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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神鬼之家-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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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霜行目光往下,掠过鼻梁,嘴唇,下巴。
  最终来到他脖颈。
  瘦削修长,线条分明流畅,在光线照射里,苍白得有如玉质。
  她看见几道淡青色的血管蜿蜒而下。
  觉察到她的注视,季风临略微低头,沉默着抬起右手——
  解开了衬衣上的第一颗扣子。
  于是更多皮肤露出,甚至能见到脖颈之下匀称的锁骨。
  白霜行:……
  这个动作远在她意料之外,不知怎么,她耳朵微微发热。
  目光也像碰到一团火,被灼得猛然一烫,白霜行彻底清醒过来,把唇齿从他掌心移开。
  “……谢谢。”
  口腔里残留着浓郁血腥气,她抬头直起身体,轻声开口??:“不用了。”
  季风临定定看她,喉结一动。
  他没说多余的话,只认真问:“还觉得难受吗?”
  白霜行摇头。
  说老实话,面对现在这种情况……
  她有些不适应。
  小时候,她曾听班里同学说起他们的家庭环境。
  孩子们总是渴望着得到更多的关注与抚摸,在绝大多数同学口中,他们会和父母拥抱、牵手、互相亲吻脸颊和额头。
  在他们看来,人与人之间的身体接触再普通不过。
  但白霜行不同。
  父亲看她的眼神从来都是冷淡漠然,母亲则带着更多幽怨的情绪,在白霜行的记忆里,只有保姆偶尔会将她抱住。
  更多时候,家里沉寂如死水,连正常的交流都很少有过,更遑论亲密的“拥抱、牵手和亲吻”。
  对她来说,这些都是十分陌生的词汇。
  所以直到现在,除了面对关系要好的沈婵,白霜行仍然很不习惯与他人进行身体接触。
  用嘴唇压住别人手心……已经趋近于亲吻的概念了吧。
  她心里生了点说不清的情绪,无言移开目光。
  季风临倒是笑了笑,如果忽略他耳廓浓郁的红,称得上神色如常:“薛子真她们应该快登顶了。去看看吧。”
  ——他看出白霜行的尴尬,于是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
  事实证明,这是个很有效的办法。
  拯救陈声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白霜行轻轻抿唇,用舌尖舔过嘴边留存的血迹:“嗯。”
  她说:“先给你包扎一下吧。”
  *
  与此同时,山洞另一边。
  打开石棺不需要太多人,薛子真和文楚楚体力最好,承担了攀登的任务。
  沈婵则站在陡崖之下,一边举起手电筒打光,一边时刻警惕着四周的动静,以防有鬼怪突然出现,打她们一个措手不及。
  她很谨慎,特意打开系统商城,从中兑换了一块救生软垫。
  未雨绸缪总是好的,这样一来,假如有谁不慎从山崖上摔落,大概率能幸运捡回一条命。
  石壁陡峭,随处可见坑坑洼洼的凹陷,放眼望去肃森可怖。
  薛子真已经爬了大半,稳稳当当踩住一块石坑,双手则抓紧两侧凸起的石块,用力深吸一口气。
  距离顶端越来越近,一个个疑问在她心底涌起。
  白霜行和季风临他们那边怎么样了?以人类的力量,他们真能对抗那群侵略者的残魂么?白霜行曾说,她有把修罗刀——
  是她想的那位修罗吗?
  今天发生的一切,彻底改变了她对白夜、乃至于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石棺中的女性自称“光明神”,而白霜行有修罗相助,除此之外,还有那个他们一直在追查的、身份不明的邪神。
  世界上除了鬼魂……莫非真有众多神明吗?
  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祂们从未在人类世界中现身?白夜的产生,又是否与祂们有关?
  想不通。
  在线索太少的情况下,她越是接近真相,就越觉得困惑。
  正想到这里,猝不及防,薛子真听见沈婵的一声惊呼:
  “小心!薛子真身后有东西!”
