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来此世开大道-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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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那将领背后,一杆皂色大纛,以三丈余高的木杆架上,垂落道道丝條旄尾,绣下一列黑色大字,上书:汉中公,凤翔镇节度使。
旁边还有一道将旗,上书:【征虏将军,邓】…
梁州古称褒地,又称汉地,凤翔原属军镇,辖梁,凤,成,阶四州数十县。
节度使,前朝旧官职,朝廷赐予官员旄旗,节印,开府同三司,领一镇数州,或数县,不仅全管辖区军事,还管税收,劳役等政事。
有这官者,要么是一地的土皇帝,要么就是地方军阀,军政皆管,对朝廷听调不听宣。
………………………………
五十六【老邓果然站起来了】
“嘶…当初这邓奎听我一通忽悠,热血沸腾,说要筹兵备战,莫非如今果然成事了么…”
待这彪人马走得近了,隔着百十丈,隐约见得马上那威风凛凛的就是当初的九里径巡检邓奎。
钟七惊愕不已,这邓奎如今果然腾达了,那先来的明显也是他的人马,在加上后来的大部队,麾下少说也有个千余人。
这彪人马仅二三成甲士,拢共百余骑兵,这些精锐悉数钢刀,长矛。
余下八九百穿得花花绿绿,一水的麻衣,短袍,草履,抗着钢叉,锄头,梢棍,不一而足,果然是农民起义。
又等待半晌,确定不是官军,钟七才大松口气,拽着根丫杈,借着细树梢的韧性坠到地上。
将落地把手一丢,树梢回弹上去,打得那老松顶上哗哗棱棱,一声炸响,专门闹出好大动静。
“谁…”
散乱欢呼的步卒被这动静吓得一跳,忙拖兵刃,循声围上,见是一白衫青年不知何时肃立树下。
数息之间,数十步卒,持戈横矛,明晃晃寒光,把钟七团团围住,一拥而至就要捅来。
“别动手,别动手…我与你们将军是老相识,遂来相认…”钟七见状,忙举双手,毫无反抗之意的回道。
几个小头领面带狐疑之色,却也没急着动手,正要说话,那最先领人来的稚嫩小将,见这边儿动静,也忙打马奔来。
“是你…”
那小将见了钟七,面上一愣,转而拽剑踏马,恶狠狠道:“这人是个妖道,来人,与我拿下…”
“小将军,莫打,莫打,我与你家邓将军是旧识…”
钟七急忙辩解,奈何小将令下,一众步卒充耳不闻,持戈矛围圈儿捅来。
一时间,四面八方都是兵刃,打断他的下言,钟七一副哗了狗的表情,只得擎出桃木杖抵挡。
用力一扫,荡开面前刀枪,拔地而起,一个空翻,横飞丈许,躲开身后袭来的枪矛。
那小将打马跑来,长剑撩起,钟七低喝一声,拨开剑脊,转眼间,一杆黎杖,舞成混元,似水泼不进,荡起飕飕风啸,一路向外打去。
四下皆敌,已是密密麻麻的枪,矛,晃眼间,数百步卒围成一团,把钟七攒在中间围杀。
钟七一条黎杖,战力全开,东挑西拨,左遮右挡,只见杖影重重。
好在皆是步卒,没有马匹的千钧冲杀之力,钟七也才堪堪挡住,能腾挪游斗。
然而也是徒劳,邓奎久就不见现身,外间已是数百弓手围住。
“都让开,看某家活捉此獠,呀呀呀…”
钟七正着急时,眼前一亮,压力大减,周遭步卒远远退开,一将浑身披甲数层,面黑如碳,颔下虬髯,打马杀来。
虬髯将口中哇哇怪叫,明晃晃一杆马槊,荡起呼呼风声,携千钧猛力,当胸刺来。
“呀…”
见这马枪来势汹汹,钟七面色一变,低吼一声,急舞黎杖,拐头虚晃一枪,也不敢沾拨矛刃。
只是趁虚晃,腾挪步法,闪开丈许,避开后,那带着包浆的桃木拐头,被枪刃擦成碎渣,钟七双臂颤颤巍巍,虎口裂开,丝丝血迹,沾染杖杆。
