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天医凰-第2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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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树向翰勒疆道:“着人传话,‘信物不足为凭,还要见人才能确定。夜间昏暗,明日辰时,城外确认身份后,可互换人质!’”
翰勒疆欲言又止,指挥心腹前去传话。
与此同时,云树在云河耳边低语,吩咐他带人悄悄潜入城外赵国军队的驻地,摸清云昭可能所在的位置。
云河从云树手中接了令牌,领命而去。
赵琰见云树发出来的命令与他的提议不符,刚想质问,云树指挥把赵琰押过来的那两个军士,“把他押到东厢房看好了!”
“云树?你做什么?你岂可言而无信?”
任赵琰大呼小叫的被拖走,云树只凝眉看翰勒疆,看得翰勒疆禁不住垂下了眼眸。
“需时刻牢记,军令如一,只从本帅出!望翰勒将军不要再自毁长城!”
“末将毕竟是真国人……”翰勒疆还是想为自己辩解。
“承你主子信任,予我主帅之位,我不会置你们生死于不顾。既跟我一场,军功、荣耀,自也不会少。凡事,本帅皆有考量,翰勒将军听命就是,而触本帅逆鳞的下场,你不会想知道!!”
云树语中有责任,有许诺,也有威胁。
“末将谨听云帅吩咐。”
“今晚,且看奇袭术之二。”
翰勒疆的眼睛焕发出光彩。
赵琰在东厢房被两个军汉放肆无礼的死死盯了两个时辰,只见门外灯火更加明亮起来,往来不绝的脚步声,指挥声,搬运物品的声……乱中有序。
真国将士已经十二个时辰未能休息,中间只有一次十分短暂的饮水进食的机会,距今已经又过去了四个时辰。二千身手极佳的真国勇士,用过匆匆赶制的饭食,再带清水一壶,大饼三张,最后背上云帅为他们准备好的药材和每人一粒药丸,在翰勒疆的带领下,悄悄向城外赵军驻地进发。
云树将一切都吩咐妥当,身上的力气像是被抽尽了,撑着一头薄汗,喝掉云河为她温在罐子里的汤药,抓起盘中干硬的饼子,努力吃下去——她已超过十二个时辰未顾得上吃东西——她不能倒下!
她努力的把那干硬的饼子咽下去,同时让人把铜壶滴漏抱来,放在桌案正前方,目不转睛的盯着滴漏,一声声敲在她心头上似“呲呲”有声。
赵琰在东厢房坐立不安,听得院子逐渐安静下去,他怀疑云树去做了什么,不顾帝王形象在东厢房喊云树的名字,吵着要见云树!两个看着他的兵士让他安静!不许嚎叫!赵琰挣不过这两个铁塔般的汉子,顺手抓起架子上的药坛、药罐摔的一地碎渣。
赵琰并没有将云树吸引过来,而是又过来一个面目狰狞的真国军汉,怒斥了两个守卫,接下来,三个人一起动手,束了赵琰的手脚,将他呈“大”字型吊起来,那军汉又顺手割去他宽大龙袍的袍袖,直接塞进了赵琰的嘴里!
真乃奇耻大辱!!!
赵琰呜呜着怒斥这些没规矩!不知礼的真国野蛮人!然而没有人理会他的怒火!
云昭哭成个泪人儿,还是眼睁睁的看着母亲登船而去。云昭气恨死死抱住他的云天!本以为这段日子的相处,两人已形成友好又默契的主仆关系,事实证明云天眼中只有母亲的命令,没有他这个小云爷!