  心口重重一跳,薛子真毫不犹豫松开右手,探向那把别在腰间的小刀。
  该死。
  她清楚感到一缕冷风拂过,不偏不倚在她后背的方向。
  因为攀着石壁,她很难在短时间之内转身一百八十度。
  正要拔刀侧过身体,抬手之际,薛子真瞥见寒光一闪。
  ——是文楚楚。
  文楚楚的位置在她身旁,要想刺向薛子真后方,角度更加方便,几乎不需要转身。
  这小姑娘警校在读,反应速度同样不慢,听见沈婵的呼声后当机立断,也飞快拿出小刀。
  刀刃锋利,刺向薛子真身后的那道黑影,空旷狭窄的洞穴里,顿时响起一声凄厉尖啸。
  黑影跌落在地,蹦跳着抽搐几下,不再动弹。
  沈婵走近一步:“是蝙蝠。”
  山洞漆黑,的确容易引来这种动物。
  薛子真松了口气,看一眼身旁的年轻女孩。
  她神色仍是很淡,眼底却溢出一抹笑,扬了下嘴角:“多谢。”
  “不用。”
  直到现在,文楚楚依旧很有元气:“马上就到终点了,继续往上爬吧!”
  越往上,来自沈婵的手电筒光线越弱。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们身边整体的光亮,却并没有减少——
  渐渐靠近陡崖顶端,那副悬在顶上的石棺竟散发出莹白亮色,如同一盏温润明灯,指引她们向前。
  当双腿终于落地,整个人登上崖顶,薛子真听见自己沉重的心跳声音。
  这里空间不大,甚至称得上逼仄,她和文楚楚必须隔得很近,才能双双落脚。
  而近在咫尺的地方,是那口石棺。
  石棺恰好一人大小,没有任何复杂纷繁的装饰与纹路,看上去年岁久远,十分朴素。
  奇怪的是,山洞里处处遍布着灰土烟尘,石棺却干净得一尘不染,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空间。
  文楚楚看着它,咽了口唾沫。
  这场白夜被厉鬼和怪物占据,不管何时何地,总是充斥着压抑翳然的气息。
  唯独现在,面对着这口棺材,她居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紧绷的身体下意识庡?放松一些,似乎有股温热的暖流沁入心底,顺着血管流向四肢百骸,暖呼呼的。
  忽地,底下的沈婵出声:“你们回来了!都解决完了吗?有没有受伤?”
  她说着吸了口冷气:“季风临,你没事吧?”
  是白霜行和季风临。
  在厉鬼的围攻下,季风临身上被刺破几道血痕。
  他对此并不在意,仰头望了望:“她们上去了?”
  “上来了!”
  文楚楚探出半个脑袋,朝他们挥挥手:“那,我和薛子真开棺啰。”
  白霜行笑笑:“注意安全。”
  折腾这么久,终于来到这里了。
  文楚楚一向藏不住自己的情绪,觉得开心就笑,觉得难受就哭,这会儿双目璀璨如星,咧开嘴角,满怀期待看着薛子真。
  薛子真对上她目光,平日里冷冽的眉眼柔和稍许,很轻地笑了笑:“一起?”
  不出所料,文楚楚眼里的亮色更多。
  石棺的棺盖方方正正,她们将双手覆于其上,握紧边缘。
  三。
  手臂发力的瞬间,文楚楚在心中默念倒计时。
  二。
  棺盖被微微推开,发出轰隆闷响,露出一条狭窄缝隙。
  心跳快得更快,文楚楚深呼吸,更加用力——
  一!
