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十四娘-第1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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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都听懂了,难道你还不懂?”穆十四娘望着虚空之中,“我不想再耗费心力来应付这样的事。”
“让穆府消亡,比景家倒是容易许多。”洛玉琅有感而发。
穆十四娘却有她自己的打算,“我记得昔日在穆府时,当地有个很厉害的灵婆,说是能看到怨念极重的魂魄,主家若不想被其惊扰,就得出银钱让她帮忙超渡。”
“为此骗了不少姨娘的银钱。”穆十四娘说完,洛玉琅立刻会意,“夫人聪慧。”
穆十四娘自嘲一笑,“可我不知道,他们信不信?会信多少。毕竟凭我所见所闻,他们曾在穆府大杀四方而面不改色。”
洛玉琅微微一笑,漫游这个主意,旁人或许做得不够地道,但是他,尤其是如今的他,却是易如反掌。
“夫人想从何处入手?”
穆十四娘早有打算,直接回他,“大夫人独自一人在穆府,若真能行得通,由她开始最好。”
洛玉琅轻笑出声,“漫游谋智,漫乐自愧不如。”
穆家主还在这里心不死地搅扰着洛府,那边就传来了,穆府大夫人突发恶疾,不能理事,需家主速归的急信。
洛玉琅得到护卫的通报,说是穆家主来不及坐船,急匆匆骑马出了城门。
轻笑着说道:“漫游这招怎么想都极妙,后院失火,比斧底抽薪更管用。”
穆十四娘神情淡然,“他回去了,会看穿吗?”
洛玉琅依旧轻笑,“为夫亲自出马,断断不会有错。如今不过刚到八娘,大夫人就吓疯了,还有十一娘,十二娘,足够摆平你我之虑。”
“可惜我再没有更好的主意,不然雪上加霜,才会事半功倍。”穆十四娘咬牙纳着鞋底,似乎将其当成了最为仇恨之人,拉扯得十分用力。
洛玉琅挑了眉看她,“雪上加霜,好说。”
第二日,洛玉琅借口去城外庄子上巡视,再次出了京城。
穆十四娘再去探望吴夫人时,发现母亲添了许多白发,双目也有些浑浊。
见她来了,也不复往日的神采,只依旧木木地拨着手中的珠串,口中念念有词。
“穆家主已经回去了。”穆十四娘说完,吴夫人立刻转头看她,灰败的眼神充满着探寻的意味。
“我没有打听,或许是家中有事吧。”穆十四娘抬头与母亲对视,“前次我是气话,母亲担心之事,我不会做。”
吴夫人明显松了口气,连说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穆十四娘又听她碎碎念着,“走了就好,走了就好。”
安抚过母亲,马车刚上洛府的内街,就听护卫在车外禀报,“夫人,有人来访。”
穆十四娘掀起车帘,是十八娘。
见了她的马车,十八娘赶紧上前,和气地说道:“姐姐,家主走得急,说是我若有事,尽管来寻姐姐就是。”
穆十四娘冷然看她,“随我进来吧。”
于偏厅中坐定,等人退去后,直接说道:“我在府中时,与十一娘,十二娘最为熟悉,她们死时,你还少吧?”
十八娘忐忑地答道:“也曾聚在一处玩过。”
“可我与你却一点也不熟悉,甚至都没能认出你来。”
穆十四娘的冷淡显然在她意料之中,“姐姐,当时我尚小,姐姐又不常出院子。”
“我记得在你之前,还有两位妹妹,现如今,如何了?”穆十四娘问道。
十八娘吞吞吐吐,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穆十四娘自然明白,“想来,也不得好死了。”
十八娘只觉得十分尴尬,没有接话。
“你也想追随而去吗?”穆十四娘毫不客气地问道。
十八娘先是愣愣地看着她,之后竟然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姐姐,我没有恶意的。”
“这个我自然知道,前后的姐妹们,哪个又有过恶意,可是她们不一样极惨地死去了吗?”穆十四娘冷冷说道。
“我又有什么办法?”十八娘哭哭啼啼,穆十四娘却不想与她多说,“我劝你莫要心生妄念,穆家主看人不准,其实我——根本不像母亲。”
静静看着她,“只有我明白,我其实像极了穆家主,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家主和善,只是发送或配人,我可不一样,必定要远远地卖了,我心才安。”
十八娘怔怔地望着她,几乎不敢相信,昔日沉默寡言,从不多走半步的十四娘竟会是这样的狠角色。
“你最好信我。今日就算了,过门是客,我好好打发你走。他日再来,恐怕这京城,再无十八娘。”字字掷地有声,狠厉无情。
十八娘狼狈起身,捂了脸,刚走两步,就被身后的穆十四娘喝住了,“你学的规矩呢?!”