云天哄着云昭学海钓,说等学会了,云爷就回来了。
云昭人小脾气不小,可着奶劲儿在石缝中撅断五六根的鱼竿,断的一节一节的,又踢又扔,丢进海里,仍觉不解气,又回身把装鱼饵的小桶踢倒,鱼虫撒满地,黏黏糊糊的一团一团的扭动着身体。
云昭觉得又脏又恶心,更想母亲了,母亲不在,他像是失去了全世界!越想越悲伤!粉雕玉琢的小小一个人儿,腆着肚子,立在为他量身定做的遮阳大伞下,对着东海嚎啕大哭起来,哭得鱼惊浪撞,哭得云天他们都想云爷了,湿着眼角躬身收拾让云昭嫌恶的鱼饵。
许久之后,云昭哭累了,海天一线处仍然没有母亲的身影。以往习武疲累了,云昭都会回去休息一下,这回他却忍着空荡荡的心酸,顶着被干掉的泪水绷紧的面皮,撩起衣摆,正正经经的坐在了他的小凳子上,头也不回,只呜囔道:“拿鱼竿来。”
正万分无措的云天心中一喜,又心疼不已,心疼也不忘执行小云爷的命令。“是!”转头看到原本放鱼竿的地方空落落的,抬眼又看海里的断杆子都被海浪打到礁石缝,“额,那个,云清!快回去给小主人拿鱼竿去!多拿几个!”
“得嘞!马上就来!”小主人情绪好转,云清也欢喜起来。
云昭从海天之处收回视线,瞥到几乎干掉的鱼饵。
“换桶鱼饵。”
云天忙给云璨摆手,“快。换桶活蹦乱跳的鱼饵。”
“好嘞,这就去!幸亏早上备得多!”
云璨乐颠颠跑掉之后,云昭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这里离营地不远,也就没给云昭带点心,云天看这日头也差不多该吃午饭了,试着劝道:“要不用完午饭再来?”
劝他学钓鱼的是云天,劝他回去的还是云天!云昭白了云天一眼,齉着鼻子负气道:“我要钓鱼!!”话音刚落,肚子又叫。
云天笑得眼角堆起慈祥的褶子,小心建议道:“要不,把午饭带过来吃?”
云昭板着小脸,端着嗓子,“嗯”了一声。
云天还要招呼人去将饭菜拿来,身后却无人可招呼了,而云昭咕噜噜的肚子又催促。
云天为难道:“云清、云璨还没回来,您又饿的厉害,咱还是先回去吃饭吧?”
云昭又饿又气,扯着嗓子吼道:“我要钓鱼~”没止住嗓子,由吼变成了呜咽,眼泪又滚下来。
四百四十五章 万死难谢罪
云天实在不忍看云昭再哭,忙连连应好!
为了造船、练兵,这一带的百姓早就给迁走了,海岸一带很是清净!云昭在这里玩耍了数月,也早熟悉了!想云清、云璨手脚利落,他拿饭菜过来,过来顶多半盏茶的时间!嘱咐云昭不要乱跑,就在原地等着他!
云昭齉声齉气的应了。
然而就这半盏茶的时间,云天三个几乎一起赶过来的,然而大礁石上,遮阳伞下,却不见了小主人的影子……近岸处,一只小船往海里划的飞快!
三朵云立时就知道“不好!”
手里的东西撒了一地,三人飞身扑进海里,拼了命的追那条船,眼见追不上,让云清返回去划船叫人来,云天与云璨仍努力洑水追船。待云清带着人与船赶上来时,云天与云璨力气耗尽,差点要淹死了,被众云云七手八脚捞上船来,然后分工有序,救人的救人,划船的划船,疾追前面渺远起来的小船。
申思尧在如东的海边发现了那个能要了云树命的小东西!
云树的军舰入了钱塘江,申思尧要拿云昭做人质,欲救国于危难。云家人丢了小主人,自是万死也难向云爷谢罪!!!十多个申家护卫和后面赶上来的云家护卫,尽皆拼了性命的在海上、江上你追我赶。
云树为了达到突袭效果,特意选择城中人睡得最沉的时候多门齐下,悄无声息入城,并未惊动临安城外驻防的两万军队,进城之后直接全部换防,余人立即奔赴皇城,欲挟天子以令诸侯!是以,城外的那两万将士仍被拒在城门外。
申思尧往临安城的方向疾行,在他们几乎累断气的时候,撞入攻城救驾落败的城外驻军中。奈何地利、人和尽失,这些驻军被城楼上的真国人打得灰头土脸,一片凄惨。尽管如此,挡住云家的十几朵云还是没有问题的。
申思尧大口的咽着气,从昏睡过去的云昭脖子上摸出那枚长命锁,颤抖着手写下书信,连带书信,一并装入锦囊,由善弓箭的兵士射上了城楼。
翰勒疆拿到属下呈上来的信物,才有了在御药房质问云树之事。
这一年来,云树殚精竭虑的做了万全的谋划,誓要将临安城拿下。万一奇袭被发觉!万一强攻力有不逮!……都有应对之策!
