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有妖气-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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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你稳重一点,”李氏坐在不远处叹道,“你阿姐嫁了人,下一个就轮到你了……还整天这么毛毛躁躁的。”
冯嫣笑着与妹妹一同在母亲身边坐下,下人们端上杯盏。
“今年的碧螺春又到了,”李氏望着女儿,“等明日你回魏家,娘给你带上一点去。”
“不用了。”冯嫣笑着摇了摇头,“魏家想必也有好茶,娘喜欢碧螺春,就留着吧。”
李氏端起杯盏啜了一口,轻声道,“听说这两日,你们都是在国公府过的?”
“嗯。”
“他待你怎样?还好么?”
“好。”冯嫣点头,“吃穿用度上魏大人心细体贴,非常照顾我。”
“那就好……”李氏松了口气,“不过这才刚成亲,之后的日子还长,嫣儿要是受了委屈,可别学别家姑娘似的忍着。”
冯嫣笑起来,“嗯。”
“那你们……”李氏刚想开口问问别的,看了看一旁的冯小七,斟酌了一会儿用词,又始终找不到足够隐晦的描述。
冯小七看着母亲欲言又止,顿时笑出声来,“母亲是想问姐姐,出嫁前喜娘教的那一套,洞房的时候有没有用上,用上了多少。”
李氏又羞又好笑,“冯婉!”
冯小七笑倒在冯嫣身上,“阿姐你快说说,你看娘,都等急了。”
冯嫣也笑,她低头啜了一口香茗,然后才淡淡答道,“喜娘教的那些……倒是,都没有用上。”
冯小七愣了一下。
“姐夫……看着是个正经人,想不到……新花样还蛮多哈?”
“你想到哪里去了,”冯嫣看了妹妹一眼,又看向母亲李氏,“这两天,魏行贞在屋里都是打地铺睡的。”
“什么?”李氏的眉毛顿时拧紧了,声音也立刻沉了下去,“是不是他又惜命了,所以拖着不愿和你圆房?”
“不是。”冯嫣摇了摇头,“是我,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
另一头,魏行贞已经走进了冯嫣的庭院。
“姑爷好!姑爷这边走!”
照看这片院子的仆妇笑着迎上来,殷勤地给魏行贞介绍这庭院。
这里的一花一草,冯嫣在时都由她亲手侍弄。如今她嫁去别府,李氏便安排了三个做事细致的妈妈专门打理,屋内屋外都每日勤擦拭,为的是“倘若将来嫣儿有一天突然回来,也能直接住下”。
冯嫣的后院有一处小池塘,是从外面穿庭过院的流水中引过来的,池塘中锦鲤丛丛,养得极好,一见有人靠近,便纷纷游了过来。
池塘近旁的小花圃里栽种着杨山牡丹,花枝上用红线系着金铃。
这是冯嫣亲手挂上的护花铃。
暮春时节,这片后院总是姹紫嫣红,而每当有鸟雀飞落花枝,她便远远轻轻拉动红绳,鸟雀听见铃铛作响,便飞往他处了。
魏行贞轻轻拉动红绳,金铃再次发出悦耳的响动。
他站在原地听了一会儿,而后转过身,从袖中取出几张红纸包,“几位都辛苦了,这院子打理得确实用心。”
仆妇们笑盈盈地收了喜钱——会用纸包包着的只有银票,可见新姑爷这赏钱至少五十两往上!
几人再三说了好些吉祥话,正要转身去僻静地方瞧瞧到底有多少银子,便听得魏行贞在后面忽然唤了一声,“等等。”
三人停了脚步,“姑爷还有什么吩咐?”
魏行贞遥手一指,“这盆罗汉松怎么放在这里了。”
“哦,是我的主意,”一个仆妇上前笑道,“也是昨天听一位先生说的,罗汉松要放在东南角上,能旺人财运,所以——”
“搬回去吧。”魏行贞轻声道,“阿嫣不喜欢别人乱动她的东西。”
仆妇怔了一下,又连连点头,“诶,姑爷说得是。”
魏行贞缓步进了冯嫣的两层小居,身后仆妇们站在原地,目送他消失在门后。
“邪了门了……”一仆妇看向另外两人,“他怎么知道罗汉松原来不放那的?”
