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门将女-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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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敏吐吐舌,也没放在心上,只收了声不多话。
一行回到荣府中,安置好荣榆的牌位,又往老太太屋里磕过头,留了二位太太跟荣婧服侍,辞出来后荣敏抓着荣敬就走,荣济只是看了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反倒是钱述脸色冷了冷,瞪了荣姜一回,碍于人前,才没开口训斥。
却说马瑞这时进了院来回话,说是贺府的二爷过府,指名道姓要见二爷。
荣济拧眉上去刚要问话,荣姜却快了一步,先同他道:“二舅舅,我去吧,家里还有事情要忙,咱们家的戏台子正唱着,贺珽那里我去见就好。”
荣济开口想说话,钱述压了他一把,沉沉声:“晚辈们的事情,自由他们自个儿办吧。”
想来荣济应是很听他的,只见他点了头,没说什么,与荣淮一道往前头去料理宾客们的事情。
荣姜暗暗松了口气,可钱述却猛地冷着一把嗓子道:“贺家的事情,你既然揽了,就处理好,若处置不妥当,将来我只拿你来问话。”
荣姜几乎吓出一身冷汗了,扭头看过去,钱述却不多看她,自顾自的提步走了。gg3307111
143:此后离京去
荣姜陷入了沉思之中,许久没有开口。
赵倧就陪她站着,也并不催促。
良久后,她终于抬起头来,长出了口气,与赵倧平视:“赵珩想要我死,无非是为了给自己报仇,衮州绑了耶律明澜,大抵是为了给我母亲报仇吧。”
赵倧抿唇,盯着她看,没有打断她的话,静静的站着,听她继续说下去。
“衮州都指挥司徒秀是我母亲的旧部,我应该跟你说过,”见赵倧微颔首,她顿了顿,继续道,“其实他当年是我母亲的先锋官,至于你跟我说的孙昭英的事情,我并不知晓,但是司徒秀我却知道。那是在我出生之后的事了,他每每跟母亲回京述职,都住在我们家里,母亲让我以小舅称之,你便可知他们感情不错。”
赵倧大约听明白了,哦了一声,语调平平不起波澜,问道:“所以日前得你去信,他为了响应云州就先控制了衮州,原本无意谋反,所以当日耶律明澜进京时他尚能控制住自己,但如今既然已经打算帮你,索性就把他绑了,给你母亲报仇”说着又觉不对,啧了一声,“当年跟你母亲死战的,也不是他吧”
荣姜嗯了一声:“但司徒舅舅恨透了西戎人,耶律明澜只怕凶多吉少了。”她见赵倧眉头深锁,跟着问了句,“崔禄那里如何了”
赵倧的确是拧着眉头的,司徒秀此举他可以理解,却不能不生气,眼下大战在即,他尚恐赵珩察觉端倪,致使他们失去先机,司徒秀这时候绑了耶律明澜,说不得还会要了他的命,一旦被邺城知道,只怕要坏事。
可荣姜反问他崔禄那里如何,他怔了下,耐着性子与她讲:“已经吩咐了人去接他,今天国公发丧,朝中官员多要来你们荣府走动,没人会留意他,这时候接他进王府再合适不过,”他说着还是不放心衮州,就沉了沉声,“司徒秀那里你得再去封信,让他放耶律明澜走。”
“不可能。”荣姜却想也没想就打断了他,“事已至此,司徒舅舅绝不可能放了耶律明澜的。左右再两日,云州就会动手,也不怕多杀一个耶律明澜了。反倒是此时若放了他,更容易走漏风声。”
“可如果消息传到赵珩耳朵里,你想过会如何吗”赵倧冷声质问了一句。