如今,这办法被用来对付城外的那两万威胁。
奇袭会产生一定的动荡,虽然在她的谋划下动荡持续不了多久,但是那动荡难免影响到云昭的安危!云树决定,由云河协同其他十几朵云云,凭借高超武艺,夜入赵国大营,偷偷将云昭带出,得手即撤退,发出信号,接下来的事情就由翰勒疆收尾!
吵闹的赵琰被强制安静下去,满院子的守卫换防也静悄悄的进行。
云树深知胜负本无常,尽管做了万全的准备,没有见到云昭,她一刻也不敢放松!她铠甲未卸,挺起脊背,端坐在御医日常当值的案后,紧紧的握着完颜沧月的佩刀汲取镇定的力量,眸光却忍不住投向铜漏,投向外面看天色,投向挂在墙上的與图,估量着行动的进程,又投向榻上的人……一颗心,没有片刻安定。
她本应该在城楼上更近的观察敌营,可这屋中还有昏睡的宋均——若她诊治无误,宋均醒来就会有所不同——至少能想起来一些事情。她不放心把失而复得的宋均独自丢在这皇城里。
一个军汉小心的在门外请示,说那个孩子不好了。
千钧重压负于一线的云树“蹭”的从椅子上蹦起来。“孩子?什么孩子?”
“就是白日里,您从赵国皇帝那里讨要来的孩子。”
云树这才回过神来,她以为军汉说的是云昭……那个孩子是云河领命抱过来的,现下云河着急出城救云昭了……
“那孩子怎么了?”
“回云帅,那孩子起了高热。”军汉小心道。他们只是在看院子时,顺便看住那孩子,免得他乱跑。那孩子年龄过小,已然被白日的场面吓得心胆俱颤,窝在墙角不敢动弹。众人忙碌,谁也没管他。是夜露打湿铠甲,莽汉子心底升起一丝仁慈,找了个东西想给那小孩子盖盖,才发现那孩子烧得烫人。
是理智让云树留下了那个孩子,可心里她不太想面对,加上她的心神先是在宋均身上,后来在云昭身上,以至于完全忘了那个小孩子。这时被提醒,为医、为母她都不能管。
“抱他进来。”
军汉领命而去。
云树接过那个浑身热烫的孩子。有几分宋均影子的小脸蛋儿烧得通红,嫣红的小嘴怯怯的、糯糯的胡乱的唤“母亲”。云树的心有些软了。
懂医的云云都不在,御药房值夜的小榻也已给宋均用了,云树让人把桌案清干净,再拿条毯子铺上,按过小儿的脉后,让人找坛酒来,自己去抓了药,让军汉拿去煎了,顺带再熬些粥。吩咐完,便解开那孩子的衣服,用酒给他擦身子降温。
孩子虽小,身上新伤旧伤叠了好些,烧糊涂的小孩子疼得睁开了黑葡萄一般的眼睛,眼眶中忍着眼泪,抓着给他擦拭身子的手,轻而怯的唤了声“母亲抱~”
这孩子以尴尬的身份存于宫中,虽然年龄幼小,想来已看了许多脸色,懂得了抱大腿。云树没跟一个病中的孩子计较,而是连带着毯子,将他从桌案上抱起,圈在怀里轻轻晃着。
“别怕了,母亲在。”
小孩子滚着眼泪,努力将脑袋贴在云树怀里,却被云树身上的铠甲硌得清醒许多,仍不放弃汲取万分难得的依赖。
这一大一小都努力忽觉掉许多东西。
云树喂那孩子喝了药,哄睡了,怕小孩子睡不安稳从桌案上掉下去,又重新抱了起来,咬咬牙,将孩子放在宋均身侧。自己却立在小榻边半天未挪步,心思渐渐有些扭曲又不甘!这是她千辛万苦为昭儿找回来的父亲,她的昭儿还未脱离险境,这对父子就团圆了?明知幼子无辜,她想把宋均揪起来捶一顿,但宋均也是个瘦弱失智的病人,她自己……都怪她自己!
