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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第2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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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墨燃偷学珍珑棋局的事情,已经败露得差不多,但薛正雍最初还是选择了相信他。直到这个时候,薛正雍才怒而起身,气的几欲呕血,虎目暴突地喝道:“孽畜!简直是孽畜!!”

    墨燃听着这两个字,哈哈大笑,笑得愈发肆意与痛快。

    笑得眼角都有了湿意。

    强辱少女?

    薛正雍信。

    薛正雍居然信。

    哈哈哈哈——墨燃的笑容蓦地拧紧,干脆自暴自弃,心一横,英俊的面庞端的是如蜡滚沸扭曲。

    “对啊,我是做了这些滔天罪孽,我是杀了你的侄子,弄死了那个可怜巴巴的女孩——怎样?伯父是要替天行道,杀我以——”

    话没有说完,心口便是一痛。

    薛正雍性情暴烈,未及墨燃说完,已怒喝着袭来,目中有恨有泪,扇尖刺破了墨燃的胸膛。

    墨燃愣了一下,而后嘴角研开一丝轻笑。他低着头,看着自己胸襟前渐渐洇出鲜血,叹息道:

    “伯父,叫了你那么多年伯父。但到头来,你还是不会信我的。”

    “住口!!”

    墨燃微笑着,肩膀在微微颤抖:“算了,说到底,我们身上流的终究不是同样的血。所以,这个虚假的家,这个死生之巅……究竟还有什么,是我舍不得的呢?”

    鲜血飞溅,溅落满脸。

    他看着薛正雍在自己面前倒下,脑仁微微发麻——他原本不想杀他的——是他性子急要冲上来动手……是他自己找死。墨燃静了一会儿,抬起染着血色的眼,森幽地,望向错愕悲伤至极的王夫人,他舔了舔嘴角,迈过伯父的身躯,向伯母走去。

    薛正雍还没有咽气,紧攥住了他的衣摆,死死不肯松手。

    这个半老的男人好像很愤怒,又好像凄楚和心痛大过了愤怒。

    那时墨燃的脑中一片疯狂,伯父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眼里的泪水究竟为了什么,他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墨燃听到薛正雍说:“别……不要害……”

    “她看到了。所以要死。”墨燃很和气,也很平静,“不过,薛蒙不在,所以……看在你养育了我这么多年,他的命,我权且留下。”

    王夫人的挣扎在墨燃眼里,又算什么呢?

    何况她根本已无力挣扎了,她只是哭,她也和她丈夫一样,说他:“畜生……”,可是刀扎进去,鲜血汩汩流出,她的意识渐渐涣散,她看着他,最后却又喃喃着说:“燃儿,你为什么……”

    墨燃的手那时候其实抖的,颤抖着,最后还是拔了出来。他低头望着手掌,手掌是湿润的,猩红色的匕首攥住掌心中,滑腻腥臭。

    热。

    但很快就会冷了。

    就像他所谓的家,他所谓的亲人。

    从一开始他就忐忐忑忑,因为他知道,其实薛蒙也好,薛正雍也好,王夫人也罢。

    他们,根本不是他的亲人。

    他们的亲生侄子,早已死在了他的手中。

    “荒谬!”

    一声暴喝,打断了墨燃的回忆。

    墨燃几乎是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在大殿中逡巡一圈,才终于落到了薛正雍身上。

    是薛正雍在说话。

    “我养大的孩子,我自己清楚,他怎会欺凌无辜少女,你莫要含血喷人!!”

    “……”

    墨燃怔忡地,忽然觉得心里被某种酸涩给充斥。

    他睫毛簌簌,阖上眼帘。

    不一样了。

    两辈子……有许多事情都变了。

    那老艺人吓得一轱辘从座上滚下来,在地上连连叩首:“不,不,我没有骗人,仙君息怒,我只是……我只是……我真的……”他只是个可怜的手艺人,根本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受过一派之主的指责,吓得面如土色,到最后竟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薛正雍低喝,犹如蓄势待发的凶兽:“滚出去。”

    “……”

    “滚!”

    老艺人立刻起身要滚,但天音阁的人却拦住了他,他进退不能,一屁股跌坐在地,浑身抖得犹如筛糠,念叨道:“妈呀,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木烟离说:“薛掌门莫要恼羞成怒,老先生也别害怕,天音阁所求之事,就是让天下冤屈都能昭雪,绝不会栽赃陷害,伤及无辜。”

    她顿了顿,扶起了老艺人。

    “还请先生说完。”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啦……”老人却是真的被吓到了,再也不吭多言,“求求诸位仙长道爷,高僧好汉放过我吧,我是真的再也没有什么可说了,我记性不好啊,我记性不好的。”

    在这僵持中,一直沉默不语的墨燃,忽然望着薛正雍,长拜叩首。

    这个动作的意思不言而喻。薛正雍和薛蒙瞬间一句话,甚至一个字都被堵得说不出来。王夫人则不可置信地喃喃:“……燃儿?”

