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有妖气-第1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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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间,你一直在用这个阵法做对应的献祭,对吗?”不等瑕盈回答,冯嫣已经接着说了下去,“我粗略算了算,这些年间,死于殉灵人祭祀的百姓,差不多有十万人之巨……这些,都是为了扼杀姑射山君而做的吗?”
“对。”
“是怎么做到的?”冯嫣轻声道,“我看案卷里说,这些人都是自行赴死,没有一个人是被捆着、强逼着前往献祭之地的,我猜想你可能用某种方法操纵了他们……但,又感觉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她抬起头,看向瑕盈,“你到底做了什么?”
“其实很简单。”瑕盈轻声道,“他们确实都是自愿的我只是将未来会发生的事,让浮光提前告诉了他们。”
未来会发生的事……
冯嫣微微颦眉,一旁魏行贞突然领悟过来,“当初镇国公做的梦”
“那是个意外。”瑕盈轻声道,“他原本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但他还是看见了。”
“你把未来会发生的事通过浮光告知给一些人然后呢?”
“陷入极度惊恐和绝望的人,就会成为新的殉灵人。”瑕盈望着冯嫣,“他们会心甘情愿地,为了阻止灾祸发生而献出自己,余下的人会很快忘记这个梦。
“至于老国公,他确实陷入了极度的绝望,但是他不在我们预先计划的名单之中,匡庐也没法导引他去应许之地,我去见过他一次,让他自己想办法平息这份绝望……而他这些年,似乎也确实找到了平息之法。”
冯嫣若有所思地仰起头,陷入短暂的沉思。
出于极度的惊恐和绝望而献出自己……
瑕盈那边也望着浮光的坟冢。
在当初与她缔约的时候,他们两人都坚信六符山的地下镇压着一只足以毁灭世间的妖邪。
正是这只妖邪引起了十五年前西域一带的弱水之祸,让当时的瑕盈失去了所有的亲眷与友人。
它又是四百年前令冯稚岩将星陨落的元凶,将冯稚岩变得面目全非,最终众叛亲离。
更遑论它还令当今的天道万分忌惮,不将其置之死地,天道绝不能罢休。
在真正与姑射山君交谈以前,瑕盈从来没有想到过现在的这种可能山下镇压的并非妖邪,而是另一位始终不得翻身的天道。
尽管正与邪的边界在他这里早就已经模糊了,但他始终相信自己行的是世间大道,无数扫尘者的死伤,到最后会换来一个太平人间。
一个不存在姑射山君的太平人间。
“那现在,一切如何了?”冯嫣问道。
“结束了。”瑕盈轻声道。
冯嫣一时愕然,“结束了?”
“过程中确实出了很多意外,但还是都结束了。”瑕盈轻声道,他看向冯嫣带来的布帛,“连日来死于域外妖物口下的人就是属阴的祭品,虽然代价巨大,但阵法的最后一角已经拼上。
“现在六符山的地下正在进行最后的绞杀,这段时间我会一直待在岱宗山,等到姑射完全死去,我也会离开这里。”
说着,瑕盈站起了身。
“等等,长安最近发生的事,你有耳闻吗?”冯嫣问道。
“听说了,”瑕盈低声道,“因为姑射的怒火,整个长安都被弱水淹了。”
“世上可有救回因弱水殒命之人的办法?”
瑕盈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看向冯嫣,“……如果有,我现在就不会是信使了。”
“我很好奇。”冯嫣也站了起来,“我从来没有见过天道,你应该……是见过的吧,天道的真身。”
“你好奇什么?”
