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章-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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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护卫耸耸肩膀,说道:“老爷子,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真不是咱们犯懒。”
老汉瞪了他们一眼,拎着烟袋竿儿推门进去。
进了门,老汉便知道门口的两个小子没有信口胡说,屋里并排躺着两个女人,中间只隔着一只枕头,她们用最恶毒的字眼谩骂着对方,可是身体却一动不动。
“听说你们是母女?亲生的?”老汉好奇地看着她们,道,“也是,听说你们全都不是好人,唉,这肯定是亲生的了。”
“你是谁?你来做什么?”年轻女子吼道,一张扭曲变形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曾经的美貌。
“我是老神仙,能给你们看病的老神仙。”老汉笑着说道。
“老神仙?”年轻女子冷笑,“就凭你?你知道我们是什么病吗?”
“你们是中毒了,鬼相生,对不对?”老汉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只扁平的盒子,盒子打开,露出一排细长的银针。
半个时辰后,老汉哼着小曲儿走下楼梯,正撞着平安和喜乐。
“老爷子,怎么样啊?”平安喜乐问道。
“再活个把月没有问题。”老汉说道,这毒无法可解,他也懒得解,那小子说了,只要让她们多活些日子就行了。
老汉四处看看,没有看到看帐本的东家,拧着眉毛问道:“人呢?”
平安和喜乐压低声音说道:“华大小姐快到了,四公子躲起来了。”
“躲?他躲什么?怎么越发没有出息了,连个女娃娃都害怕?”庄稼老汉就是岳离,此时他敲着烟袋锅子,亮起大嗓门,可是也没有把沈逍叫出来。
“咦,谁躲起来了?”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传来,不是沈逍,是个女娃娃。
岳离看到旁边有架屏风,连忙躲进屏风后面,老胳膊老腿不太利索,一个不小心,撞到一个人身上。
屏风后面还有一个人,先他一步藏进来的人。
岳离看清这个人的相貌,正要说话,沈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岳离怒目而视,却只能看到沈逍的侧脸。从脸颊到耳朵,有一条血痕,已经结痂,可是凭岳离的经验,还是能看出来这条血痕是从下向上划出来的。
行凶之人应该是个小个子,至少比沈逍的个头要矮。
外面传来女孩子悦耳的声音:“湘竹母女还好吧?”
“岳老大夫给她们看过了,再活个把月没有问题。”平安喜乐说道。
“找两个房间,把她们分开。”女孩子说道。
平安喜乐答应着,却不忘偷眼去看,见华大小姐转身要走,两人连忙问道:“大小姐,我们四公子一会儿就回来。”
华静瑶觉得这两个小厮的话可真多,她道:“我不找他。”
出了客栈,华静瑶问史甲:“有人吗?”
史甲点点头,何止是有人,他们的马车刚刚从府里出来,后面便有人跟着了。
“比起在三河的那几个,今天来盯梢的要专业多了,小的刚刚留意过,全都是练家子。”史甲压低声音说道。
华静瑶莞尔,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里坐着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小姑娘。
小艾取出准备好的衣裳,侍候着华静瑶换好,马车拐了一个弯,在一家酒楼前停了下来。
车帘撩开,两个穿着粉红比甲的小丫鬟下了马车,其中一个对车马式说道:“要等厨娘炒完菜才能得空,我们在这里等着,你先送姑娘回府,晚些时候再来接我们。”
车把式答应一声,驾着马车向城外的方向走去,两个小姑娘蹦蹦跳跳进了酒楼。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两个青衣小帽的少年从酒楼里出来,手里提着食盒,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厮。
已近傍晚,官道上的人渐渐少了起来,两个小厮提着食盒走在空旷的官道上,黄土扬尘,很快便不知去向。
珍珑馆的后园里,少年一袭轻柔的罗衣,斜靠在青竹床上,纤细苍白,弱不胜衣。
“公子,找到地方了,就在城外的百财客栈。”来人隔着屏风,声音里夹着微微的气喘。
“确定吗?”少年问道。
“确定,我们三拨人,一拨跟着沈逍的两个随从,一拨跟着岳离,还有一拨是跟着华大小姐,他们三拨人先后全都去了百财客栈,那家客栈已经连续几天挂着客满的牌子,显然是被衙门征用了。”来人说道。
少年微微欠起身子,说道:“确定那是岳离?”
