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天医凰-第2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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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思尧脸色微变,“我,我又不怕。还,还有变成废物,被你囚禁在这鬼地方更绝望的吗?”
“当然有。如果思尧哥哥想尝试一下的话,我一定满足你的愿望!”
申思尧咬咬牙,不说话了。云树不仅手下不饶人,嘴上也不饶人,谁知道她还会说出什么噎死人的话?
“思尧哥哥不想知道我会怎么做吗?”云树见他不说话,语中带些幸灾乐祸。
申思尧被刺激到了,不甘落了下风,嘴硬道:“你,你待怎的?”
“我啊?找几个嘴巴利落的说书人,给思尧哥哥编故事。让天下人都知道,南赵枢密使之子、赵天子近臣申思尧有爱臭脚的癖好!对自己的一双臭脚自怜自爱,爱不释手!为保臭脚味道醇郁,二十年未洗!”
“云树!”
云树避开申思尧的指抓,继续道:“有一日,申思尧与人辩论不敌,气愤之下,直接脱了靴子!那味道,是真的辣眼睛!对方先是泪流满面,最后直接给熏晕了!申思尧由此取得胜利!”
卓渊暗淡郁郁的面容生生给逗笑了。
申思尧气得简直要飞起了,拍着桌子道:“云树!你再胡扯八扯,我一定饶不了你!”
“思尧哥哥以为我会饶了你啊?云爷我混了这么些年,也不是好欺负的!”说着抽出腰间的针囊,“刷”的在矮桌上打开。枝丫间漏下来的阳光,将排排银针照得灵光烁烁,让人不敢直视。
此时,云清进院来,一手端水盆,一手提药匣。云树敛了逗弄申思尧的无赖气质,转头深深看了云清一眼。云清接到云树的目光,头垂的更低了。
云树沉着脸,小院的空气归于安静。云清放好水盆,认真的伺候她洗了手,又解下腰间酒囊,小心翼翼又为她冲洗一遍。云树接过云清捧来的干净棉纱擦了手,又拿一段棉纱浸了酒,一根根清洁银针。
云清则回身非常耐心且强硬的给申思尧洗了手脚,任凭不配合的申思尧挣扯间将洗脚水溅了他半身。洗完脚,云清在云树的示意下,打横抱起申思尧,直接进了屋。
失去身体自由的申思尧大叫,“卓渊!卓渊!!”
卓渊心思复杂——上次,云清给他用针,可是随意的很呢!
“卓渊!!!”申思尧还在内间叫他。
卓渊跟进去沉声道:“好了,别叫了。云树要收拾你,还用这么复杂的流程吗?好好静静心,说不定过些日子,你就能好好走路了。”
被废人状态打击这么些日子,如今面临独立行走的希望,申思尧不情愿的绷住了嘴。
云树一脸沉肃,托着针囊走进去,向云清道:“在边上看好了!”
云清立的更加恭谨,“是,云爷。”
半个时辰后,云树起针,已是满头薄汗。云清递过帕子,提着药匣子立在旁边。云树拭着薄汗问道:“刚才看的,可都懂了?”
云清道:“回云爷,懂了。”
云树侧头,“真懂了?”
云清偷眼看云树,犹豫了一瞬才道:“回云爷,真懂了。”
“那三日后,你来为他行针吧。”
“是,云爷。”
“去吧。”
云清出去后,云树向几步之遥的卓渊道:“身子好了后,想去哪里?”
卓渊看看云树,又看看小院,再抬眸看看天,长长呼一口气,满面愁容,却没说话。
云树侧身看看睡过去的申思尧,也长长叹了口气,“我想了许久,不知道该把你们如何安置?不知怎的,往日情谊就销蚀殆尽了,只余莫名的拔刀相向。”
说到这里,云树只觉狭小的屋子里压抑的狠,抬脚跨出门槛,背手立在屋檐下。夏日里的蓝天白云,青阳刺目,照的人睁不开眼。
云树回头,眼底异常晶亮。“这天高云阔的大千世界里,存些情谊怎么就那么难呢?”
