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十四娘-第1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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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举正义的大旗,一道道懿旨颁发,朝夕之间,兴王伙同景家谋逆,已板上钉钉。
景家倒想翻盘,可惜太后遇刺之事,瞒得透死,直到所有证据齐备,兵马到了景家门口,景畴行才知晓此事。
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事实也是,谁手握纸笔,谁负责书写。
若是贪腐或是杀人越祸,都不可能祸及全族,唯有谋逆,全族上下,上至耄耋老人,下至襁褓孩童,全都一日同坠地狱。
景畴行先前还幻想着兴王举兵来救,后来得知,在向他动手的同时,兴王已认罪服诛。
景畴行万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急转直下,更没想到,刚刚经历丧女丧子之痛的太后,竟有这样的霹雳手段。
太后为显公正,居然让六扇门开堂公审。
景畴行看着眼前的证据,许多居然为真,惊慌之余,大声说道:“这些钱财,俱是洛家主亲送。”
有意语焉不详,想着拉了洛府下水,洛玉琅为求自救,说不准也会让自己脱了罪。
话一出口,堂内堂外,举座皆惊,倒是主审官稳住了心神,“既是如此,速速去请洛家主前来证言。”
捕头心领神会,此时消息刚刚传出,兵贵神速,擒贼先擒王,先抓了人再说。
洛老爷匆匆而来,望着被闯入府中的捕快直接上了枷锁的洛玉琅,惊慌地问道:“出了何事?”
捕快倒是和善,“洛老爷,因涉及景家谋逆一事,要请洛家主前去问话。”
洛玉琅生怕父亲旧疾引发,安抚道:“父亲,孩儿清者自清,勿需忧心。”
穆十四娘也从木花坊赶了回来,正好半路遇上,下了马车,拦住了他,“你,怎么了?”
她心慌,一心以为是死去的王上事发。
洛玉琅微微摇头,“想是景家胡乱攀咬,说清楚了,自然就放我回来了。”
穆十四娘仍不太敢确定,兴王与景家谋逆闹得满城风雨,要是牵扯,早就牵扯了。
“父亲恐怕会忧心,家中之事就有劳夫人了。”洛玉琅说完,捕快已经扯了他向前。
穆十四娘还想再问,已经有捕快拱手,“洛夫人,既在此遇上,也不必我们再四处寻觅,还请归府吧。”
穆十四娘这才知道,整个洛府的人如今都成了阶下囚,只不过洛老爷与她是囚于府中罢了。
捕快们倒是客气,依旧让她坐了马车,只是牵马之人不再是府中的护卫。
回了洛府,洛老爷望着她一脸愁容,“如今半个人都出不去,连消息都打探不了。”
穆十四娘怎么也想不通,洛玉琅为何像是全无准备,就连府里的护卫都没走脱半个。
含着隐秘的心事,忐忑地陪坐在洛老爷的书房。
担心老父亲身子受不住,悄悄让洛诚在茶水中下了安神的药,好让老人家睡上一觉。
平生头一次,与怯生生的嘉诺单独相处。
嘉诺年纪虽小,但心中存事,怎样劝他都不肯去睡。
穆十四娘只得招手让他过来,“怕吗?母亲领着你睡好不好?”