云树拧着眉头回身,铜漏将尽,门外天色愈发黑暗,预示着黎明将至。
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云树再没心思想别的,急忙赶了出去。
宫城的隐隐灯火中,看到云河抱着个孩子急急向她奔来。
云树提了一夜的心,终于稍稍落下,飞也似的跑过去。
云昭看到她的身影,扭着身子张着手,满脸是泪唤“母亲~”
云树紧紧抱住他,心终于被填满,笑得满脸泪痕!“昭儿~”
云昭憋了许久的满腹惊吓委屈,化为此时的大哭。
云树抹了自己的眼泪,又抹去云昭满脸的鼻涕眼泪,关切道:“昭儿可有伤到哪里?”
“没有~”云昭吸着鼻涕眼泪道。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云昭又遭一轮铠甲的挤压,却让他觉得无比的安心——母亲身边是最安全的地方!
云河带人到城外后,正遇到准备偷偷潜入军营的云天等人。众云云配合完美,顺利抢出小主人。此时,云天等人正跟在云河身后,垂着脑袋走上前,跪地请罪道:“云爷,是我们办事不力,让小主人陷入险境,请云爷责罚!”
云树看了他们几个一眼,向云河道:“城外事情如何?”
“我们走时,迷烟已起效,翰勒将军在收尾。”
云树点头,这才向云天询问云昭怎么会被申思尧捉了去。
“每人先记上三十板子,待我忙过这段,再收拾你们!若是再有下次……”
几朵云忙道:“爷,再不会有下次!我们以性命起誓!绝不会再让小主人处于险境!”
云树拧眉看看这几个一路追着申思尧的云云,破衣烂衫,满脸疲累。“去收拾收拾,调整好了,再过来。”
“谢云爷!!!”几朵云感激道。
怀里云昭还在呜咽,云树晃了晃手臂,“昭儿,别哭了。母亲带你见个人,好不好?”
云昭将云树的脖子抱得更紧,“不要见人,要母亲抱~母亲不要再丢下昭儿~昭儿怕~”
云树在云昭耳边轻轻道:“是父亲啊~父亲也不见了么?”
云昭忽然更委屈,哭得更大声,“母亲骗我~呜呜~骗我~”
云树揉揉他的小肉脸儿,揉掉了一把眼泪。
“母亲此行就是为了寻找你父亲的,怕找不到,让我的昭儿失望,才没敢带上你,但母亲找到了,真的找到了!我的昭儿以后都有父亲了!!不怕了啊~”
云昭红着眼睛抬头看云树,有期盼,也有不敢相信。
云树贴贴云昭的小脸蛋儿,抱他进了屋,只是刚跨进门槛,就愣在了当场——宋均歪着脖子,抱着那个小孩子,坐在榻上,与云树遥望,眸中满是疑惑。
云昭一看到宋均那张脸就满心雀跃起来:父亲长得和我好像啊!
他父亲要是个正常的,且知道他心头的想法,估计会想给他屁股上来一巴掌!然而宋均并不正常。他很快就会哭着收到来自父亲的“爱”!
四百四十六章 吾有妻
宋均醒过来时,觉得脑子似乎清晰了一些,揪着刚才的梦,呆愣愣的出神。
梦里他有一个容色倾城的妻子,妻子还有了身孕。他们在清溪边、晚阳中相拥。恍若有她在怀中,三千世界因此守恒了……他仿佛携宇宙星辰,跋涉千千万万里而来,却分不清梦与现实。
然后他就看到了身边的小孩子,对那烧得红润未褪的小脸蛋儿生出好奇,出手捏那孩子的脸,生生把那孩子给捏醒了。
小孩子怯怯的缩在毯子里与宋均对望。
宋均坐起身子,没轻没重的把他从毯子里揪了出来。想起他那有孕的妻子,对这个小孩子生出好奇,又顺手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