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岛高中-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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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推开她:“你胡说什么。”
周雯冷笑了一声,她从他身上下来,裹紧了睡袍,在沙发上点了一支烟。
她不急不忙,抽完那支烟,看他在那支烟的时间里惴惴不安,彷徨不定,继而盯着她看,死死盯着她。
她把他吓够了,才把一张张牌甩出来。
“家里的房子、车归我,外面的投资你名下的我就不要了,我名下的你也别想。公司老何还算听我的话,你私自挪动的钱被我追回来了。二叔如果要和我分家,你让他明刀明枪地来找我,我们法庭上见。对了,你的慧珍用的是我们夫妻共同财产,证据我这里都有,我一分钱都不会给她,让她乖乖还回来。至于你呢,拿着箱子,净身出户,从哪来的就滚回哪去吧。”
贺家琪嘴唇干涩,哀求地叫了一声:“小雯……”
周雯站起来,实在是厌恶透了他。
他扑通一声在她面前跪下:“小雯,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装得很累吧,贺家琪?”
周雯在黑暗里一点都不觉得愉快:“装了这么些年,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也不过如此吧?嗯?”
“你真的不肯原谅我吗?”
“你把那对母女掐死,我可能原谅你。”
贺家琪慢慢站了起来,黑暗里他显得无比高大。他抓着她的头发,扭着她的肩膀就把她按死在墙上。
贺文舟惊呼一声死死地咬住牙关。
贺家琪扭曲的脸贴在她的脸庞上:“你知不知道我每次爬在你身上都很恶心。”
周雯厉声:“你恶心你别爬啊呀?大学的时候你别追在我屁股后面不放,没钱别像狗一样的舔我呀?”
“你就是这样,傲慢自负,永远都不想一下别人。”
“我有傲慢的资本!我想你们这群狗娘养的干吗?”
他们在墙边开始对骂起来,互相戳对方的短处,从夫妻一瞬变成仇人,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怨恨,细碎的不满,原来经年已久,都被他们压抑在了心底。如今翻将出来,他们人皮都不要了,现出长疮流脓的原形对着撕咬。
贺家琪甚至打了她,一个耳光将她扇倒在地。周雯也不遑多让,扑上去又撕又咬,险些把他耳朵咬下一块,脖子和脸上划了好几道血印!
他们在地板上撕打、对骂,他爸骂他妈臭婊子,多给他上。一次都嫌恶心。她不仅在他面前耀武扬威,还拿老头子来压他。他没有一天不活在他们的阴影里,他早就想杀了他们。他妈昂着头骂,有本事过来杀,不杀不是你狗娘养的!结婚的时候他家才出了五千块钱,家里房子、车都是倒贴,要不是她可怜他,他早到大街上要饭去了!
他们在那打着、骂着,贺文舟从那个地狱般的家里发疯地跑出来,街上冷冷清清,茫然四顾,他一头扎进夜里就往外面跑去。
他也不知道去哪,脸上泪水涔涔,耳边回响着他妈厉声的呵斥,说生孩子的时候他爸爸家都没钱,东拼西凑他奶奶才借了两千来,那时候他爸爸只是一个小科员,他们感情好,她就只拿这两千添彩发红包了,用娘家的钱生的孩子请的月嫂,反而被婆婆训斥了一顿。她在月子里哭,说嫁给他没有一天好日子过……
贺文舟一路哭一路跑,就那么徒步跑了大半个城,跑到宋靖楼下。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来了这里,天地之大,他竟然也没有去处。
他在楼下流泪,险些都哭昏了,心里在沸腾着。脑子里仿佛都炸开了,根本不知道在想什么。宋靖出来扔垃圾,就看到贺文舟杵在他家楼下。
他叫了一声:“贺文舟?”