  *
  石棺被打开的一刹,在场所有人眼中,都被汹涌白光浑然占据。
  光线强烈,却并不刺目,不至于让人难受得睁不开眼睛。
  柔光四溢,犹如滔滔不绝的连绵海浪,将他们身边的世界一并包裹。山洞里黑暗散去,取而代之,是恍如白昼的亮色。
  白霜行环顾四周,只见到无边无际的一片雪白,蓦地,听见耳边的一声笑音。
  是那道她熟悉的声音。
  “多谢诸位。”
  光明神女温声道:“遭受重创后,我的灵魂碎片分裂四散,其中之一来到这里。”
  说到这里,她停顿须臾:“……之所以在这场白夜中孕育而生,全因感知到镇民们余存的善意。当下,我有个不情之请。”
  她虽然刻意收敛了浑身上下惊人的压迫感,但作为神明,仍然具有无与伦比的威慑力。
  白霜行循声看去,在满目白光中,望见一抹柔软如绸缎的金发,以及一道纤细模糊的形体。
  其余更多的,她没法看清。
  “这场白夜的主人并非个体,而是曾经在此地牺牲的百姓,以及众多敌军。”
  光明神说:“人类死亡后,怨气越深,化作的厉鬼越强。百姓们慷慨赴死,心中更多的,是决意;而敌军死于他们的反抗之下,心有不甘,怨气深重。”
  所以,当他们的意识出现在白夜里,侵略者的力量,占据了绝对上风。
  “由此,这片空间受到侵染,镇民被怨气吞噬,变成现在你们见到的模样。”
  光明神女说:“他们原本,并不是这样。”
  虽然看不清她的样貌,白霜行却能清楚感受到,有双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
  那是一双澄明清澈的眸子,泛着宝石般雍容的蓝,其中光晕浮动,让人联想起春日的湖泊。
  白霜行说:“你想救他们。”
  她声线笃定,用了陈述语序,对方诚实应下:“嗯。”
  “以这种形态被困在白夜里,日日夜夜深受煎熬,是件痛苦的事情。”
  说到这儿,光明神女微微一顿,再开口时,话里溢出浅淡笑意:“想看看……他们真实的样子吗?”
  她语调轻缓,话音方落,四面八方白光颤动,勾出一幅模糊的画面。
  白霜行心有所感,抬眼向身旁看去,恍惚间,听见对方温柔的低语。
  “这里,才是白夜的‘真相’。”
  *
  这是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镇。
  镇子位于群山之中,东南西北各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树丛,镇民们安居乐业,很少与外界交流。
  小镇自古没有名字,久而久之,人们干脆把它叫做“无名镇”。
  陈声和父母一起住在这里,家里经营着镇子里唯一的旅舍——
  无名镇与世隔绝,旅舍的生意并不好做。
  万幸他家有块农田,一年到头自给自足,生活倒也舒适悠闲。
  在童年的绝大部分时光里,陈声过得很简单。
  爸爸是个文绉绉的书生,虽然看上去五大三粗,其实特别喜欢读书,常常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待就是整整一天。
  妈妈温柔又漂亮,能把简简单单的蔬菜做成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
  对了,妈妈也很爱看书,闲暇之余,还会自己写些文章。
  可惜陈声太小,看不懂其中深奥晦涩的内容。
  父母都是读书人,从小到大,陈声自然也离不开“书”这个字。
  每天睡觉之前,爸妈都会在书里选取一段故事,绘声绘色讲给他听,久而久之,这些故事被收集成册,名为《幻想集》。
  陈声很喜欢。
  镇子里有不少小孩,因此,陈声从不缺朋友。
  邻居家的许婉知姐姐总是扎着两个小辫子,说话温温柔柔,见到陌生人会觉得害羞,躲到大人身后。
  她对陈声很好,每次见面,都会给他塞几颗奶糖。
  除她以外,和陈声同龄、甚至更小的孩子也不少。
  小镇里的童年生活简单却不单调,他们常常聚在一起捉迷藏、踢毽子、或是玩一二三木头人。
  镇子里的大人们,则是悠闲惬意、成天笑眯眯的。
  江家老爷是小镇里最有钱的人,许多故事里写,有钱人自私自利、看不起穷苦人家,江老爷却完全不是这样。
  那是个豁达随和的中年人,见谁都乐呵呵地笑,有时候冬天太冷、庄稼收成不好,江老爷会自掏腰包,给镇民们发放粮食。
  陈声去过几次江府,觉得里面大且复杂,和迷宫一样。
  阿芝姐姐是个新派的人,不知从哪儿知道了一些陈声从未听过的思想,声称自己绝不会结婚,要当一个独立自主的女人。
  因为这番话,她没少被家里人训斥。
  但阿芝姐姐总会理直气壮、昂首挺胸:“我以后肯定会闯出一番事业的!你们等着瞧吧!这叫追求自由!”