醒过神来,十八娘擦了脸,缓了会情绪,轻轻向她施了礼,“姐姐,十八娘告辞了。”
穆十四娘答道:“回去,好好为自己打算。”
十八娘仪态端庄,一步一步慢慢走远,看着她的背影,穆十四娘竟有重回穆府的错觉。
长舒了一口气,驱散了心中的恶念。
幸好洛玉琅这回不在,否则又要好一顿解释。
谁知嘉诺突然探出了头,“母亲,你好厉害。”
穆十四娘失笑,“你逃学了?”
嘉诺摇头,“师傅出门会友,让我练字,我练完了。”
穆十四娘招了招手,等他过来,“你为什么说我厉害?”
嘉诺偏头,“因为伤心的不是母亲呀!”
第三百九十六章 因果
“我不伤心就是厉害呀!”穆十四娘刚才被弄糟的心情好了许多。
嘉诺认真地点头,“祖父待了客之后,不但咳疾犯了,还悄悄地落泪。父亲也是,来看祖父时,伤心得说不出话来。”
穆十四娘轻抚了他的头,“这些都与你无关,你依旧要开开心心的,好不好?”
嘉诺摇头,“祖父不开心,嘉诺怎么能开心。”
穆十四娘领着他,“那我们去看祖父好不好?”
洛老爷的书房又开始药味弥漫,见穆十四娘领了嘉诺进来,一阵咳嗽之后,“这里药味重,你们不好久待。”
不待穆十四娘说话,嘉诺已经跑了过去,仰着头,“祖父,是我要母亲带我来的。”
穆十四娘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居然懂得这样的人情世故,有些心疼地看着他。
洛老爷轻抚着他,“今日可学到了?”
嘉诺不断点头,还当场背诵了《弟子规》中的一段。
洛老爷赞许过,轻声吩咐他,“去练字吧,你父亲像你这么大时,已经能有模有样地抄写《弟子规》了。”
嘉诺一听,恭敬地和祖父和母亲行了礼,退了出去。
“不用担心,我已好多了。”洛老爷说完,穆十四娘径直跪在了他的面前,“父亲,全是我惹来的祸端。”
洛老爷摇头,示意她起身,见她不愿,只得看向了一旁的洛诚,示意他去相扶。
穆十四娘接着说道:“父亲,若不是因我,穆府这样的人家根本没有机会踏入洛府的大门。父亲也不会犯了旧疾。”
洛老爷喝了口热茶,润了喉,“你放心,我自身所受之苦,断不会让你去尝。”
穆十四娘见洛老爷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父亲,与此无关,我只是觉得问心有愧。”
洛老爷终于明白过来,“你是你,彼是彼。就像妍冰,虽出身景家,却全然不同。琅儿之所以心意坚定,想必也是如此。”
穆十四娘这才明白,洛老爷之所以旧疾复发,并非穆家主的厚颜无耻,而是被戳中了软肋。
洛玉琅的生母,是洛老爷心底最深重的痛,穆家主如出一辙的盘算,又掀起了他的旧伤。
“快起来,地上凉。”洛老爷虚扶了一把,“听说穆家主已然归去,这事就此翻过吧。”
穆十四娘就算有千言万语,也不知该说哪句,才能让洛老爷心里好过些,只得起身,告退出来。
其实她刚进去时,并没想过要跪着赔罪。
只是闻到满室子的药味,洛老爷又见苍老的病容,让她心生愧意。
从洛玉琅为她怒杀王上而起的压抑感,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她不能明说,只能跪求洛老爷原谅。
原谅因为她,洛玉琅一而来,再而三,伤人。
就连这次去穆府,也是因为她气极之时,想出的对策。
虽然大夫人手里命案无数,穆家主更甚,但这些皆是她的事,不该洛玉琅去经手,无端再背上这桩负累。
洛玉琅不在洛府,回到院中,又是独自一人。
穆十四娘徘徊到了小庙前,跪在佛前,诉求原谅。
求佛祖原谅她的妄念,更求佛祖将一切的罪责算到自己头上,不与他人相干。
从小庙出来,沐浴焚香,照着在小庙中许下的愿念,重新开始绣尚未完工的经幡,这次不全为了洛玉琅,还为自己诚心诉求。
过了几日,去木花坊的路上,被十八娘哭泣着拦住了马车,“姐姐,穆府出大事了。”
穆十四娘让马车转进侧街,下去后,直望着十八娘,“穆府出事,你归去便是,再来找我,意欲何为?”