卓渊迎着她的眸光,沉声道:“你若不护着完颜沧月,我们就不用拔刀相向。”
云树望着卓渊半面光亮,半面暗影的脸颊。“你在逼我做选择?”
卓渊暗影中的眸子看着云树,没说话。
云树目光愈发盈亮的回视着卓渊:“你觉得我会选谁?”
卓渊不由自主避开她的目光,又蹦出那句熟悉的话,“选择我,你就还能,见宋均。”
云树心中涌起气恨,握起背后的拳头,语带狠意。“先待灭了赵国,捉了赵琰再说!”说完就要走,卓渊拉住她的袖子,“你一个女人,为什么非要这么强硬呢?”
云树狠狠扯出卓渊手中衣袖,“我有什么办法?”
“跟我,跟我南下,见了圣上服个软,以你的三寸不烂之舌,还怕哄不软圣上的耳朵?”
“女人就当如此吗?”
“女人就该如此。”
云树拧眉果决道:“那我选完颜沧月!”
“云树~”卓渊还要去抓云树的衣袖。
云树甩开衣袖,袖口在风中划出柔软的弧度。卓渊上前一步,掐灭被风鼓荡起的衣袖,攥住她的腕子。
“宋均真的还活着!我发誓,他真的活着!我来之前还见过他!你也知道,昭儿除了一双眼睛像你,鼻子、嘴巴、小脸蛋儿和他长的一模一样!你与圣上并不是解不开的死仇!何必这样鱼死网破?!”
云树停止了挣扯,“我若跟你去了,就会变成解不开的死仇!你心知肚明!!”顿了顿,微带希冀补充道:“他若肯乖乖交出宋均,我可以不鼓动灭赵,甚至力促真国止了兵戈休养生息。但是,我若得不到完好的宋均,赵,灭了也就灭了!”
“那可是一国百姓!!!”
“一国百姓换个主子而已!”
“你是赵人!”
“赵非我姓!”
“你!你疯了?!”
“想透彻了!”
卓渊睁大了眼睛,简直无言以对。
云树稍稍敛了怒气道:“你的仇,完颜烈,已经解决了。我会调好你的身子。至于思尧哥哥,怕是不能再动刀枪。然后,你们便走吧……此后再相见,谁也不用再客气。”
卓渊心头一紧,抓云树腕子的手也收紧了,艰难道:“云树……怎么,能这样?”
“如此,谁的意愿也不委屈……我已没有更好的办法。”语中尽是无奈。
卓渊似有一腔的话要说,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云树挣了挣腕子,卓渊依旧紧紧攥住不松手。
“还有话说?”
“唯一的,兄弟,要弃我而去……”卓渊终于承认了云树“兄弟”的身份。
云树觉得腕子上的手,攥的更紧了。她无法做到事事圆满,人人满意,她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她唯一能做的是不勉强他人。沉默了半晌,云树缓缓道:“这寥落人世,一脉血缘也万分难得。你,同父异母的姐姐,卓清妍,应该还在。”
卓渊睁大了眼睛却没问出什么。
四百三十章 天显异象
年少时,在白树村发现与父亲眉眼相像的私生女,他很是生气,气父亲的作为,也气云树有意为那私生女遮掩。回城后,他告诉了母亲。母亲再着人探查,白树村里已人去屋空。母亲思谋之下,带着他去尧关探望父亲。
卓清妍母女果然来尧关投奔父亲了!在少年的他为母亲撑腰的过程中,目睹了母亲充分发挥知州千金的谋划手段,一力促成卓清妍与人为妾,为在尧关难以打开局面的父亲立足,做了踏脚石。
婚礼当日,真国突然来犯,掳走新娘。
从父亲的脸上卓渊第一次敏锐的觉出:父亲虽对多年未见的女儿感情并不深,却是怜惜谢姨娘的,但满城百姓要安抚,城防待重布,更要借此机会在尧关立稳脚跟。亡羊后要补牢,父亲并没有更多的精力去追回他的便宜女儿。当时,谢姨娘真的疯了一样求父亲去追回她们的女儿。被拒后,谢姨娘眼睛血红,竟然胆敢给了父亲一巴掌。