“吁…好一条汉子,有些本事…”虬髯将冲出十余丈,扯起马头笑道,打马转身,怒目圆睁,好似广目天王,颔下虬髯,根根竖起,耸如钢针。
见他口中哇哇怪叫,声若雷霆,直叫虎豹丧胆,鬼神胆寒,倒真似那猛张飞一般无二。
钟七寂然不动,只是心下哀嚎不已,方才只是擦着一下,他也双手颤颤,酸软无力,只觉自家莫不是受了诅咒,这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啊。
“遭了,遭了,这黑厮好大的力气,他娘的,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啊…老邓,你他娘在不出来,我又要翻车了…”
倒是四下军卒钟七竟然淡定见此,不由刮目相看,也不在齐上围攻,反而以刀敲盾,齐声喝道:“彩…彩…威武,威武…”
眼看那黑脸虬髯汉兴奋的哇哇怪叫,打马跑起又要杀来,钟七心下苦涩不已,正准备干脆丢个脸子,跪地求饶算了。
正当这时,场外一声急切大喝传来:“且慢…都退下,若伤我泓师半根毫毛,尔等万死也难恕罪…”
再此听到老邓的声音,钟七只感浑身酸爽,如闻天籁,忙弃残杖,负手望天,一副候你多时,你才过来的高人表情。
虬髯黑汉闻言面色一僵,一付便秘的表情勒住缰绳,招呼众卒准备弓弩的青年小将也是如此,纷纷朝场外望去。
军卒分来一条道路,缓步走来一将,头戴红樱盔,明光鱼鳞甲,腰束金带,面色清瘦,颔下三绺长髯及胸,疾步朝钟七走来道:
“都是邓某之过,却叫泓师受惊了,真该万死…”
钟七还未搭话,黑汉,小将等俱都翻身下马,与众小卒躬身拜道:“邓公…”“将军…”
“主公…”
称呼不一而足,却又异口同声,躬身控背,唯有那青年小将,面色复杂的望了钟七一眼,最后一个单膝跪地拜道:“义父…”
邓奎一入场中,便怒不可遏的众人喝道:“来人,把朱贵,邓虎儿二将,都推出去砍了,为我泓师谢罪…”
“义父…”青年小将愕然不已,眼中满是不敢置信之色。
那虬髯汉朱贵也是脸色耷拉,把丈四马槊一撇,跪在地上呐呐无言。
“将军,朱将军有破城之功,虎哥儿为将军义儿,罪不至死,还请从宽绕恕啊…”阵后闪出一白脸文士,急冲来求情道。
邓奎默然不语,只是拿眼打量钟七。
钟七见此,拂袖笑道:“不知者不怪罪,还请邓公手下留情”
邓奎一抚长须,朝朱贵,邓虎儿道:“你二人下去之后,各领三十军棍,再取金帛,好生为泓师赔罪,得他饶恕,此事才算作罢”
二人自是无话可说,只是垂着脑袋,抱拳应诺。
邓奎又指着钟七朝众人道:
“这是我之恩师,实乃仙家羽士之流,汝等以后见了,也要以师礼尊崇,若敢怠慢半分,我定不饶恕…”
众将士俱都应诺,邓奎才朝文士摆摆手,众人躬身自都退开。
“哈哈哈,数月不见,泓师怎的下山了,快请帅帐上座,今宵不醉不休…”
邓奎言罢,不由分说,挽着钟七手臂,一路穿过层层军帐,沿途士卒莫不躬身控背,小心行礼。
向营中走数百步,至一大帐之中,安排钟七上座,奉上瓜果点心,香茗清茶。
“枉我自谓治军严谨,不犯黎庶分毫,救济斯民,不知泓师为何与他们起了冲撞…”邓奎看着默然无语的钟七,有些疑惑道。
钟七摇摇头苦笑道:“我也不知,本救了数十百姓…见你大纛,欲来相见,乃何拿小将,见了贫道,二话不说,就要来取我性命…”
断断续续不所有事情,俱都讲了一遍,邓奎越听越迷惑,也有些愕然道:
“他本是一个饥寒乞儿,年前路过我家,抢夺米粮饭菜,一人挑翻我几十个庄丁,我见他有些武艺,又孤苦伶仃。
便纳他住下,三餐供应,只当养个闲人,后来攻略县城,因他悍勇,先登之功,便收为义子,取名昌衡,小字虎儿。
泓师莫非与他或其家中,有甚旧怨过节不成?”
