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十四娘-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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倔强的语气越发令洛老爷担忧,“我老了,许多事也帮不上你,你心素来不在吴越,南唐也罢,后周也好,慢慢经营即可,为了这伤身累心,就不值得了。”
洛玉琅默默点了头,穆十四娘不想父子俩尴尬,“今日这饺子好吃,父亲,家主,都快尝尝吧。”
洛玉琅盯着锅子中翻腾的饺子,想着在苏城时,自己不惜长途跋涉都要赶去陪她过节,还借着锅中的饺子打趣她,而今怎么竟越想越心酸呢。
穆十四娘放了一个热腾腾的饺子在他的碗中,“家中,这是你喜欢的肉饺子。”
洛玉琅转头,穆十四娘双眼仍旧清澈,让他有些不忍直视,默默吃下碗中的饺子,不知为何尝不出昔日的香甜。
他的沉闷穆十四娘如何感受不到,因为洛玉琅的回避,她也没有机会深究他的子嗣之说是真是假,但在她看来,若真如洛玉琅所说,倒也没什么,眼前不是已经有嘉诺了吗?
等席散,两个人终于得以单独走在小径上,穆十四娘便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洛玉琅默默听着,突然轻笑,“我诓你的,你还真信了?”
穆十四娘咬着唇,恨恨看着他,自己是下了怎样的决心才能将这话说出口,“不理你了。”
洛玉琅扯住她的衣袖,不让她离开,“刚吃饱,不在这里走走,消消食,这么快回去做什么?”
“我年节的新衣还差些针线。”穆十四娘的借口,被洛玉琅无情地拆穿,“我早间明明看到你绣的是小儿的衣衫。”
穆十四娘回头,“侄儿快要落地,我这个做姑母的,自然是要送几件小衫的。”
洛玉琅闷闷点头。
“是母亲托我的,说是本该她绣,可她如此眼神不好,”不等她说完,洛玉琅已经接话,“随你高兴吧。”
穆十四娘停下脚步,“我不知你话中真假,但我所言皆是真心,子嗣有也好,没有也罢,于我而言,并不重要。”
洛玉琅下意识回避了她的眼神,“都说了,只是顽笑。”
穆十四娘岔开话题,“不知外面这时可还热闹?”
“应该散了吧。”洛玉琅看月已上中天,“年节临近,街面上日日都热闹得很。明日去逛逛如何?”
穆十四娘摇头,“府里还有一大堆事呢,再说木花坊那边,也要时常去看看的。”
第二日,洛玉琅独上烟霞观,弘阳真人身边多了一位老熟人,是那日替洛玉琅驱邪的老道。
洛玉琅拱手问过他的姓名,老道却摇头,“我刚从无名师叔处归来,本想求个真解,不曾想,归来师弟竟说你又有了新的造化,道人自观内出生,自诩已超脱凡尘,如今看来,是我浅见了。”
洛玉琅见他依旧言语无状,前言不搭后语,便将自己的怀疑询问了弘阳真人。
老道却插了话,“你有了这样的造化,还贪恋这俗尘做什么?”
弘阳真人见洛玉琅变了脸色,“洛家主上有父母,又有妻儿,哪里轻易抛却得下。”
洛玉琅觉得终于有人理解,再加上前次得弘阳真人倾力相助,也算是帮了大忙。“我乃家中独子,”
话未说完,老道又不耐烦道:“你不是已有了子嗣吗?”
洛玉琅有口难辩,暗自咬了牙,好让自己冷静下来,“两位真人,我只是有些不解,为何会如此?”
老道又开始当仁不让,抢在弘阳真人前面,“你当它轻易就能修行千年而不灭?这其中必要能忍寻常所不能忍,受寻常所不能受之苦。”
洛玉琅强行让自己忽略他的话,依旧面向弘阳真人,“那它为何会落到如此境地?”他的话中话,弘阳真人默默点了头,密室中,它最后的几句话,他也曾听到过。
“修行之苦,苦在临门之时,这是它的劫数,越过了,它就能生,越不过,自然消亡。”弘阳真人解释得牵强,洛玉琅仍旧不太明白。
老道还想插话,洛玉琅直接开了口,“敢问真人,我该去哪里求个真解?”