第64章 :真正的恶魔
贺文舟在宋靖怀里莫名其妙地哭了一场,莫名其妙地又走了。他跑着回来的,夜晚灯火通明,他又跑着回去,回到了镜湖香苑。
他父母开始了争夺家产的离婚大战。贺家琪并不会任其宰割,他二叔在他妈妈手下经营了这么多年,扩张版图,励精图治,早已根深蒂固。周雯打肿脸充胖子,真的打起官司,也是两败俱伤的结果。他们开始疯狂搜刮着各自的利益,像两个强盗一样将多年心血洗劫一空。他二叔独立了出去,他妈妈也只剩下一个残骸。贺家琪绝不可能净身出户,他要他该得的,也只给周雯该要的。他们第一次谈不拢,又引发争吵,他爷爷听说了他们闹离婚,气得连连发颤。这个女婿一向是乖女婿,怎会一夜之间变成饿狼要吃人。家庭会议的谈判桌上,贺家琪一板一眼和他爷爷诉说着这些年的辛苦、忍让和付出,他妈妈听着他这时候还要做好人,发起疯来要打人。她那疯疯癫癫的样子和贺家琪儒雅随和的微笑,落在老人眼睛里格外刺心。本来他爷爷受辱退休就丢失了心劲,再受这一打击,直接住进了医院。
他妈妈在病床面前哭,他姥爷安慰着妈妈,要她见好就收,不要纠缠。天已经变了,他说的话不管用了。
他妈妈不信邪,带着人直接将那一对母女绑到一处私宅。若还想见他们,就答应她的条件。
他爸爸果真急了,动用所有关系去找她们。父母大战,贺文舟处在一种漫无天日的恐惧中。他害怕他们两个任何一个受伤了,他们俩都是他的亲人,然而视对方如仇敌,动起手来就是你死我活,恨不得宰了对方才罢。
他们碰到一起就争吵、甚至动手,不碰到一起,就在他耳边扬言要弄死对方,怨恨咒骂,刀光剑影。他仿佛活在了地狱里,无法得以喘息。他父母对彼此的恨就像怨灵,每夜造访他的梦境。他睡不着了,一睡就是他们纠缠在一起撕打的场景,他害怕他们吵,也害怕他们不吵。不吵了,那就是分开了,他就再没有家了。
贺文舟活了十八年,他加上他父母是贺文舟,是贺家的小公子,是两个家庭宠爱的焦点,所有人爱慕的对象;他失去他父母,他就是只是他,身无长物,一无是处,和所有普通人一样,甚至不如他们。他成绩那么差,以后想考个好大学谋份职业都很难。
他到时怎么活?
他难道像那群蝼蚁们一样,汲汲营营,碌碌无为一生?
不,他接受不了,他害怕极了!
一个人富有的时候,他可以有很多种尝试,未来有无限可能;一个贫穷的时候,他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穷。
精神穷,物质穷,他世界里遭遇的一切,未来发生的一切,都看得到尽头。
了无生趣。
贺文舟感觉很孤独,从未有过的孤独和恐惧。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他抱紧自己,害怕一切动静,害怕一切伤害。
平时别人惹到他,他都会千百倍地报复回去;宋靖只是没给他发一条短信,他就撒泼打滚闹了那些时候……
如今他遭遇了这么大的伤害,他那脆弱的不能受伤的神经跳动着,抗拒、挣扎,却也在经历着伤害了。
不经历不行,撒泼打滚不行,世界无形的大手按着他的头,让他屈辱地接受、经历,揠苗助长,抽筋扒皮。
一夜之间,他就被催发地长开了,被迫地长开了。
屈辱的,不能接受地长开了。
在那之后,他变得很沉默。上次他跑去宋靖那哭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宋靖吓了一跳,问他怎么了。他说不出口,只说和家里吵了一架,宋靖没见过他哭得那么厉害,还好生安慰了他一番。
二月底,陆陆续续有学校校考,宋靖给他报的名,查的时间、地址,准备好备考的东西,恨不得陪他去。
开学后,他就没来上课,每天魂游在外,太难受了。艺考期间,老师管不到他,宋靖开学太忙,虽然想时刻陪着他,但也鞭长莫及。
两人只通过手机联系了几回,约好等校考回来见。
临走,贺文舟还是回了学校一趟。他失魂落魄地去画室拿东西,又失魂落魄地走出来,没见到宋靖,大概是在哪复习吧。
下午的阳光照着树影,他看到一辆车停在校门口。
他爸爸温柔地微笑着出来,亲自来接他了。
他爸爸从小学后就没有接送他上过学了。贺家琪等他过去,搂过他的肩膀,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关怀地问他:“冷不冷,没穿外套。”
贺文舟傻傻地摇了摇头。
“饿了吗?先去吃点东西?”
