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原承-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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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给了自己一个家，给了自己他的全部，哪怕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不如意，罗超依然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坐标。
　　所以，他从不骂自己犯贱。
　　夜风吹过，原承缩缩脖子。想到离开那天罗超落在耳后的吻，虔诚又珍惜的一串轻吻，他的心中一阵剧恸。
　　因为老爸死于肝癌，罗超一直想让他开白班——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是养肝时段，罗超要他按时休息。
　　并且白天留在家的人还得照顾外婆，而外婆从前对原承太恶劣，罗超舍不得让他伺候她。
　　即使他从不抱怨，即使她已然痴呆。
　　不过原承一直坚持开晚班。
　　起初王老太太情况还好能看顾罗珊时，早上罗超出车，他就在西点屋里打工——他会烘焙裱花，还都做得很不错。
　　那时他对生活还充满信心，他要存钱，要租房，要重新开店，要给罗珊看病，要买保险公司的养老社区，要和罗超好好过日子。
　　后来王老太太痴呆严重再离不了人，他辞了西点屋的工，但依旧开晚班。
　　因为开晚班费人。
　　因为罗超近视，晚上出过事他不放心。
　　还因为罗珊喜欢吃他做的饭，而他也想让罗超进门就能吃上一口热饭——即使那人从不为自己提出任何要求，他也依然坚持。
　　他的人他心疼。
　　二十九岁时原承确诊了肝硬化，那天起他的心情就从灰黯变成了绝望。
　　老爸就是肝硬化转肝癌，只是几年就肝转，而从确诊肝癌到走只有八个月。老爸是不够注意又发现太晚，但原承知道，他的倒计时也开始了。
　　他明白他的生活不适合养病，可他的罗超肩上已经扛着外婆妹妹，他怎么舍得再把自已压上去？他叫罗超，却不是超人。
　　他的人他心疼。
　　有两次他都想借着罗超赶人真的一走了之了，却终究舍不得。
　　日子再压抑，有罗超他的世界就有温度，而症状还轻微，应该还能再帮他几年。
　　原承也知道自己太悲观：这个病还没到晚期，远不是绝望的时候，什么年代了多的是方法可以控制！
　　但陷入死循环的现状，他郁郁的心情，以及陪着老爸的最后一程……他实在无法乐观。
　　有时他也自暴自弃地想，算了，告诉他吧，留下吧，一直在他身边！死在他的怀里！
　　他相信真到那天他一定能得到这个怀抱。
　　而罗超固然会难过，可他现在走掉他就不难过吗，那更是对他和他们感情的巨大否定。
　　……
　　想起当日绝望，原承抬手摸摸肝区，现在那里还没有任何不适。他一阵庆幸，却又奇怪地非常非常心酸。


第9章　你真的可以离开
　　9、从前
　　原承叹口气，打开手机记事本写下，“1、10月16日，民族街大坡”。
　　收起手机才发觉人都快冻僵了，他站起身，准备去街角的7天。
　　其实电表箱的角落就有家里的备用钥匙，但原承这会并不想面对老妈。当然他就是想也不现实，因为老妈一定会反锁房门。
　　他被她赶出去太多次，有经验。
　　进入楼道原承又一阵恍惚。在他愣神的时候声控灯熄了，高高的窄窗透进一点微光，暗淡的楼道里他家的门就像个黑洞。
　　带着不由分说的拒绝和冰冷。