荣姜那里却讥笑了一声:“你怎么糊涂了常言所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个道理你竟都忘了吗况且司徒舅舅也不是个会听你调遣的人,他肯帮忙,也不是看着你的面子。眼下他已然掌控了衮州,既然绑了耶律明澜,就一定会做好万全之策,绝不会让这件事影响到邺城的行动,威胁到我和家里的安危,这么说你放心了”
这话说的倒像是赵倧贪生怕死,惹得他一阵不悦。
他没动,只是站在原地,冷眼看着荣姜:“你现在是不肯好好跟我说话了”
荣姜滞了一会儿,仔细回想,从荣榆死后,她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在面对赵倧时总是忍不住冷言相对,犹记得在广宁时,她虽然不知自己心里那点悸动是不是喜欢,却也满心的甜蜜,只如今想来那时,眼前的这个人,他知道一切啊
于是荣姜的神色就冷了下去,看的赵倧的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未等荣姜再有什么伤人的言语,他就已经提步走了,留给荣姜的,是萧索又孤寂的背影。
荣敏从门房里绕出来,叫了声:“姐。”
荣姜回头去看,眯了眼:“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学的这样吓人了”
荣敏吐吐舌也不多解释,步上前去,捏了捏她肩头:“何必呢。”
他是什么意思,荣姜自然明白,于是长叹了一声:“我又何尝想这样对他,仔细回想起来,当初回京是为荣家,如今下这个决心,虽是为了江山社稷,可终究也是为我为荣家,就连给云州传话,都还惦记着外祖父要停灵七日,要让外祖父走的安心。他对荣家,可谓仁至义尽了。”她稍一顿,荣敏正欲开口附和,就听她又道,“可只要我想到,在广宁府时他本可以告诉我一切,外祖父或许就不用死,而我们的母亲,更是被他的侄子一手害死,我就忍不住想报复我也不愿这样伤他的。”
荣敏就没说下去,只是伸手揽过她肩头,在怀里拍了拍,好一会儿才轻声问道:“如果事成后,你怎么打算呢总不可能一辈子都这样,我看殿下的意思,多半是要以你为后了。难道你要一辈子都不肯释怀吗将来总要好好过的。”
荣姜嗯了一声,又想起那日赵倧的话来:“他说过这个话。”感觉到荣敏僵了一回,她哂笑一声,继而道,“不过我回绝了。如果他日事成了,我想按他说的,领兵打西戎,不灭西戎,誓不还朝,也算是给母亲报仇了。”
荣敏僵着身子把她从怀里拉出来,不敢置信似的盯着她看了半天:“你打算从此离开京城,一辈子待在江北吗”
“看你说的,难道打西戎真的就这么难”她摇了摇头,“耶律明澜在司徒舅舅手里,多半是没命回西戎去的,如今西戎王又缠绵病榻,一旦殿下事成,正好可以趁着西戎大乱,一举攻下。我想,他会让我放手去做,总不会像赵珩一样,只派给我五万人马,叫我可守不可攻啊。”
“再然后呢”荣敏不死心,又追问道,“就算真的给你灭了西戎,那之后呢你总要回到”
荣姜眼神向着远方眺望去,脸上满是向往,就打断了荣敏的话:“江北以西有牧场草原,天高地阔,我可一日策马,一日打猎,不受世俗拘束,不必朝政挟制,我早就打算好了的,以前不敢想,如今大概可以做到。我想,我不会回京来,他想以我为后,是绝不可能的,我身上有三年孝,他能三年不娶”她转过身来,拍拍荣敏,“时间久了,也就能撒开手了。从十三岁领兵,若我三五年可灭西戎,也二十多了,半辈子都给了赵家江山,他难道还能不放我”
