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十四娘-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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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十四娘低头一看,手上的脂粉果然混做了一团,脸上出汗无数,情形如何不用猜都知道。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是我想岔了,晚上回去再试试别的。”
常胜因为师傅在此,不敢像刚才那样肆无忌惮地看穆十四娘。心里却在乱嘀咕,自己是不方便问她为何要这样改变容貌,师傅跟她十分熟悉,为何也不问?
“进度如何了?”在墨师傅眼里,这些都是琐事,不如织机进展重要。
常胜高兴地答道:“师傅,是施掌柜帮忙,已经合成两个机关了。”
墨师傅意味深长地看着穆十四娘,却没多问,“拿来我看。”
看过之后,颇为满意,“施丫头是打算拜入我的门下?”
常胜还在发愣,穆十四娘已经跪在墨师傅面前,恭敬地拱手,“墨师傅,如果觉得施思有入行的可能,就请收我为徒。”
“你既兼着坊里的掌柜,如何能有时间来此学徒?”墨师傅仍旧问得极其明白。
“反正除了睡觉,也没别的事,时间够的。”穆十四娘心随意动,言语间也带着迫切。
墨师傅难得的没有犹豫,“我带徒弟全靠天份,我可没有精力和耐性手把手地教。”
穆十四娘答道:“墨师傅放心,我会倾尽全力来学。”
见师傅这么容易就点头,最欣喜的是常胜,赶紧叫了声:“师妹。”
哪知墨师傅很快接了句,“称师弟。”
穆十四娘感激地看着墨师傅,笑着对常胜说道:“为了日后行走,墨师傅说得对,还是叫我师弟为好。”
等墨师傅和常胜都收工走了,穆十四娘独自留在后院,拿出小本子,将每组机关详细地画了下来。
因为过于专注,等她发现洛玉琅时,天色已经昏暗,他都只能看到一个灰黑色的身影。
“瞧我,光顾着偷师,天都黑了也没发现。当家的,今日怎么得空来坊里?”穆十四娘客套而疏离的说着,洛玉琅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我原本以为你在红崖山时,会是你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候。没想到这是你爱好,一旦有风吹草动,就喜欢将自己折腾得如鬼一般。”就着昏暗的天色,穆十四娘脸上乱了的装容仍旧不能让人忽视,洛玉琅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地吐槽着。
穆十四娘反倒坦然,“当家的,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既然有了隐患,找些应对之策,也是应当的。我出身卑微,名声也不好,如果因为我,令当家的名声受损,那我岂不是恩将仇报了。”
洛玉琅却懒得与她在此理论,“我乏了,回别院再说。”
穆十四娘也十分干脆,“我也乏了,全身骨头都是疼的,是要回去好好歇歇。”
上了马车前,穆十四娘顾忌着自己沾了汗的手弄脏了马车,撩起衣摆好一番擦试。洛玉琅看了一眼,就偏了头,无奈地揉着自己乏累的眼眶。
上了车,两人一度沉默,还是穆十四娘打破了沉默,“青荷这法子不好,不经事。当家的,你见多识广,应该知道有那种涂了之后,久久不会褪色的涂料吧?”
“不知道。”洛玉琅语气冰冷,更透露着不想多言的意味。
穆十四娘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态度,犹自在那里嘀咕,“这样的东西,是去药铺找好呢?还是去脂粉铺?”
