一桌人直笑。
  饭后许茂给章玥红包,她不收,许茂硬塞给她:“就当今年的压岁钱了,以前咱们都在一块儿过年,这几年光景不好,叔也没给你发过压岁钱,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一句话说得章玥百感交集。
  饭前她给简昆发了条微信,简昆饭后才回【你几点走】
  章玥【五六点】
  简昆【好】
  简昆【到时候见】
  章玥问他【你在哪儿】
  他回【牛老师家】
  章玥看着屏幕上的“牛老师”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牛沭仁。
  章玥【竟然能听到你叫老师】
  简昆【我没叫】
  章玥【打字也算,你怎么去他家了】
  简昆没回。
  不过没过一会儿简营大闹牛家的事儿就传开了,章玥知道原委后并没有再发消息追问。她能捕捉到他和简营之间的某种微妙,就像泥沼里的螺旋桨,飞速运转只为挣脱,可似胶的泥泞却像一座推不倒的大山,越挣扎越沉湎。
  他不愿意剖开赖赖巴巴的表面直面内里的残血和腐肉,彼时年少,她更无计可施。
  杨青霏到的时候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一些,她给章玥带来一条刚买的裙子。章玥知道她是为了迈进俩人间的关系而刻意讨好,但她实在不喜欢那连衣裙上的卡通兔子图案,实在幼稚得可以,她初中就不穿这种了。
  但她扛不住许茂和刘珊充当和事佬,最终还是换上了新裙子。
  杨青霏照旧不喝许茂泡的茶,勉强坐一会儿就推脱有事要走。
  章玥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七点了。她给简昆发微信,问他在哪儿。
  因为牛沭仁腿上的伤口不止血,那会儿的简昆已经陪着他在最近的医院输上液,看到微信时他才骑上车又飞奔回去。
  他一路骑回家,两三步跨上楼梯,进屋时简营在地上坐着,腿边放着一箱酒,除此之外是满地的刮刮/乐和彩/票。
  简营拿着一瓶打开的酒往嘴里灌着,正用另一只手上糙而布满污垢的指甲刮着票上的涂层。
  “他妈的,老子还不信了,这么邪门,一个都没中!”他骂着,斜睨简昆一眼,“小畜生还知道回来!你不是认那个姓牛的当爹嘛,还回来干什么?”
  简昆没理他,径直走去房间,但是柜子不在了,只剩孤零零的一张床。两天前,那张旧衣柜最靠里的位置放着精美的彩色积木,是一座拼接好的小城堡。
  那是他用半个月的馒头当晚餐,和去二手车市场打工的钱换来的,是给章玥的礼物。
  他冲去客厅质问简营。
  简营满不在乎:“我本来想赚个大的,但最近点儿背,不过无所谓。”他指指地上那堆废纸,“还有这么多没开的,肯定有大奖!”
  那意思就是柜子已经被他卖了。
  简昆来不及顾虑上午刚到手的钱就被他赌得精光,他惦记着那堆积木,匆匆跑了出去。
  废品站的老头儿在砖房里透出的橘黄灯光下踩扁了纸箱,他跟简昆说那柜子在下午已经转手卖了出去,并且没见过什么积木。
  简昆问他卖去哪儿了,他说家具回收市场。
  “别问我要钱啊,你爸自己卖给我的,我都跟他说了回收价更高,是他自己着急变现。”老头儿一脸防备地看着他。
  他又问回收市场在哪儿。
  “老远了。”老头儿道,“这个点儿人也关门了,而且你去干什么,要回来吗?人每天回收量巨大,就算给你开门专门让你去找,你都不知道从哪儿找起,还要什么啊。”
  他边说边拿了地上的半瓶水喝着,没留神脚下踩着一东西,他抬脚踹了踹,那东西往前滚了滚。简昆认出来,是那具原本该在水晶蓝的城堡中央悬挂着的寒冰吊灯。
  他心中那把火焚烧到顶点,恰逢裤兜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
  章玥再次发来微信【你在哪呀,我得走了】
  他回【等我】
  他看了看四周,扒拉开堆积成小山的废品。
  那老头儿无奈:“找吧找吧,那么大的东西,还能藏在这儿不成。”
  他从那堆废品里扒拉出一只巴掌大的兔子,又找到一根指头长的粉色塑料棍,他问老头要了剪刀和透明胶带纸,把那张皱巴巴的彩色塑料纸裁剪成一朵花儿的模样,最后把花朵儿粘在了塑料棍上,一并塞进了小兔子的怀中。
  他仔细端详这只兔子,用衣角使劲擦了擦灰扑扑的兔耳朵,然后揣上它,找章玥去了。
  章玥已经在许家楼下站着,杨青霏坐在驾驶座上,脸上写着不耐烦。
  简昆骑到路口时往一旁撂了自行车,他低头看了看自己,T恤上沾了灰土的印迹和血渍。他拍了拍,拍不干净,又用手搓了搓,也搓不干净。
  他抖了抖裤腿上的虚灰,往车灯照出的那个人影走了过去。
  章玥穿着件白色连衣裙,扎起的马尾衬出秀丽的头型,她小鹿般的眼睛像蕴着一汪湿漉漉的水汽,一动不动盯着他的样子像极了李冰写过的微光里的白玫瑰。
  “你来了。”她问他,急切中带着终于松口气的畅然。
  “嗯。”简昆道。
  “怎么才来?”
