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有妖气-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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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修士们没有理会,依旧目不斜视、面不改色地端着碗碟走了。
冯小七一脸费解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她当下倒是吃了个半饱,但就吃这么点儿东西,晚上肯定得饿啊。
“他们怎么上来抢我的碗啊?”冯小七看向杜嘲风,“天师你也不管管!”
杜嘲风用手边的厚方帕擦了擦嘴,“怎么讲,吃饭,也是修行啊。”
“……修行?”冯小七一脸错愕,“难道你们每天都吃这种东西吗?”
“天箕宫确实是这样的,因为新人进的第一个地方永远是后厨,等到差不多找到了点儿做饭感觉,就该调去别的地方了,”杜嘲风笑着道,“所以……”
“不是,你们到底怎么咽下去的?”冯小七看向姐姐,“那个米……那个米硌得我牙疼——”
“平妖署也是差不多的规矩呀,小七。”冯嫣轻声道。
“什么。”冯小七再次噎住。
“不然五郎为什么想尽办法地往家跑……你以为他真是离家太久,想念爹娘了?”
小七听得当场石化。
“不过司天台的伙食,倒一向是很好的,”冯嫣适时开口,“他们的小厨房和陛下的御膳房有一拼了。明早你要是起得来,可以让天师派人带你去那边吃吃看,各式早茶面点——光是米粥就有二十几种花样。”
“不……不用了。”冯小七咬住了牙关,“……我就是刚来,还不习惯。”
一旁杜嘲风已经忍不住哧哧笑了起来。
外头就在这时传来了脚步声,众人一时循声抬头,一个陌生的修士迈着轻缓的步子走了进来。
“天师,”那人轻声道,“大理寺那边,已经将人押到山门了。”
杜嘲风脸上收了笑,他有些百无聊赖地撑了撑肩膀,“好啊,该干活儿了。”
“是什么人来了?”冯嫣问道。
“你们也算熟人了,”杜嘲风笑道,“来的是上次在魏府被抓现行的郡君。”
“岑灵雎?”冯小七惊了,“她来这里干什么?”
“长公主连夜向陛下请愿,要郡君上天箕宫面壁思过半年,本天师有什么办法?”杜嘲风耸肩,“没有办法。”
第八十二章 山涧夜行
冯嫣和魏行贞站在高处俯瞰着山门外的点点火光——那是护卫们的火把和宫人的灯笼。
而小七与杜嘲风两人擎着的那盏灯笼,则沿着山路慢慢往下,直到和大部队汇合。
“我有时候真是不懂陛下,”冯嫣倚在栏杆上,轻轻撑着脸,“非要在这个时候送郡君上来吗?如果郡君路上遇到了什么不测,那岑家和长公主府,岂不是要把这笔帐全都算在我的头上。”
“既然是长公主府主动提的要求,可见还是在忌惮你是不是真的肯原谅。”魏行贞低声说道,“殉灵人的事现在就差这临门一脚,陛下或许……也就是顺水推舟罢了。”
冯嫣目光暗了暗。
确实。
平日的宠爱归宠爱,到今日这样的紧要关头,如郡君这样的人也还是免不了被其他人推到前面。
也不知道,她自己能不能想到这一层?
冯嫣轻叹一声,望向魏行贞,“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阿嫣想什么时候走?”
“都行。”
“那就现在吧。”魏行贞轻声道,“早去早回。”
冯嫣点了点头,“那我们现在去牵马——”
“不用。”魏行贞伸手挡住了冯嫣,“夜里骑马下山,反而不安全。”
“魏大人是想……”
冯嫣还未说完,就见魏行贞向着自己伸出了手。
“我有更快的方法。”魏行贞低声道。
冯嫣有些迟疑,但还是好奇地握住了魏行贞伸来的手——而下一瞬,魏行贞抓住了她,纵身跳出了天箕宫的围栏。
耳畔的风声倏然变大!