“没错,岳离常常一个人出门,去张家园子买烟叶,我们跟过他几次了,不会认错。”来人说道。
少年嗯了一声,挥挥手,道:“退下吧。”
岳离去过,那就足能证明,李氏还活着,而且伤得很重。
可是,换句话说,既然岳离去过了,那么李氏这条命或许就能保住了。
少年低头看向手里的玉石把件,这只把件已经养了多年,莹润细腻。
少年的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笑容,真是可笑啊,为了杀死一个早就该死的人,他却要再杀更多的人来掩饰,那个人不该死吗?早就该死了,从他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下手的那一刻起,就应该碎尸万断!
第二二五章 吵架
金乌西沉,一名伙计摇摇晃晃走出来,收了外面竖着的客满牌子,四下看了看,伸个懒腰,开始慢吞吞地上门板。
一天到晚没有客人,这门板压根不用再打开,若是早上不开门,晚上也就不用再上门板了。
这时,官道上由远及近传来马蹄声,伙计转头看了看,天已擦黑,看不清楚。伙计也不在意,继续上门板。
马蹄声在他身后停下来,伙计再次转身时,见两个大汉牵着马站在路边。
“打烊了,两位客官到别家看看吧。”伙计客气地说道。虽然整日没有客人,可是做为客栈伙计的本能还没有丢下。
“开客栈的哪有这么早就打烊的,你这伙计胡说八道,把门板打开,老子要住店。”两名大汉大声说道,一点也不客气。
伙计一听就不高兴了,乡巴佬,这两个就是乡巴佬。
“你们两位也不打听打听,咱们客栈可是连着衙门的,你们若是聪明,就不要在这里闹事,否则官老爷们知道了,你们吃不了也要兜着走。”伙计一条腿在门里,一条腿在门外,他可不怕,这里是天子脚下。
两名大汉互看一眼,破口大骂:“你小子少拿衙门吓人,这年头谁怕谁,老子们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玩过,就你这破店,还连着衙门,你也不怕风大扯着舌头。”
伙计一直都以自家客栈为荣,哪里听得了这些,他不甘示弱,大声训斥:“滚,快滚,两个穷鬼,你们那裤子是拿开裆裤改的吧,想遛鸟就去找老鸹对亲家,在这里鸹噪个啥,聪明的就快滚!”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今晚有云,夜空里看不到月亮,方圆几里,只有这里还亮着灯,远远看去,竟是多了几分阴森。
只有门口那此起彼伏的吵架声,真实而热闹。
这阵子客栈里没有客人,伙计闲得快要长出盐巴来了,好不容易看到两个喘气的,英雄终于找到了用武之地,他恨不得和这两个人吵个三天三夜。
前面吵得更酣,谁也没有留意,两条黑影如同灵猫一般,悄悄跳上了二楼的窗台。
是这个房间了,一定是这个房间,房间里有灯,灯光把人影打在窗纸上,那是个女子。
靠近一点,有女子低低的呻(防)吟声传出来:“疼,疼……”
这时,另一个声音响起:“你快知足吧,你知道下午时来给你看病的是什么人,那是神医,有名的神医,达官显贵们想请都请不来,若不是看在我们沈四公子的面子上,神医才不会给你这种人看病,你就再忍一忍,神医说了,只要你能挺过今晚,这条命也就彻底保住了。”