洛玉琅闭了闭眼,没有理她,一把扯开了车窗的帘子。
“应该还是药铺,说不定会有那种一吃就变颜色的药。这样,无论出汗还是淋雨都不会变色了。”穆十四娘摸了摸脸,又糊了一手,依旧用衣摆擦试着。
洛玉琅斜眼看她,眉头都拧着川字。
到了别院,两个人各回各的院子,洛玉琅没理她,穆十四娘自然不会开口。
走到小院前,穆十四娘没由来的回头,小径上漆黑一片,空无一人。心中泛起一丝酸涩,再美好,也是过往,再不舍,也是过客。
一直留意院门的青荷,听到动静,赶过来开门,也被穆十四娘的模样吓了一跳,“姑娘,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快进来,我打水给你洗洗。”
穆十四娘闷闷进去,任由她想法子将自己打理干净。
刚吃完饭,就听院门响,青荷过去,片刻就回来了,“姑娘,公子在外面,说有话跟姑娘说。”
穆十四娘摸着半干的头发,犹豫了一下,也没梳理,只整理了一下衣衫,就出了院门。
第九十五章 莫名
洛玉琅似乎也刚刚洗漱完,提了灯笼,头发并未梳成发髻,只在脑后松松绑了一下。红色的衣衫也是家里的便服,没系腰带,只系了荷包。
依旧站在老地方,静静地看着穆十四娘,最后说了句,“得亏只寻了眉毛出气。”
穆十四娘下意识地低头,沉默以对。
“我不是初识你,你心里想些什么,我也能猜到个大概。穆府确实打听过,不过,得知是我的院子后,自己就撤了。只要你行事稳妥些,就不必像惊弓之鸟一样。”他说得轻巧,穆十四娘却不打算改变主意。
“终究是个把柄,还是换了男装的好。”穆十四娘想起今日青荷拿回来的布料,“当家的,还有事吩咐吗?”
洛玉琅没由来地叹了口气,“我最近事多,你悠着点,莫让别院的护卫难为。”
穆十四娘轻笑,“我不过借住,哪里会这样没有眼色,当家的放心吧,我只会去绣坊,其他的地方,就算有事,也会请青荷帮我辛苦一趟。”
“你如果真这样听话,我也安心了。”洛玉琅用灯笼照了照她,“明日莫要再涂了,我看你脸都有些发红。”
穆十四娘望着红红的灯笼,“当家的,看岔了吧,这是灯笼映的。”
“总之,不要再折腾那些没用的,穆府能认出你来,必定不是因为你的脸色。”洛玉琅无心一句,穆十四娘却多想了。
“我明白,穆府出来的,自然带着刻骨的印记,不然穆府的女儿,也不会名声在外了。”穆十四娘清冷的语调,刺痛了洛玉琅。
“等我将事情理顺,就算他们认出来,也不算事了,你只管安心待着。”洛玉琅强行让自己将她自我菲薄到极点的话,当成是受惊所至。
“我不会招摇过市,为当家的徒添麻烦。”穆十四娘语气依旧清冷。
洛玉琅突然意识到,自己从城外回来后,穆十四娘无论在哪里见了自己,都是以当家的称呼,不再像以前,回了别院,就改称自己为洛兄长了。
听起来是亲近了,可是他怎么觉得,穆十四娘对他越来越疏离了呢?
“刺使将城外的差事安排给了我,流民一日不散,我就得一直待在城外。朝廷的救灾款一直未拨付,看情形,入冬前,是不会散的。无事,确实不宜出门。”洛玉琅诉说着自己的劳累,希望能在她那得到些许的宽慰。
穆十四娘一听城外,就想到了那日上门送茶的景家大小姐。这个名字其实她早就听说了,媖娘弄坏的那条裙子,不就是她定制的吗?舒掌柜将她当成重中之重对待,可见她的家世如何。
“我知道,绣坊已经施了两回粥了,今日听说,过几日又会轮值。当家的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吧,我有自知之名,不会添乱的。”说完避过一侧,恭敬地站在那里,让出了道路。
洛玉琅看样子是准备走的,突然停下脚步,没由来地在她脸上摸了一把,“还说没有发红,脸都是烫的,明日不要再涂了,再涂我就让护卫关了院门。”
穆十四娘抬头,就看到他关切的眼神,连被他唐突后应该有的生气都忘了,轻轻点了点头。
得了首肯的洛玉琅满意地说道:“回去吧,我帮你照路。”
穆十四娘跨过院门时,下意识回头,发现他举着灯笼站在原处,见她回头,挥了挥手,示意她赶快进去。
穆十四娘突然眼眶一热,怕他发觉,赶紧进了院门。
在院中平息了一下情绪,才回到屋内,青荷见了,上前摸了摸她的头发,“头发干了,姑娘,我帮你扎起来吧。”
穆十四娘点了点头,坐在梳妆镜前,看着自己在灯火下明暗不断的影像,怎么看都不像真的。
因为毫无睡意,看到青荷拿回来的布料,索性照着自己的身形,裁剪成片,坐在灯下,缝制起来。
青荷只觉得今晚的姑娘格外的沉静,心事重重,没敢去打扰,只为她添了一盏油灯,就默默退了出去。
夜深人静后,穆十四娘再没了顾忌,任由泪珠不断滴落。穆府那样的严苛,她从不曾哭过;红崖山那样的惊险,奔逃时她也未曾哭过;逃出穆府时,无论何种险境,她也未曾哭过。
今日为何会觉得这样伤心,她说不明白,可是眼中的泪珠就是止不住。
第二日,青荷为她洗漱时,发现她红肿的眼睛,以为是她熬夜所至,“昨日睡时,姑娘的灯还未熄,衣服什么时候做不成,何必熬夜呢?”
