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娇娘-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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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氏握住房嬷嬷的手,温柔而郑重地说道:“嬷嬷,你还不了解娇娇,等你了解了,也会喜欢她的。”
房嬷嬷暗暗摇头。
她们做下人的,对主子哪儿谈得上喜欢不喜欢?既是夫人的女儿,往后她也会将她看成自己的小主子。从前多有得罪,她日后自会向她赔罪。
只不过,那孩子的心太冷了,她怕夫人根本捂不热。
顾侯爷过来找姚氏时,姚氏正在收拾东西。
顾侯爷疑惑地问道:“你在做什么?”
姚氏道:“给琰儿收拾几套换洗的衣物送过去。”
语气还算温和。
她目前还不知顾侯爷打伤顾娇的事,顾娇不是个爱告状的性子,就算是也不会把自己与顾侯爷的恩怨捅到姚氏的面前,姚氏有严重的癔症与抑郁倾向,顾娇作为大夫,会尽量避免让她受刺激。
姚氏找回了女儿心情好,连带着给顾侯爷的脸色都好看了不少。
顾侯爷心中慰贴,可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后他就不大好了:“你要给琰儿送衣裳过去?你真打算让琰儿住那儿吗?”
“不可以吗?”姚氏反问。
“啊……”顾侯爷欲言又止,好不容易姚氏不给他脸色瞧了,他若不识趣,姚氏又得不理他,他笑道,“可以是可以,我这不是担心琰儿离了你,住不惯吗?”
“也是。”姚氏点头。
顾侯爷心头一喜,不料却听姚氏道:“要不我也搬过去。”
顾侯爷:“……!!”
打住打住!
你怎么能搬过去?!
“算了,我还是先别这么着急,会吓着她。”姚氏上次就感觉到了女儿对自己的……说排斥可能不大贴切,总之女儿似乎还没打算接纳她。
顾侯爷长松一口气。
可一口气没松到底,又听得姚氏道:“要不……我还是去问问她?”
顾侯爷拨浪鼓似的摇头!
忽然,顾侯爷灵机一动,抓过桌上的画像,对姚氏道:“哎呀,她吃了这么多年的苦我们才出现,她心里一定没那么容易接纳我们,就这么去会把她吓到的!你先让琰儿劝她几天!你若实在思念她,多看看她的画像就是了!”
“你这么说好像也有点道理。”姚氏确实思念女儿,画像就摆在桌上,日日看夜夜看也总看不够。
姚氏的目光落在女儿的画像之上,神色都温柔了起来。
“侯爷,”姚氏突然开口,“你说娇娇脸上的红斑是怎么回事?她是生病了吗?”
这个她老早就想问了,可从前她与顾娇是路人,不大方便问,之后虽然相认了却又没得及问。
顾侯爷道:“没生病,那家人说是天生的,从寺庙回来就有了。小时没这么明显,越大那块胎记也长开了。”
“不对。”姚氏蹙眉摇头,“女儿刚出生时我看过一眼,与普通婴孩没区别,如果真有一块胎记,我不会不记得。”
顾侯爷眸子一瞪:“不会又弄错了吧!”
难道那丫头不是他与姚氏的骨肉?
“娇娇是我的女儿,我能确定,只是我不明白她的脸为何成了这样。”
稳婆去世了,下人们也告老还乡了,一时间还真不知上哪儿找那晚的人去。
姚氏沉吟片刻,脑子里灵光一闪:“不对,还有一个人见过娇娇。”
“谁?”
“方丈。”
——
二人即刻动身去了寺庙。
当听完二人的来意后,住持方丈整个人都不大好了:“二位施主说什么?抱错了?那个脸上有胎记的姑娘才是侯府千金?”