  “耽搁了一会儿。”这实在不是一个详述经过的好时机,他只好化繁为简。
  车里的杨青霏按了声短促的喇叭,简昆跟随这一声喇叭看见了挡风玻璃内的挂饰。
  那挂饰是只金链坠吊的兔子,尾部挂着个平安字样的小金牌,那小兔子的耳朵呈扎眼的粉白。
  “我早七点半上课,晚九点半下课,中午在学校,不知道学校让不让带手机,如果不让带,只有晚自习后才有时间。”章玥快速地说。
  简昆看着她:“嗯。”
  章玥有刹那间的疑惑,车头打出的灯柱像即将烧开的水一样催促着她。
  她有些焦急,问他:“你就没什么话对我说吗?”
  他揣进裤兜的掌心摩挲着先前拼凑的礼物,那临时赶工的成果终究不结实,兔子怀里的花儿似乎掉了,剩光秃秃的短杆儿。
  那杆儿剐蹭着他向内的腕骨,有点儿痒,但又隐隐作痛。
  “好好儿学习。”
  他心中先前的那团火终于烧成灰烬。
  “去了兴市可别再当小狗儿了,免得人家笑话你。”他笑着道。
  章玥笑不出来,问他:“前几天你不是说有礼物要送我吗?”
  “嗯。”他应着,在随风摆动的树影下开口,“太忙,忘了。”
  兜里的那只塑料棍儿像把无形的镰刀,剐得他隐痛中带着跌坠的爽感。
  就让他和这糟糕的泥泞同归于尽吧,他想,她是朵即将盛开的花儿,本来不属于这儿,现在也该回到她原本的地方。
  章玥看着他的眼睛已半含摇摇欲坠的水。
  “有事儿给我打电话。”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有种支离破碎的脆弱感,“不过应该没什么事儿,那儿毕竟和这儿不一样。”
  章玥没接他的话,只道:“我走了。”
  便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杨青霏早已启动车子,片刻不留飞驰而去。
  她坐在副驾驶,看后视镜里昏黄的光线下被拆得七零八落的电厂。从此,这段经历只能是回忆,连个重温的地方都没有。
  她眸子里的水滑出眼眶,心中被委屈填满。
  因为在乎,所以胆怯。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能够坦然面对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贫穷和薄如纸屑的亲情,却没有勇气以这副不堪的面貌和喜欢的人表白。
  只是造化弄人,他们谁都没想到,这一别就是五年。


第27章 婚礼
  五年后。
  崭新的木桌上立着一面贴了喜字的银框圆镜; 靛蓝丝绒的高背椅上坐着位姑娘。她穿一身抹胸礼服,正用戴了白色薄纱手套的手仔仔细细对镜调整头上的珍珠发箍。
  “这头发,怎么烫怎么翘; 我这辈子和直发是无缘了。”这位新娘是几年来热衷烫发但屡烫屡败的许君莉。
  “已经很直了。”旁边一位姑娘说; “苍蝇站上去都得脚滑。”
  “一边儿去,你才招苍蝇呢。”许君莉说,“直不了几天; 不到俩月准往回卷。”她边说边冲着窗台下坐着的女孩儿,“是吧玥儿?”
  章玥穿着件低领口的米白伴娘服; 肩部的料子打出几道漂亮的褶,裙身印有花朵的暗纹。
  “干什么非得烫直; 大家都往卷了烫; 你天生卷还不好?”她化了淡妆; 匀眉秀鼻; 长发往耳后别着,戴一副白坠子耳环; 手上一枚素戒。
  “不好。”许君莉说,“乱糟糟的像头草。”
  她把发箍调整到满意的角度,又从镜子里欣赏了一会儿妆造; 再看着章玥:“一会儿我扔花; 你往中间站啊。”
  章玥:“干嘛,我又不结婚。”
  许君莉:“谁让你结婚了,再说现在不结以后也不结啊,那就是讨个吉利。”
  章玥没说话。
  许君莉从镜子里看了看她,也没说话了。
  楼下忽然传来吵吵嚷嚷的动静; 是接亲的到了。
  一帮人门里门外闹了一会儿; 后来接上新娘往外走时; 汪梵把着车门嚷嚷:“章玥,这儿!”
  汪梵是伴郎,头天彩排婚礼走位时第一次见章玥,这个纨绔就此着魔,求爹告奶央着许君莉给手机号。
  许君莉说:“连个手机号都不敢自己要,你放心吧,她看不上你。”
  汪梵不信邪,今儿格外主动。
  他那热情劲儿像一筐子兜不住的羽毛,章玥有点儿尴尬地笑了笑,然后上了他的车。
  汪梵很瘦,穿着件别了礼花的西装,留着二八分的发型,打薄的头发浅盖着额头,衬出一双眉眼更加利落。
  “这车跑着还是差点劲儿,我跟曹元儿说了我给他安排,他不听,非要自己折腾。”他开着车兴高采烈地说。
  曹元是今天的新郎,许君莉的大学同学。
  副驾驶也坐了个男人,说:“人找你你在么,你不跟意大利泡妞去了么。”
  汪梵骂:“滚你丫的,我那是去考察。”
  先前那人一副懒得揭穿他的口吻:“对对对。”
  汽车后排还坐着另外的姑娘,闻言笑出声。
  汪梵从车内后视镜往后看了一眼:“我听许君莉说,你在实验小学当老师呢章玥?”
  “嗯。”章玥应了一声。
  “哇,老师。”副驾驶的人说,“我上学的时候最怕老师了。”
  另外的姑娘接话:“上学的时候谁不怕啊。”
  然后他们就开始攀比谁的老师更凶残。
  一路上章玥没怎么说话。
  户外阳光剧烈,到了礼堂,圆形室内被铺天盖地的淡紫覆盖,帷幕左侧立着一尊丘比特石膏像,另一边是匹扬起翅膀的白石马,台上堆满茂密的鲜花和气球。
  礼成时章玥看着台中央的许君莉,一时有些恍惚,好像前一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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