“我好奇天道的样子。”冯嫣轻声道,“以前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以为天道大抵就是世上的神明,但如今看来,两个天道彼此倾轧的样子,和两个充满怨恨、彼此打斗的人也没有什么区别恐怕世上最怨毒的人,最凶恶的妖怪,也不会动辄就抹去几千几万人的性命。
“但对天道而言,这好像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一个天道要杀死另一个天道,靠自己是做不到的,得靠尘世间的凡人献祭也包括你这样的信使,如果没有你在凡尘中替他行事,他也做不到现在这一步……
“既需要人,又蔑视人,既享受人供奉献祭的一切,又对人摆出无情铁面。”冯嫣眨了眨眼睛,“你的这位神明,是不是长了一张暴君的脸?”
天空中传来些微闷雷。
几人同时抬头,见天穹有黑云翻卷。
“我听冯黛说,每一辈的冯家女儿中,都会有一位被点为信使。”冯嫣轻声道,“只是姑射的信使从来不必付出什么代价除了我。
“姑射的信使,从来都只是一个虚名,可能最终谁来成为她的信使,都不是她能够决定的事情。冯家的女儿们没有因为成为信使,得到来自天道授予的力量,也就因此不必承担相应的代价。
“而在我身上出现的变化或许是六符山下姑射的力量正在日渐强盛的征兆,所以我才会,比我的所有先辈,都更像一个信使,这是我最近意识到的一件事。”
瑕盈举目望着头顶这不寻常的风云,他皱起眉头,看向冯嫣,“……你最好,别再说下去。”
然而冯嫣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味,她笑起来。
“如果说,信使秉承着天道的意志,既得到天道给予的力量,也要承受与之相应的痛苦那么我能否推测,同样的事情,也正十倍百倍地发生在天道身上?”
第十章 苏醒
洛阳城内,所有灵识未开的普通人都听见了这雷声,人们缩聚在榕树下雷鸣电闪时在树下躲藏几乎是找死,但谁也说不准一会儿天上会不会又下一阵血雨。
去甚在洛阳城中飞跃巡视,督促百姓们赶紧各自回到最近的树下休息,今夜不要再出来走动。
然而大家并没有回去离自己“最近”的那棵树下。
不少人宁愿多跑半个洛阳,也要绕路来魏宅附近的这棵大树下休息原先是因为魏行贞还有他的几个家仆是目前仅有的几个清醒的人,不论他是妖非妖,至少他和那几个家仆这几日一直在帮忙照顾城中人。
至于现在,则是因为傍晚时分有许多人亲眼看见去甚、不恃等人扛着杜天师和平妖署的一众官差回来了。
尽管这些修士都还没有醒,像滩软泥似的趴靠在魏家仆从们的肩上,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许多人原本栖息在别处的平民也闻风而来,想看看传闻是不是真的。
“别再靠近了!”去甚看着远处不断往这边蜂拥而至的人潮,着实感到有些头疼,“不恃!你去把南边那条路上的人都堵着,别让他们过来!”
“去奢和我往北边!”
已经在魏宅附近的巨榕上占下位置的百姓不约而同地向着树干的方向挪了挪,在他们身后,被码成一列的十几个新回的修士平躺着,呼吸平缓。
“大人和太太怎么还不回来,”去泰守在这些人身旁,有些疲惫地和身旁人搭话,“去破庙看看尸体不用这么久的时间吧?”
“也许是碰上了别的事。”不有回答。
去泰两手空握,置于眼前,“这鬼老天,下午还是晴的,入夜了又下雪,现在还打起雷来了……要真是又下雨了,这街上这么多人怎么搞?”
不有不再接话,而是回头望向身后这批刚刚被他们搬回来的人。
去泰跳到不有身旁,“你说他们还要睡多久?”
“不知”不有话到一半,戛然而止,他好像突然看见这些人中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只是此刻灯火昏黄,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然而下一刻,他听见身旁有人发出一声低吟,带着浓重的鼻音。
紧接着,好几人的眉头接连皱起,终于有人抬起手,轻轻揉搓眼睛。
“醒了!”去泰和不有同时站了起来,“修士也醒了!”