嘉诺眼中闪过欣喜,犹豫了一番,慢慢靠近了她,穆十四娘让他与自己同坐在椅子上,为他套了斗篷,“饿不饿?母亲幼时若要守夜,总会在火盆里烤上些吃食。”
嘉诺好奇地点了点头,穆十四娘拿起桌上冷掉的饼子,在火上烤着,不一会儿功夫,焦香味就传了开来。
嘉诺咽了两下口水,穆十四娘苦中作乐,“再等等。”
用小刀将饼子划开,灌入些糖粉,又烤制了一会,香香甜甜的味道弥漫屋内。
“当心烫着,慢些吃。”穆十四娘轻声细语的声音不时传出书房。
吃饱之后,嘉诺再也顶不住,看着轻靠着自己,已然熟睡的嘉诺,穆十四娘不由得想起了幼时的十五郎,两个人守夜之时,也是这般,相互依偎,只不过当时能烤制的,不过是些带壳的果子,吃得满嘴黑乎乎的。
想到十五郎,穆十四娘既希望他能为洛府声张,又怕他因此受了连累,惊吓了母亲。
将嘉诺送到床上后,独自去了小庙,在佛前跪至天明,祈求菩萨能饶恕所有的罪孽,更愿意替洛玉琅承担些。
小庙中,单独的供桌上,有洛玉琅置气一样从她那里重金买来的观音绣小画,穆十四娘跪在跟前,心中默默祈祷,“菩萨,所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更有浪子回头金不换之说,若能让漫乐少些坎坷,余愿再绣经幡,以除罪孽。”
恍惚中,似乎觉得菩萨睁了眼眸,望着她和善的笑。
穆十四娘欣喜万分,叩头不止。
既许下了心愿,自然是要履行。
第二日一早,焚香沐浴,斋戒之后,开始重绣经幡。
整整半个月,府中出不得也入不得。
洛玉琅也没有音讯。
穆十四娘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怀着如此沉重的心情刺绣。
自从出逃穆府,这种对前路的惶恐再没有过。
她心中后悔,若是知道有今日,当时自己就不该告诉他。
别人不知,自己还能不知道,这于洛玉琅来说,是逆鳞不能触碰。
夜色感受到了她的悲凉,开始有冰冷的雪花飘入窗内。
沾于她的发梢竟然没有立即融化。
白日不便,唯有夜晚无人时才能滴血去绣经幡上的经文。
穆十四娘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还能不能像以前那样,像老道人所说,是难得的纯净之血。
可她就是想做,现在的她,只有这样做,内心才能稍稍平静,不去胡思乱想。
洛老爷思子心重,终于抵挡不住,旧疾复发,终日咳嗽不断。
嘉诺心疼祖父,总在一旁抹泪。
洛老爷轻抚着他头上的两个发髻,“莫怕,祖父一贯如此,嘉诺不长大,祖父不会有事。”
得知穆十四娘将自己关在房内,没日没夜绣着经幡,不由感叹,“这样好的女子,若是因洛府遭了难,也是罪过。”
太后一向做事老道,拿了洛玉琅之后,只将他关在牢内,并不过堂。
也因她事先言明,一直将自己关在公主府的十五郎,竟然毫不知情。
第三百八十六章 消散
一个月后,太后查来查去,除了景畴行的那句口供,再没有洛府参与的证据。
轻松下来的太后,决定亲审洛玉琅。
关了月余的洛玉琅,除了胡须未打整,形容不如往日精致,神色依旧沉静。
见了太后,依礼跪拜了。
“洛家主,你可有话说。”
洛玉琅抬头,看着这个与芜阳丧事上截然不同的妇人,心中有些佩服,儿女俱亡,她竟还能手握权柄,掌控朝政。
自己不过蜻蜓点水般开了个头,她竟然沿着脉络,织就了一张大网。
“回太后,微臣无话可说。”
洛玉琅的话分明让太后意外,“你不求饶吗?”
洛玉琅坦然回答,“我为何要求饶。”
太后冷哼一声,“你暗中资助逆贼,妄图助景家造反,想着家中老父亲,苦心求娶的娇妻,刚刚开蒙的幼子,洛府数百年基业,你也该替他们想想才是。”
洛玉琅问道:“太后是说景家问我要银子之事?”
太后用眼神告诉他,他心知肚明。
洛玉琅继续回道:“太后,景家自我知事起,不知从洛府要了多少银子,还回回巧立明目,我深受父辈教诲,说既是姻亲,他讨要些银子,给他便是,全当买个太平。”
太后一时失语,哪有这样自圆其说的,还将景家说得如此不堪。
洛玉琅继续说着,“我曾经想与他撇净,无奈母亲尚在,无论我承不承认,都是姻亲。太过苛刻,倒会受人诟病。所以,虽然不喜,倒也算了。”
“近日,你给多少?”