贺文舟坐到车里没有说话。他爸竟然自己开的车,到车上还给他系了安全带。
他不回答,贺家琪就为他做主了。他们一起去了贺文舟最喜欢的一家餐厅,一起吃饭。他爸爸多少年没单独陪他出来吃饭了,贺文舟受了那样大的伤害,一声没吭,他爸爸给他夹了一道菜,他眼泪就掉出来了。
他被瓦解了,轻易就瓦解了。
贺家琪将儿子搂在怀里,拍拍他的肩膀:“男子汉,不要哭。”
贺文舟抹了一下眼泪:“我不哭。”
他急促地抽噎着,连忙擦眼泪,装个男子汉。他一向娇气、受宠,现在却想坚强给爸爸看。
“文舟,我和你妈妈走到现在这步田地,是我们自己的错,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有负担。我和她都还是像之前一样爱你,你不要怕。”
他爸爸只说了这么一句,他就又瓦解了,眼泪止不住。
贺家琪给他递了几张纸巾,贺文舟立马又哭着止住。
“你未来的路我都给你打算好了,你想出国就出国,想继续学画考大学也可以,爸爸尊重你,都由你的意愿。我和你妈妈也都有钱,都会支持你。”
贺文舟应了一声:“我知道。”
贺家琪摸了摸儿子的头发:“你想跟谁住呢?”
贺文舟顿了一下,茫然了。
他要跟谁呢?
从内心讲,他是不愿意和他母亲一起住的,他爸爸受不了他妈,他也没受得了;可他也不想和父亲住,那好像不是他的爸爸了,他没有家了。要他面对那对母女,面对那个剥夺他父爱的女孩,他受不了。
他迟钝地呆在那里,贺家琪温柔地道:“你想和谁住,爸爸都理解。你想跟我,我会努力争取你的抚养权。你想跟妈妈,我也会好好和她说,别怕,你想爸爸了,随时来找我,我去接你,嗯?”
贺文舟点着头。
“你十八岁了,是大人了。如果想独立,爸爸也会随时支持你。其他的事,你都不用担心,也不要想,交给大人解决。”
贺文舟都快感动了,他知道他的孤独、恐惧和无助,他爸爸就是有这样猜中他心思,抚慰他内心的能力。
他扑过去抱住他爸爸,流着眼泪说:“你不要走。”
贺家琪摸着他的头发说:“我当然不会,以后不论怎样,我都是你爸爸,这个不会变的。”
“你不要骗我哦。”
“当然。”
他爸爸的坏都是对着他妈妈的,他感受不到,他也没有骗过他,他一直待他很好。他以为自己还是独一无二,是不一样的。
他爸爸把孤舟上的那只锚抛下了,他接住了,就定了定心。
不论怎样,他爸还是爱他的。
父子俩抱头哭了一场,解开心结,一起吃了饭,一起蒸了桑拿洗了澡。
父子俩一起躺在凌晨的大厅里,他在他父亲怀里昏昏欲睡,他爸给他盖上一条毯子说:“我想和你妈谈谈你的事,也不知道她在哪,她一直在拒绝我。”
贺文舟道:“我也找不到她,她不接我电话。”
“是啊,她也不接我电话了。”
贺文舟道:“你想和她争取我吗?”
“当然,我想和你一起住。”
“和她们住?”
“不是,她们以后会在国外,我和你一起住。”
“就我们两个人?”
“怎么,你喜欢吗?”
