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把书包还给我-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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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宽低着头,秦嘉年的一字一句全都钻进了他的耳朵里。他无法想象她经历过什么,能让当初那个只会念古诗的软糯小姑娘变成现在这个独当一面,说起环境问题朗朗上口的“小村长”。
她的成长里没有他,季宽心里微微苦涩。
他抬起头,看向秦嘉年,眼中带着疼惜。
秦嘉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眼神看得心脏纠紧,等她再想确认的时候,他已经移开了视线。
秦嘉年卡顿了一下,总结道:“主要就是这两方面,还有一些人文方面的问题,我已经在着手处理了。”
孟教授听了秦嘉年的概括,大致有了了解,他说:“昨天我们在岛上大致查看了一圈,基本上和小村长的结论一致。”
他看看张良说:“我建议我们分组进行吧?”
张良点点头,看向在座的几位,准备分配工作。
秦嘉年插话:“张主任,江程阳是淮北大学生物系的研究生,他一直在帮忙解决汀庐海水的问题,能不能让他也加入你们?”
张良拍手,“那真是求之不得啊!”
秦嘉年看着江程阳笑笑,说:“我们程阳弟弟很厉害的,本科的时候就跟着教授到南苑做项目,他们的研究成果还在国际上获得了大奖呢!”
孟教授一听,来了兴趣,仔细地询问了一番。
季宽摇着轮椅到门口,跟张良交代了一句,“主任,我出去透透气。”
张良担心季宽自己不方便,叫上奇奇一起陪着出去了。
最后,张良分配了各自的任务:季宽和孟教授一组,负责森林方面的改善;张良带着江程阳和奇奇、小天一组,负责海洋问题改善。
散会之后,秦嘉年跟着张良一起去取工具。
路上,两人天南地北聊了很多,秦嘉年边走边笑,不着痕迹地问:“张主任,你知道季工的腿是怎么伤的吗?”
张良皱皱眉,“这个我还真不清楚,当初我在南苑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了,他姐姐推着他来的,我当时也没想到。”
他叹了口气说:“可惜了,小伙子长得那么帅,专业又那么强!你知道吗,季工是美国环境工程硕士毕业,去年刚参加了亚太议员环发大会,国家对他很重视的……”“我猜可能是天妒英才吧。”张良总结。
秦嘉年自嘲般地笑笑,看来季晴姐确实没有骗她,他的确是去美国读书了。
她还妄自猜测他当年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期待些什么!
张良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中午就把秦嘉年问季宽的事情告诉了季宽。
而季宽似乎对此很感兴趣,追问了许多细节,甚至整个下午的工作状态都很好。
傍晚的时候,孟教授和季宽到森林里检查幼苗栽种的成活情况。
孟教授开着车带着季宽,两人到山顶的一处空地下车。
孟教授支好轮椅,帮季宽坐上去。
前面不远处有三五个村民在种树,孟教授和季宽各自检查幼苗。
季宽坐着轮椅,行动不便,不多一会儿,已经被孟教授拉下了很远。
他摇着轮椅,走到种树的村民旁边,大家看了他几眼,又各自干活了。
季宽看见一个老人的背影,不确定地叫了一声:“秦伯父?!”
秦祖元闻声回头,看见轮椅上的季宽。
他先是一愣,然后气呼呼地挥着铲子走开了。
季宽见他的反应,知道自己没有认错人,他使劲摇了几下轮椅,追上秦祖元。
“伯父,我们聊聊好吗?”
秦祖元看见季宽就冒火,当年这小子无缘无故消失,害得年年不吃不喝大半年,人都瘦脱相了。
他越想越气,顺手一甩,没想到季宽连人带轮椅一起滚了下去。
秦嘉年正在私塾里帮先生批改作业,阿楠匆匆忙忙赶来。
“小村长,不好了,秦叔把季工推下山了!”
秦嘉年“腾”地站了起来,蹙着眉问:“什么叫推下山了?到底怎么回事?”
阿楠:“我也不知道他们俩怎么回事,就是秦叔那么一推,季工的轮椅就翻了,人跟轮椅一起滚下山了。”
秦嘉年拔高了声问:“他现在在哪?”
阿楠一脸愣怔。
秦嘉年急得直跺脚,解释道:“季工,季工在哪?”
阿楠:“哦哦,季工啊,季工被送回小院儿了。”
他说完,见秦嘉年转身就跑,他追了半天也没追上。
小院儿里,秦嘉年一把推开季宽的房门。
季宽刚擦了药靠在床上,他只穿了一件贴身的背心和一条内裤,见有人进来,“唰”地一把扯过被子,盖在下身。
秦嘉年此时才意识到不妥,她快速背过身去,又抬手敲了敲门。
季宽看清来人,有些懊悔地勾了勾嘴角,然后沉声说了句:“进来吧。”
秦嘉年低着头,偷偷瞥了他一眼,见他衣着整齐,盖着被子,小步挪到他床前。
两人都沉默着。
秦嘉年抠了抠裤腿,眼睛四处飘忽。
半晌,她终于开口,“我听阿楠说我阿爹把你推倒了,你……严不严重啊?”
