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十四娘-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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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方丈和僧众在前面领路,悄悄替他擦去额头的汗珠。
之后在大殿里,洛玉琅在方丈的亲自主持下,一篇《金刚经》念下来,后背就已濡湿。
跪在她身后的穆十四娘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抬头望着菩萨的金身,许下宏愿,定要像前次所绣的经幡一样,在广福寺,重绣一幅,以求菩萨庇护,保佑洛玉琅顺利逃过此劫。
夫妻俩同住在后山的客居中,每日素衣箪食。
洛玉琅清早就去前庙随着方丈静坐参禅,实则仍想以《金刚经》驱散体内的邪祟。
穆十四娘则照着母亲先前那样,悄悄以血染线,绣着经幡上的符文。
洛玉琅在时,总不许她再动针线,拉着她在后山游走,“还记得,我以前悄悄在这里等你的事吗?”
穆十四娘摸在身边的竹子,“我记得这片以前只有几根竹子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了竹林。”
洛玉琅想起她那日在雪地里刨笋子的模样,“是啊,得亏你走得早,不然就成不了林了。”
“胡说,竹子只要没断根,总能发出新笋。”
洛玉琅听后,却沉默了。
现在藏在他身体内的邪祟,不正是这样,只要没有彻底消散,总有可能会卷土重来。
穆十四娘听到动静,轻声问他,“你看看,那里是什么?”
洛玉琅定睛一看,是只山鸡,轻声回她,“再馋,也要忍忍,寺中不好杀生。”
“谁馋了,我不过以为是兔子。”穆十四娘自然不会承认,连着吃了半个月的素餐,居然老是想起,洛玉琅当初在红崖山落难时,烤制的兔子。
“兔子也不好杀的。”洛玉琅接着说道。
穆十四娘轻轻踢了他一脚,之后挑衅了看着他。
洛玉琅挑了眉回看她,“你确实与当初不一样了。”
“现在的我,可没以前那么好诓骗了。”穆十四娘得意地说完,洛玉琅温和地看她,“夫人说的是。”
走到与后山的分岔路口,穆十四娘起了兴致,“不如我去后山看看吧?”
洛玉琅愣了下神,摇头说道:“今日风大,你手凉,我们先回去。等有了晚霞,再来不迟。”
回去的路上,穆十四娘见他神色微变,担忧地问他,“可是不舒服?”
洛玉琅虽摇头表示无妨,安抚过她之后,回头望向后山的方向,敛了神色。
方才穆十四娘一提起后山,分明感觉到内心一阵波动,与那厮朝夕相处了年余,这种感觉属于谁,自己再清楚不过。
广福寺的后山,与红崖有几分相似,他不能轻易冒险。
越想越后怕,送穆十四娘回房之后,独自去了大殿,默念了十数遍《金刚经》,全身湿透之后,才将那份奇怪的感觉驱散。
乘着夜色步出大殿,头顶那弯冷月,照得他身影细长。一如阴魂不散的那抹邪祟,任他前进或是后退,皆如影随行,摆不脱甩不掉。
洛玉琅渐渐心烦意乱,顺手操起庭院里的扫把狠狠向影子扫去。
“阿弥陀佛。”一声梵音响起,方丈缓缓走了出来,音调不高,却让洛玉琅瞬时恢复了清明。
他赶紧敛了心神,放下手边的扫把。
“洛家主,深夜至此为大殿除尘,真是诚心之人。”方丈依然言语谦和,洛玉琅却不敢大意,佛门正道,最忌邪祟,他不知道,方丈若是知道实情,会如何待他。
“一觉醒来,再难入眠,索性来前殿走走,看月华胜雪,起了兴致。”
方丈对他的解释不置可否,却也未深究。
“初识时,我便说过,洛家主身有佛性。这半月来,洛家主潜心问禅,可有收获?”