荣敏的手,紧了紧,又松开。他本想问那我怎么办,荣家又怎么办,可终究没有问出口,他的姐姐今年不到十九,却从不是为自己活,她已经背负了太多东西,或许真有那么一天,也该放她自由而去,只是转念想到赵倧他面色沉了沉,什么也没再说。gg3307111
144:我攥着他的名声
再说赵倧那里,自荣府回去,满心凄凉。
他风光了一世,从未在什么事情上这样失落挫败过,二十三岁遇到荣姜,用了两年的时间一点点接近这个姑娘,却在二十五岁这一年,大受挫折。
步入王府时,他脸色还不怎么好看,魏鸣端的谨慎,凑上前来,看他神色不太好,大概也能想到荣姜又给了他难听话,心里也不怎么乐意,对荣姜多了些成见。
赵倧见他凑上来,稍敛神色,开口问道:“安排的怎么样了”
魏鸣这才压了压声音回话道:“人已经安置在二进院的会芳园了,那里日常是您小憩的,没人敢随意踏足,奴才又叮嘱了人暗地里把着,妥当的很。”
赵倧嗯了一声,也没什么表示,提步入内,穿过回廊,又至一垂花门,再过一段九曲水桥,人就到了会芳园的门口。
四下了看了看,打发魏鸣留在门口不必跟进来,自己则迈开腿入了内。
推开房门的时候,崔禄正泰然的端坐在禅椅上。
见了赵倧进来,他起身下地,半跪下去请了安。
赵倧摆摆手叫他起身,扫了一眼先前他坐过的禅椅,自往旁边的方凳上坐了下去,挥挥手点了禅椅叫他坐:“你既然来见我,东西都带在身上”
“是,”崔禄应他所指坐回去,大约是清楚赵倧已然知晓内情,倒回的很坦荡,“老王爷生前临起兵时交代过奴才,他知道起兵即便能打到邺城,也难逃一死,将来如果他不在了,叫奴才无论如何要把东西送到英亲王府,亲手交到您的手上。”
赵倧胸中簇起一团火,眼神深邃的很,紧盯着崔禄质问:“那你为什么拖了这么久”
他怎么会不怒呢如果崔禄能早一天到,哪怕只是早几个时辰,云州的传书就会早点送来京城,荣榆又怎会白送性命到今日,荣姜也不会这样冷待他。
崔禄看他乍然变了脸,心里一惊:“奴才动身是很早的,老王爷死讯传回靖州,奴才连丧仪都顾不上操持,就动身启程了。”他说着垂了垂脑袋,“只是当日不知王爷您已动身回京,奴才就先去了云州,您知道的,从靖州至云州,要先走陆路至锦州,而后改换走水路,到了成康郡再换陆路,这样一来二去的就会耽误工夫”
赵倧深呼吸了几回,平复着心情,也不再去看崔禄。
良久他心绪平静了一些,才敲了敲腿:“东西呢”
崔禄嗳了一声,从怀里掏出张烟灰色的帕子,起身往赵倧跟前行两步,弯腰递过来,跟着回道:“因怕路上为人所劫,这东西老王爷一向看的比命还重要,奴才就改成了一方帕子,把外头这层撕掉,里头就是了。”
赵倧接在手里搓了两下,感觉到里面是裹着一层绢帛,就抬眼多看了崔禄一回,心说曹谦岳手底下的人,办事还真是机警。
他把东西收起来,跟着就站起身来,吩咐道:“最近你就住在这里,我会让魏鸣时常来看看,你要是缺了什么就跟他说,但记住,不要往外走动,也别让人看见你。”
“奴才知道轻重,王爷您放心。”崔禄嗳一声应下,又保证了一回,跟着送了赵倧出门。
待出了会芳园,魏鸣跟着步上来,就听赵倧开口吩咐:“你隔三差五来看看,找两个可靠的,背着人给他送些日常吃的用的,别叫人盯上,仔细漏了口风。”
魏鸣应了一声是,跟着问道:“那东西”
赵倧扭头看了他一眼,一时没说话,只领着他往书房去,及至入了书房内,才从怀里把那方帕子掏了出来,往桌上一撂,叫魏鸣近前:“你手巧,来把外头这层帕子弄开,仔细些,东西就包在里头,别损坏了。”
魏鸣啧了一声,带着些笑意:“这崔禄够可以的啊,心思灵敏,知道这东西要紧,外头包一层帕子,真叫人搜着了,这样不起眼的东西,谁也不会留意。”