“就你事多八欠,”另一人道,“说了让你不要乱动吧,许是大小姐特别喜欢这盆罗汉松,专门和姑爷提过呢,趁大小姐人没回来你赶紧的,不要讨骂!”
……
李氏的屋中,冯小七心直口快,“难道,阿姐也觉得魏大人是妖怪?”
“也?”冯嫣捧杯的手略略凝停,“谁还觉得魏行贞是妖怪?”
“五哥和我说的,”冯小七很快答道,“他说殷时韫查了这几年洛阳的日影记录,直到今年夏至前几天,日影都与往年无异,只在夏至当日才突然无影,所以殷大人怀疑——”
“小七。”李氏看了女儿一眼,“你去外面玩一会儿。”
“……啊?为什么?”
“去。”李氏努努嘴,“我和你姐姐要讲一些大人的事。”
冯小七颦眉抗辩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哪天你也一只脚踏进夫家的门了,再来和娘说你不是小孩子。”
冯小七还想开口,冯嫣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低声笑道,“去吧,你在这里,有些话我也不好意思开口问母亲。”
“好吧好吧。”冯小七叹了一声,只得站起身,不情不愿地往外走去。
等到脚步声远了,冯嫣才又转向李氏,“娘能不能先和我说说,昨天傍晚明堂起火是怎么回事?”
第十八章 百六阳九
李氏叹了口气,“是陛下后宫一个失宠的伶人纵的火。说是……因为陛下自从迁都洛阳之后便冷落了他,所以心生不满。
“我听说他放完了火,人还没有跑远就被桃花卫发现了,大概是自知死罪难逃了,就纵身跳进了火海,烧得那叫一个干净啊……尸骨无存了。”
“……这样啊。”冯嫣垂眸。
她昨日有个无由来的感觉——好像魏行贞对西南边要着火这件事早已知晓。
“桃花卫现在是越来越不行了,”李氏忍不住叹道,“幸好你是前天早上出嫁,要真是把迎亲的时辰定在了昨天傍晚,指不定闹出多大乱子呢。”
冯嫣笑了笑,“娘又何必担心,往昔伶人幽怨之下为博圣眷,偶尔烧一两处楼塔也是有的,到时他们在御前声泪俱下娇泣衷肠……陛下最看不得美人受苦,特别吃这一套呢。”
“不一样,”李氏轻声道,“这次明堂的地宫被毁了。”
冯嫣怔了一下,明堂的塔楼是陛下即位那年正式落成的,它的地宫也在那一年被封死,没人知道孙幼微到底在里头放了什么东西,这些年来从未开启过。
“……怎会?”
“所以才说出了大乱子,这优伶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了咒印之解,刚好前日树妖袭了明堂的塔身,去向地宫的路就直接曝在外面,结果他悄悄潜进去,解了地宫的咒印,一把火把里面的东西都烧光了。”
冯嫣微微颦眉,“这么大的事……肯定不是一个伶人能干出来的。”
“是啊,听说陛下震怒,下令把当时在附近的可疑人等——不论身份贵贱——全都抓起来了,大理寺正在火急火燎地审办查案。”
“那伶人叫什么,娘知道么?”
“何止知道,我还见过呢,”李氏轻声道,“就是前几年最得圣眷的‘婉转春莺’聂小君么,当时陛下不管去哪里都喜欢带着他,这几年应该是长大了,从前的嗓子没了……”
聂小君。
冯嫣微微颦眉,她似乎也对这个人有些印象,大抵是一个声音宛如天籁,总是穿着白衣,遇见生人时会羞怯地躲去帘子后头的男童。
李氏压低了声音,“嫣儿,娘问你,你觉得魏行贞……有问题么?”