钟七听罢,回忆片刻,心下恍然大悟。
原来却是此前在梁州城中,有一伙乞丐,行采生折割之事,为钟七并梁虓等人所擒,当时唯独跑了一个少年乞儿。
也是那少年乞儿,与现在义军首领之子,相貌,气质,打扮等差距着实过大,钟七一时也没认出来。
现在想来,那少年乞儿便是邓昌衡无疑了,怪不得一见面就要刀剑相向,招招要取钟七性命。
………………………………
五十七【竹林隐士 午山道人】
钟七沉吟许久,终究也没去揭那小子的老底,过往如何他也不打算探究。
与邓奎闲聊许久,也知道了一些情况,原来在钟七下山之前。
邓奎已领甲士一百余,巡检弓卒五十,骑军五十,驱赶乡民,一鼓而下,冲破固城县。
屯兵数日,麾下有义儿邓昌衡,邓昌忠等数个年轻小将,又有定远县都邮朱贵,三叉领悍匪辛成宗等武艺高超的大将。
又访遗贤,得竹林隐士,便是方才那求情的书生梅文化相助。
这梅文化号称算无遗策,果然名不虚传,在他的出谋献策,邓军三日下定远,略阳二县。
这十余日又出巴山,破梁军主力,一战歼敌千余步骑,俘数百,获钱粮,甲胄,兵器无算。
前些日又被中原北朝羯赵,和南朝梁拉拢,羯赵册封邓奎为汉中公,风翔镇四州节度使(辖区对比今陕西南部,甘肃东部,四川北部)。
请他取下秦风成阶四州,便北入关中,讨伐氐秦,至少牵制氐秦后方军力。
南梁则封其为西北行营都统领,征伐胡虏大将军,盼着他剿灭叛军,与胡人狗咬狗。
而昨日梁军最后一只能野战的步骑偏师,也在二郎镇被钟七剿灭,
邓奎可谓是眉飞色舞,意气风发,只待挥师出秦巴,讨梁州城,好坐稳他汉中公,凤翔节度使之位。
钟七听罢,也是一阵庆贺恭喜,谈到午山如今钱粮拮据,邓奎又是大手一挥,赐下五百两足银,五色绢绸十缎。
香油,沉料,草药各一箱,金杯,玉盏,陈酿老酒五十坛,命辅卒押送上山去。
邓奎麾下各部,已然分拨兵马,取去南郑,洋,勉等梁州附近诸县,约莫在十余日后,诸部会集南郑,会攻梁州。
因为梁州城大,恐有异士,左道旁门之辈,非人力可抵挡,遂留钟七随军相助,答应下梁州之后,还有厚报。
钟七考虑片刻,也就答应下来,次日便与邓军,回返固城县中屯守。
在县里随意找了个客栈,日日修行炼法,各项法器,丹铅,药汞等,皆有邓军供奉。
……
梁州北,留坝县,乡里有个刘生,其父早逝,却因有些手艺,夫人又能持家,积下万贯家财。
刘生常年在外操持生意,对家中唯一的老母也不放心,因近些时日,乡里叛党,匪贼不绝,在县里置办一座府邸,位置很是安静偏僻。
将母亲接入县中居住,又招了些门子,丫鬟,僮仆服侍母亲,临搬家入新宅这日,闻门子禀报,说有一破落道人,顿在府外,让走不走,让进不进。
刘家素来礼佛敬道,刘生闻说,忙出中门,果见一道人,破巾黄袍,手敲解厌法环(古时,巫蛊,厌胜等邪法盛行,常有法师敲法环,穿街过巷,与人解降头,解巫蛊)。
“先生何来,可是要来抄化(化缘)…”刘生见此,拱手躬身问道。
这道人摇摇头道:“贫道俗姓池,抄化是来抄化,但非此时也…”
“池道长,你要是来抄化,依往年,我定开个素宴,请道长上座,再捐个百几两银钱,供奉道家”
刘生叹息说罢,又苦涩笑道:“叵耐近些时日,天下变乱不休,我家这生意也不好做,日日亏损…”
见那道人靠在门口石狻猊上,眯着眼睛窍打法环,即不走,也不进门。
刘生沉似片刻,有些无奈道:“那道家且入家宅稍小歇,稍待我备些素宴奉上,再赠些盘缠,供奉道家吧”
那道人摇摇头,只是虚阖着眼睛打量府内,就在刘生有些不耐之际,道人却道:“刘老爷,你这新宅却是住不得…”
刘生有些无语道:“道家此言,有甚说法?”