少年卓渊竟觉得那一巴掌格外的疼,因为谢姨娘望向父亲的目光,他看得都有些难受。那时他想,心碎成一块一块的,大概就是那个样子吧?甚至产生了想要帮那个无助的女人的想法,但这想法只一闪而过。
决绝的谢姨娘并没有再跟父亲说一句话,从仆役手中抢了马缰,犹生疏的翻身上马,尽力一鞭抽下去,马儿带着她北向扬尘而去。
当时的心都在母亲的意愿上,不知道父亲对此,有没有做什么补救措施,只是此后,他再没有谢姨娘与那个刚认回来不久的姐姐的消息……
谢姨娘母女双双入了真国国境,母亲大为舒心。而他,为母亲的舒心而轻松,偶尔也会想起谢姨娘最后离去的场景。他终究什么都没做,任时间掩埋了那一切,直到云树今天又提起那个,姐姐。
云树骨头都被他攥疼了,想他忆起前事心中不好受,便没有表现出来——这是最后能为他做的支撑了。
直到卓渊终于从回想中回过神来,云树才道声“珍重!”一根根掰开卓渊的手指,抽回腕子,用另一只手轻拢着袖子,眸光沉重的看了卓渊一眼,转身微微踉跄往外走。
卓渊觉得云树决绝的背影,与谢姨娘那日的背影极为相似。他的脑袋先是空白一片,继而乱成一团乱麻,乱的眼前发晕。
“云树~”
听到那声音中的痛切,云树停步,缓缓回身。
卓渊抓住门框,却眼皮半垂,不看云树,只道:“我头晕~”
云树犹豫一瞬,并没有走回去,道:“去榻上休息一下吧,我去让云庭给你煎药。”
这一刻,整个世界万籁俱寂。
两人之间十来步的空间里像是延开的一匹流光素锦,流过那些一起肆意纨绔的记忆,而“呲呲”的细微撕裂之声却止不住的在空气里颤抖,在卓渊心头一点点展开,难受得他身子微抖,手脚仿佛僵硬,又仿佛酸软的立不住,脚底又像有万千芒刺;握握拳头,拳心也像满是芒刺;一颗心半悬又坠,又像是被粗暴的抓住,喘不过气;浑身上下,处处难受!!
半垂的目光察觉地上的光影又亮一分,意识到云树又走,耳边、心头那布匹撕裂的声音愈急愈快愈近尾声,撕裂着耳膜,卓渊再也受不住,紧紧抠住门框,吼了声,“别走~”
云树再一次顿住步子,只听身后“别走!别走!别走……别~走~”的低低絮语,如一道道无形的线绑缚住她,让她再难动弹。云树削瘦的身形英挺若青竹,玉立于骄阳下,她没有回头,此时除了一双腿重若千钧,心中也是万分难受。尽管决定是她做的,但云树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诀别。不管是生离,还是死别,都让极能忍耐的她几乎控制不住情绪。
那一刻,逃避是具有十二万分的诱惑力,但理智告诉她:这一逃,就再无转圜的余地。而于她,哪怕有一丝可能,就不愿意放弃这少年时就积攒下的情谊。
两人都不说话,时间静静过了许久,云树终于克制住情绪,能让声音显得正常些时,才开口:“在我身边留滞这么久,回去定会受猜疑……带思尧哥哥去广州吧,我一定去找你。”
云树再回到庭院里,完颜沧月正坐在躺椅上,怀中抱着云昭,一块色泽娇艳欲滴的青皮红壤瓜,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吃得其乐融融。旁边盘中还有一牙牙半月弯弯的西瓜楚楚待吃,两人都看不到,只对分食一块情有独钟。
云昭张着红润的小嘴,卖力的啃瓜,完颜沧月用帕子微微沾过他的小下巴,把他小嘴包不住,流溢的西瓜汁吸去,这才抬眸笑意盈盈的看云树,“眉儿回来了?”
云昭闻言从瓜瓤中抬头,粉圆可爱的小脸上“长”了颗大大的美人痣,仔细看,是唇边黏着枚黝黑发亮的西瓜籽。云昭一脸兴奋的唤了声“母亲~”,从完颜沧月怀中拱出来,爬下躺椅,跑过去牵云树的手,“母亲快来,这西瓜好甜!”