天箕宫的围栏之外,是近乎垂直的峭壁,魏行贞在峭壁凸起的石块之中跳跃飞行,冯嫣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
一时间,她突然想起在洛水边看花灯的那一夜。
当时殷时韫和五郎,便是像这样直接从高处滑行而下——这凭虚御风的本事,冯嫣修习许久,始终不得要领。而他们二人灵识都属风,有些本事学起来自带天赋。
而今日,在暗淡的月光之下,在迎面而来的山涧大风之中,冯嫣再一次感到了难以言喻的自由。
像一只飞鸟在林间雀跃这种事,在上次击杀伪鸾以后,就再没有发生过。
这样的机会对冯嫣而言总是可遇而不可求,因为不是每一只妖怪都有像伪鸾那么充沛的妖气,充沛到足以托举冯嫣在空中自由来去。
不过,如果说今晚有什么最让她感到惊讶,或许此刻的夜间飞行并不能够排在第一位。
今夜最让她感到震动的,是魏行贞在这件事上的又一次笃定。
他好像笃定了她不会恐慌畏惧——而事实确实如此。
“魏大人!”在风声之中,冯嫣不自觉地抬高了声音。
“什么?”
冯嫣抬手,指向远处崖缝间一棵横生的古树,“可以去那边的树上——停一会儿吗!”
峭壁上不为人知的崎岖小路,远处寒玉一般的清澈湖泊,她想停下来好好看一看。
魏行贞没有说话,但迅速调整了方向。
在夜间的山林中,他像一只俯冲的鹰,带着冯嫣向目的地疾行而去。
风扬起他们的衣摆,发出旗帜飘扬时猎猎作响的声音。
……
此时离子时还有一个多时辰,山庙下的香火依旧繁盛,自发前来给大仙祝寿的山民越来越多了。
山顶的庙宇中依旧空旷无人,白天的老者在仔细检查每一间屋室,确认无人后从外面将门锁起来。
突然之间,他好像听见什么声音从头顶传来。
老人顺着声音转头,却只看见不远处层层叠叠的树影在轻轻摇曳。
喔,是风吗。
“张伯!”一个年轻人从前院匆匆跑来,“底下人太多了,赶不走啊!”
张伯有些厌恶地哼了一声,“平日里不见这么虔诚,听得咱们敢在这儿立祠了,就跑来给上仙过生辰……”
“那现在怎么办?”
“上仙说了,今晚只要不让人进这间山庙就好,你去底下山路的台阶口撒上石灰,告诉他们,要祝寿可以,但凡越了线,惹得上仙不高兴,后果自负!”
“那等晚上那两个活祭品来了——”
“你不用操心,”张伯沉声道,“等时辰到了,我会亲自下去把他们接过来。”
“……可是张伯,我、我看那几个人衣着谈吐都不像普通百姓,而且听说今日下午陛下还派些人去天箕宫,我怕——”
张伯拿着手里的烟枪,哐当一下砸在那年轻人的脑门上,“我看你是脑子锈住了!宫里来的人会往我们这小庙跑吗!”
年轻人两手抱头,反应过来,“为啥不会啊,咱上仙这么灵。”
老人瞪了他一眼,“皇城里的贵人们个个眼高于顶,去那些个佛塔道观里撒银子都来不及,只会把我们这当成歪门邪道!而且下午他们来时我都问过了,那两个女娃都是长安商户的女儿,因为姐姐身体不好,专程过来求医的。”
“哦……这样。”
老人捋了一把胡须,嘿嘿笑了两声,“也算是我运气好,那把参商剑我找了好几年,哪里想到它今日竟然送上了门来——可见老天爷都忍不住要给咱们上仙送上一份三千年生辰的贺礼啊。”
“那……那上仙明日,是不是又可以给咱们赐福了?”
“那肯定好说啊,”老人笑了笑,“你先把今晚的差事办好,明日上仙赐福,少不了你的好处。”
“诶诶。”年轻人连连点头,一身干劲地跑开了几步,又突然刹车,“那一会儿我撒完了石灰,张伯您这儿还要人手帮忙吗?”