“疼,太疼了……”女子依然呼痛,看是却没有了方才的绝望。
神医啊,只要是听说神医来给自己看病,这病也就好了一半了。何况神医真的来过呢。
客栈的大门口还在吵架,而且大有越吵越烈之势,双方已经开始撸袖子了,伙计索性卸了门板,举起那块写着“客满”的大牌子,随时准备砸向那两名大汉。
二楼窗外的两个人互视一眼,忽然,两人一起跃身而入。
屋内一灯如豆,一个躺着一个坐着,躺着的是个女子,看那满头青丝应该还很年轻。
而坐着的那个,身材高大,显然是个顺天府里的女狱卒。
而那个躺在床上的年轻女子,显然就是那个李氏了。
两名杀手二话不说,一个扑向床边,另一个则挥刀砍向女狱卒。
刀砍下去,却没有看到血,砍空了。
下一刻,这屋里忽然多出很多人,床下、梁上,桌子下面,柜子里面,这些人埋伏在这里,已经等待多时。
原本死气沉沉的客栈里,忽然变得热闹起来。
门口正在吵架的伙计,冲着两名大汉做个鬼脸,笑嘻嘻地说道;“怎么样,你们还继续吵吗?和我吵架没用,我就是专门等着你们的人。”
是啊,他在这里已经等了好几个时辰,有那么一阵子,他以为华大小姐是在逗他玩,他以为今天等不到人了,没想到在他万念俱灰,准备上了门板哀悼他白白浪费掉的青春时间时,华大小姐让他等的人终于来了。
此时,华大小姐正在指挥着史甲查看杀手嘴里有没有藏着剧毒。
“好好搜搜,除了牙齿,还要看看他们的衣领。”话一出口,华静瑶便想起一件事来。
“你们该不会已经服用了鬼相生吧,每个月用一次解药,若是没有了解药,你们就小性命不保。”
两名杀手神色木然,视死如归,但是当他们听到解药两个字时,眼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
猜对了,她猜对了,这两名杀手是死士,骆英俊的最后一案里,一名死士在临终之时,说出了鬼相生。
骆英俊的那个案子虽然破了,可是却因为那名死士说出了鬼相生而留下了伏笔。
华静瑶只看到那里,便进宫去了,她不知道这个案子有没有后续,那给死士服下鬼相生的人,究竟是谁。
“去请骆仵作,快去!”
她要让骆英俊亲眼看到,亲耳听到,这一世鬼相生提前几年就出现了,而服用鬼相生的死士也出现了。
不会是最后一案,也不会是骆英俊没有记载的案子。
华静瑶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那个幕后的凶手终于要大白于天下了。
珍珑馆内,少年蜷缩在绿竹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
多么古怪的身体啊,要冷也要热,哪怕是冬天,他也要睡在绿竹床上,哪怕是夏天,他也要盖着厚厚的被子。
“主人,派去客栈的人已经得手了。”又有声音从屏风外传来。
少年蹙起的眉头微微舒展,他问道:“人呢?”
屏风外有短暂的沉默,稍顷,那人说道:“死了。”
少年抖落身上的锦被,坐起身来,问道:“死了?尸体呢?”
他们服用了鬼相生,只要还有一口气,他们也会回来换取解药,怎么会死了呢?
