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之铳-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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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芙揭开了手,似乎真如洛伦佐说的那样,这次是盾,他赢了。
“那批货物究竟是什么?”
这是洛伦佐此刻最需要知道的,那批神秘的货物,今夜的一切皆因它起。
“神圣之棺,据说那群人是在冰海的一处沉船里把它挖了出来,为了这个东西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神圣之棺?那是什么东西?”
洛伦佐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东西,即使是在神学里也没有这样的词汇。
“我也不知道。”
萨博坦诚地说道,“就像某个代词,就像福音教会里的神明,你们知道它具体究竟是什么吗?是人还是物,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如同教义里的圣杯一样,仅仅是某种代词,代表某个不可被述说的东西。”
“人类无法描述那样的东西,只好用神圣高贵的名字尊称于它。”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一般,洛伦佐察觉到了一丝的怪异。
硬币再次被掷起,翻转过后落下。
“盾还是战斧。”
这一次是伊芙问道,因为这次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
“盾。”
萨博突然说道,这一次他选择了洛伦佐的盾。
揭开硬币,正如洛伦佐说的那样,幸运女神不会偏心于任何一人,是战斧洛伦佐又赢了。
不过这一次洛伦佐并没有急着问问题,而是拿起了怀表看着时间。
“你接下来是有事吗?”
现在是深夜,即使有事情也是天亮之后的事,而现在距离天亮还有很长的时间,萨博有些好奇洛伦佐在等什么。
“是啊,所以这会是我最后一个问题了。”
“这种赢了就走可不是什么好事。”萨博眼神微冷,赌桌上最忌讳的就是这种事了,赢了就跑,虽然赌徒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这算得上赌徒里的小人了。
“请谅解一下,也是没办法的事。”
洛伦佐说着站了起来走到了高台的边缘,这里的位置真很不错,所有的一切收入眼底,最初的繁华已经不再,大厅之下那是一具具狼狈的身体,现在致幻剂已经彻底的麻痹了他们的神经,这一次他们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躺在地毯之上,眼中一片混乱。
高高在上的贵族像卑贱的乞民一般,脱去了荣耀与尊严像那围栏里可悲的牲畜。
“你们通常会怎么处理这些人?”
“这算赌注的问题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很好奇……这点好奇心你还是会满足我的对吧。”
说着洛伦佐冲着萨博露出了一副和善的微笑,似乎他真的很好奇。
“很简单,从哪来回哪去,我们会把客人送入内城区豪华的宾馆里,他们会在褪去一身疲倦后在柔软干净的大床上醒来,外面就是旧敦灵的美好世界,而昨夜的一切就好像梦幻泡影一般。”
“很美好的结束不是吗?”
“听起来真不赖。”
洛伦佐认可似的点点头,随后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些人呢?银鱼号上的船员,是他们运送了神圣之棺,还有那天阻拦我的人,他们都在哪?”
这是洛伦佐最后的问题了,他希望得到答案,就像之前一样,萨博没有丝毫的隐瞒,坦诚的都让洛伦佐快以为他是自己人了。
“都死了,就算没死也和死差不多了。”
萨博直接说道。
“都死了?”
洛伦佐有些不敢相信,随后就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眼瞳紧缩,他问道。
“是你杀了他们?”
第二十三章 血之狂宴
“是你杀光了他们。”
洛伦佐眼神变得凝重,他看着萨博,他想知道在那公牛的面具之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啊,都死了,这是导师要求的,他们回来后以为会得到赞赏,实际上他们确实得到了,好吃好喝,致幻剂想用多少用多少,随后我把那个房间封死,从门缝里倒入火油,他们死的时候致幻剂已经起效了,他们只会感受到天国那温柔的怀抱,就此长眠在其中。”
萨博淡淡的说着,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是做了什么暴行。
“为什么要杀了他……”洛伦佐刚想说出来什么,可紧接着他意识到了一切,神色转变,最后握紧了手中的温彻斯特。
“这就是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我这一切的原因对吗?”