洛玉琅答道:“弟子学浅,若问收获,便是心静如水,不再似往日般浮燥。”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世人皆道《金刚经》可宁神护体,殊不知,唯有放下自我,才能了悟无我。”方丈目光如炬,又说了句,“洛家主若想宁神护体,不如再添样《心经》吧。”
洛玉琅自然轻声谢过,方丈走后,他突然想起,当初玄诚道人就是方丈向父亲举荐的,虽然佛道不分家,可方丈分明和玄诚道人十分熟悉。
疑心生暗鬼,他现在草木皆兵,越发觉得方丈话中有话。
但他确实是凭着穆十四娘所绣的经幡逃脱巨蛇的禁锢,说明佛家法度的正气确实对巨蛇有克制之功。
反正了无睡意,干脆重新回了大殿,翻出一旁的《心经》,就着佛前的烛火,念了一遍,果然腹中又开始翻腾,仔细感悟了之后,确定是腹中那颗珠子所致。
第二百九十七章
所谓病急乱投医,洛玉琅盘腿坐于佛前,诵念着经文,腹中那团火热烧灼得越厉害,他越心安。
穆十四娘这边,因为是第二次绣,速度要快上许多,原本以为经幡大些会慢上许多,没承想进度并不慢。
唯一担心的就是,符文字形大些,所需的丝线自然费得多些,又连着吃了一个月的素,气血有亏的她觉得起身时,总有些头昏。
怕洛玉琅担心,再不提去后山之事,反而喜欢在他得空时,窝在他怀里,静静陪他看经书。
洛玉琅看她画的降妖除魔图样,按图索骥寻了经书,当成故事讲给她听。
穆十四娘才明白,自己绣的是当初释迦摩尼即将证悟成佛,以禅定、慈悲和智慧,化解欲望之主魔王波旬派来的魔众袭扰,释迦最终通过磨炼,降服了心魔和外魔,证得觉悟的故事。
洛玉琅添油加醋,说得绘声绘色,加之穆十四娘对那些鬼怪早就记在心中,吓得根本不敢独自熄灯去睡。
还好他早已习惯白日里在大殿里打坐歇息,晚间并不困,干脆守着她。
穆十四娘睡着了都不肯松开他的手,洛玉琅看着她的睡容,“平日里见你张牙舞爪惯了,居然忘了你根本就是一个没胆的小免子,这才哪到哪,就怕成这样。”
想来又觉得欣慰,自己现在这样,她居然没有敬而远之,也算是自己的造化了。
回味着自己给她讲的故事,开始了悟《金刚经》的真谛,只要自己坚定内心,也能像佛祖那样,降服心内心外之魔,正本清源。
由此想起方丈那晚的话,‘唯有放下自我,才能了悟无我。’岂不正是点化自己。
想着自己还由此怀疑方丈的用心,真有于心有愧,太小人之心了。
想起巨蛇曾经说过挑中自己的原因,不过八岁稚童便执念顽强。现在看来,巨蛇能孤苦地存活将近千年,不就是靠着一股执念坚持下来。
无论《金刚经》或是《心经》都是让自己放下执念,回归无我。
可他不能放下身边的人,放下年迈的父亲,他做不到,也不想做。
经历的坎坷越多,这股执念越深。他不相信这世间没有克制之法。
趁着穆十四娘熟睡,去看了她所绣的经幡,手抚上经幡中的符文时,腹中又是一阵激荡,比坐在大殿上更加强烈。
他怎能不明白是何缘故,心中一阵绞痛,这丫头,怪不得自己在时,从不刺绣,竟是因为要瞒着他以血浸染丝线。
心潮澎湃,手抚着符文,任由腹中之火如何翻腾,都盖不过他的心痛。
等穆十四娘醒来,洛玉琅第一句话就是,“收拾一下,我们回府。”
穆十四娘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回答,“今日是什么大日子吗?”
“不是,只是不想你再绣了。”
穆十四娘这才留意到被他拿到身前的绣架,“胡说什么?快要完工了呢。”
“什么都不必说了,今日就回府。”
洛玉琅的坚持让穆十四娘直接跳下床,鞋都未穿,直接扯了他,一本正经地问道:“是它又控制你了吗?所以,它才会不想让我再绣,因为它害怕了!”