第四十一章
干净朴素的房间里只有一盏老旧的吊灯; 她温婉纤瘦的身影映在昏黄的灯光里,像一场旧雨重逢的美梦。
季宽的眼眶发热。
他微微低下头,声音暗哑,“不太好。”
秦嘉年满脸焦急,不管不顾地走上前去,抓着他的被角问道:“哪里不好?腿吗?”
季宽抬头和她对视。
秦嘉年忽然意识到这样问不太好; 慌忙松开手; 有些抱歉地咬了咬嘴唇。
季宽的声音依旧低沉,“嗯; 腿有点疼。”
秦嘉年呆呆地看着他被被子遮住的双腿和立在墙角的轮椅,慢慢红了眼眶。
初夏的海风温热湿润,闷得让人有些窒息。
过了很久; 秦嘉年带着些鼻音,喃喃道:“对不起……”
季宽直直地看着她; “为哪件事对不起?”
秦嘉年抬头,撞上他满是期待又温存的眼神。
她心如擂鼓; 慌乱地咳嗽一声遮掩过去; “我替我阿爹跟你道歉。”
季宽并没有责怪秦祖元的意思,换做他是一个父亲; 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他自嘲地笑笑。
他还奢望她是想解释一下为什么那天晚上那么晚了她还和江程阳在一起。
在她心里; 自己已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了吧。
季宽慢慢地靠在床头上; 望向窗外; “腿一直疼的话我怕要影响工程进度了。”
秦嘉年眉头皱起; “那怎么办?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季宽轻笑一声; 他看了看自己的腿,说:“我这个样子,你能帮什么忙呢?”
他这自暴自弃的样子让秦佳年心里隐隐发疼。
她看着他,咬了咬牙说:“你的同事如果没有时间的话,我……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工作现场,你不舒服了随时可以跟我说。”
季宽心里仿佛雨后初霁。
他将舌头抵在腮边,转头看向窗外,情不自禁地弯起了嘴角。
秦嘉年见他没有反应,偷偷撅了噘嘴,她暗自组织了一下语言,试探着叫他:“季……季工?”
这冰冷又官方的称呼把季宽拉回到现实。
他回头看她,眼里满是受伤。
这时,一个声音从秦嘉年身后传来,“季工,吃饭了!”
说话的人是奇奇。
她见秦嘉年站在房间里,跟她点了点头,然后走到季宽床边,笑盈盈地问:“你想去楼下吃还是想在房间吃?要是想在房间吃的话我把饭菜端上来。”
秦嘉年看着女孩娇俏的侧脸,轻轻深吸了一口气。
季宽:“我下去吃,等我一下,我马上下来。”
秦嘉年退后两步,“那你们先忙吧,我先走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季宽叫住她。
“明天……明天我要去山上,你来帮我一下吧。”
秦嘉年背对着他,轻声“嗯”了一下。
季宽跟奇奇说:“帮我送一下小村长。”
奇奇愣愣地应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季工把“小村长”三个字咬得特别重。
秦嘉年很守约,第二天早上很早就到了小院,彼时工作组的成员正在吃早饭。
张良看见秦嘉年,把她迎进客厅里。
他一边吃饭一边跟秦嘉年说:“谢谢小村长啊!我们人手紧张,孟教授和季工要在不同的区域指导幼苗栽植情况,还得麻烦小村长帮忙照顾一下季工。”
秦嘉年笑笑,“应该的。”
季宽瞥了一眼兴高采烈和秦嘉年说话的张良,打断二人,他看了看秦嘉年问:“吃饭了吗?”
秦嘉年轻轻点头,“吃过了。”
季宽不紧不慢地又盛了一小碗粥放在旁边,轻声说:“再喝完粥吧。”
秦嘉年一脸为难。
季宽又说:“粥煮得很软,你应该会喜欢的。”
他放下碗筷,一边说一边拉了把椅子放在自己旁边,等着她。
某些曾经的画面在秦嘉年的眼前晃过,她的眼眶微红,低着头,绕过半张桌子默默到他身边坐下。
她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喝起了粥。
早饭后,秦嘉年陪季宽到山上,她帮他把轮椅塞进车里,扶着他上车,然后坐进驾驶室里。
季宽坐在副驾驶上,看了一眼她白皙的脸庞,打趣地问:“你技术行不行啊?”
秦嘉年专注开车,想都没想,认真地回道:“照你还是差一点的。”
都说人的第一反应是最真实的,季宽很意外秦嘉年还记得他车技如何,这是不是代表她心里一直有自己。
季宽一时间百感交集。
他没说话,求证一般地看着她。
秦嘉年一转头就对上他毫不避讳的眼神,她似乎意识到什么,又快速转过头去开车。
两人陷入一场尴尬的沉默中。
车子很快开到山顶,秦嘉年把季宽推到种植区。
阿楠看见季宽,小跑着过来问他:“季工,昨天……那个你没什么事吧?”