贺文舟点头,他喜欢,他太喜欢了。
他想他对那对母女也没什么感情,他当然是最爱儿子,谁家里不是儿子最重要。关键时刻,他还是最爱他。
“那我和妈妈说,我想和你一起住。”
贺家琪和他保持固有默契地说:“你找到她,和我说一声,让我有机会和她谈。”
“好。”
“那爸爸先送你回家?”
贺文舟身心轻松,耍赖地道:“在这玩一会吧。”
于是贺家琪陪他在洗浴中心又待了一会,早上送他回镜湖香苑。回去后,贺文舟就给他妈妈发信息,他笃定她能收到。果然没几天,他妈就答应和他见一面,许久不见儿子了,她也想。贺文舟说不用,他去找她,一个人。
他先给他爸打了电话,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他先去说,劝动他妈妈,再让他们谈。他爸说好,然后他便从镜湖香苑到那个陌生的地址去,他一个人开着车,忐忑不安地一路开到一个偏僻的住宅区。
他在楼下和他妈通了电话,确定是他一个人,才放他上来。
他上楼,按门铃,就要开门的瞬间,后面突然冒出很多黑衣人,都是一溜的保镖,训练有素地就冲进门去,闯进他妈家里,搜索、洗劫,乱成一团。无数陌生男人按住他妈妈将那个尖叫的女人反扭着胳膊锁到墙上,周雯的人通通被制住。保镖护着一对母女出来,那对母女是他妈妈亲自看管的,这些天缺吃少穿,惊吓过度,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
他爸爸从保镖后面出来,一把抱住她们。小女孩扯着嗓子哭,他温柔地抱着她,又亲又哄。
然后他妈妈凄厉地目光穿过人群死死地盯住了他,他还站在玄关那,眼望着里面疯狂的一切,他爸爸居高临下对他妈妈说:“周雯,本来事情可以好好谈,你不想谈,我也没耐心了,你做好准备,我不会就这么善了。我们走着瞧。”
保镖一哄而散,他爸护着那对母女钻入电梯,看也没看他。周雯从地上拔起来,三两步一个耳光狠狠地甩在他脸上:“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和他一样下贱!给我滚出去!!”
他震在当场,眼泪滔滔地流下来。
周雯一个耳光不解恨,还有一个,撕打到筋疲力竭,顺着贺文舟的身体萎靡在地。
“上一次,你和他通风报信,他把公司的财产都给我搬出去了。这一次,你把他带来,我连和他争你的优势都没有了。你想让我死是不是,你是不是想让我死!”
那天晚上,他和他妈妈在空荡荡的房间流尽了眼泪。
他爸爸厉害,他爸爸是魔鬼。
到头来,还是他爸厉害啊。
他直到那一晚,才看到了人皮后面的东西。
他自以为是个小恶魔,玩弄他人于股掌之中。却没想到,他从始至终也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不过是他的一个工具,一个借口,一件随时可以抛弃可以利用的东西。
他爸爸才是真正的大恶魔。
他这才领教了。
黑暗中,贺文舟不哭了,他的眼瞳是从未有过的黑,黑得吞没一切,清醒至极。
三月底,贺文舟回到学校,宋靖才发现他没有去校考。
宋靖惊愕地看着他:“你没有去?”
贺文舟道:“没有。”
“所有学校都没去?”
“没有。”
宋靖皱着眉:“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贺文舟穿了黑衬衣黑裤子,没有穿校服。他站在那,没有任何愧色地说:“哥哥,我不想考试了,我也很辛苦啊。”
宋靖感觉他不对,再三问他,贺文舟都懒懒地说,他不想学习,不想考试,考试很辛苦,所以他不去了。
宋靖发了火,不想努力可以早说,没必要这么玩,完全是不负责任!
贺文舟无所谓地耸耸肩膀,他不作辩解。
宋靖觉得他是无药可救,又变成最初认识时的那个渣滓。
贺文舟什么都不做了,只等着毕业。他抗压性弱,承受力不强,一点困难就止步了,宋靖很失望。
两人打起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