阴沉的天空下,杜嘲风与纪然先后睁开了眼睛。
所有人从同一个梦中醒来,在看见被巨榕覆盖的洛阳之时,每个人都怀疑自己仍在梦中,有些人甚至直接闭上了眼睛,重新躺回了原处。
杜嘲风站了起来。
连日来发生的一切,已经让他对眼前发生任何变故都不再惊讶了。
他左右张望,试图寻找魏行贞的身影,却只看见魏府的几个家丁站在不远处向他点头致意。
忽地一副铁铐突然扣上了他的手腕,杜嘲风回头,见刚醒不久的陈恒正睡眼惺忪地绕到了自己身后。
“你干什么?”杜嘲风立刻往后挣脱,将整副铁铐从陈恒那里抽了出来,握在自己手中,然而睡得太久,他手脚都有些麻木和脱力,整个人差点就摔倒在地上。
杜嘲风像个醉汉似的稳了几步,而后一脸无奈地看向陈恒,“陈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
“什么时候……都要把你绳之以法。”陈恒用力甩了甩头,好让自己更清醒些,“不管你先前耍了什么把戏,现在我醒了,你都休想再逃!”
杜嘲风一阵莫名,“什么把戏?”
“呵,休想瞒我!这也是什么幻境吧!”
“陈大人,这不是幻境。”一旁不有开口道,“城中的这些榕树,都是我家大人种下的,因为有弱水肆虐,再加上血雨霏霏,所以”
听到“弱水”二字,陈恒和杜嘲风脸色都是一凛。
两人也同时觉察到对方脸色的变化。
陈恒望向杜嘲风,“……你哆嗦什么?”
“我听着弱水,觉得耳熟罢了,”杜嘲风低声道,“你又哆嗦什么?”
“我也……”陈恒没有继续说下去,片刻的疑惑之后,他的目光又瞬间坚定下来,“我知道了先前的梦也是你的阴谋!什么弱水、凌霄、什么冯稚岩你果真是要谋反啊,竟然编撰这种子虚乌有的东西来抹黑太祖。”
“陈大人你先等等”
杜嘲风话还没有说完,陈恒已经打了过来,两人此刻都已经清醒了不少,动作也比先前要流畅了许多。
杜嘲风左右防守,“陈大人你先听我解释解释不行吗?”
“我不听反贼妖言惑众!”陈恒喝斥道,“要解释,你先束手就擒”
话音未落,去泰和不有已经扑上前,牢牢钳制住了陈恒的左右手。
“陈大人,要打请去城外打,若是伤了这榕树的枝叶,将来要是再落血雨,我们可找不到别的东西来清理城中的积水了。”
“大胆!尔等妖仆”
“先把他打晕吧。”去泰话才出口,不有已经一肘子朝着陈恒的后颈敲去。
陈恒吃痛,声音反而更大了,“你们敢袭官!”
“怎么回事……”不有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不是用力往脖子后面打一下,人就会昏过去吗?”
不远处杜嘲风捂住了脸,“……陈大人是修士,不是普通人。”
“那天师你来。”不有做了个请的动作,“我们帮您按着他。”
陈恒咆哮着说“你敢”,近旁桃花卫许多人都还迷迷糊糊地坐着,完全没意识到眼前发生了什么。
杜嘲风黑着脸靠近,拿着手上的另一只铁铐,哗啦一下,铐住了陈恒的右手。
如此一来,他和陈恒两人就被锁在了一块儿。
陈恒不解抬头,“……你干什么?”
“陈大人你先吹吹冷风,把心静静。”杜嘲风低声道,他把铁链在自己的手臂上绕了几圈,然后在陈恒的身旁坐了下来,“我要真有那呼风唤雨的本事,现在也轮不到你在这儿和我嚷嚷。”
“我记得睡过去之前,我和陈大人在城外的一间破庙里,”杜嘲风看向不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讲讲?”