    墨燃道:“在蛟山时,就想着回来要与伯父坦白。但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

    “……”

    墨燃的眼神很是沉静,因为太沉静了,甚至显得有些死寂:“木阁主今日前来,人证物证想必都已收罗齐全。没什么可说的了。不错,我不是死生之巅的二少主。”

    他顿了顿,一句含着叹息的话语飘落殿中,声轻如羽,浪起千层。

    “我是儒风门七十二城,第九城城主南宫严之子。”

    “什么?!!”众人悚然。

    “诸位不是想听事情的原委吗?”墨燃闭了闭眼睛,说道,“……当年醉玉楼的那场大火是我放的,几十条人命,确实都毁于我手。”

    王夫人含泪道:“燃儿,你怎么……你怎么会……”

    “但湘潭当年,豆腐坊小女被凌/辱至死一案。”他说到这里,略作沉默。

    上辈子,没有人愿意听他道出真相。

    都在愤怒地指责他,辱骂他,所以他便也不想解释,反正他在别人眼里,也就是那样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再添一笔血迹也无妨。

    但这辈子,他终于想说了。

    “那个女孩,不是我害的。”

    丹心殿内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在盯着墨燃,等着他开口说出那些不为人知的尘封旧案。

    木烟离扬起秀眉:“哦?那个案子另有隐情吗?”

    “有。”

    “请君陈词。”木烟离道,“洗耳恭听。”

    墨燃却摇了摇头:“在讲豆腐坊少女遇害这件事之前,我想先谈一个更重要的人。”

    “何人?”

    “一名伶人。”

    墨燃说着,目光疏散,透过敞开的窗扉,向遥遥天际望去。

    “……当时,湘潭有两个年轻的琵琶女,一个姓荀,叫荀风弱,还有一个……姓段,叫段衣寒。”

    在场的不少人听他提起这两个名字,都露出了恍若隔世的神情。

    “……荀风弱……段衣寒……啊!难不成是当年那两位数一数二的乐坊教习?”

    “就是她们吧,我记得她们两人都是湘潭的乐伎,被人称作临江双仙。”

    “是啊,风弱歌起春临地,衣寒舞罢花满天嘛。”有人捻须叹道,“我那时候,才三十来岁,对这二位的芳名是如雷贯耳。但她们一曲难求,听说每次出演,乐坊都会被围得水泄不通,风头很盛。”

    又有人说:“她们两位乐仙,当时好像还斗过曲呢。”

    墨燃道:“是斗过。荀风弱比段衣寒小了两岁,晚了两年进入乐坊。她那时候心高气傲,不服气段衣寒与她齐名,于是就下了花帖,邀段衣寒在醉玉楼上弹奏三曲,舞三曲,以定技艺高低。”

    “最后谁赢了?”

    “平局。”墨燃说,“但从此之后,两人惺惺相惜。荀风若和段衣寒虽然不是一个乐坊的伶人,却常互相走动,以姐妹相称。”

    有人不耐道:“啰里啰嗦那么多废话!好端端的,讲两个女人做什么?”

    墨燃看了他一眼,说:“段衣寒是我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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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8章 【天音阁】柔骨铮铮

    “……!!”

    “什么?!”

    当年段衣寒抱着琵琶出来; 那便是五陵少年争缠头; 一曲红绡不知数——那个绝代风华的歌仙; 居然是他的阿娘?

    “我娘当时因机缘巧合,结识了南宫严,也就是儒风门的第九城城主。他会些诗词歌赋; 嘴很甜; 长得也俊俏。”墨燃顿了顿,“我娘看走了眼,喜欢上了这个人。”

    薛蒙在旁边听得不住摇头; 喃喃道:“怎么可能……”

    “有佳人投怀送抱,南宫严怎会拒绝。”墨燃道,“但他毕竟有地位有身份,不敢随意把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给一个乐伶。他便骗我娘说; 自己是临沂的生意人,客居此地。”

    “这……好歹都定了情,日夜接触; 你娘没有觉察吗?”

    墨燃冷笑:“如果她觉察了; 也就没有后来那么多事情了。南宫严很能编谎话,何况他只在湘潭住了很短的一段时间,我娘根本来不及发现他的根底。后来,从临沂来了封书信。南宫严接到那封神秘的信件后; 就匆匆忙忙离开了湘潭。”

    “你娘没有问他去往何处吗?”

    “他是半夜走的,都没有和我娘亲话别。他们当了数月眷侣,最后南宫严只留了一叠银叶子; 一张写着‘勿念’二字的纸,就此人间蒸发。”

    有女修嗟叹道:“唉,这些乐坊歌女啊,梨园小倌的,最难求的就是个真心人。也是可怜。”

    她感叹完之后,又禁不住好奇,继续问:“那后来呢?你娘是不是不甘心被情郎抛弃,托人去找他了?”