第三百六十八章 旧事
这个问题确实难倒了弘阳真人,世间广大,但他们见过听过的道家仙长最年长者,不过寥寥。
与烟霞观最亲近的无名道长百年高寿,算是他们所亲见的最年长者。
而洛玉琅所求之真解,无名道长也没有明晰的思路可以提供。
洛玉琅耐着性子,听弘阳真人和师兄说了许多论断,总算让他摸到了些脉络,对夺舍和永生添了些新的见识。
穆十四娘见他归来后,仍旧闷闷不乐坐在书房,虽然手里拿着账本,却许久都不曾翻页。
从柜子里拿出新做好的绦子,在他面前晃了晃,“荷包你不想换,那就换绦子吧,新年新气象嘛!”
洛玉琅解下腰间的荷包递给了她,穆十四娘忍不住取笑,“里面装了些什么?这么实诚。”
洛玉琅示意她自己去看。
穆十四娘一样一样翻出来,都是些旧物,有当初自己报恩的几锭小银,鸢尾花小绣,还有些他随身的物品。
“这银子你又不会花,为何不收起来,每日挂着,不沉吗?”穆十四娘将那几锭小银放在手心,曾几何时,这样的银子在她眼里也是巨款了。
洛玉琅回答:“带着踏实。”
穆十四娘抿嘴轻笑,“还有这绣像,怎么不裱起来?你如今的荷包,我都绣上了鸢尾。”
“带着踏实。”要不是洛玉琅态度真诚,穆十四娘都要以为他是敷衍了。
“倒是你,我头次给你的银簪哪去了?”
穆十四娘直接将妆奁盒搬了过来,一层一层打开来,其中一层,血色的鸢尾簪静静躺在里面。
穆十四娘心中诧异,自己明明记得,已经另装了盒子收好了的。
来不及细细思量,只得很快地合上了。
悄悄打量洛玉琅,发现他似乎并未留意。
下一层,就是穆十四娘自幼带着的细小银簪和洛玉琅在她扮男装时,借故送给她的银簪。
旧物近在眼前,往事也浮于脑海。
“那个院子一切如故,得了空,我陪你再去走走。”洛玉琅脑海中,尽是当时稚嫩的穆十四娘,懵懂地依靠在桃花树下,而那时的自己,也没省事到哪里去。
“你当时诓我在那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洛玉琅如何能老实坦陈过往,轻咳了一声,“也没想什么。”
穆十四娘转头仔细打量着他,“说了我也不会怪你的。”
洛玉琅挑了挑眉,岔开了话题,“茶都凉了,这些人也不晓得来换一换。”
穆十四娘却没打算就此饶过,“你是不是打算就此拐了我?”
突然提起这样的陈年往事,洛玉琅有些头疼,也无心再忧虑自己的事,“从未想过,倒是你,那时真的只当我是恩人看待?”
穆十四娘也有些头大,往事纷扰,早就混搅在一处,哪里能准确地说出来,“应该是吧?”
见她自己都已不能肯定,洛玉琅决定不自损形象,“看来,漫游当时也曾为我的风采动过心?”
穆十四娘轻笑,“当时的洛府公子,可不怎么讨人喜欢。”
洛玉琅挑了眉,“是吗?”
穆十四娘看着手心一胖一瘦,一长一短,风格迥异的两支银簪,“不过,无论何时想起,漫乐对我倒也算真诚。”
“也算而已吗?”洛玉琅觉得有些受伤。
穆十四娘回答,“比起我当时的一片赤诚,你扪心自问,又如何?”
洛玉琅只想尽快岔开话题,好回避了自己少不更事时的孟浪之举,“无论我所为是否成熟,但我对你的心,断断不能否认吧?”