“你这府中阴气沉沉,不是个好所在,听贫道一言,赶紧搬走吧…”道人靠在石狻猊背上,阖眼说道。
刘生心道:“这道人定是想以大话唬我,待我惊恐不已,问他如何破解,他又以此诈我钱财,
唉…真是贪心,我素慕道家,他就不说,只要颂个经给我,我也得给他几两银子,缘何如此,恁得无耻些了…”
自觉想明其中道理,刘生心下对这道人的印象又下降不少,当即直言道:“不知道长,你此番想化多少银钱”
正敲着法环的道人闻言反倒是一愣,他也是个老实人,心直口快,便摇头晃脑,一边伸三根指头回道:“师父嘱咐要化得三百两,给我家泓师修行…”
刘生一听,暗道果然如此,脸上一变,直接冷笑道:“我家纵有些祖产,却也无这么多,道人休在多言,别处去吧…”
言罢径拂袖转身,入门而去。
道人满脸尴尬,心下才明白说错了话,看着刘生背影,摇头苦笑,也转身而走: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量你不知都阳仙公传我的神通,也罢,且先去城外破庙歇了,你总要求到贫道头上的…”
老夫人见刘生面色不虞,疑惑问道:“大郎,何事叫你心下烦躁么?”
刘生呼了口气,恼火道:“门外有个道人…”
老夫人听罢摇头叹息道:“往昔你爹在时,走南闯北,素问他说过红尘之中,多有异士高人,放浪形骸,你看他破衣烂衫,不定是个异士。
我们家从来敬道礼佛,纵他说疯话,也该与他些银两,衣衫,莫敢怠慢…”
刘生想了想,默然颔首点头,老夫人见此也复归笑意,即指挥众仆搬迁家产。
此事过后,刘家也未将道人的话放在心上,刘生一边读书,一边出外行商,晃眼数日过去,也常见道人见城中闹市游荡,两方相见无语。
一天夜里,刘生外出行商未归,只有俩丫鬟在家,侍奉老夫人睡在厅堂,约莫三更时分,忽而听见院子里传来“噗噗”的声音,好似裁缝在喷水熨衣服。
老夫人被惊醒,便急催丫鬟起来去看看,丫鬟把窗纸戳个洞偷偷向外瞧。
只见院子里,有一驼背老妪,身不满三尺,个子矮瘦,一头百发,似扫帚一般在顶上盘了发髻,足有两尺来高。
这老妪正绕着院子,似鹤一般大步游走,一边走,一边不停喷水,口中源源不断飞出水线,丫鬟惊恐异常,忙回榻前,禀告老夫人。
老夫人闻言倒很是惊奇的爬起床,由两个丫鬟左右搀到床前观看。
不防外间的老妪也悄然逼近窗前,一口水喷来,窗纸全裂了,三人一齐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天亮以后,刘生行商早回,要给老夫人问安,敲门却无人响应。
刘生心下不安,急破门而入,见那一主二仆全死在地上,唯一丫鬟身上还有点热气,扶着给她灌了点水,丫鬟醒来后,惊恐的讲自家所见讲述了一遍。
府中闻之哗然,皆呼有鬼,刘生这才想起那道人之言,心下悲痛欲绝,悔不该早听其言。
当下想起近日常见道人在街上游走,定还在留坝县境,催僮仆出门打听,才知是住在城西瓦罐庙。
刘生跌跌撞撞的跑出城外,至瓦罐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