    墨燃摇了摇头:“我娘性子和柔温良,有些怯懦。被人抛弃,也只会把苦水往肚子里咽,并不会去寻事。……但没过多久,她却发现她有了身孕。”

    王夫人听到此处,不由地“啊”了一声,眼神竟是颇为凄楚,看着墨燃,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乐坊愿意继续收留她。但前提是,她不得把孩子生出来。生过孩子的女人,跳舞便不再那样好看了,他们不做赔本生意。”

    墨燃闭上眼睛。

    “我娘不肯,管事的嬷娘便要她付上一大笔赎身费。于是她把所有的积蓄,浑身的细软首饰,连同脚上的绣鞋都偿给了坊里,赚的了自由身,打算去临沂找我爹。”

    王夫人轻声道:“她一个身无分文的女子,怎么从湘潭走到临沂去?”

    墨燃道:“有个人帮她。”

    “是谁?”

    “荀风弱。”墨燃道,“荀姐姐知道我娘离开了乐坊,星夜追出城来,她把自己的余钱全都给了我阿娘,并告诉我娘——若是找不到我爹,不妨来醉玉楼寻她,姐妹俩也可以好好过日子。”

    玄镜大师叹道:“有此等义气,倒是小瞧了这些羸弱女子。”

    姜曦问:“那后来呢?你母亲找到南宫严了吗?”

    墨燃静了片刻,嗤笑一声:“找到了。虽然南宫严留的身份和名字都是假的,但我娘还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他。”

    有人惊讶道:“咦?竟有这样通天的本事吗?”

    “通天的本事倒是没有,只是因为巧合。”

    人们相互顾盼,彼此脸上都有些怀疑:“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儒风门的城主一般都很少抛头露面的。”

    “他们确实很少露面……”墨燃脸上笼一层阴郁,“不过,大婚和孩子满月,儒风门都会开席设宴,在城楼上接受祝贺。不是么?”

    众人闻之愕然:“南宫严当初接到的书信,难道是催促他回去成婚的?”

    另有人回忆起来:“啊,想起来了,南宫严的结发妻子好像是个大户富豪的女儿。他该不会是迫于无奈,所以才抛下了与自己定情的歌伎,回去和那富家女成亲的吧……”

    墨燃神情极其淡漠:“没有迫于无奈。也不是回去成亲。他当初收到的那封神秘信函,其实是一封佳讯——是儒风门的掌门告诉他,他妻子即将临盆,让他回去相陪。”

    这下连一直沉默不语的薛正雍都色变了,他道:“所以南宫严在湘潭游玩的时候,其实已是有妇之夫?!”

    “嗯。”墨燃垂下眼帘,也真是难为他了,这样的事情如今讲来,脸上居然已没有了太过苦痛的神情,他平静道,“南宫严因为妻子怀孕,身体又不好,容易小产,所以就来外头散散心。他遇到了我娘,心下喜欢,就谎称自己从未婚娶,赚得我娘欢心。”

    有人气的直跺脚道:“这可真是禽兽不如!”

    “家里老婆怀着身孕,自己却跑出来游山玩水,还在外头又搞出个孩子,唉。”

    “这段衣寒也是倒了血霉了,南宫严能认她吗?”

    答案自是不言而喻。众人激昂愤慨一番,对墨燃投去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怜悯。但墨燃对别人怎么看他却并不是那么在意,他只是继续把母亲的遭遇讲了下去。

    一个秘密怀揣了两辈子,这是他第一次开诚布公地说出来。他竟在痛楚之余,也生出几分释然。

    墨燃道:“当时临沂大摆流水席,庆贺儒风门城主喜得麟儿。我娘来到第九城的角楼前,看到张红结彩的角楼上,南宫严搂着妻儿,向下头的百姓致意,抛洒吉果喜饼。我娘后来……没有再去找他。她那时候余钱已经用尽了,连回湘的过路财都付不起,过了大半年,就在临沂的一个废弃的柴房里,生下了我。”

    姜曦问:“那你们后来回了湘潭醉玉楼吗?”

    墨燃摇了摇头:“我出生的时候,身体很差,不足月就生了场病,根本无力奔波。她为了给我看病,求遍了城内医馆的大夫,没有人乐意帮她……她后来逼不得已,终于抱着我,想办法进了儒风门,找到了南宫严。”

    那一年,羸弱的母亲抱着小猫儿一般的新生婴儿,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情郎面前。

    那个男人没有喜悦,只有无尽的惊愕与惶恐,甚至还有愤怒。

    他有娇妻稚子,妻子是有名有望的大户人家女儿,生下来的儿子白胖可爱,一家和睦美满——段衣寒在他眼里是一粒老鼠屎,要坏掉他的好名声,坏掉他阖家团圆。

    她不安好心。

    他凭什么要认他们?

    怕她把事情闹大,南宫严给了她足够的钱财,让她带着孩子赶紧滚出儒风门,段衣寒抱着最后的希望,含着泪说:“孩子还没有起名字,你能不能……”

    他怒目而视,面青如铁:“滚!赶紧滚!这不是我孩子,你别给脸不要脸,滚出去!”

    她被粗暴地推搡出门。

    没有时间伤心,怀里的小婴儿连哭声都是那么微弱,手脚都是冰冰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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