第二二六章 是我听错了
屏风后面没有声音,四周忽然静寂下来,死一般的静。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从聂正琪的心底升起,初时若有若无,但是当他意识到的时候,这种感觉便如山间的浓雾迅速扩散弥漫开来。
他想起五岁那年,他又一次因为病痛晕厥,他迷迷糊糊醒来,眼皮却沉重得无法睁开,母亲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可怜的孩子,是娘害了你,娘不该把你生下来,让你受病痛之苦,娘好悔,好悔啊。”
他自幼病体支离,但是老天爷并没有放弃他,他很聪明,比同龄孩子都要聪明。他很少见到父亲,有一段日子,他以为父亲住在别处,后来才知道,他和父亲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是父亲从不来他和母亲的院子,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和他们一起去庆王府和平安侯府。
有时候,他甚至想不起父亲的样子。
就这样又过了好几年,八岁的时候,忽然有一天,母亲把他叫了过去,他这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个人,聂正琪见过这人,这是父亲的姨娘,经常过来给母亲请安,姨娘原是母亲的大丫鬟,后来被母亲开了脸,给了父亲。
母亲声音平静,她对姨娘说道:“把你刚刚对我说的话,原原本本再对公子说一遍。”
姨娘吃了一惊,忙道:“郡主,这是大人的事,公子还小啊。”
母亲冷笑,道:“他是我的儿子,他必须要知道。”
姨娘无奈,只好说道:“老爷处处提防着妾,妾原本是近不了老爷身的,可是前天老常带来一个人,那人步履匆匆进了老爷的书房,妾觉得那人有些眼熟,似是曾经见过,便悄悄藏在一块太湖石后面,没过一会儿,老常便又带着那人出来,这次妾看清楚了,那人就是当年给郡主看诊的道士,只是做了俗家打扮,难怪妾初时没有认出来。妾吓了一跳,担心是自己看错了,想起当年那个道士是个六指,便让春玲去找他哥,让他哥悄悄跟着那人看个清楚。”
春玲是姨娘的丫鬟,原本也是母亲这边的人。
“等了大半个时辰,春玲哥回来了,他说一路跟着那人,那人从府里出来,非常小心,兜了几个圈子,进了一家票号,春玲哥也跟着进去,却见那人拿了银票兑了现银,整整五百两,春玲哥悄悄给那家的伙计塞了银子,伙计说那人是个六指。”
姨娘说到这里,就被母亲打断了,母亲说道:“你再告诉公子,那个道士当年做过什么?”
姨娘咬咬牙,说道:“当年郡主怀着公子时,怀相很好,有一天老爷带了一位会看胎像的郎中进府,请郎中给郡主诊脉,郎中诊完,便说郡主怀的是位小姐,郎中走后,老爷便沉下脸,拂袖而去。郡主很伤心,以为老爷定是嫌弃她没能一举得男。没过几日,妾便听到府里两个婆子在议论,其中一个说她在街上遇到了同乡姐妹,那姐妹先前生了四个女儿,万万没想到,人到中年竟然生了个儿子。婆子问过才知道,原来那姐妹原本怀的也是女儿,是吃了灵药换成儿子。妾听了以后,便对郡主说了,郡主原本也是不信的,可是老爷接连十几天没有好脸色,郡主无奈便想试一试,派了车马,让那婆子连同那姐妹去了河南,在河南接回了那位能换男女的道士。”
说到这里,姨娘便忍不住抽噎起来:“那道士给郡主用的方子叫做麒麟方,说是祖传的灵方,是能转换阴阳的奇方。郡主用了三个月,整整三个月,三个月后郡主的身体越来越差,不足月便生下了公子,而那道士早就不知去向了。公子两岁那年,郡主请来了有名的神医岳离来给公子看病,那岳神医一下子就说出了麒麟方的名字,还说公子这病他治不了,郡主的身体也……”
小小的他大吃一惊,忍不住看向母亲,那天母亲未施脂粉,面色焦黄,颧骨处却是褐色的……
他看着母亲,母亲也在看着他,母亲的目光越来越冰冷,让他害怕,那是他第一次感到恐惧。
他渐渐想明白了,那道士再次出现,却从父亲手中拿到了五百两银子,而他从父亲手里拿到的,当然不会只有这一笔银子,几年前就拿到过吧,只是花完了,又来再要。
隔了十年,聂正琪依然能够记起那天母亲眼中的冰冷,与那冰冷同样令他无法遗忘的,便是那种恐惧。
此时此刻,那种恐惧再次来临,聂正琪挣扎着站起身来,抓起小几上的玉瓶,扬起脖子,把玉瓶里的丹药全数倒进口中。
恐惧渐渐远去,聂正琪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
是他多虑了,他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