洛玉琅坦然回道:“银票三万有余,现银五千两。俱是我亲自送去的。”
“为何要亲自去送?”太后立刻追问。
洛玉琅叹了声气,“母亲近年报恙,如今越发严重,总说些昔日旧事。太后也知,我生母另有其人。景家主说,若我不依,就将这些陈年往事俱翻腾出来。我倒一向不在乎,但父亲如今身体不好,我怕再将生母之事拿出来说,是对生母最为不孝,所以就依了他。”
这话不算是假,景畴行确实要求他不假手于人,亲自去送的。
而洛玉琅生母之事,虽说早成了街知苍闻之事,但内情到底如何,尚无定论。
洛玉琅为了颜面在意些,也算不什么。
“这景家一向无耻至极,可是,你为何此次如此大方?”太后问得不是没有道理,若没有其他勾当,给个一万有余已足够抵挡个三年五载了。
三万五千两是什么概念,吴越富庶,一年的赋税都不超百万两,除去开支,最后她能经手的,又能剩下多少。
这样的大手笔,在如此敏感的时刻,若说他不是预埋伏笔,实难说得过去。
“太后,景畴行言明,景家眼看大势已去,吴越恐难以容身。举家外迁需要银两,要我助他一回,以后,我也好过个清静日子。”
洛玉琅坦然看着太后,“我一想,说得也是有理,长痛不如短痛,就答应了。”
“他明里暗里帮着兴王,大局未定,如何会肯走?”太后威严高坐,冷声问他。
洛玉琅摇头,“这是他的原话。我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亏他眼拙,兴王如何能成事?滑不溜地及早抽身,倒是聪明人所为。”
太后再一次无言以对。朝中向着兴王的不止景家一门,若不是兴王急不可待,派出刺客闹了这么一出,她也只能等到秋后暗地里算帐。
像洛府这样的人家,就算暗地里出了钱,也只能算他豆腐落水,怪不得别人,只怪自己没有眼光,白白损耗了钱银。
“现在景畴行一口咬定,你亦有参与,你有何话说。”
洛玉琅垂头丧气,只摇头不说话。
“那便依律行事。”太后说完准备起身,洛玉琅抬头,“太后,是我家门不幸,结了这样的姻亲。又一贯被他打秋风,习惯了。一切只是我一人所为,连父亲都不知情,还望太后,祸不及妻儿。”
太后走到他身前,“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可认罚?”
这话一出口,低头的洛玉琅直接挑了眉,又是一个要银子的,看在自己一时怒气难忍杀了你的儿子,也该出些银子,以示歉疚。
“微臣认罚。”
太后看着恭敬伏地的洛玉琅,咬了牙,“你既出得起三万五千两,那也应当罚得起三十万两吧。”
洛玉琅姿势不变,“微臣认罚,只是恳求太后,准许日后分次给付。每年十万两,三年付清。”
“好。”太后回答得十分爽快,“只是洛家主,三年之内,不得离境。”
洛玉琅回应得极为爽快,“微臣遵旨。”
“若偷偷遁走,便老账新账一同清算。”太后也接得爽快。
洛玉琅似有些无奈地微微摇头,“微臣不敢。”
出宫之后,洛玉琅辞谢了宫中相送的马车,一路步行归府。
对路人诧异的眼光视如无睹。
洛诚带着护卫在府门前的官兵撤走的同时,就骑马出来相迎。
半路遇见,洛玉琅一身狼狈站于街面中央,望着他轻笑。
洛诚眼中一热,也不言语,只领着护卫下马,皆单膝跪于跟前,“迎家主归府。”
洛玉琅依旧轻笑,虚扶了一把,“牵马来。”
马是同一匹,曾伴着红衫峻朗的少年郎。
经历过岁月的磨砺,马上的人不再如昔日那般讲究,却是另一种低调的张扬。
夕阳照着归人,天边的霞光将所人镀成了金色,洛玉琅突然笑了,花钱销灾,亘古不变,虽然破费不少,但至此后,一直如附骨之蛆的景家将不复存在。
让他怎能不畅快,知事以来,那份浓得化不开的屈辱感,终于不复存在。
良久又流露了一丝苦笑,不得不承认,若是没有它的力量,自己不可能在兴王府如履平地,探知最隐秘的讯息。
也不可能在广福寺,禁军重重守卫之下,如入无人之境,完成计划之后,又全身而退。
关键是,这一切永远都不会牵扯到自己身上,毕竟在世人眼中,洛玉琅不过是身家丰厚,桀骜不驯之人。
第三百八十七章 契合
上了洛府门前的街面,洛老爷领着嘉诺与穆十四娘一同等在府门前。
轻易不会大开的正门,正四门大开,等候着主人归来。
洛玉琅跃下马,快步走了过去。
洛老爷不待他行礼,就扶住了他,“可还无碍?”