大侦探终于意识到了这所有的异常之处,从来都没有无名的善意,对于洛伦佐是这样,对于萨博也是这样。
“是啊。”
萨博点了点头,语气听不出来开心也听不出悲伤,这样的神态洛伦佐曾见过,维多利亚中央医院里,那些将死之人时常会这样,世间的一切都干扰不到了他们,不喜不悲,有的仅仅是对于死期的无奈与坦然。
那是注定的命运了,没有任何改变的余地。
“那不是凡人可以接触的东西,仅仅是了解到它的存在都是莫大的罪恶……如同那烈日一般,哪怕是直视它都要付出双眼被灼烧的代价。”
“所以这就是他们的代价吗?死亡。”洛伦佐说着。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洛伦佐,矮小的身影蹦下了椅子,摇摇晃晃,有种难以言明的感觉。
“死亡是一种解脱,至少比活着强很多,大侦探你不懂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也就是说这就是你大发善心的原因吗?知晓这些东西的人都得死,无论是银鱼号的船员,还是此刻的我们,今夜这里的所有人都得死,对吗?”
这就是萨博如此坦诚的原因,洛伦佐的到来仅仅是意外之喜,今夜步入这狂宴的人都得死,这是对那触碰禁忌的祭品,只有血与肉才能令其安宁。
致命的霰弹枪指着萨博,洛伦佐的视线完全放在了他身上,只要他扣下扳机,霰弹枪便会释放锥形的弹幕,以他那矮小的身材注定躲不过。
“那么你呢?你也知晓了这一切,那么你的死亡也是在今夜吗?”
洛伦佐质问道,如果那神圣之棺真的是某种不可言喻不可触及之物,那么萨博也应是被清算的一员。
只见萨博坦然的回答道。
“是的,今夜我也会死。”
从一开始萨博就没打算让任何人活着离开,之前的赌局也仅仅是将死之人最后的游戏而已,仅有的几根手指拾起了刺剑,轻轻的抖动便发出撕裂空气的啸声,随后沾染在其上的鲜血如雨坠下。
“停下!”
伊芙拿起了赌桌上的左轮枪,弹槽里只有一发子弹正处于激发状态,此刻有两把枪指着萨博,他们赢定了。
“等等伊芙!”
洛伦佐突然呵止了伊芙的行动,冰冷的眼神有了些许的迷乱,他意识到了危急,带着厉色。
“原来你的目的是这个啊,这才是你有闲心和我们玩硬币游戏的原因对吧?”
萨博点着头,刺剑在几根手指的操控下凌厉且致命。
“你可是洛伦佐·霍尔默斯,血河惨案中你用枪与剑杀死了数以百计的帮派成员,比起侦探你简直就是个手法熟练的杀人狂,而我是个畸形,正面交锋必定不是你的对手,好在你需要情报,这为致幻剂的发作争取了很长的时间。”
这是那弥漫在空气中的致幻剂,它们本来的浓度就不高,可在萨博的刻意操作与拖延时间下,洛伦佐已经吸入了不少,此刻他的视线里已经出现了幻觉。
公牛的面具仿佛活了过来鲜血在那怪异的脸上流淌,这时洛伦佐才猛的发觉那面具根本不是什么公牛的样子,那只是一个有着犄角的怪物,只是洛伦佐的常识让他下意识的以为这是只公牛。
“闪开!伊芙!”
洛伦佐怒吼着同时扣动扳机,他已经产生了幻觉,他无法确定眼前的事物,他能做的只有让伊芙躲远点以免误伤。
可是伊芙没有回应他,女孩的眼神里带着些许的惊恐,可以看出她很想冷静下来,但握枪的手却在颤抖。她也产生幻觉了。
穹顶之下,雷鸣响彻。
没有时间给洛伦佐犹豫了,四散的弹丸将赌桌打得稀碎,但却没能命中萨博,那矮小的身影比洛伦佐想象的要迅捷太多,刺剑在空中留下银白的轨迹,如同游戈的带鱼,随后锐利的斩向洛伦佐。
危急之下洛伦佐只能抽起自己的手杖抵挡,刺剑那崩裂的刃口如同锯刀,斩开了木质的外层,随后迸发出耀眼的火花。
“与我一样的剑啊!”
