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之铳-第2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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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伦佐干脆不再隐瞒,直接将漆锑飞刀拿在了手上。
“你要准备使用它吗?爆炸的冲击杀不死你我,但能杀死雪尔曼斯。”
“可不解决掉你,我和雪尔曼斯也逃不掉,不是吗?”
洛伦佐眼瞳紧缩,一瞬间攻势再起,这一点惊到了萨穆尔,他赌的就是洛伦佐为了保证雪尔曼斯存活,绝对不会使用这个武器,可没想到洛伦佐根本不在意雪尔曼斯的生命,并且如此果断的做出决定。
钉剑抬起挡在身前,萨穆尔催动着秘血,更加繁密的红线从伤口中溢出,将他的恢复力拉至极限。
萨穆尔只是近乎不死而已,而不是不死,以洛伦佐那狡诈的战术来看,保不准某个攻击便会真的杀死自己,下一刻洛伦佐如战车般挺进。
“疯子!”萨穆尔怒骂着。
洛伦佐直接撞在了自己身上,那可怕的巨力推动着自己,萨穆尔根本无法阻挡。
一点点挪移着,直到将萨穆尔逼至酒窖的大门处,只要再用力些,洛伦佐便能将他推出去。
他想把自己推出酒窖。
萨穆尔意识到了洛伦佐的想法,撞击中钉剑费力地斩击着,可难以击穿洛伦佐的甲胄,更不要说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秘血升腾,令人心悸的力量在萨穆尔的体内流淌,他没有缚银之栓的束缚,转眼间妖魔化已经开始,面目狰狞。
无尽的红线从萨穆尔的体内释放,仿佛蛛网一般,血肉铸就的红线扩散至了四周,它不仅缠绕在了洛伦佐的身上,还如钢钉般插入四周的地面,如同植物的藤蔓般,并且在延伸的同时不断的拉紧。
洛伦佐的动作开始变慢,所有的丝线紧紧的包裹住了自己,而且还在不断增多,净焰燃烧,但对于红线并没有多少效果。
“给我,滚出去!”
洛伦佐低吼着,可怕的力量下他一点点的撕开了身上的红线,随即将漆锑飞刀刺入了萨穆尔的胸口,但这是他能做到的全部了。
数不清的丝线如毒蛇般缠绕在他身上,洛伦佐根本没有能力拔枪射击将其引爆了。
“看起来是我赢了。”
可憎的面容蒙上了一层红线编织的帷幕,帷幕后萨穆尔缓缓举起了钉剑,这种状态对于他而言也极为吃力,他必须尽可能的保持理智,而不堕入疯狂之中。
“让开!洛伦佐!”
苍老的声音响起,雪尔曼斯举着燧发枪站在洛伦佐的身后,因为靠的太近,数不清的红线也波及到了他,刺入了他的皮肤之下,腐化着他。
没人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而他愤怒地吼道。
“你……还有你身后的塞尼·洛泰尔,你们只不过是一群篡夺了神圣的恶鬼而已,你们又真的知晓什么呢?”
颤抖的手变得稳固了起来,枪口直指着洛伦佐,又或者说洛伦佐身后的萨穆尔。
“迎接吧!这是来自雪尔曼斯·博尔吉亚的复仇!”
