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有妖气-第1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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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等等——”冯易殊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大,又迅速噤声,他明显听见远处的莫作与奉行同时沉默,显然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他与阿予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就方才那么一瞬的功夫,莫作与奉行已经又顺着声音摸了过来,过了很久才再次离开。
期间,冯易殊紧紧钳住了阿予的手,两人都最大限度地止住了呼吸,直到莫作与奉行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远处。
阿予垂眸望着自己被冯易殊抓住的手,轻轻往后抽了抽,但冯易殊根本不撒手。
“五郎还有什么话,想要和我说。”阿予温声问道。
远天的太阳渐渐升了起来,整片树林也因此多了一抹淡蓝色的微光,冯易殊望着阿予,几次张口又沉默,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鼓起勇气,“莫作与奉行……是被瑕盈操纵了吗。”
“嗯。”
“你没有,对吧?”冯易殊有些焦急地问,他明明感觉眼前姑娘神智一直非常清醒,却不明白她为何非要回去不可。
“嗯,没有。”阿予回答,她笑着道,“你不用太担心那两只妖兽,等过一段时间,它们自己会恢复的。”
“……是吗。”
“先生应该是用右手触碰过了它们,”阿予歪着头答道,“先生的右手是祈愿之手,不论是什么人,一旦被先生的右手碰过,都会立刻顺遂他的心意。”
冯易殊被这过于霸道的能力震了一下,他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祈愿……之手。”
阿予点头,“嗯,但是这个时间不会很长,所以不用担心。”
“那我是不是能这样理解,和他对决时,只要尽量避开他的右手——”
还不等冯易殊说完,阿予已经摇了摇头,“他的左手是殆危之手,不必碰触就能对眼前事物立下诅咒……世间没有任何人能免于这侵袭,你不要冒那样的险,那是没有任何胜算的。”
冯易殊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他大抵明白瑕盈是个有手段的人,但没有想到他的手段会这样不讲道理。
冯易殊慢慢松开了阿予的手,女孩子揉了揉自己被掐红的手腕。
“先生是天道的信使,这并不是虚言……我们各自有命,有些事不用强求。”
林子里泛起晨雾,此刻已至拂晓,晨曦的淡黄色日光从远天倾泻下来。
望着眼前面色凝重的冯易殊,她又一次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
“我刚才看了一下,今日我能答三个问题呢……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阿予轻声道。“这次分开,今后或许就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有。”冯易殊点头,“如果,现在没有瑕盈,也没有什么契约,所有的束缚都不存在……你是想回去殉灵人那边,还是更愿意去洛阳看看?”
阿予沉吟了一会儿,她想起冯家西苑的夏日骤雨,想起李氏,想起小七,嘴角浮起一个微笑。
“大概,会去洛阳?”
“当真?”
“嗯。”阿予点头。
冯易殊皱紧的眉头略略舒展,他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
“好阿予,我就只有一个问题。”冯易殊认真地望向身边的女孩子,“劳烦你去天道那里看一看,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重获自由?”
第四十二章 发病
一时间,阿予有些茫然地望着眼前人,“……什么。”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重获自由?”冯易殊再次重复了一遍,“你能帮其他人看到他们的将来,解答他们的问题——那你自己呢?那个天道,能让你看到你的将来吗?他能给你答案吗?”
“我……”阿予颤抖着吸了一口气,她低下头,眉头紧蹙,“我不知道……没有人这样问过。”
冯易殊轻声道,“那试试吧?”
远处的笛声再次响起,吹笛人显然正在往这边走来。
“……可以吗。”阿予喃喃低语。
冯易殊再一次抓住了阿予的手,“预测命运就是为了改变它——这不是你说的吗?”
阿予带着疑惑望着冯易殊的眼睛,四目相对,她忽然觉得心中好像有一道锁链突然松开了,仿佛顷刻之间,那扇紧闭的大门又一次要向她敞开,她曾经走马观花一般草草看过的一切又重新像画卷一样展开,在远处等待着她上前。
阿予的脸色因为惊诧和喜悦而变得苍白,她感觉自己的手脚仿佛在一瞬间变得有些木僵,在温和的晨光中,她轻声答道,“……好。”
“我还需要做什么吗?”冯易殊轻声问道。
阿予摇头。
在闭上眼睛之前,阿予最后望了冯易殊一眼,少年的脸颊因为昨夜今晨的一番遭遇而略显憔悴,颧骨处还有带血的擦伤,他的眼睛既有喜悦,又有焦灼——尽管阿予没有开口问,冯易殊也没有说,但这一刻阿予觉得自己似乎完全理解这期待与担忧并行的心情。
她慢慢闭上眼睛。
“谢谢。”冯易殊听见阿予说。
像上次占卜一样,当阿予再次将眼睛睁开的时候,她眸中的光消失了,身体也随即倾倒,冯易殊连忙伸手接住了阿予的身体。
女孩子的脸靠在他的肩头,风拂过阿予的头发,扫得冯易殊鼻头痒痒的。
他闻见阿予头发间的淡淡香气,稍一侧目就看见阿予白皙的左耳,冯易殊倏然红了脸,两只手不知该放去哪里。
忽地一道阴影投下来。
冯易殊抬头,见莫作与奉行一左一右,站在高处的地面上俯视着他——四只闪着紫色光晕的妖兽之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莫作张开血盆大口,向着地缝中的两人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糟了……
冯易殊顿时头皮发麻,他来不及想更多,扛着阿予从两只妖兽的爪牙间冲了出去。
两只妖兽穷追不舍,所经之处的草木不是折断就是被连根拔起,硬生生在丛林间开出了一条宽敞的大路。
远处,瑕盈放下了手中的短笛,目光有些不解地追随着前方莫作与奉行的踪影。
他已经等了这样久,阿予仍然没有从林间走出。
瑕盈刚想移步跟上,忽然觉察到脚下似乎有极轻微的震动。
他闭上眼睛,侧耳倾听,慢慢转动身体,直到面朝震动的来处时才停下。
等睁开眼睛,瑕盈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震动……来自六符山的方向。
显然有什么意外,发生了。
……
“刚才好像又地震了?你感觉到了吗?”