季宽知道他想问什么,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说:“大老爷们摔一跤能有什么事!”阿楠跟着嘿嘿乐,露出一口白牙。
他看了看秦嘉年,挥了挥手说:“小村长你走吧,我照看季工就行啦!”
阿楠见季宽真的没事,开始跟他汇报栽种的进度。
季宽认真地听完,又交代了两句。
然后他摇着轮椅指导大家栽种,不时去查看土质和幼苗的成活情况。
秦嘉年并没走,她靠在车子旁边看着他们。
季宽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露出一截精瘦的小臂。他的衣服有些肥大,套在身上有些晃。
他似乎比以前黑了一点,也瘦了一点,脸上没什么肉,却还是挡不住的英俊。
他跟大家讲话的时候严肃认真,很少笑,干活的时候动作干净利落。
他熟练地单手摇着轮椅,可以想象坐轮椅已经不是一年半载的事情了。
秦嘉年心里酸胀难过,却又十分庆幸,能再遇见他,哪怕只是这样远远的看着,已经足以让她高兴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秦祖元和另外几个村民到山上帮忙。
秦嘉年正和大家一起在空地上休息,她从车里拿出一个保温杯递给季宽,“喝口水吧!”
水粉色的杯子,一看就是女孩子用的。
秦嘉年有些不好意思,往季宽面前举了举说:“干净的,我都洗过了。”
季宽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接过杯子,嘴唇贴着杯口,猛喝了几口。
两滴水珠从嘴角滑了出来,顺着滚动的喉结钻进衣服里。
秦嘉年的脸不自觉地涨红。
另一边,秦祖元快步走到秦嘉年身边,厉声叫她:“年年!”
秦嘉年闻言转过头,叫道:“阿爹。”
秦祖元看了一眼季宽,又看了一眼秦嘉年,冷冷地说:“跟我过来。”
秦嘉年低着头跟在后面。
秦祖元坐在一块石头上,问:“你怎么跑过来了?”
秦嘉年轻声说:“阿爹,你昨天把人家弄伤了,我跟过来看看,怕出什么意外。”
秦祖元冷哼一声,“能出什么意外?那小子精着呢!”
他看了看自己的傻女儿,眯着眼睛问:“你不会还想着他呢吧?”
秦嘉年皱着眉阻止他:“阿爹!”
秦祖元也不退让,“我不管,你给我离他远点!你忘了他当时怎么丢下你自己跑国外读书去了?!”
秦嘉年头更低了,小声答应:“知道了阿爹。”
接下来的几天,秦嘉年都陪季宽一起到山上,态度客气且疏离。
这天,晚饭的时候张良跟大家说,明天中午秦祖元在家里摆酒,让工作组的成员一起过去热闹热闹。
大家前前后后忙了很久,难得遇到个可以放松的日子。
这天中午,秦祖元在院子里摆了三桌酒席。
工作组的成员赶到时已经来了一些人了。
秦祖元和凤莲热情地安排张良几个人就坐。
随后,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客人,秦祖元找人把秦嘉年叫回来。
不多时,江程阳也被叫来了。
两个人见面都是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秦祖元安排在了一桌上,两人旁边是江程阳的父母。
大家在院子里落座,凤莲和几个帮忙的婶婶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来。
秦祖元倒了一杯酒,敬大家,“感谢大家最近一段时间为汀庐出力,也谢谢大家对我们年年工作的支持。来来来,我请大家喝酒!”
下面的人乐呵呵地应和着。
秦祖元笑了,接着说:“那个,请大家来还有一个目的。”
他往工作组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说:“我们年年也是大姑娘了,是大家看着长大的。前几年在外面读书吃了不少苦,好在有程阳一直陪着,今天我就想请大家做个见证,希望年年和程阳以后能多走动走动。”
几桌客人都明白过来了,有拍桌叫好的,也有眉开眼笑举杯畅饮的。
季宽脸色不善,抿着唇看着这边的动静。
秦嘉年和江程阳对看了一眼,都是一脸不解。
江程阳先站起来,跟秦祖元解释:“秦叔,你误会了,我和嘉年只是校友,我们没有别的意思。”
他拉了拉身旁的父母,说:“阿爹阿妈,你们都误会了,我们回去吧!”
秦祖元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程阳你别有顾虑,这些年你为年年做的全汀庐的人都看在眼里,选女婿的话秦叔只认你!”
秦嘉年也跟着站起来,她又羞又愤,快哭出来了,“阿爹,求你别说了!程阳都说清楚了,我们没那种想法!”
秦祖元柔声劝她,“年年,阿爹只是为你好,况且你不是一直都和程阳最要好的吗?为什么不能试试呢?”
秦嘉年刚要说什么,只听另一张桌上,季宽嗤笑一声,冷冷地问:“小村长,我怎么不知道你一直和江程阳最要好?”
秦嘉年看向季款,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唰”地涌了出来。
她捂着嘴,穿过人群,跑出了院子。
季宽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秦祖元,丢开轮椅,追了出去。
第四十二章
季宽是在瞭望塔上找到秦嘉年的。
她站在塔顶吹风; 一下一下地抹着眼泪。
季宽侧过身,帮她挡住吹凛冽的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