萨博高呼着随后沿着手杖继续猛斩下来,木质的外壳彻底崩裂,其下那金属的光泽明亮无比。
洛伦佐被这斩击击退了几步,根本想象不到那样的身体里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道,缠斗之下温彻斯特已经没有太大的作用,洛伦佐将它挂在了身后,随后握紧了手中的杖剑。
萨博说的没错,这是与那刺剑相同的武器,只有刃与柄,那用来保护的剑格早已不在。
剑格是剑刃中用来保护剑士的东西,在两把剑刃僵持在一起时它能保护剑士的手不会被下滑的剑刃割伤,可现在这两人的武器上都没有这个东西,就像它们的主人一样,他们从不在乎保护自己,或者说自信到在敌人伤到自己前就杀死对方。
“你也应该被致幻剂干扰了对吧。”
正因致幻剂的作用,洛伦佐眼中的世界开始微微扭曲变形,他无法确定自己看到的东西,枪械自然无法捕捉到敌人,但剑不同,就像盲人的拐杖一样,手中的剑碰到的是真实的,这不会欺骗洛伦佐。
“我已经习惯在幻觉里挥剑了,这种事习惯就好。我是天生的弱者,所以手段自然要卑劣一些,还希望你能理解。”
萨博挑着剑,在他的视野里世界也是一片扭曲,但他在这里已经生活太久了,久到根本影响不到他。
他是天生的畸形,跑不快跳不高,又在赌局里失去了巨大部分的手指,他想赢,他太想赢了,从他出生那天起他就是个失败者,他什么也没有,所以要用尽他可以掠夺到的一切。
“很久以前我就习惯在兜里藏把沙子,扬在敌人脸上的瞬间挥剑斩开他们的喉咙。”
萨博说着另一只手背到了身后,身体呈弓状,下一秒如离弦之箭杀来。
剑与剑撞击在了一切,溅起的火花在幻觉的作用下仿佛燃起的大火,在那大火之后犄角的怪物狰狞而来。
萨博的能用力的只有那几根手指,正面的拼杀他远没有洛伦佐有力,所以那刺剑如同游蛇一般,撞击之后带着撞击的冲力向另一个角度杀来,就像蜻蜓点水一样绝不多做停留。
杖剑紧跟着萨博,但紧接着萨博腾空转身那一直藏在身后的手猛的脱出。
洛伦佐一直等待着这个机会,萨博挥出他那手中的沙子,于是洛伦佐直接掀起了大衣遮掩住萨博的视线,可出乎他预料的,那挥出的不是沙子却是粉尘一般的东西。
狭小的战场里瞬间充满了红色的烟尘,洛伦佐第一口吸入后便意识到了不妙。
这是致幻剂,大剂量的致幻剂。
屏住了呼吸,洛伦佐翻滚着冲出了这团烟尘,而在他身后萨博就那么呆呆的站立在其中,平稳的呼吸着,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神经在被入侵,洛伦佐拉开了距离,颤抖的手从怀里拿出香烟,那是洛伦佐的最爱,里面填有醒神的草药,虽然不知道能对抗这致幻剂有多久,但总比没有强。
可还未等洛伦佐点燃香烟,地狱般的幻境吞没了他,脚下的地面开始变得柔软,皮肤的表面感到些许的炽热,于是那穹顶的吊灯如烈日般燃起。
“你们吸食后就会看到这种东西……这哪是什么天国啊。”
洛伦佐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色了,犹如地狱那亵渎的仪式,舞池之下人们的身体腐烂破损,怪异的生物从他们体内孕育而出,那欢愉的呻吟已经变成无止境的惨叫,而在这一切中萨博缓缓从那烟尘中走出,那金属的面具完全长入了他的头颅里,钢铁与他的血肉合二为一,随和他的狞笑,那面具也缓缓裂开漆黑的口。
“天国与地狱对于而言不都是相对的吗?对于我而言这里已经算得上是天堂了。”
望着这猩红的世界,萨博的声音夹杂着乱音,举起刺剑锋利的剑尖直指洛伦佐。
“霍尔默斯先生,你不曾是牧师吗?快为自己祷告吧。”
于是那矮小的身影狰狞了起来,空气都随着这异变变得更加炽热,这就好像沐浴在熔岩之中一般。
洛伦佐很清楚这些都是幻觉,可他找不到出去的路了,现在自己的感官也开始被误导,自己以为自己站着,说不定实际上自己已经倒下,手中握的剑也不再值得信任。
至于祷告……那种东西真的会有人信吗?