魏府的巨榕下,去奢突然打了个抖,整个身体都绷紧了。
“嗯,我也感觉到了。”不恃仰头感受了一会儿,“不过一下就没了。”
“今年这是怎么回事……”去奢忍不住咕哝,他望了望洛阳城北的方向,“大人这到底是上哪儿去了呀,立冬以后就老见不着他人……”
两人身后,正卷着被子睡觉的去甚突然传来一连串的咳嗽,两人同时回头,一左一右围在去甚身旁。
去甚两颊绯红,呼吸也比平时听起来要重,原先众人以为他是这段时间跑前跑后累着了,然而此刻看起来着实有些不妙……
“别是病了啊,”去奢伸手去探去甚的脑门,才一碰上立刻惊叫一声,“妈呀!这人都要烧着了!”
去奢的声音立刻引来了其他几人的注意,大家围在去甚身边七嘴八舌地讨论起该怎么办来。
昏睡中的去甚被这吵闹声惊醒,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五个脑袋围在自己眼前。
他当场吓了一大跳,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你们在干嘛啊……”去甚抚着心口,心有余悸道,“吓死我了……”
“你病了。”不恃简明扼要,“我们在商量找大夫。”
去甚又闭上眼睛,“别烦,让我……睡一觉。”
“我们不是烦,我们是关心你。”去奢大声道,一旁去泰点头附和。
“我没事……”
“你这也不像没事的样子。”不有心疼地望着去甚的脸,“到底是哪儿不舒服?”
去甚皱着眉头,“身上……难受,睡一觉……应该就好了。”
“身上难受?身上哪里难受?”
“背……胳膊……”去甚小声回答,“又痒……又疼。”
其他几人彼此看了看,几人合力将去甚身上的被子给揭开了,众人一下就傻了眼——去甚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渗出的斑斑血迹浸透,他的左手还在隔着衣服用力抓挠右手的手臂,伤口正在不断地往外渗血。
去甚两只手的指甲,也已经浸满了凝固的黑色血痂。
去奢倒抽一口凉气,眼泪一下涌了上来,他按住去甚的左手,不恃摁住了右手,另外两人死死压住了去甚乱蹬的脚。
只有不有怔怔地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去找大夫!”去奢呵道。
“……”不有惊惧地望了去奢一眼,“人间的大夫……能治我们的病吗?”
“那也比站这儿傻等强啊!快去!”
不有拔腿就跑。
去奢艰难地开口,“不恃,你来帮我摁着他另一只手……”
不恃立刻照做。
去奢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颠出来几颗白色的药丸,怼着去甚的嘴就给他喂了下去。
不一会儿,去甚手脚一软,不再挣扎了,只有胸腔在微弱地起伏,看起来已经沉沉睡去。
“你们看着他。”去奢站起身,“我去山里一趟。”
“你去做什么?”
“找大人和太太啊,”去奢急道,“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多嘴跟大人说破庙里的事,那他们也就不会一去不回了——现下这光景,他们应该不会走远,左右也还在岱宗山里,我怎么着也得把他们找回来!”
第四十三章 心与眼
魏行贞与冯嫣此刻仍在万里之外。
日昳之域的边界,冯嫣紧紧闭着眼睛,以抵御迎面而来的飓风。
她牢牢抱住狐颈,“下一个时域……是哪儿?”