姚氏温声中带着一丝迫切:“是的,方丈应当见过她,她来庙里找过您两次。”
住持方丈要还猜不出来那人是谁就说不过去了。
难道那段若有若无的记忆不是他酒后做梦,真的是他手抖,把一大坨守宫砂点到小娃娃的脸上了?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住持方丈汗颜地把事件交代了。
昭国的大户千金出生时都会让稳婆点上守宫砂,姚氏身边的下人当时也这般交代了稳婆。
可乡下又没人点这个,稳婆没那个技术,又不好说自己不会,怕拿不到银子,于是找上了住持方丈。
住持方丈若是清醒呢就不会答应了,偏生他被那不着调的师弟忽悠着喝了一口梨花酿。
一口就给他灌醉了。
他说,他没点过守宫砂。
稳婆说,可您给庙里的和尚点过戒疤呀,这不差不多吗?
醉糊涂的方丈感觉稳婆说的好有道理!
于是他就去了。
于是他就手抖了。
之后的事他好像是想去找师弟来,结果半路摔倒在地上睡着了。
他一觉睡了三天三夜,醒来后第一件事便去看找姚氏赔罪,结果看见姚氏抱着一个白白嫩嫩的女婴,女婴的脸上白白净净,哪儿半点守宫砂的痕迹?
稳婆也下山了,之后再也没遇到。
“……贫僧就一直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顾侯爷问道:“那徐氏呢?她难道没发现孩子的脸上多了什么东西?”
住持方丈道:“徐施主产后昏迷,第二天才醒。贫僧斗胆猜测,她看到孩子时,孩子大概已经抱错了。”
正因为徐氏昏迷无法照顾孩子,稳婆才将两个孩子放在一个屋里,顾娇先出生的,顾瑾瑜晚一点。
顾琰最后生下来。
两个小女婴用的都是姚氏这边的襁褓,所以乍一看,还真是容易混乱。
稳婆原本也在场,奈何腹痛去了一趟茅厕,回来时守宫砂已经点完了。
虽然已不能找稳婆求证,但姚氏与侯爷不难猜测当时的情况。
孩子的守宫砂点在了脸上,稳婆知道出大事儿了,连夜寻借口下了山。
而侯府的下人来抱孩子时看见顾娇脸上有一块红色胎记,小姐的脸上是没有东西的,她们理所当然地把她当成了徐氏的孩子。
之后,小女婴的手臂上没有守宫砂,姚氏只当是没点好脱落了,回京后又找人给顾瑾瑜点了一次。
这应当就是全部的经过。
夫妇二人离开后,住持方丈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他冷着脸去了自家师弟的院子,找到正毫无形象地躺在树下晒太阳的某和尚,将抱错的事儿义愤填膺地说了:“……知不知道你害我酿成大错!”
和尚拿下挡在脸上的佛经,露出一张如妖似魅的俊美容颜。
阳光下,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如揉碎了一池春水。
在他手边的石凳上,搁着一张上半脸的银质面具。
见过他真容的人不多,住持师兄算一个,那日林子里的小丫头也算一个。
他无辜摊手,施施然地笑道:“这怎么能怪我?我又不知道自己第一次酿的酒会那么大的后劲?”
主持方丈气得不轻:“你还抵赖!你骗我说不是酒!”
他叹道:“我那会儿才多大?我还是个孩子呀,师兄你被个孩子糊弄了,难道不是你自己不够聪明吗?何况我也不是故意的,我确实不确定自己酿酒酿成功了,我是孩子不能喝酒,只能拜托师兄先试试了。”
方丈炸毛:“你是拜托我试酒,还是拜托我试毒?!”
和尚无辜道:“咳,师兄,看穿别说穿嘛,留点面子。”
主持方丈要被他给气死了:“还有,有谁十二岁了还说自己是孩子?净空都是随了你,才那么能折腾人!”
提到净空,和尚缄默了几秒,俨然是无法反驳小净空特别能折腾人的事实。
其实这个师弟打小是个天才,他总爱捣鼓一些奇奇怪怪的小发明,没人教过他,他都是自己下山看,然后回来自己捣鼓。
酒都不算是最可怕的了,有一回他配驱虫粉,结果生生配成砒霜,把整个寺庙的和尚都毒倒了。
他自己也差点死了。
方丈不止一次问他: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和尚勾唇一笑:“好嘛,是我坑了方丈师兄一次,但你也卖掉了我徒弟,咱俩扯平了!”