穆十四娘答道:“想着今日要穿,昨日的衣衫因为有些小,动起来极不方便。”
青荷感叹,“姑娘真是手巧,衣衫做得严丝合缝,针脚都找不到。”
穆十四娘答道:“自小就靠手艺吃饭,熟能生巧嘛。”
青荷因此多看了她两眼,身为奴婢她不能多问,可施姑娘实在有些奇怪。若说她是绣娘,可又不像绣娘。若说她是小姐,不习惯自己服侍不说,又一手的薄茧。
想着昨日洛玉琅的警告,也因为未寻到合适的涂料,穆十四娘除了身着男装,梳了发髻,肤色倒是正常的。
到了绣坊,依旧直奔后院,常胜今日来得早,见了她,也多了句,“施掌柜还是这样合适,昨日那样,反倒显得刻意。”
穆十四娘也不介意,“我也觉得如此。”
忙到中午,记起嫁衣还有些没绣完,见常胜所做的,自己都已知晓,就上了隔楼,两个绣娘见她突然换了男装,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穆十四娘解释道:“刚在后院帮忙,这样方便些。”重新拿起针线,觉得有些不得劲,去好好洗了手,仍旧觉得粗糙,只得涂了润肤的油,倒是有了拿针的感觉,可惜滑滑的,总不得劲。
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看来,一心两用,确实不是好事。”
折腾了好一会,耽误了功夫,想着未完成今日的进度,索性点了油灯,打算熬个夜。
听到上楼的脚步声,知道是洛玉琅,不知何故,今日有些不想见他,索性装做不知,埋头刺绣。
“听说你晚饭都没吃?”洛玉琅上来,手里提着食盒。“过来,吃了饭就回去。什么要紧的?值得这样点灯熬油?”
第九十六章 衷情
穆十四娘也未抬头,“答应了人家的,怎能误了工期。手艺人讲的就是信誉。”
“忙不赢就多请个绣娘,我看舒掌柜也不曾像你这样将自己忙得脚不沾地。”感觉到洛玉琅的走近,穆十四娘无奈抬头,“我不饿。”
“眼睛都熬肿了,你要我动手吗?”洛玉琅明显生气了,穆十四娘被人点中心事,闷闷答道:“临睡前喝多了水,与这个无事。”
“先吃饭,我饿了。”洛玉琅又走近了一步,似乎穆十四娘还不起身,他就要动手来拖了。
有些忌讳与他接触的穆十四娘赶紧起身,洛玉琅见此,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才重新落坐。
一顿饭下来,不断地夹菜给她,穆十四娘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端高了碗,“我够了。”
洛玉琅这才停了手,“多吃些,别院厨房做的,青荷说都是你喜欢的菜。”
“我中午吃得晚,原本打算回去当宵夜吃的。”穆十四娘突然不想再接受他如此的关爱。
洛玉琅极其无语地看着她,终究没有接话,开始最后低头吃着自己的饭。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洛玉琅才开口问她,“为何突然要去后院帮忙?”