十八娘哭哭啼啼,“我去过广福寺,根本进不去后院。信中说,现如今家主也,也疯魔了。我想,我想请吴夫人回去,与我一同回去。”
穆十四娘淡然望着她,“穆府嫡子无数,更有族中长老,自然有人理事。我母亲一向不被善待,如今不过求过些清静日子,为何还总将主意打在她身上?!”
一见到十八娘,穆十四娘这些天的愧疚突然不复存在,昔日的种种皆因她的出现翻腾在脑海。
十八娘见她根本不为所动,哭得更加伤心,“姐姐,比起我们姐妹,你算是过得最好的,为何要这样无情。”
“我尚有事在身,不便久留。我最后一次与你说话,你若再执迷不悟,休怪我无情。”穆十四娘上车之前,又说了句,“我记得我曾说过,我像极了穆家主。”
十八娘怔怔看着她,马车上的她回眸之间,神色果然有穆家主的凛冽。
无端后退了两步,再不敢造次。
晚间回府,洛诚接了她,“夫人,穆府在京中的别院已经空置。”
穆十四娘明白他所说何意,轻轻点了头,“有劳了。”
十八娘总算被她吓了回去。
至于她今日所说,连穆家主都被吓疯了之事,穆十四娘半信半疑。
那样夺人性命毫不在意的人,心肠必定硬如磐石。
且不说他信不信鬼神,反正他不像是轻易就会被吓疯的人。
带着心中的疑问,急切地盼望着洛玉琅早日归来,好早些知道来龙去脉。
数日后,洛玉琅踩着城门关闭的点,回了洛府。
穆十四娘催促他先去沐浴,这样风尘仆仆去见洛老爷,要如何回答。
洛玉琅在她为自己擦拭头发的时候,简短地说着,“装神弄鬼,在穆家主这里并不太见效。但胜在人皆有贪欲。那几位嫡子如何会错过老虎打盹的机会,我见他们成功地将穆家主药倒,就回转了。让他们自己去争抢吧。”
穆十四娘忍不住轻拥了他,“多谢。”
洛玉琅轻声提醒伏在自己背上的穆十四娘,“头发是湿的。”
穆十四娘毫不在意,“你为了我,总是如此尽心。”
洛玉琅反倒十分奇怪,“我难道不该为你尽心吗?”
穆十四娘说出了压在心上许久的话,“母亲信佛,所以我听因果之说,听得耳朵起茧。这一切的因果,该让我自己来担。”
洛玉琅反而轻笑,“你不是总说,你不信鬼神吗?”
第三百九十七章 感同
“我不信鬼神,但因果之说,不能不信。”穆十四娘缓缓起身,重新为他擦拭湿发。
洛玉琅沉默了,直到她为自己系好发髻,才起身拥住了她,“我既不信鬼神,也不怕因果。我所做之事,皆为我自己而做。漫游心善,却不必为此伤神。”
见她依旧闷闷不乐,“如今看来,以后应当再不会有让你我如此伤神之事。若你觉得不安,我夫妻二人便日行一善,抵消了这因果,如何?”