“没有。”
可惜穆十四娘根本不理会他的辩解,胡乱穿上了鞋,一边穿着外衫,一边说道:“我不管你是与不是,要想我半途而废,万万不可能。”
又谨慎地打量着他,“这是佛门之地,量你也不敢造次,赶紧地离了他,我们不与你计较。”
洛玉琅无奈地摇头,“它若真占了先机,第一时间就是逃离这里,哪里会这样和气的与你说话。”
“那可不一定,以前打交道时,也不曾见他有多厉害。”
洛玉琅不禁失笑,“你脸色越来越难看,手脚也越发地冰凉,这里又只能素食。我不能让你为我如此受累。”
“这世上茹素的何止万千,不都好好的活着。我既诚心要做此事,便不会半途而废。你若再劝我,就是居心叵测。”
洛玉琅实在无奈,“那你慢慢绣,莫太伤身了。”
穆十四娘心说,本来是有这想法,可你今早这样一闹,我能不加快吗?谁知道哪天会生变故。
“你当真没事?”穆十四娘本来打算去打水洗漱,脚跨过门槛又退了回来,不放心地问了句。
洛玉琅干脆张开怀抱,“不如你过来试试?”
哪知穆十四娘当真走了过来,“试试就试试。”
伏在他怀里,好好感受了一番,“我还是不能确定呢?”
洛玉琅挑了眉,“佛门净地,有些事不能做。”
穆十四娘警觉地起身,“他可没有这样守规矩。”
洛玉琅失笑,轻抚了她的脸,“我也想来着,可惜行势比人强,再想,也得忍着。”
“我知道你心焦,等我绣成了,若还是不见好转,我们再去另想办法。总之,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穆十四娘神色坚定,在她看来,佛祖如果不管用,就去求别的神仙。
“亏我还自诩能护你周全,现在明明是你援救于我才是。”洛玉琅说着这样服软的话,却是满脸的自得。
穆十四娘当他还在计较经幡之事,“我心中有把握,不会勉强为之的。”
洛玉琅见她手腕上疤痕犹在,“每日都涂了药的,怎么不见退去呢?”
穆十四娘见他不去担心自己,还来担心自己的小伤,瞬时没了再怀疑他的心思,“我去打水,洗漱后,我们各忙各的吧!”
洛玉琅却不肯放她离开,“还没验明正身呢!”
“我相信自己。”穆十四娘说完,趁他不备,起身离开。
洛玉琅盯着绣架,想着穆十四娘刚才的话,“是啊,佛祖奈何不了你,我可以去求道祖。差点忘了,那里才是你的本源。”
谁知他的这番试探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心有不甘之下,又讹了一句,“怕了吗?”
还是没有回应。
“其实不必你死我活,只要你能另寻生路,我自然会大开方便之门。”
他一直主动挑起话题,可惜直到穆十四娘回来,都如泥牛入海,毫无回响。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主意
两人吃过早饭,简单的馒头稀粥,但是因为酸笋的味道十分适口,穆十四娘居然多吃了半个,洛玉琅满眼心疼,“等绣完了,你先回府,好好补补身子。”
穆十四娘示意他赶紧喝完碗里的粥,“我就是这么长大的,哪有那么娇贵。”
“你如今嫁给了我,自然是要娇养的。”洛玉琅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呵护长大的小丫头,不由得想起了她在小院中为自己下厨之事。
穆十四娘见他自个在那里偷笑,自然要问,“想什么呢?”
洛玉琅将手里的馒头扔进口中,细嚼慢咽之后,才回答她的问题,“望仕可曾点评过夫人的厨艺?”
穆十四娘收拾碗筷的动作一顿,“你刚才还说要娇养我来着。”
洛玉琅轻笑,“自然。”
“那提这些做什么?”穆十四娘极不自然地收拾完桌面,捧着碗筷就走了出去。
洛玉琅挑了眉,趁她还未走远,“想来是点评过了,否则夫人的自信哪里去了?”