“不用了,”张伯摆摆手,“你去告诉底下其他人,今晚也都不要再靠近山庙了。等我把这些门都锁上,我也得赶紧离开。”
“明白!”
这番对话一字不差地传入了高处冯嫣与魏行贞的耳中。
在斑驳的树影之间,冯嫣望见那老者锁上了客舍中的最后一道门,才慢慢从偏门退了出去。
冯嫣轻轻叹了一声。
这些百姓也太好骗了。
她看这位“上仙”的道行不要说三千年,只怕是连三百年都不到……
值得警惕的事情只有一件——她此前还从未见过年纪这么轻,妖气就这么纯粹的妖物。
可见此妖的出身,亦或是血脉确实大有来历。
冯嫣想着,忽然望向了魏行贞,“魏大人一会儿要不要暂时避一避?”
“嗯?”魏行贞有些奇怪,“为什么。”
冯嫣斟酌着道,“我怕万一波及到你——”
“不会。”魏行贞笑了一声,“阿嫣按着自己的想法来就好,我没有任何问题。”
第八十三章 少卿贺然
两人隐去了自己的气息。
沉默中,只有风和山下人们祷祝的声音。
而后月亮缓慢地升起,祷祝的嘈杂人声也像潮水一样慢慢地退去。
在淡淡的月辉中,一整座山林中,只有远处的虫鸣与不知名的鸟的呜咽。
尽管冯嫣从一开始就觉得身边似乎少些什么,但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究竟是什么东西少了——
早年间,她在山中独自蹲守伪鸾的时候,最难熬的便是飞虫嗡嗡的夜晚。
但今晚,却一直没有蚊虫近身。
此刻她与魏行贞离得这样近,她望着他裸露在外的后颈,感觉一缕淡淡的松石清香似乎正从魏大人的身上传来。
这气味……从前在府中的时候,倒是没有闻见过。
难道魏大人为了今日的出行,还事前准备了熏香吗……
正当冯嫣想要进一步确认,她忽然感觉到不远处传来一丝异动。
数十只黑色的鸟雀突然鸣叫着从林间振翅而起,然后又重新隐于暗夜的枝桠之间。
“来了。”魏行贞望着西南方向,轻声说道。
……
“天师,你怎么就让我姐姐和魏大人单独行动了呢?最近不是野灵作祟吗,我听说岱宗山上野灵繁盛,我姐姐又刚受袭不久,万一碰上什么意外——”
杜嘲风笑了两声,“她待在魏行贞旁边比待在哪儿都安全,你就别担心了。”
“啊?”冯小七一时惊讶,“为什么?”
杜嘲风两手比了个大拇指,“因为魏大人一身正气,什么妖邪鬼怪遇到他都要绕道走。”
冯小七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她隐隐觉得杜天师这句话是在忽悠。
前方已是山门,在火把与灯笼的光晕中,冯小七忽然望见一个少年骑着一匹黑马,站立在队伍的最前头。
在他身后,士官们三三两两地聊着天,只有他一个人,像一只孤傲的公鸡,立在人群的之外。
她忽然想起从前姐姐从前同她过的一句话来——即便是闲等时也将背挺得笔直的人,是值得相交的。
小七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杜嘲风,“天师,前面那个年轻人是谁?”
“哪个?”
“黑衣服,骑黑马,还不和人说话那个。”
杜嘲风眯起眼睛看了看,“啊哈,那是大理寺少卿纪然。”
纪然。
冯小七轻轻歪头,这名字还蛮好听的。
放在这样的一个少年身上,似乎非常合适。
不远处,押解岑灵雎的车队诸人也望向了这边。
纪然轻轻调转马头,朝这边前进了几步,他向着暗影高声问道,“是杜天师吗?”