主持方丈道:“净空走了你不是比谁都开心吗?这怎么能扯平?”
他摊了摊手,幽幽叹息道:“师兄,说好了留点面子的嘛,我哪有那么开心?我只是有一点点开心,其余的都是伤心。”
住持方丈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呵,是吗?那老衲这就去把净空接回来!”
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哎呀千万不要!”
——
却说姚氏下山后,让马车去了一趟清泉村,把东西给两个孩子送了过去,有顾琰的衣物,也有姚氏为顾娇挑选的衣物。
顾琰以为他们是来带自己回府的,说什么都不从屋子里出来。
姚氏只得将衣物全部交给了顾娇。
小净空去上学了,没人拦着顾侯爷,可他却被几只鸡堵在了门口!
几只啾咪啾咪的小鸡蹦到门槛上一字排开,居然摆了一个阵!
小鸡们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他一靠近就啄他!
顾侯爷倒是想踹开它们,可刚抬脚,小鸡们便啾啾啾地叫了起来!
姚氏朝他看过来。
他收脚,挺身,微笑!
顾侯爷:有生之年,本侯居然会输给几只鸡!
第100章 争宠
不对,人家的鸡都是叽叽叫,怎么这几只鸡全是啾啾叫?
世上最悲哀的事是,鸡都说上鸟语了,而他还不会突厥语……
姚氏发现女儿的住处修葺过了,屋顶的瓦片换了新的,后院也围起来了,多盖了两间屋子。
“娇娇。”姚氏对正在往锅里倒水的女儿道,“我能不能……也在这里住几天?”
顾娇倒完水后将木桶放在了一边,略有些不解地看向姚氏。
姚氏忙道:“我可以帮你干活儿!”
姚氏虽生在大户人家,但自幼家道中落,她没养成娇生惯养的性子。
当然,要说干乡下的农活儿还是太牵强了些,可女儿都能吃这份苦,她这个做娘的凭什么不能?
“不用,我自己干得了。”顾娇拒绝。
姚氏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失落,她明白女儿拒绝的不是干活这件事,而是她。
“那……我可以做饭!我厨艺很好的!你上回不是还夸我的点心做的好吃吗?我天天给你做!”
“也不用。”顾娇说。
“那洗衣裳呢!你看一家子这么多人,你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
顾娇顿了顿,抬眸看向了姚氏。
她没有说话,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
姚氏忽然就懂了。
女儿不是不需要她干活,是不需要她住在这里。
不是没猜到这样的结果,但她还是不死心,终究是她着急了。
姚氏压下心头苦涩,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那琰儿就拜托你了,时辰不早了,你去忙你的,我也回去了。”
说罢,她笑着转过身去。
她的表情与语气无懈可击,可抑制不住颤抖的身子还是泄露了她的难过。
顾娇看了看她的背影,开口道:“不是你的问题。”
姚氏的步子一顿。
顾娇犹豫了一下,在表达自己的情绪上,她其实有些不善言辞:“是我的。”
她这么说,不知道姚氏能不能明白。
她曾有过非常糟糕的父母,这让她开始排斥全天下的父母。
长大她有了自己的人生,她以为自己不在意了,姚氏的出现却她意识到她心底的那个窟窿从来就没有愈合过。
她可以接受萧六郎,接受小净空,接受姑婆与顾琰,是因为他们并不会成为她的父母。
但这些话,她无法对姚氏说出来。
姚氏一瞬不瞬地看着顾娇,曾经她认为女儿不接受她是因为女儿忘不了顾三郎夫妇,眼下她突然不那么确定了。
女儿身上一定发生过什么事,只是女儿不肯说,她也不忍逼问。
姚氏依依不舍地坐上了回山庄的马车。
顾娇继续生火做饭。
饭蒸得有些慢。
不知是不是姚氏的到来让她记起了一些不愿去回忆的往事,她想到了两岁时的自己。