穆十四娘与他两两相望,渐渐湿了眼眶,洛玉琅有些无措,借着十数日的思念,吻上了她的唇。
穆十四娘反倒因此清醒了过来,寻到机会,喘息着提醒他,“你回府,还未去和父亲请安呢。”
洛玉琅与她额间相抵,轻声说:“好。”
穆十四娘回避了他眼中浓浓的情愫,轻轻推开他,拿了外衫给他。
见独子十数日不见,终于归来,精神果然好了许多,更因为洛玉琅一脸的轻松畅快,咳嗽都少了许多。
“父亲,我再为您诊一回脉吧。”
洛玉琅闭目问脉,穆十四娘见到嘉诺又探头探脑,想进来又不敢进来的模样。
向他招了招手,等他来到自己面前,轻声向他解释,“莫出声,你父亲正给你祖父问诊呢。”
嘉诺立刻紧张地看着。
直到洛玉琅睁眼,“父亲,郁结最为伤身,待孩儿配制过新药,父亲安心静养,莫太伤神了。”
嘉诺跑过去,趴在洛老爷腿边,“祖父,你要听父亲的话。”
洛老爷轻笑着,抚着他的发髻,“怎么出汗了?”
嘉诺开始报喜,“祖父,我刚才一连三箭,皆中红心。”
“你是想让祖父去看?”
嘉诺果然点了点头。
“好,祖父这就去看看嘉诺的好箭法。”祖孙俩相偕而行,嘉诺牵着洛老爷的手,体贴地为他留意脚下。
洛玉琅在转变时,轻扯了穆十四娘,使得她诧异,“你不去看看吗?”
洛玉琅将她扯到自己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想回去继续。”
不顾穆十四娘咬了牙看他,径直牵着她上了通往院中的小径,之后惊讶出声,“竟开了这许多鸢尾,刚才怎么不曾留意?”
穆十四娘趁机说道:“不如我们好好赏赏吧。”
洛玉琅回头看她,“是要好好赏赏。”脚步却不曾停下。
穆十四娘读出他话中的别有深意,再次咬了牙看他,洛玉琅进了院子,直接抱起了她,“漫游难道不想吗?”
尽管穆十四娘因为又恼又羞,狠狠拧了他一把,他还是乐呵呵地,固执地要将自己的想法贯彻到底。
穆府的最终归属还是传到了京城,穆十四娘去看她时,直接告诉她。
吴夫人听后,只是捻着珠串跪在观音菩萨坐像前,不住诵念。
穆十四娘不太清楚她这样,是在替谁祈福,还是在替谁赎罪。
只静静看了她一会,默默退了出去。
等她走后,吴夫人终于哭了出来,“菩萨,一切皆是我的罪孽,罚我吧。”
并未走远的穆十四娘在门外安静得着,知女莫若母,自己的所为,再隐晦,也难瞒过母亲。
抬头望天,扪心自问,后悔吗?
之后轻轻一笑,她若为此后悔,那些惨死的姐妹,又有谁体恤她们半分?
回转身,朝着门内说道:“母亲,留了他们的性命,已算仁至义尽。母亲在伤心的同时,也多想想那些死去的姐妹,姨娘。也多想想,若是女儿未曾逃脱,如今又会如何?”
屋内的吴夫人突然捂住了嘴,哭得更加伤心。
穆十四娘说完,竟然觉得心中豁然开朗,压着的巨石不再。
她不是母亲,不会总拘泥于过去,于她而言,更愿意面向将来,凭着自己的心意,活成漫游,活成施思,亦或施掌柜。
只唯独不会活成昔日的穆十四娘。
下了广福寺的台阶,刚准备上马车,余光闪过熟悉的衣摆,回头说道:“来接便来接,这样偷偷摸摸做什么?”
洛玉琅轻笑着从树丛后走出来,“本想等你上了马车,再给你惊喜,不曾想漫游眼神如此厉害。”
穆十四娘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