洛玉琅摇头,看着父亲鬓间多生的华发,心生内疚,“父亲,孩儿不孝,让您忧心了。”
洛老爷泪中带笑,“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折腾一阵。”
嘉诺抬头望着他俩,终于想了一句,“父亲,你胡子好长。”
“刮过就没了。”洛玉琅紧张地看向穆十四娘,心说这孩子真不会说话,哪壶不开提哪壶。
穆十四娘却误会了,“家主,先入府吧。”
见洛玉琅总是去摸自己长长了的胡须,又添了一句,“府中仪式已经备好,只等家主沐浴更衣。”
“夫人辛苦。”洛玉琅想去牵她的手,却被她避开了,洛玉琅一眼就看到了她包扎的手指,穆十四娘只得赶紧用衣袖遮住。
“正是,你最爱洁净,先去沐浴更衣,之后还有接风宴。”洛老爷素知他的脾性,月余的牢狱之灾,他怎能忍受。
上了小径,洛玉琅刚想捉住她的手察看,穆十四娘就坦然说道:“我正在绣经幡。”
洛玉琅无言地看着她,却未留神自己握紧了她的手,“疼的。”穆十四娘一声提醒,吓得他赶紧放开。
“如今我已平安,再不要做这傻,”傻字还未出口,就被穆十四娘捂了嘴,“我诚心诚意,你莫乱说。”
因为重新拿起针线,穆十四娘的指尖又有了薄茧,洛玉琅感受着唇上的冰凉,既心疼又不想即刻拿开。
“先去沐浴吧。”穆十四娘见他只晓得望着自己发呆,催促道。
洛玉琅略显尴尬,“也是,实在难忍。”
穆十四娘轻笑着走在他身后,“小厨房里烧足了热水,家主尽管放心。”
洛玉琅回头,轻笑,“漫游放心,我并没有老去。”
穆十四娘越发开心,“你现在只是狼狈了些,离苍老还远着呢。”
洗去身上的污垢,洛玉琅一身爽利地披散着头发,享受着穆十四娘为他擦拭的温情。
“先添件夹衫吧,袜子也不穿,待会要着凉了。”穆十四娘关切地说他。
却换来他的摇头,“我不冷。”
奈何夫人觉得他冷,强行为他穿上了,洛玉琅无奈摇头,“不如漫游将棉服也为我穿上吧。”
穆十四娘知道他是打趣,自然不会理他。
等两人再次来到洛老爷的正堂,洛老爷已与嘉诺等候在那,合家吃了一顿团圆饭。
“官兵离去之前,太后已来了懿旨,说是你母亲报恙日久,想来与谋逆无关,只是褫夺了封诰,再不得出府。”洛老爷轻声说道。
洛玉琅淡然说道:“太后敲诈了洛府三十万两,换阖府平安。”
洛老爷张了张嘴,最后点头不止,“能用银子买的,都不算难事。”
“能用洛府吴越三年的收成换你平安,我觉得不贵啊。”穆十四娘接了话。
洛玉琅轻笑,“夫人说得极是。”
嘉诺插了句话,“母亲,我还想吃你烤的饼子。”
洛老爷心疼孙儿,“几乎日日念叨,我说母亲不得空,烤过几回,他都说不好吃。”
洛玉琅挑了眉,“漫游还有这样的手艺?”
穆十四娘转头吩咐人抬了火炉进来,胡麻饼是现成的,烤得微微焦黄,依旧灌了糖粉进去,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