穆十四娘虽然早已想好托辞,被他问起,心中还是有些忐忑,“进度有些慢,想着自己有些经验,就去帮忙了,墨师傅于我有恩,我不能坐视不理。”
“那也不必自己动手,这种粗活,哪是小娘子干的?”洛玉琅无奈摇头,“你如今早已自食其力,何苦要强至此?”
穆十四娘却冷然一笑,“你莫多想,我不是要强,自小做惯了,手头上的事而已,并不太劳累。”
“看来,你是打算自己造台七色的织机了?”洛玉琅干脆地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穆十四娘却摇了摇头,“舒掌柜未首肯前,我不会动手的。”
“没想到,你是志向远大之人,看来我要好好想想,要如何才能配得上你了。”这话洛玉琅不知说过多少,穆十四娘都未入耳,今日听来,却觉得极度不适,“既入了行,就该潜心钻研,将来谁也说不准,有门手艺傍身,总是好事。”
洛玉琅偏头看她,“你最近怪怪的,是我哪里得罪了你而不自知?”
“当家的多想了,我确实受惊了,如今正在好好反省,自己哪里做错了。”穆十四娘语气清冷,洛玉琅重重叹了口气,“我想了想,要是你觉得心不安,不如跟我一同出差办事,反正你也换了男装。”
穆十四娘连连摇头,“城外人多眼杂,不是我能去的地方。”
“也是奇怪,你突然乖起来,我反倒不习惯了。”洛玉琅眼神在她身上流连,充满着审视。
穆十四娘不着痕迹地偏了头,“以前是我得意忘形了,现在想起来,当真可笑。要是我谨守本份,也不会有这次之祸。”
洛玉琅皱了眉头,刚要说什么,又似想起了另一件事,从怀里抽出一份封,“这是十五郎的回信。”
穆十四娘接过,拿在手里,并不急着拆开。洛玉琅敏锐地察觉了区别,以往拿到信,她总是一刻不等,当场拆开来看的。
车停之后,因为每次都是洛玉琅先下,穆十四娘等了一会,见他始终没有动身,好奇地转头去看他,发现洛玉琅微眯着眼睛,正狐疑地打量着自己。
“当家的,车到了。”穆十四娘面色如常地提醒着。
洛玉琅回过神来,犹自看了她一眼,才率先下了车。
到了两人分别的地方,洛玉琅依旧脚步不停,手里多了一盏灯笼,“天黑透了,我送你回去。”
穆十四娘默不作声,却始终落后了半步。如此刻意的举动,终于激怒了夜色中的洛玉琅。
“你有完没完,我都说了,已经没事了。”说完提高灯笼照着穆十四娘的脸,“你这几日阴阳怪气,到底为何?”
穆十四娘避不开灯笼,只得侧了身,“我不明白。”
“知道自己傻就不要胡思乱想。”洛玉琅放低了灯笼,“天不早了,快走吧。”
穆十四娘急于离开他,脚步有些快,洛玉琅一把将她扯住,“你当心摔着。”
穆十四娘此时自然不愿意再与他有任何亲密的举动,用力地挣脱着。“为何不愿我碰你?”
“于礼不合,十四娘出身再不堪,也是懂礼之人。当家的,你该尊重我的。”洛玉琅哪里听得进去,依旧牢牢将她扯住,“你我能那样算吗?”
“当家的是觉得十四娘不觉得尊重吗?”穆十四娘终于抬眼望他,眼神中透出的凄凉,令洛玉琅有些心惊。
“你早不是什么十四娘了,你忘了,我给你的户牒上,你姓施。”差点就要说漏嘴,洛玉琅没由来地顿了一下。
“画皮画身难画骨,我是谁,你我都十分清楚。有些事,是用来蒙别人的。”穆十四娘从没有觉得自己的出身会让自己如此憎恶自己。
“在我眼里,你就姓施。我不许你多想。”洛玉琅只觉得心急如焚,如何才能安抚穆十四娘的心,他却一愁莫展。
“你先松开,我们好好说话。”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