“嗯?”冯嫣一下没有缓过神,“他这两日一直和我待在一起,应该是没机会到明堂去——”
“我哪里是问你这个,”李氏压低了一些声音,“我是问你,你在魏行贞身上看出什么异常了么?自从前日时韫和我说怀疑魏行贞是妖物,我这心里——”
冯嫣这才明白过来,莞尔一笑,“他……不像。”
李氏这才松了口气,“你这么说了,娘就放心了……”
申时初,冯嫣与母亲一道走出了屋子,李氏走得很慢,她握着女儿的手,神情郑重地嘱咐,“我知道嫣儿害羞,但凡事都有第一次,不要拖,就这两日抓紧时间和魏行贞把事儿办了……免得后面又生什么变数。”
冯嫣笑了笑,“我明白……对了,这次回来,怎么一直没有看见姑婆?”
“前日你的轿子前脚走,后脚你姑婆就收拾了东西上岱宗山静养去了。”李氏答道。
冯嫣微怔,“走得这么急么?”
“你姑婆的性子你也知道,”李氏轻声道,“老太太说了要上山,谁敢拦着啊……怎么了?”
冯嫣刚想开口提及那块璞玉——她琢磨了两日,始终没看出那块临行前姑婆塞过来的石头到底有什么用意,但才一转念,冯嫣又想起当时姑婆毕竟是悄然将石头交给了自己,或许就是不想张扬吧……
“没什么,就是问问。”冯嫣轻声道。
……
离开了母亲李氏的庭院之后,冯嫣又去妹妹小七那里坐了一会儿。两人聊至傍晚,冯小七一路将冯嫣送回她居住的小院。
约莫还有一二百步时,冯小七忽然望向前方,“诶,什么声音?”
——傍晚的庭院中,有古琴的悠扬琴音飘来。
两人又往前走了十几步,冯嫣才确定这乐声是从自己的阁楼上传来的,她的步子越来越慢,目光也寻着琴声,眺向阁楼的窗。
冯小七刚想问这是什么曲子,可抬眸就望见姐姐冯嫣的神情有些变化,她的目光复杂而茫然,分明在全神贯注地听着这曲调。
于是冯小七也按下了疑问,她站在冯嫣身边,直到一曲终临。
“好听,”冯小七看向冯嫣,“这是哪首曲子,姐姐知道吗?”
冯嫣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直到冯小七拉了好几次她的衣袖,她才如梦初醒地答道,“……《百六阳九》。”
“百……”冯小七眉头微颦,“这是个成语么?”
冯嫣再次迈步,慢慢向前走去。
“《律历志》里说,天地的时间,以四千六百一十七岁为一‘元’,一‘元’之中,会发生九次灾难,其中阳灾五次,阴灾四次。初入元时,每过一百零六年,就会发生一次阳灾,所以叫‘百六阳九’。
“如今……有时也用这个词来泛指灾厄之年。”
冯小七点了点头,“难怪……我还没有学过律历志呢,这些历法的东西,太学里似乎至少要等到明年下半年才会排课——”
冯嫣摇了摇头,“如果不是提前考进司天台,太学的师傅们是不会给你们安排这门课的……小七想去司天台吗?”
冯小七立刻摇了摇头,“我还是想和五哥一样出去捉妖,那个有意思。”
慢慢的,两人终于走到了庭院的门口——魏行贞已经站在了那里。
冯小七刚想开口打招呼,可话音却卡在了喉中——因为就在目光交错的一瞬,她从魏行贞的目光里觉察到了一些异乎寻常的警惕和戒备,甚至是……
厌恶?
这闪电一般的直觉像一道鞭子一样打过来,尽管当她再次望向魏行贞时,对方又恢复了一贯的温和平静,但原本准备好的俏皮话,冯小七已是一句也说不出口。
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那,阿姐,我……我先回去了。”
冯嫣几乎在这瞬间感受到了小七身上想要躲闪退避的心情,她没有挽留,而是轻声与她告别。
等到冯小七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冯嫣才回过头来,“……你刚才做了什么?”