　　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高二上学期，也是因为没考好，他被老妈打出了门。那天他只穿着一身单睡衣，大冬天的在楼道坐了一夜。
　　那次他陆续病了一个多月，但老妈不让他请假，就是输液也只能放在晚上，谁让他成绩那么差，哪还敢再耽误课。
　　当时怎么想的？怎么就能真的冻那一夜？
　　也许你不能让她满意还是内疚的吧，毕竟你答应了老爸要好好照顾她……真是个笨蛋！
　　成年以后每每想起这些原承都会心疼，恨不能逆着时光回到过去——他会好好抱抱那个无助的少年。
　　告诉他，她说的“我都是为你好”就是谎言。告诉他，不是你的错。告诉他，世界很大，你真的可以离开这个门口。
　　老爸老妈是小学初中的同学，中考时学霸老妈高分考进十三中，学渣老爸只上了普通的划片高中。
　　高考结束老妈上了最好的师范大学，毕业后经过考核又回到十三中，做了一名数学老师。
　　老爸没上大学，他高中毕业接手了爷爷的羊杂汤店，然后用尽洪荒之力追求老妈，几年下来刷足了外公外婆舅舅的好感度。
　　老妈原是不婚主义者。她追求事业成功，她要当名师，要桃李满天下，她才不要困在家庭的柴米油盐里！
　　然而在这个落后的北方城市：一个女孩，长相漂亮，上过大学，工作了却不找对象不结婚，那就一定有问题。
　　除了家里的压力，在学校她这样的年轻人也被关注着，有不少热心同事给她介绍对象。
　　老妈不堪其扰，最终决定妥协：如果没有爱的人，那就找一个爱自己的人吧！然后给他生个孩子，完成世俗对女人的要求。
　　老爸终于抱得美人归。
　　虽然这个学霸美人情商低得可怕，控制欲强到说一不二，除了工作对家对他都不在意，但因为爱，还是宠。
　　老妈强迫症严重，家里常年处在她的高压和对他们爷俩的嫌弃中。
　　东西的位置，房间的整洁度，甚至衣服的折叠，杯盘的摆放……老妈都有要求。
　　她不做，但一直嫌弃挑剔老爸做的。
　　老爸原本是温和的，后来却越来越沉默，虽然他足够包容，但压抑也是真的。
　　从小被严格要求，原承也是别人家的孩子，乖巧懂事学习好。
　　初二起他开始叛逆，开始表达对老妈的反感，不再相信她的话——“我都是为你好！”
　　但那时有老爸调和，老妈还没对他喊打喊杀，矛盾不是太激烈，而等到老爸肝癌确诊，母子俩就都退让了。
　　老爸临终前说，“韶华，我不在了，可我盼着你能过好，但你的性子要改，过刚易折，你这样是要吃苦头的。承承，爸爸不在了，你是家里的男人，替爸爸好好照顾妈妈。”
　　原承想完成老爸心愿的，但老爸对老妈情商为负的评价大概不是戏言：
　　据说只有情商特别低的人才会待外人以宽，待家人以严，所以老妈就一直严到了变态的程度。
　　谁让他成绩那么差，还始终那么差！呵，多么充分的理由！
　　当年原承不明白老妈为什么对自己那么苛刻，后来他懂了：
　　她太要强，所以本来只是辛苦的工作压力变得巨大，而以她的性格又没有朋友，甚至和同事相处都不会轻松。
　　这一点原承跟着她在教工餐厅吃饭时有明显感受——大家对她客气，也冷淡疏离。
　　老爸的走想必她也是痛苦的，是很痛苦的吧。这个沉默的男人一直站在她身后，爱她、照顾她、当她的情绪垃圾桶……
　　但她不能后悔，毕竟心怀亏欠的日子不好过。
　　最后种种都发泄在了他身上。就像她常骂他的——你这个成绩，怎么给你爸交待！简直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原承苦笑起来。
　　这个家只有她在失去吗！只有她痛苦吗！凭什么就要你去包容她！就因为老爸的心愿吗？你是男人，但你才十六岁！她是女人，可也是四十加的女人，还是个母亲！
　　你就是个笨蛋！


第10章　被赶出门
　　10、断绝
　　原承的成绩一直没起色，老妈越来越急，打骂体罚越来越多越来越升级，原承渐渐不能忍受。