穆十四娘见他终于被往事所累,不再眉头紧锁,困于难解之事,“这倒是应该领情的。”
洛玉琅从她手心抽过两支银簪,感叹,“这银簪是我梳发髻时的头一根,后来听说你竟轻易抛了,我还暗自伤心了好一阵呢。”
“母亲只不过替我保管,哪里会丢?”穆十四娘解释着。
“论起来,你的这根应该属于我了。”洛玉琅惋惜着这银簪他不能带,“初识时,你就送了我的,后来在小院里,你又送了我的一次。”
“当时你自己不接的。”穆十四娘努力为自己挽回着排面。
“对你,我一向心软,轻易就拿了你的东西,如同往你心中压了巨石,我如何舍得?”
“当时你可不是这样说的。”穆十四娘作势去抢,洛玉琅抬高了手,身量的差距让她望尘莫及。
“不如两根打作一根,我正好带。”洛玉琅轻笑看着趴在自己胸前的穆十四娘,“就像你前日说的,我也打一根鸢尾,正好与你配成一对。”
“那你还不画个花样。”穆十四娘取了纸笔,递给了他。
洛玉琅接过,信手捻来,一朵素色的鸢尾花展现在纸上。
穆十四娘拔下自己那根,饶有兴致地比对,“倒是比我的内敛。”
洛玉琅重新帮她插上,眼神却下意识扫向了她的妆奁盒,听她数次说要收起来,为何每次总能再次看到?
“现在送到铺子里,不晓得赶不赶得上年节?”穆十四娘拿着洛玉琅刚刚画就的图样,算着铺子年节关张的日子。
洛玉琅接过,细细折好,与那两支银簪一同放入荷包之中,“年后吧,慢工出细活。”
穆十四娘见他又开始发呆,不想他独自苦闷,“不如我们去花园里走走吧。”
洛玉琅摇头,“嘉诺日日在那里学箭,还是莫要扰了的好。”
穆十四娘知道他是怕再被缠上去当师傅,又说起了景妍凝如今的状况,“宣和堂那里,最近倒是好些了,天气好时,也会在院中走动走动。”
洛玉琅接话,“你去木花坊时,正好被景家探望的人遇上,好一顿说道。”
“说什么?”穆十四娘难免紧张,好不容易打发走了红衫绿衫两位小娘子,自己的丈夫总被人觊觎的感觉实在不好。
“说是想接她回景家住住。”这样的老调重谈,穆十四娘听过多次,也明白洛玉琅必不会肯。
“总不消停,也不知为了什么?”穆十四娘的报怨,听在洛玉琅耳中,却有些暖心,“漫游担心什么?”
第三百六十九章 妇人
“倒不是担心,只是难得清静,有些不解罢了。”穆十四娘心说,我可不会吃这种平白无故的醋。
“恐怕难得清静,冬至时我们躲过了入宫,年三十这次,怕是不好再躲。”洛玉琅如今的心境,已大不一样,要他耐着性子去应和这些,真是了无兴致。
“她所求的绣品,木花坊已帮了忙,她还能说什么?”
洛玉琅不忍点破,内宅的纷争,不死不休。他的漫游无心于此,归功于洛府的清静,让她得偿所愿。
可出了洛府,何曾消停过一刻。
“防人之心不可无,不是人人都像漫游一样,坦荡渡日的。”
洛玉琅的点醒让穆十四娘不由得坐直了,是啊,太平舒心日子过得太久,她都几乎忘了在穆府之中的挣扎了。
“不惹事,也不必怕事。”穆十四娘说完,洛玉琅就乐了起来,“下次再有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伤及自身,万一真摔着了,可没有后悔药吃。”
穆十四娘自信地说道:“出嫁从夫,今日早不同往日了。你看现在穆府还来挑事吗?”