魏行贞不解,“我吗,什么都没做啊。”
冯嫣深深地望着魏行贞,魏行贞目光坦然,并不闪避。
“算了……”她把目光移向别处,轻声道,“阁楼上的琴,方才是魏大人在弹吗?”
“嗯。”
“你还碰了别的什么东西?”
“没有了。”
“好,”冯嫣淡淡道,“今后若再回门,魏大人在一楼待着就好,不要再上阁楼。我不喜欢别人乱动我的东西……那把琴既然魏大人碰了,就赠给你吧。”
魏行贞怔了一下,这时才突然反应过来——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别人”,何以一到这庭院来,就忘记了!
“我……”魏行贞还想再解释几句,冯嫣已经径直往屋里走去了。
往前走了几步,冯嫣忽然停下来,“今晚去放河灯,魏大人准备好了么?”
“随时可以出发。”魏行贞答道。
第十九章 夏灯之夜
从夏至开始往后三日,是百姓向农神祈祷,希望今年能够风调雨顺的日子。
民以食为天,自立春以来,民间就有大大小小的节日和习俗希望能讨得诸神的庇护,夏至日的这三日排在其中不大不小,但城里的百姓喜欢热闹,便有了一串的活动和游戏。
夏至当晚敬神明,次晚敬祖先,第三日晚——也即是在洛河放花灯的这一晚——人们敬野灵。
野灵栖居在山野、河川、道途、村镇……在一切有人或无人的地方静静游弋。
它们没有善恶,没有意识,如同蜉蝣一样在天地间聚散。
不论是草木,是妖物,亦或是人,所有生灵都喜欢待在野灵聚集的地方——因为野灵以污秽为食,它们就像看不见的河流,将世间一切的厄运、疫病、躁怒……全部濯洗净化。
然而野灵又异常脆弱,一旦置身于污浊侵染过于严重的地方,它们会在刹那间消失殆尽。
人们相信虔诚和善意的祈祷,可以吸引野灵靠近,在洛水中放花灯的习俗也由此而来。
“真美啊。”
冯嫣站在桥上低声喃喃,她望着桥下从上游缓缓靠近的点点火光,一时有些恍惚。
原来夏灯节是这样的……
整座桥上都挤满了缓缓通行的百姓,拥挤之中的夏夜更热了,但冯嫣却感到由衷的自由和欢愉。
她放肆地流汗,在人群中与魏行贞一同随波逐流地向前。
“阿嫣小心。”魏行贞紧紧抓着冯嫣的手臂,将她稍稍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千万……不要走散了。”
拥挤的人潮中,魏行贞挡住了身后与身旁的推搡。
在这样的地方,一旦与冯嫣失散,后果不堪设想。
“走散了又怎么样,”冯嫣淡淡道,“你再来找我不就好了?”
“不要任性,”魏行贞的手握得更紧了,“那太危险了——”
魏行贞话音未落,冯嫣已经靠近到身前。
“……看来,魏大人不仅知道我的喜恶,也完全清楚我的弱点,是不是?”
魏行贞稍怔了片刻,颦眉道,“……这里不是说这个的地方。”
冯嫣笑起来,“那你是不是也知道,有你在,我就不会受人群影响?”
魏行贞表情微凝,“我——”
“所以你前天晚上的那句话,就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对不对?”
灯火下,冯嫣的表情像是带着几分微醺的醉意。
“这种事,连我父亲母亲都是不知的……你到底是谁,又是从哪里打听到的?”
冯嫣仰着头,右手伸向魏行贞的后背,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纤纤玉指最终停在了他的后方心口。
“想清楚,再回答。”
魏行贞任由她如此,完全没有挣扎。
周遭人声鼎沸,嘈杂而喧闹,没有人看向他们这边。
两人像一对普通的恋人,毫不起眼地站在人群的边沿。
冯嫣感觉魏行贞似乎轻轻叹了口气。
“是故意说给你听的……”魏行贞闭上了眼睛,在冯嫣耳边答道,“但不是谎话。”
冯嫣轻声开口,“明堂失火的事,与你有关?”
“没有。”
“但你知道详情?”
“……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