等穆十四娘回转,准备好说辞还击时,洛玉琅早已经没了人影。
坐在绣架前,体味着洛玉琅刚才的话,“为了验明正身,你倒是使尽了全力啊。”
想着他身体里的另一个,穆十四娘抚着自己亲手绣的符文,“这回我不但吃了素,还待在这香火鼎盛的广福寺里,效力应当要强上许多吧。”
大功告成之时,想着时辰尚早,干脆直接送过去,自己也好亲眼见见这经幡是否有真有法力。
正值寺庙晚课时间,洛玉琅手捧经幡来到大殿前,知事眼神一亮,得到方丈首肯后,双手接过,并请穆十四娘入内观礼。
洛玉琅跪在其中,紧闭双眼,双手合十,口中默念着经文,故而并未发现穆十四娘。
等经幡缓缓于佛前升起,僧众齐声诵念,穆十四娘有种奇怪的感觉,下意识看向洛玉琅,从他拧紧的眉头知道他应该极其难受。
因为是隐秘之事,两人都不想第三人知晓,穆十四娘虽然担忧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合十的指尖发白,微微颤抖,却无能为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洛玉琅的异样终于引起了身边的注意,方丈出声,“洛家主,可有不妥?”
洛玉琅刚摇了摇头,身形突然不稳,一个踉跄,跌出了蒲团。
僧众刚想去扶他,就被他用力推开,见此情形的穆十四娘慌张起身,却碍于大殿中人太多,一时并不能赶到他身前。
方丈离得近,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金黄,愣神之后,瞪大了双眼,也没犹豫,呼唤僧众,“晚课未完,岂能半途而废。”
说完率先高声诵念着梵文的《金刚经》,随着他木鱼的节奏,所有的僧众皆回了原位,与他一道高声诵念。
洛玉琅挣扎坐回蒲团,看到一旁慌张看他的穆十四娘,轻轻摇了摇头,而后轻轻一笑,也跟着诵念起来。
穆十四娘听着满耳的诵念声,抬眼望着高达数丈的佛祖,除了自己的经幡随穿堂风摇曳之外,并无任何的神迹。
直到看见洛玉琅面色渐渐平静,才略略松了口气。
方丈待所有人散尽,起身对依旧跪在原处的洛玉琅说道:“洛家主,请随老讷来。”
等方丈终于出了大殿,穆十四娘紧张地奔过去扶住了洛玉琅。
洛玉琅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抬眼看了看经幡,“夫人辛苦了,寺外有留守的人,趁着城门未关,你先回府吧。”
穆十四娘摇头不止,“为何这次不管用了?”
“管用。”洛玉琅强忍着身体内的翻腾,不想穆十四娘因此更加忧心。
“大师那里?”穆十四娘欲言又止,洛玉琅抬眼望着经幡,“既然我们寻不到出路,不如另寻蹊径。”
穆十四娘陪着他一路来到方丈的禅房外,担忧地看着洛玉琅脚步坚定的走了进去。
等到夜幕遮盖大地,各处亮起了灯油,禅房的门才‘吱呀’一声打开,洛玉琅走出来,见她还在原地等着,快走了两步,迎上她,“怎么不听话,不是说要你在厢房里等吗?”
“如何了?”穆十四娘只想知道结果。
洛玉琅并未急着回答,才是牵着她慢慢朝着厢房走去。
等关了院门,才轻声说道:“我想我多少明白了。”
明白就是明白,添个多少做什么?穆十四娘不太理解。
“玄诚道人,佛道双修。”洛玉琅说到这,看着穆十四娘的反应。
发现她仍是一脸茫然,思量着怎样的说辞她能明白得更快些,“所以,《金刚经》让他惧怕。可是,正因为他沾染过佛性,要想除根,恐怕很难。”
“大师说的?”穆十四娘问道。
洛玉琅摇头,“我只说自己旧疾发作,借口问了玄诚道人的事。”
穆十四娘立刻追问,“大师,原本找你所谓何事?”
“他以为是玄诚道人用了旁门左道医治我,才会让我如此异常。”洛玉琅说完,穆十四娘又问,“那他可有更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