云树蹲下身子,含笑将云昭唇边的西瓜籽弹去。云昭微微吃惊,又因吃东西吃得毁了形象有些不好意思。云树宠溺的点点他的小脸,将他抱了起来。
敏锐的察觉云树看云昭的目光有些不同寻常,完颜沧月将手中的瓜与帕子放下,却没说话。
云树将怀中的云昭放下,柔声哄道:“大人有话要说,昭儿去后院玩会儿,好吗?”
云昭觉得空气里仿佛有异常,却抓不住究竟是什么,一双溜圆晶亮的大眼睛在母亲与二哥身上转了个来回。
完颜沧月从榻上起身,在云树跟前蹲下,轻轻揽住小云昭,眼神却向云树凝望,眉头眼角俱含笑意,温声道:“眉儿,我还在养病……”
由于距离过近,云树甚至听到他淡淡克制的呼吸声。云树明白他未说完的意思,抚抚鬓间,换了话题,“忙了这半天,我也累了。你带昭儿玩会儿吧,我去歇歇。”
完颜沧月一个“好~”字里同时含了苦涩与柔情。
云昭则天真又担忧道:“母亲好好休息~”
云树“顽皮”的对云昭眨眨眼,交代道:“不要太闹腾喔!”
云昭听出其中可以“小闹腾”的意思,小脸儿笑得灿烂极了,声音朗脆道:“昭儿知道啦!”
云树点点头,转身去了。也许是身子犹弱,操持半天,这会儿确也觉得疲累。她常觉疲累,却也常难以安枕,这次也是在床上躺躺,阖阖眼,没想躺下后就被疲意卷裹,睡了过去。
她梦见了辽阔的大海,无边无际的海波上都染着亮晶晶的月色,鼻尖也嗅到了熟悉的海腥气,耳边隐隐传来刀剑相击之声,由轻浅到深重,还有人的痛喝与惨呼。
云树循着声音望去,只见暗影重重中,一群人在围杀一个人,月色皎皎竟清凌凌照出中间那个被围杀人的脸。看清那脸颊的一瞬,云树心中钝疼不已!是修仪啊!她的修仪啊!!被血色泼染,刀法凌乱的那人,是等着她去救的修仪啊!!!
他在等我啊!他苦苦支撑是在等我啊!!
云树握紧手中的刀,拼命往前奔,往前奔,可是那十几丈的距离,却怎么都跑不到跟前!静远恬美的月亮,似在迢迢天宫,又似近在眼前刺目。情绪难控之下,不知是天象异常,还是血染双目,云树只觉本来是月辉清光照大地,光线却暗了下去,万物都还染上了血红色……
此时,完颜沧月抱着云昭立在了庭中。
这天下午,小嘴叭叭一刻不停的云昭终于闭上了嘴。他本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这血红的月亮让他没来由的心中生惧,紧紧抱住完颜沧月的脖子。
完颜沧月望着半空中的血月,心中惊涛骇浪,又乱又难受的异常,像是想要冲破什么,下意识的抱紧了怀中的云昭。
完颜沧月记得年少时读过的道家典籍里有记载:血月乃凶兆!昭示人间正气弱,怨气生,戾气强!天下将风云巨变,山河悲鸣;天下动荡,火光四起!
这么多年,难道他在这万里河山搅动的乾坤还不是?还不算?那接下来又会是谁?又会如何?
屋内忽然传来声响,完颜沧月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抱着云昭急急进了屋。内室的榻上,云树犹闭着眼睛,只是满面狰狞恨意,紧握拳头在“砰砰砰”的砸床沿,手都砸红了,她都没能疼醒。
完颜沧月抱着云昭,坐在床沿,一手握住云树的拳头急唤道:“眉儿,醒醒!醒醒!!”
云树被握住的拳头更显暴戾且具有攻击性。完颜沧月很熟悉这种气场,那是毁灭性的杀戮戾气。完颜沧月将云昭放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