洛玉琅点头,他与公主府都大方,得了实惠的穆府倒是没再生事。
要是景家也能如此打发就好了,可惜那样贪欲满满的人家,怎么可能轻易就愿意与洛府断了联系。
年三十时,洛玉琅在宫门前与穆十四娘分道而行。穆十四娘走了很远,回头还是能看到他张望的模样。
虽然洛玉琅品级不算高,但家世摆在那里,穆十四娘走在一众贵妇之中,前面只有数人,身后则蜿蜒有些看不到头,且临近的人都比她年长。
有人回头看她,是景家主母,在景妍凝的院中见过,当时洛玉琅并没有给她多少脸面。
所以,一路行来,穆十四娘干脆低眉敛目,只做庄重的模样,不紧不慢随着大流。
可她知道,无数的眼光还是停留在她身上,或许大家都想看看,没了洛家主的庇护,她这个出身不高的庶女,到底如何。
穆府严苛的规矩,此时竟成了她的助力,冰雪路滑,不时有妇人踉跄,她却始终仪态端庄,从不曾踏错一步。
入了大殿,叩首拜见时,看到了正中高位上的太后,穆十四娘顿时轻松不少,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有人想攀高踩低,也得思量着些吧。
依次回了座位后,就是一阵寒暄,穆十四娘静静当个看客,后宫和前庭的牵扯,也让这些寒暄别有深意。
今年在后宫新得了子嗣的,母族自然意气风发,笑声都爽朗些。
穆十四娘怎样都没料到,这风居然会刮到她的身上。“洛夫人也已成婚多时,怎么再也不见喜讯了?”
说话的是景家主母,因为受不了别人对景玉霜的挤兑和太后的扇风点火,就将矛头对准了她。
穆十四娘只得微微低头,显得羞涩些,这种事,她将姿态放低些就行,倒不必出声回应。
太后果然护食,“洛夫人早已有了子嗣,景夫人这话也太奇怪了些。”
可惜景家主母如何肯轻易放过,“洛府数代单传,还是子嗣丰荣些的好。”
太后又接了话,“景夫人有这样的闲心,还是多操心家中之事吧。”
满堂都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愿去招惹这样的风头。
景家主母居然又开了口,“我只是觉得玉琅这个儿子来得奇怪,记得当时,玉琅可是外出医治腿疾了的。”
穆十四娘不明白景家主母为何今日像吃错了药一样,非指着自己一个人针对,送那两个小娘子回去,至于这样恶语相向吗?
正犹豫着要不要接了她这个话茬,太后又主动为她出头,“这做人啊,最是要积口德,远的不好说,这遭了现世报,亏了自己的子孙荫德就不好了。”
景玉霜咬牙正想开口,就被王上的正妃拦了下来,“大过年的,怎么有人这样的不识趣,偏要让母后不舒心。”
由始至终,穆十四娘都未发一言,只觉得这宫宴之上的风度气质,怎么连穆府都不如,穆家主一言九鼎,大夫人在内宅之中独树一帜,小辈旁枝从来都是毕恭毕敬,哪里敢这样逞些无用的口舌。
感念太后的仗义相助,穆十四娘在辞谢时,格外尊重。
她不知的是,在她走后,太后意有所指地说道:“越看越喜欢,荣辱不惊,气度自生,这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
王上的正妃适时又添了一句,“也难怪洛家主于万千人之中单单挑中了她,确实比那些名不副实,有失门风的高门贵女强上许多。”
景玉霜拧紧了手里的丝巾,母亲今日的失态,一为她始终没有子嗣受了景家的压力;二为又与洛府断了联系心生怨念。
方才明明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庶女吓得话都不晓得怎么说了,太后这帮人却还在为她粉饰,真是贻笑大方。
穆十四娘随着众人走上甬道,寒风扑面而来,忍不住拢紧了白裘的斗篷,景家主母却突然回转身,冷眼望着她,“别总想着将自己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庶妹们送上玉琅的床,生生坏了洛府的风水。”
穆十四娘又拢紧了白裘斗篷,“景夫人,这些琐事,向来是家主自己做主,与我无关。今日实在天寒,此处不便闲谈,晚辈先行一步了。”
说完越过景家主母,径直朝前走了。
旁边的人相换了眼神,刚才在殿内,这位一直默默无言,现在看来,也不是软弱任欺之人,不过扮猪吃虎罢了。
景家主母到底上了年纪,地面湿滑,哪里有穆十四娘走得轻巧,只能眼睁睁看她越走越远。却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