“日中之域。”魏行贞回答。
妖狐载着冯嫣,两人再次穿越了时域之间的屏障,在有一阵熟悉的静谧与黑暗短暂降临以后,冯嫣感到眼前的日光旋即变得强烈,就连高空的风也是热的。
冯嫣被热呛得说不出话,魏行贞没有多问,在空中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比起日昳之域的昏沉午后,这里是正午的时辰。
置身于强烈的光照与置身于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天地耀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灼烧一般的热浪不仅来自天空,也来自大地,刺眼的日光下,冯嫣隐约看见深红色的地表如同正在冷却的岩浆,不断地震动、跳跃。
它规律地收缩、而后慢慢舒张,如同活物。
冯嫣很快感到裸露在外的皮肤开始疼痛,她将手缩进袖中,脸也埋进左臂的衣袖下。
算爱来,从人定之域走到日中,她与魏行贞已经一口气走过了六个时域。
每一处时域的时间都是凝固着的,他们无法估计这一趟十二时域之行至此究竟耗费了多少时间,尤其是此刻——地面的每一次跳动都带来一阵炎热的气浪,让冯嫣感到度日如年。
她没有力气去观察日中之域的景象,直到魏行贞告诉她,很快就要跨越下一处时域屏障了,她才又振作精神,再次伸手抱紧了魏行贞的脖子。
隅中之域。
他们终于来到了正午前的一个时辰——这里的日光,已经褪去了先前大半的狠毒之力。
尽管如此,冯嫣依旧觉得难以忍受,在这里,土地是青白色的琉璃质地,地面变得比天空还要灼目。
这个琉璃世界每一处凹凸不平的地表、岩面,都像一块小小的镜子,它们晶莹剔透地映着天空,将天上唯一的太阳映照成一千颗,一万颗耀眼的光球。
魏行贞的呼吸也变得有些吃力,两人都没有丝毫逗留的意思,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里。
等到接近在隅中之域的边缘,刺眼的地光终于慢慢变得柔和,只是身后似乎多了些诡异的隆隆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坍塌。
在穿过这道时域的屏障前,冯嫣最后一次回头远眺明亮的隅中之域。
隔着这样远的距离,她终于能真正遥望这片闪耀的大地——除去一些红色的支流,隅中之域的地表几乎没有其他东西,青白色的琉璃平原延向天边,极远出似乎有黑色的潭水……
但她已经看不清了。
眨眼间,两人已经踏入了食时之域的地界。
地面是最普通的土色,其中一道道沟壑像是干枯的河道,大地空无一物,没有草木,没有河流,只有隆起的土坡。
日头悬挂在东边的天空,天空甚至还残留着一点朝霞。
清凉的风从远处携黄沙而来,铺天盖地。
魏行贞在一处背风口降落,很快化为人形与冯嫣一道坐下休息。
冯嫣抬袖捂住了口鼻,但还是忍不住不住地咳嗽。
魏行贞轻拍她的背,“还好吗?”
“没事……”冯嫣忍住喉中的干痒,“刚才,在隅中之域的时候……你有没有听到——”
她话还没有说完,那阵诡异的声响又再次传来,它飘渺,微弱,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但冯嫣与魏行贞同时感到脚下的地面传来一阵轻颤。
“这是什么声音……”
魏行贞望向身后,“像是山崩。”
又过了一会儿,冯嫣突然皱眉,尽管地面的颤抖依旧微弱,但冯嫣依旧能够感到它在渐渐变得强烈。
“好像……在接近。”
“难道是天道追来了?”
两人面面相觑,语速飞快地讨论了一会儿,可既得不出一个确切的结论,也不想再回头。
思前想后,他们索性再次启程,向着下一个时域疾行而去。
倘使天道真的追了过来,那着实没有什么办法……可魏行贞也好,冯嫣也好,此刻却都不觉得害怕,像是抱定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心,只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们从食时之域一路向前,二人经过日出、平旦、鸡鸣……最后来到夜半之域。
一路上,天色从晨曦慢慢向凌晨暗淡,至此,他们终于逆着时辰,从「亥时」走到了「午时」,最后又来到「子时」。
最后的这几片时域除了风沙较大,地表几乎完全相同,举目望去皆是空无一物的荒原。
只在平旦之域,冯嫣曾看见过一处巨大的地缝,在黄沙漫卷之中,他看见地底深处有白色的砂岩。
两人在夜半之域的边界短暂停歇——从这儿再往前去,就又回到了人定之域。
追在他们身后的轰隆巨响一刻也没有停息,它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冯嫣甚至能从中辨析出一些东西破土而出的开裂声。
“好像……不是雷声。”冯嫣喃喃着道。
魏行贞站在冯嫣的身旁,两只耳朵始终仔细聆听着来自远方的动静。
夜半之域的夜空与人定之域几乎完全一致,这里夜幕四合,天地静谧,唯一不同的是这里不会下雨,天空中也没有一丝云翳,只有一轮圆月孤悬。
“……来了。”冯嫣目光敏锐地扫向斜前方——下一刻,比先前剧烈千百倍的爆炸声从地底传来,远处的天地眨眼间已是一片混沌。
数不清的岩石碎片从地面飞向空中,而后像失去了所有重量,在空中被风席卷向更高的夜空。
黄沙在狂风中起伏,银色的月光洒下,在风沙中照出一条无人能行走的道路。
整个世界像是刹那间被人从一头撕碎,这撼天动地的声响震得冯嫣与魏行贞都有些惶然。
他们回想起早先隐约听见的轰隆声,终于明白那声音的来处——想来那是从前几个时域传来的巨响,正因为相隔甚远,所以传到他们的脚下和耳边时才变得微弱。
“阿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