“是啊。”杜嘲风提着灯笼,仍悠哉悠哉地下着台阶。
纪然也翻身下马,回头安排人手将郡君从囚车上请下来。
这还是冯小七第一次看到这么狼狈的岑灵雎——她的眼睛被蒙着,两手被束缚在身后,脚踝处铐着铁链,若非她身上衣着仍是昔日的绫罗,看起来大概真的与囚犯无异。
纪然开口道,“给郡君松绑——”
“等等,”还不等纪然说完,杜嘲风先上前制止了,“别在这儿松绑了,你先让你的人背着郡君上山再说。”
“也是。”
纪然回头如此吩咐,车队的后面立刻有人抬来了竹轿,而后他们拆下了岑灵雎眼睛上的布条,将她连人带枷的扶了上去。
杜嘲风看向纪然,“陛下怎么让你把人送来了……这不是桃花卫该做的事么?”
“本来是的,不过今日桃花卫那边几个经常在陛下跟前办事的,今天身上都背了差事,不方便过来。”纪然答道,“所以陛下就让我来了。”
杜嘲风笑了一声。
“天师又笑什么?”
“这京城的大案子都在我肩上背着,他们有什么差事不方便过来,无非是只有你这个愣头青什么都不怕,不管是岑家还是长公主府都敢开罪罢了。”
纪然微微皱眉,刚要反驳,岑灵雎的竹轿正好从他身边经过。
被绑了一整天的岑灵雎此刻虽然狼狈,但眼神仍是一副要杀人的小豹子模样。
只不过今早在出城的路上,她冲着前方的纪然咆哮了一路,现在嗓子已经完全哑了。
“贺然你等着——”她冲着纪然恶狠狠地龇牙,“我记住你这回了,你等着——!!”
纪然面不改色地迎着岑灵雎的目光,“省省力气吧。郡君别忘了,你在山上的反省近况是由本官考核。”
岑灵雎噎了一下。
“什么……”
“走。”纪然抬手轻挥,扛着竹轿的两个力士稳稳当当地向前,他也紧随其后,一步几阶地往上走。
冯小七一直站在杜嘲风的身后,灯火昏黄,显然不管是岑灵雎还是纪然,都没有留心到她的存在。
解送岑灵雎的车队中,这时才慢慢走出一个宫人,他拉着杜嘲风去一旁说了许久的话。
冯小七远远看了那两人一眼,发现听不真切以后就放弃了。
她回过头去,望向那个背影渐渐融入山路夜色的少年。
看起来,纪然似乎对天箕宫的这段山路相当熟悉。
约莫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那宫人与杜天师说完了话,杜嘲风才回来。
宫人独自领着人先下山去了,小七又跟着杜天师重新原路返回。
“天师,刚才好像听岑灵雎喊那位少卿大人‘贺然’?”
“嗯。”杜嘲风低低应了一声,显然在想别的事情,所以听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可您之前不是说他姓纪吗?”
“纪是他的母亲的姓氏。”杜嘲风轻声道,“他本是长安贺氏的后人。”
冯小七怔了一下,“琴师贺夔的那个贺家?”
“是啊,”杜嘲风望了小七一眼,“长安哪还有什么别的贺家?”
“难怪,”冯小七恍然大悟,“我还从来没见过谁敢对岑灵雎那么不客气……”
杜嘲风闻言,忍不住笑了一声,“被他不客气的人,多了。”
……
山庙之中,冯嫣和魏行贞两人各自被一条红绳捆在了树上。
红绳如同一条活物,在暗夜闪耀着熔岩一样的炽红色——它紧紧缠绕在冯魏两人的手腕、脚踝和脖子上,随时提防着两人逃走。
在两人的身前,站着一个脸色苍白表情得意的幼童,他的头发散落在腰间,穿着一身比他身体要大得多的衣袍,以至于手脚都缩在一团皱巴巴的绸布里。
这孩子看起来年纪比槐青还要小,大概只有六七岁,模样相当可爱,声音也满是童稚气息,以至于冯嫣一时有些辨不出这到底是个小男孩,还是小女孩。
唯一与人不同的,是他两只人耳的上方,还长着一对他暂时无法隐藏的、高高竖起的毛耳朵。
此刻这对耳朵正充满警觉地竖在那里。
“你们不要以为毁了我的傀身,就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了!”小朋友用力发出一声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