苍老的面容因愤怒扭曲到了一起,扣动了扳机。
燧发枪的枪口喷发出了耀眼的火光与黑烟,银白的子弹洞穿了这一切,疾驰而来。
洛伦佐那迟钝的身影在这一刻迅速了起来,在听到那古老的姓氏时,洛伦佐突然明白了雪尔曼斯要做什么,所有的甲胄崩裂,破碎的边缘割开了红线,虽然这使自己暴露在了萨穆尔的攻击下,但洛伦佐还是拼尽全力避开了弹道。
仿佛被数不清的尖刀割伤一般,洛伦佐带着鲜血摔倒在一旁,而这时那枚子弹贯入了红色的蛛网之中。
一时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洛伦佐只能看到红线里亮起的火光,宛如落入枯树之中的焰火,漆黑的内部泛起鎏金色的光。
圣银铸就弹药贯穿了萨穆尔的躯体,引爆了其中的漆锑。
转瞬间火光吞食了视野内的一切,洛伦佐被爆炸的冲击按在了墙上,炽热的空气里,他隐约地闻到了那令人不安的味道,那是名为坎特雷拉的毒药。
第一百一十三章 圣徒
博尔吉亚。
洛伦佐记得这个姓氏,源自那个臭名昭著的毒药公爵,他们活跃于黄金时代之前,用毒药与谋杀控制着福音教会,可他们源于毒药,也终于毒药。
怎么也想不到,雪尔曼斯居然是博尔吉亚的后人,而且与他那残忍的先辈不同,是个真正虔诚的信徒。
爆炸在密闭的酒窖里卷起炽热的焚风,萨穆尔那团扭曲的血肉由于靠近门口,直接被漆锑的爆炸冲击推了出去,在经过数十秒的平息后,洛伦佐才缓缓地站了起来,看着这一地的狼藉。
浑身都充斥着那剧痛感,点点的鲜血从鼻尖滑落,因为爆炸,坎特雷拉的毒素多多少少也干预到了洛伦佐,这种感觉真不妙,仿佛有无数的蛆虫沿着自己的血管流动,啃食血肉。
这种毒药是博尔吉亚家的秘传,可以杀死“人”的剧毒,也由于起这剧烈的毒性,它在后来的时光里被用来处理猎魔人,毕竟猎魔人不是纯粹的妖魔,他们体内有着人类的部分,而这毒药便是针对凡人的劣性。
“雪尔曼斯!”
洛伦佐喊道,从烧焦的残骸中,找到了还在勉强呼吸的雪尔曼斯,费力地将他扶了起来,老家伙勉强睁开眼,看着了一眼洛伦佐,紧接着吐了口血。
“身板不错啊,我以为你会直接被炸死。”
洛伦佐说着,可雪尔曼斯没力气和他扯什么烂话了,只是虚弱地问道。
“他死了吗?”
“多半是没有,毕竟那是权能·亚纳尔,不过现在他应该也没力气继续追击我们了,他需要时间治愈自己。”
洛伦佐说道,他不觉得刚刚那一击能杀死萨穆尔,不仅是权能的原因,当时萨穆尔已经妖魔化了,秘血苏醒程度突破临界值,身体的所有数值都得到了飞跃,更不要说那一枪没有贯穿心脏。
不过萨穆尔需要时间休息,洛伦佐也是。
“我们得离开了,刚刚的爆炸一定会把其余猎魔人吸引过来,如果不赶紧撤的话,我们可能都会死在这。”
洛伦佐扛起雪尔曼斯的手臂,有些艰难地走着。
猎魔人的可怕之处在于,他们向来是成群出动,像洛伦佐这种独行者是个特例,毕竟旧教团似乎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是狼群中最后的孤狼了。
“你可以自己离开的。”雪尔曼斯有些不明白洛伦佐的执着,如果放弃自己的话,他有很大程度可以逃离这里。
“不,我需要你的知识,你的秘密,福音教会还有猎魔教团的过去,这些东西都在你的脑子里。”
听着他的话,雪尔曼斯有些惊异地看着洛伦佐,脏兮兮的脸上,灰蓝的眼眸里是明亮的光。
他也是个有些偏执的家伙,和自己一样。
雪尔曼斯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接着有气无力地问道。
“雅格,你还没有死,对吧!”