那时的她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抱着一个洋娃娃光脚站在寒风瑟瑟的冬夜。
她是被强行从被窝里捞出来的,连双鞋都没给她穿。
她的父母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其实是因为一件很小的事,却吵得一发不可收,最后这顿争吵落到了她的头上。
她被推来推去,摔了好几跤,手都摔破了。
最开始是那个叫爸爸的男人赌气走掉了,之后那个叫妈妈的女人也撒手离开了。
她被遗弃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她看着一个个巨人在她面前匆匆走过,她感觉就像是一只渺小的蚂蚁。
“妈妈——呜哇——妈妈——”
她吓坏了,她嚎啕大哭。
但那个叫妈妈的女人,没有回来。
那个叫爸爸的男人,也没有出现。
——
饭没那么快蒸好,顾娇先给顾琰打了两个糖水荷包蛋,顾娇去他屋门口叫他。
“他们两个走了吗?”顾琰竖着耳朵问。
“走了。”顾娇说。
顾琰这才把门打开了,不过没开全,只是开了条小缝儿,将脑袋伸出去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没爹娘的身影了才大大方方地走出来。
老太太醒了,顾娇给她也煮了一碗,然后说了顾琰住下的事。
老太太看着面前的精致小少年,说不清为啥,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没错,皇帝很喜欢定安侯府的龙凤胎,让淑妃领着龙凤胎给太后请过安,所以老太太的确是见过小顾琰的。
只是她老人家并不喜欢小孩子,随便赏了点东西便让人退下了,如今更是连这点记忆都想不起来了。
小顾琰那会儿还小,已经不记得太后是啥样了,因此二人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把对方认出来。
老太太看着自己碗里的糖水,又看看顾琰的糖水,咂咂嘴:“我和你换。”
老太太要忌口,顾娇给她的糖水不够甜,顾琰的才甜。
顾琰不明真相,大方地和她换了。
和顾琰换过之后,老太太吃到了梦寐以求的糖水蛋!
呜,好吃得要哭了!
顾琰来家里之前,老太太最喜欢顾小顺,因为顾小顺最容易被套路,随时能帮她攒下几颗蜜饯横财,至于萧六郎与小净空,一个太聪明、一个太有原则,老太太套路不了。
顾琰的战斗力显然比顾憨憨还强,来的第一天就让老太太跟着吃上了糖水蛋。
为了自己的糖水蛋大业,老太太决定,这个小少年,她罩了!
——
却说姚氏与顾侯爷下山后,一直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记挂着去见顾娇一时没回过味来,直到他们回到山庄,拿出顾娇的画像,姚氏的脑子才嗡了一下。
“侯爷。”她愣愣地看着画像上女儿脸上的胎记。
“怎么了?”顾侯爷凑过来和她一起看,可他没看出啥。
姚氏忧心忡忡道:“住持方丈说娇娇脸上的胎记是守宫砂,可娇娇成亲了,他俩为何……难道他们感情不和吗?”
姚氏这会儿可真是有些埋怨顾家了:“那么早就把娇娇嫁了,若是在侯府,我一定多留她几年。”
昭国女子十五及笄,大户人家的女子一般及笄过后才开始选亲。
顾侯爷没有姚氏的担忧,毕竟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承认这门亲事。
一个穷酸秀才还配不上他女儿!回头给点银子把那穷小子打发了,等去了京城谁知道那丫头嫁过人?届时,再给她寻个门当户对的好儿郎就是了!
那丫头的品行相貌虽与瑾瑜相差甚远,可到底是侯府千金,总不至于嫁不出去。
——
另一边,并不知自己要被岳父用一笔银子打发掉的萧六郎刚刚放了学,正要去附近的蒙学接小净空。
可刚走没几步便被一辆马车拦住了去路。
这不是一辆普通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