　　高二起，他开始旷课，打架，泡网吧，两人关系更加紧张。
　　高考原承只够三本，他报志愿时选了两千公里外的民办大学，专业是喜欢的动漫。
　　老妈不同意，她要他报本地X学院的法律或财务专业，她认为这至少是门技术，好就业，看着也体面。
　　原承没答应，他坚持到了高考最大的动力就是远离老妈。但老妈在最后一刻改了他的志愿——他的密码就是老爸忌日，实在太好破解。
　　大吵一场。
　　然而若想离开家，他必须去上这个学。
　　原承沉默地上了一年大学。
　　作为本地生，他一直住校，周末和假期打工，基本不回家。
　　对此老妈倒很赞同，她认为男孩子吃点点苦没什么。她不再婚，也不谈恋爱，除了买下这套小房子，她把剩下的钱全部买成银行理财。
　　老妈不止一次强调过，只要原承好好学习工作，所有的钱她一分不留全部给他。以后结婚了她也会和儿媳保持一碗汤的距离，会付小孩的保姆费。
　　这是她给丈夫的交待。
　　大一期末老妈接到了辅导员的电话：原承这一年挂科五门，并且因为缺课次数太多，其中三门现在都没资格补考。
　　唯一的补考机会在毕业前，而若那时通不过补考，他连毕业证都拿不到。
　　这个打击对老妈是巨大的——她从小到大一直是学霸，现在又带着重点高中的学霸班。
　　两人爆发了最后的争吵，在对彼此的指责中都开始口不择言，混乱中原承扔出另一个炸…弹：他的性向是男。
　　老妈起初不相信，她认为他在叛逆，在故意气她，她要他说出男朋友的名字，原承说没有，所以她更不相信……
　　当她终于相信的时候，她明白了，这个儿子生来就是讨债的，他就是她人生最大的耻辱。
　　原承被赶出门，期限是他“改好”，没改好之前她没他这个儿子。
　　原承离开了家，除了自己的衣服用品，唯一带走的就是老爸给买的书。老爸自己学渣，但仰慕学霸，很喜欢给他们娘俩买书。
　　这次原承有准备，这一年老妈给的生活费他存了一部分，又一直在打工，还有他的压岁钱，算是小有资产。
　　退学，在城北租店面，原承开了家小小的羊杂汤店。
　　老爸开店时原承虽然常出入，但从没学过什么，所以当他自己开店时也要摸索。
　　一开始很艰难。他慢慢寻找好的供应商，精细加工，调整味道，生意渐渐好起来。
　　后来他又找到一个辣椒品种改良了油辣子，味道有了加成，店终于稳定下来。
　　2020年，大疫之后经济下行更加明显，但他这样的小店现金流好，利润也有，大半年过去本金已收回，原承手里还有几万块。
　　年前休息时他去腾冲散心，在那里买了一只翡翠镯子。玉养人，答应老爸照顾老妈的，他从没有忘。
　　年三十他鼓起勇气回家，门锁已经换成了指纹锁。老妈打开门，只一句，“你改好了没？”
　　原承摇头，“我这不是病，没法改。”
　　老妈把门在他面前坚决地甩上了。
　　原承把东西放在门口离开。但他还没走出大厅老妈就追了上来，把他留在门口的东西丢在脚下，一句话也没说，转身上了电梯。
　　原承笑笑，把东西扔进垃圾桶，把镯子摔碎在垃圾桶前。
　　这只镯子种不算太好，但水头极好，用掉了他半年多全部的利润。
　　他的微信一年前老妈就删了，这天起他不再试图联系她。
　　他只是一直关注着十三中的官网，顺路了会绕到她楼下看看屋里有没有亮灯，但他们再没见过面。
　　他就这样一个人活着，直到两年后在医院和罗超相遇。


第11章　至少要救下罗珊
　　11、放弃
　　原承手机里有身份证的照片，到7天后很顺利入住。
　　一进房间他先去洗热水澡——他病不起。老爸不在了，他已经没有家，今晚起，他就是一个人了。
　　原承知道他应该抓住这重来的机会，应该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这样既可以逃离老妈，也能让未来的路加速度快一些。