第十一章 畏光
不有与去泰面面相觑,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们也不甚了然,但两人还是将这几日众人陷入昏睡,魏行贞带着他们独自抵御弱水的事说给杜嘲风听。
听着不有与去泰的讲述,杜嘲风和陈恒的脸色都渐渐泛白。
他们竟然已经睡了四日之久。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陷入这莫名睡眠的似乎并非只有他们十几人,一整个洛阳的百姓似乎都一齐在那个夜晚沉入睡眠。
唯一的差异只在普通人似乎醒得更早,而他们这些修士一直到现在才醒来。
陈恒这时才意识到天降血雨、雨水杀人的景象并非是梦境,而是真实发生在城外的景象。
他看见远处,一直暗淡的宫廷又一次亮起了灯盏大概女帝也一并醒来了。
陈恒刚想问魏行贞现在何处,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他与杜嘲风同时回头,见不远处冯婉两只手紧紧捂住了眼睛,惊恐万状地让身边的人都离她远一些。
在她身边,纪然和冯易殊都有些无措地围在近旁,问她究竟怎么了。
陈恒扫了一眼身后残留的下属。
冯六郎不在。
“你现在肯信我了么?”杜嘲风拽紧铁链,将陈恒一个趔趄拉到自己身旁,“我们现在可以一起去城外看看,要真是像不有他们说的那样千里焦土,你就把这镣铐给松了吧,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陈恒仍有些迟滞,他站在原地重新捋了一边脑海中已有的线索,而后看向杜嘲风,“你也做了……一样的梦?”
“如果陈大人是指冯稚岩和太祖之间的旧事,对,我也梦见了。”杜嘲风低声道,“梦里还有陛下的女官浮光是冯稚岩的副将。”
“……”陈恒伸手轻轻按住了脑侧,“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杜嘲风看向不有,“其他人有做梦吗?”
不有听不懂,只是歪着脑袋反问了一句,“做梦?做什么梦?”
“你们这几天没梦见什么特别的事吗?”
“我们这几天几乎都没睡,去哪里做梦啊。”不有答道,“天师你是不是睡糊涂了。”
“那其他人人,先我们醒来的普通人,他们有做什么一模一样的梦吗?”
不有和去泰又彼此看了一眼,“没听他们提起过,要真有这么离奇的事,他们应该会来问我们的。”
杜嘲风和陈恒同时陷入了沉默。
那就意味着,这个由浮光的视野贯穿始终的故事,只降临在了修士们的梦境中。
陈恒取出钥匙解开了自己和杜嘲风手腕上的镣铐,一言不发地从榕树根的高处向地面跳去。
“你去哪里啊陈大人。”杜嘲风问道。
“进宫。”陈恒头也不回地答道,“去当面问问浮光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陈大人不用去了。”不有喊道,“她已经死了。”
陈恒脚下一凝,再次回过身来,“……什么。”
“和你们的人死在一处,我家大人和太太就是为了去看浮光的尸体才出城到现在都没回来的。”
“在哪里!”
“就在你们先前倒下的庙里,但我建议你现在不要乱走,因为打雷了。”不有指着头顶,“打雷了可能就要下雨,万一你走到半路天上又下起血雨,神仙也救不了你。”
陈恒捏紧了拳头。
他刚想开口让杜嘲风和自己一同进宫去,就见他向着冯婉那边过去了。
“陈大人不如现在这里等一等,”不有说道,“即便要进宫,也等我家大人回来了再去你现在进宫又能和陛下说什么呢?”
天空又一道惊雷炸响,似乎有一道垂直而下的闪电在岱宗山一带劈了下来。
陈恒望着远天,心中颤栗,而后沉默地回到树下,等候魏行贞归来。
树的另一侧,冯易殊已经紧紧抓住了妹妹的两只手腕,“小七!你到底怎么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你哥啊!”
听到冯易殊的声音,小七惊恐更甚,她紧紧地闭着眼睛,声音比刚才还要尖锐。
“放开我!我不看!”
一旁纪然看不下去,他一头撞开了冯易殊,“你不要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