过了很久,角落里雅格推掉了那压在身上的酒桶碎木,他冲雪尔曼斯挥挥手,却什么也都说不出了,爆炸中木片刺入了他的喉咙,他一只手紧紧地捂着那里,不然他早就流血死了。
雪尔曼斯目光没有任何波动,只是挣脱开洛伦佐的手,踉踉跄跄地走了过去,轻轻地捧起他的脸。
“孩子你要死了。”
雅格冲他露出一个惨笑,接着轻轻地点着头。
“你为神献身的时候到了。”
雅格的神情凝固了起来,可随后便融化了,他释然了,似乎达成了某种使命一般,全身都轻松了起来,靠在了墙壁上。
在鼠巢之中,面对洛伦佐的追击,他也曾这样对教士们说道,同样教士们在他的话语下欣然赴死,现在轮到他了,雅格意外地没有什么恐惧,明明就要死了,他却觉得十分轻松,仿佛睡过去之后,他会在辉煌的神国中醒来。
雪尔曼斯则一直盯着他的脸,老朽破败的脸上带着隐约的悲伤。
……
清冽的雨不断地落向大地,望向天穹,灰银的云层里,卷动着明亮的光,似乎白昼就在那之后,时刻准备冲出束缚。
洛伦佐踩着柔软的青草,迎着雨,扶着雪尔曼斯翻过围栏。
零星的枪声从酒窖的方向传来,是雅格还在抵抗,洛伦佐把自己的所有弹药都留给了他,还有最后一枚漆锑飞刀。
这是雪尔曼斯的计划,他们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雅格会在酒窖里吸引火力,装作他们还在的样子,而洛伦佐则与雪尔曼斯通过另一道隐秘的门离开,目的则是这马场的马匹。
谁也不清楚什么时候会有列车经过,不如策马狂奔。
“信仰这么有魔力吗?”洛伦佐问。
他有些难以忘记雅格的最后的表情,那不是一个死人该有的表情。
“或许吧。”
雪尔曼斯并不想多说什么,他靠着围栏坐下,他已经没多少力气了。
“洛伦佐……洛伦佐·美第奇。我并不参与教会内的争斗,但我多多少少也清楚一些,有人说洛伦佐·美第奇在隐居后,依旧在干预着福音教会,不过这一次他转入了暗地里。”
雪尔曼斯突然地说着,他直勾勾地看着洛伦佐,眼球仿佛被冻住了一般。
“你刚刚也看到了,那名为亚纳尔的力量,而这样的力量却是源自《启示录》之中,在黄金时代里,洛伦佐·美第奇几乎将一切握在了手中,哪怕是劳伦斯教长也是他的傀儡,你觉得他有可能不了解《启示录》吗?”
冷雨呛到了他,他痛苦地咳嗽了起来,气息萎靡。
“等离开这里再说。”
“安静!听我说完!”
雪尔曼斯暴怒了起来,可随即他又弱了下去,絮絮叨叨。
“他一定看过《启示录》,那本奇迹之书,禁忌之书,从其中诞生出了如你这般强大的猎魔人,更不要说找到一个‘不朽’的办法了。”
洛伦佐拉拽着骏马,可听到这里,手中的动作不由地停了下来。
“关于洛伦佐·美第奇的晚年,福音教会内有太多的猜测了,比较可信的是,他与劳伦斯教长……或者说福音教会所有人的博弈。
劳伦斯受洛伦佐·美第奇支配,可随着洛伦佐·美第奇的老去,他对于福音教会的掌控力越来越弱,直到再也握不住权力,洛伦佐·美第奇就这样离去了,可他不甘心,试图找到不朽的办法。
以劳伦斯为首的那批人自然不愿意再看到他的崛起,无论哪个可能性有多少的渺小,于是在暗地里相互攻伐。”
雪尔曼斯用力地喘了几口气,仿佛下一秒他就会昏迷过去。
“可老去的雄狮,依旧是雄狮,没人敢真的触怒他,就这样保持着长久的僵持,直到有人猜洛伦佐·美第奇找到了不朽的办法,并且开始了计划的推进。”
“什么计划!”洛伦佐焦急地问道。
“我不清楚,我甚至不知道它是否真的实际存在,又是否成功……谁知道呢?圣临之夜那场大火烧毁了一切,就连洛伦佐·美第奇都死在了那一夜里。它已成了谜团。”
洛伦佐就要触及那真相了,但卡死在那边缘,无法继续深入。
“来!站起来!”
没时间考虑这些了,洛伦佐不清楚雅格还能支撑多久,他扶起雪尔曼斯帮助他骑上骏马。
洛伦佐接着也跨上了马匹,示意着雪尔曼斯,可雪尔曼斯却迟迟不肯驱动马匹,他只是低垂着头,似乎死了一样。
“福音教会,福音教会有太多禁忌的秘密了,洛伦佐,它从历史开始转动之时,便已经出现在了世界之上,在这千年之中一直与妖魔作战。”
“可福音教会又是从何开始的呢?《福音书》中记载的那样?一群不畏死的人,前往那北方冰海之后带来改变世界的知识……可这知识又是从何而来,归根溯源,它应该有个起始的点才对啊!”