  ……
  那是一段平凡却幸福的日子。
  陈声原本以为,这种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某天,镇子里一对新人举办婚礼。
  几乎所有人都收到了前去做客的邀请,陈声家当然也不例外。
  小孩最爱凑热闹,当他满心憧憬推开大门,随着父母离开家时,毫无征兆地,听见“砰”的一声巨响。
  当时的陈声满脸茫然,尚未理解声音的含义,直到后来他才知道,那叫“枪声”。
  镇子周围的森林里,出现了嗜血的、极度骇人的“怪物”。
  他们朝着小镇步步紧逼而来,脚踩军靴,穿着统一的制服,手里则拿着刀与枪。
  从那天起,镇子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起初是那场婚礼。
  枪声响起后,爸爸妈妈迅速将陈声关进了房间里,把房门锁好,不让他出去。
  没过多久,男孩听见尖叫声、咒骂声,还有一道道连绵不绝、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听得心慌,隐隐约约意识到什么,打开窗户,悄悄探出脑袋。
  从森林而来的军队占领了大半条长街,新郎新娘被他们拖行到大街上。
  如同观摩着动物园里新奇的兽类,身穿军装的人们嘻嘻哈哈、交头接耳,笑得肆无忌惮。
  陈声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却能从他们的表情里,看出毫不掩饰的恶意。
  让他感到恶心。
  有军官上前一步,想要扒开新娘衣物,被后者竭力反抗、一脚踹在他腿间。
  在那之后不久,陈声听见了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近距离的枪响。
  也头一回,亲眼目睹同胞的死亡。
  侵略者们进入小镇,为了服众,第一件事就是杀鸡儆猴,用屠杀威慑镇民。
  拼死挣扎的新娘被一枪毙命,有人拔刀刺向她四肢,新郎红着眼冲上前,也被击中胸口。
  镇民们眼睁睁看着这一切,面对敌人的精锐武装,只能愤怒握紧双拳,奈何无法反抗。
  那天,爸爸妈妈破天荒地没有给他讲故事。
  接下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军队霸占了江家的大宅子,在小镇里暂时驻扎。
  很长一段时间内,镇中死气沉沉,即便在白天正午,街上都难以窥见行人。
  后来,陈声听到、也见到更多事。
  阿芝姐姐和许婉知姐姐死在了长刀之下,关于原因,大人们讳莫如深。
  他只隐隐约约听别人说起,日寇嚣张跋扈,恐怕镇子里所有的年轻姑娘,他们都不会放过。
  镇子里还有个姐姐名叫谭秋,听说之前在大城市给有钱人家做事,陪在那家小姐身边整整十几年。
  后来那家人秘密援助抗日活动,不料被敌军发现,老爷太太当场毙命。
  小姐气急攻心、一蹶不振,打算出国避难,遣散了家里所有的佣人。
  于是谭秋回到镇子里,不过,只待了不到十天。
  陈声听大人们说,谭秋忘不了老爷太太对她的恩情,决定只身前往原本的城市,为他们报仇。
  ——几天后,在某座孤岛上,杀害老爷太太的日本军官将举办一场舞会。
  谭秋千方百计打听得来这个消息,为此,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这也太鲁莽了!”
  谈话间,有人摇头叹气:“谭秋就算能混进舞会、当场杀了军官,她不但自己难逃一死……被认出身份后,恐怕还要连累那个小姐。”
  另一个人沉默片刻,低声道:“她考虑过这个问题。”
  又是一阵短暂的寂静,他声音很轻:“所以,谭秋说,她打算毁掉自己的脸。”
  只要没了容貌,没了身份,就不会有人顺藤摸瓜,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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