第二十四章 死亡与疯狂
犹如地狱的再临,到处都充斥着扭曲与混乱,在幻觉的作用下所有的事物似乎都活了过来,无数的面容从那其中生长而出,带着百味的神情,随着痛苦大声尖叫。
矮小的身影像极了瘦长的鬼影,笔直的刺剑在幻觉下变得扭曲,仿佛活过来的白蛇。
这里曾是决斗场,角斗士们站在阴暗的地下听着来着地面的欢呼声,随着升降梯的锁链拉紧沐浴到阴暗里的第一缕光。
现在这里的一切与那时是如此之像,两人就是那铁血的斗士,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没有任何征兆,刺剑疾驰而来,那剑术就像萨博本人一样残缺,能勉强看到些许的路数,但更像偷师后又添加了自己的技艺进去。
剑刃撞击在了一起,清脆的声响撼动着耳膜,洛伦佐紧握着剑柄随后将杖剑向一侧滑去。
这是剑术里名为偏斜的技艺,在剑刃撞击的瞬间改变剑身的倾向从而达到借力的效果,这样会使对手的剑刃力道的方向改变。当然这技艺重要的不是防御,而是在防御的同时蓄势,对手会因力道收不回来导致回防缓慢,而这回防的空档就是那致命的眼。
洛伦佐看到了那致命的眼,刺剑从身侧划过,杖剑顺势而起随后猛砍,凶狠有力如同断头台的闸刀。
萨博根本来不及回防,他矮小的身体用力的扭转抽起刺剑,随后爆炸出炫目的火花。
灵活的向后跃起,萨博有些心惊的看着洛伦佐,手臂被那巨力震麻,很难想象这个侦探居然有此伟力。
这一次进攻以洛伦佐的胜利为结束。
萨博低头看着自己的刺剑,剑刃上有着一道明显的崩口,那正是洛伦佐留下的,如果他那杖剑能再重几分像那正常的剑刃一般的话,刚刚那一击会连带着刺剑与萨博一同斩首。
“难道牧师也要学剑术吗?”
这根本不是一个侦探能会的东西,更不要说牧师了。
“在翡冷翠牧师本质上只是个阶层,就像那些圣堂骑士,他们在晋升为骑士前大多都是牧师。”
缓缓的抬起杖剑,剑尖向前低垂,这是剑术的架势之一。
“勇气、力量、技巧与……狡诈!”
很少人知道这是剑术的四大原则,挥剑的勇气,断钢的力量,致命的技巧以及阴险的狡诈。说到底这就是杀人的技艺,所谓的荣耀仅仅是杀人之后自我安慰的遮羞布而已。
猛的向前踏步,剑如雷霆劈下。
那是破开空气的啸声,在幻觉的扭曲下那好似那剑下亡魂的哀嚎。
萨博那矮小的身影变得瘦长,他很清楚自己接不住这一剑,但在这思考的时间里,白光斩下。
红色的烟尘随着剑的落下爆开,在这其中诡诈的刺剑来袭。
杖剑勉强的接住了攻击,但那刺剑就仿佛蛇一般,在一击不得后诡异的扭曲随后刺中洛伦佐。
两人缠斗在迷乱的幻觉里,带着野兽般的嘶吼。
黑色的礼服被挑开紧接溢出大片的血,而在这一击后洛伦佐突然不退反进,扭曲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