“是啊,曹谦岳能调教出这样的大总管,也可见他不简单,只是可惜了。”赵倧跟着叹了一声,往椅背上一靠,伸手端起茶盏来喝了两口。
不多会儿的工夫魏鸣就拆开了外头那层帕子,露出里面明黄色的绢帛来,他自然不敢看,就捧在手里先给赵倧递了过去。
赵倧接下来,打开来仔仔细细看过一遍,虽然已经知道其中内容,可真的摆在他眼前让他来开时,他还是忍不住一阵气血上涌,猛地捏了绢帕揉在手里:“这个混帐东西。”
“您消消气,”他骂的是当今天子,魏鸣可不敢接话,于是只劝他消气,跟着小心翼翼的问道,“您认得他笔迹,应该是不错的吧”
赵倧瞥他一眼,点了点头:“后天,就是后天了。”
魏鸣心里咯噔一声,没有接话。
然后就听赵倧又同他吩咐:“后天你先别跟着我了。我已经嘱咐了贺琪,天一擦亮就将四门紧闭,不许进出,再往各府分派五千兵马围护,钱程二府不必说,唯独荣家我不放心,你一早就去钱府,让钱直把荣姜叫回去,省的我还要操心她。”
“主子那您呢”魏鸣只觉不对,颤了颤追问道,“贺将军一动,宫中就知事有不对,势必会先来拿您,您叫奴才去钱府,您身边不能没个人啊。”
赵倧知他忠心,叹了口气:“看把你急的,说的像我没了你,就再成不了事了。”见魏鸣低了低头,他无奈的轻笑了声,“我又不傻,自然不会贸然进宫去送死。你去了钱府传了话就往宫门口,我在那里等你,见卫津这种事,还得你来跟他周旋。”
他说着已提笔蘸墨,铺开纸张来,将绢帛上的内容一一誊抄,写完后收了手,待墨稍干,才将纸叠起来,在上头点了头,挑眉看魏鸣:“你把这东西带上,交给卫津,他送到赵珩手里,赵珩就会知道我为什么反他,他的名声攥在我手里,他也不会妄动。”
“那您是打算”魏鸣带着些不确定,一时没敢动那叠纸。
赵倧拿起信纸朝魏鸣递过去,见他不接,又在手里晃了晃,等他接下去,这才勾着唇笑了:“我要他只身出宫来,好好跟我谈一谈”gg3307111
145:赵倧送进来的东西
这是泰安十年的九月二十。
这一年,大邺多事,年前朝廷恩科出了舞弊案,太子被废其后殁了,紧跟着中宫薨于坤宁,次有忠靖王与云州反,虽然被镇压,却也是骚乱一阵。
再之后朝廷尚没有腾出手来细细料理靖云二州,西戎已派遣使团议和,而西戎大皇子当殿求娶固宁侯,老国公震怒之下坠马亡故,然而,真正的动荡,才刚刚开始。
九月二十这一天,邺城的百姓们照常起居,也照常开门做买卖,有要出城采办或是走亲访友的,却发觉了不对。
城中四门紧闭,奉的是左金吾卫的令,不许多问,也不许逗留,外头的进不来,里头的也出不去。
而云州那边起了兵,没有任何的由头,邓秉修领十六万云州军,倾巢而动,一路向邺城进攻,江北程邑趁机而动,响应云州之势,率领五万江北军合围而起,因与西戎才议和,耶律明澜人还在大邺,他便全然不怕西戎会借机来犯,只是西戎王此时不知,他的大儿子,早在两日前就已身首异处。
赵倧他几乎是一夜没合眼,天刚擦亮他就打发了魏鸣往钱府去,自更换了朝服,整理了仪容,往皇城去了。
赵珩察觉出异样时,已然晚了,他急召了右金吾卫指挥使入宫,可再派人传召荣姜等人时,得的回话俱是“府外有兵士把守,不许人进出,传而不得见”。
彼时他正待要怒,外头有小黄门跪进来回话,说英王殿下眼下正在宫门口,要见卫内臣。
赵珩立时斜了卫津一眼,若非他说打小跟着服侍的,这会儿就先拉出去砍了。
贺琪没人撑腰,敢擅自封锁四门,围护众臣府邸
他这样想着,就笑了,冲卫津一摆手:“你只管去,朕的好皇叔,终究是要反了”
卫津如何不心惊他虽是个宦官,却也有见识,英王敢明目张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