“这应该是我来问你的!”
洛伦佐吼道,他愤怒地抽打着雪尔曼斯的马匹,好令它奔跑起来。
两个孤单的身影在雨幕的绿野上奔驰,冰冷的雨丝敲打着雪尔曼斯的脸,他太困了,但还是用力地保持着清醒,不肯闭上双眼。
“洛伦佐·霍尔默斯!”
他大声地喊道,干枯的手一把勒住缰绳。
“你他妈究竟要干什么!”
洛伦佐愤怒地吼道,他们已经成功了,只要继续奔跑下去,就能逃离猎魔人的追杀,可雪尔曼斯此刻却带着微笑慢悠悠地问道。
“有烟吗?”
洛伦佐愣住了,有种奇怪的感觉,可他说不上来。
老人被雨浇得湿淋淋,可还是笑着看自己。
“我记得你说过,烟草是欲望,而信徒应该遏制自己对那些的渴望。”洛伦佐曾听过他的布道。
“都要死了,我虔诚了一生,神不会在意这些的。”
洛伦佐沉默,他拿出了香烟并给雪尔曼斯点火,可这雨太大了,风也太大了,火燃起了好几次,才勉强燃烧起来。
雪尔曼斯抬起手,遮住香烟,以免被雨水浇灭,他叼烟的姿势并不标准,用力地吸了一口,被呛得不行,发出痛苦的低鸣。
“你不会吸烟?”
“人生第一次!不过吸食这东西的感觉真不好,可为什么你们这些人还这么喜欢它呢?”
雪尔曼斯叼着香烟,感受着那喉咙间的辛辣,有些不解地问道。
“要是还有酒就好了。”
他又继续说道,他虔诚地活了一辈子,可在这最后时刻见鬼地放纵了起来。
“雪尔曼斯……”洛伦佐念着他的名字。
“很高兴,生命的最后是遇到了你,洛伦佐·霍尔默斯,而不是什么弥格耳,或是塞尼·洛泰尔。”
雪尔曼斯说,紧接着冲洛伦佐用力地微笑,那笑容真的很难看。
“雪尔曼斯,我们现在还有机会逃掉的……”
“没机会了,洛伦佐,猎魔人不会放过我的,而我也已经离不开了。”
他说着,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可能这就是我们博尔吉亚家的宿命吧,始于毒药,终于毒药。”
这时洛伦佐才发觉雪尔曼斯的脸色开始变得铁青,黑色的血从伤口之中溢出,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那爆炸的毒素也波及到了他,经历了这么多,这个老人终于再也撑不住了。
“我快死了,就让我多讲几句废话吧。”
雪尔曼斯说着从怀里取出自己的笔记,在这么激烈的战斗后,那笔记依旧完好无缺,唯一的瑕疵是其上多了些许的血迹。
“这是我的笔记,里面记载我……不,记载着博尔吉亚家对于福音教会的全部记录,不过要小心,洛伦佐,知识是被诅咒的,当你触及到某些时,你便会被某种东西盯上!”
哪怕要死了,可当提及这些时,雪尔曼斯还是感到了不安与恐惧,就像命运一样,在今天他触及了这些禁忌,于是他也在今日死去。
洛伦佐接过了笔记,它是如此的沉重,宛如山石一般。
“为什么呢?”
洛伦佐不明白。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一个人要死了,可他还有着巨大的心愿,一个无比大的心愿,大到能让人暂时舍弃所有的立场与善恶,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这个心愿……
你不是个好的人选,洛伦佐·霍尔默斯,你和萨穆尔一样,他为了什么所谓的胜利而活,你也是偏执的为某种东西而活,不然你也完全可以在圣临之夜后躲起来,而不是在今日这里与我见面。”
雪尔曼斯无力地叹息着。
“你们这种人我见得太多太多了,为了权力的弥格耳,邪异的塞尼·洛泰尔,甚至说是执着于黄金时代的洛伦佐·美第奇。
你们都是这样的人啊,偏执于某件事的疯子……可我做不到,我是个圣徒啊!我是要注定上天天堂的啊!又怎么可能和你们这些魔鬼为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