　　虽然现在的他没有高中的知识积累，甚至高考作文都记不得，但他有三十岁的理解力、专注和自律。
　　而且和这些年吃的苦相比，学习只是单纯辛苦而己，属性还是付出就能有回报，最公平不过。
　　但他还是决定放弃了。
　　拜老妈所赐，原承现在对高中课程完全是生理性厌恶，最主要的是他不清楚这个回来的时间限定，是几天？几年？还是一生？
　　无论多久，他都不想把它用在让自己感到痛苦的事情上，比如学校，比如和老妈的相处。
　　而况就算这次还是截止到三十岁，那也还有十几年好活，难道他还能留在家里坐等被一次次地打出门？
　　老妈留下的心理阴影面积太大，别说相处，就是见面原承都不想。
　　只是希望他能来得及阻止罗珊受伤。
　　原承知道自己太废，在那过去的一生里，在他失去老爸的最艰难时刻，老妈的否定、诅咒、打骂、宣泄……就是他最大的噩梦，每每夜半惊醒都难过得无法唿吸。
　　敏感的人是辛苦的，因为对伤害的感知力太强。
　　也许有一天老妈老了病了会需要他，那时他肯定会承担。但在那之前，他们还是各自活着吧。
　　原承关灯躺下，希望这次最少能停留四天，至少要救下罗珊。
　　睡不着。
　　是真的睡不着，怀里空荡荡，屋里只有夜的寒凉。
　　罗超喜欢趴着睡，还一定要抱东西，无论床多大早上醒来他都一定横在中间，还压着一堆他能划拉到怀里的东西。
　　“东西”最初是被子枕头，后来就是原承。
　　这个睡姿太霸道，原承最初被压得夜夜噩梦，但到后来，胸口没了热乎乎的重量他反而会睡不着。
　　七年夫夫，他早已习惯怀里抱个大脑袋入眠，肌肤相贴，世界都因此有了温度。
　　这会躺在床上，夜黑沉着，怀里空着，除了一片空荡，毫无真实感。
　　原承苦笑，拿过另一个枕头双手抱在胸口。
　　不知是重量不够，还是年轻的身体没有这样的习惯，一夜噩梦。


第12章　怎么走上的绝路
　　12、梁丰
　　原承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他还在迷瞪，划开电话含煳地应着，“喂超”。
　　潜意识里他以为是罗超叫他起床吃早饭——罗超说他没胆了，更要吃早餐，不能再堵了胆管，所以每天早上都会来个电话。
　　“我了个去，橙子！还嫌吵呢！你该不是没睡醒吧？都几点了大哥！第一节　可是老何的课！”
　　手机里的咆哮熟悉又陌生，原承清醒过来，他看看屏幕，一个白胖的小板寸，原承惊讶地喊了一声，“丰丰！”
　　是梁丰，他高中三年的同桌，五年后他二十一岁时独自在出租屋里烧炭自杀，全程直播。
　　因为没有明显标识，警察找到他是在四个小时后。
　　梁丰被他的惊叫吓了一跳，“我了个去！真睡啊？你妈咋也没叫你？我刚跑操都看见她了，不对，你是不是生病了？要不你妈能放过你……”
　　原承听着他碎碎念，清了清嗓子才说，“我，那个，丰丰，我没事，老何要是问你就说我感冒了。”
　　“噢，那你好好休息，回头笔记借你，作业我下午发给你，好了不和你说了，打铃了，我先回教室。”
　　放下电话原承的心还剧烈地跳着，这个活生生的小胖子提醒他，他还在，他没有回去，这个重来是有意义的，这个纠错机会是有用的。
　　原承不知道梁丰是怎么走上绝路的。
　　他们成绩都不好，但在十三中，再不好也能上线。
　　高考结束梁丰去了南方的一个普通大学，专业也是普通的金融，但他大一没上完就回了家，又不到一年出了事。
　　上大学后原承因为被改志愿的事很消沉了一段，和同学的联系基本都断了，梁丰是唯一惦记他生日，经常联系他，给他发搞笑视频和鸡汤段子的人。
　　第二年他退学开始经营羊杂店，那时梁丰已经回来，人瘦了很多，气质忧郁，和一年前咋咋唿唿的小胖子判若两人。
　　原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