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迢仙途-第1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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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三人衍算过结丹契机,便轮到招凝了。
“见过浩初尊者。”招凝单独一礼,浩初尊者目光在她身上划过,只是浅淡的“嗯”了一声。
招凝见浩初尊者没有其他言语,便静心观想灰雾法则,一瞬间好似置身于虚空之中,无数光怪陆离扭曲的画面在虚空中延伸,又被其他的画面覆盖,耳边传来诡异的声音,好像是雷霆法则聚了又碎,碎了又重聚。
她并没有惊惧,视线全神贯注地落在面前的灰雾之中,灰雾中雷光闪烁不定,许久都没有停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好几道目光落在她背上,那目光中有惊讶,有轻蔑,还有迟疑,似乎再说,难道她不能结成金丹?
招凝仍旧镇定,有秦恪渊衍算在前,招凝知道无论如何她都会结成金丹。
只要尊者不出声,她可以安静的等着,足足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灰雾中突兀闪过一道金光,转瞬即逝,十息之后雷光如其他三人一眼出现了太古雷纹。
但却只有一字。
却听浩初尊者轻“咦”了一声,招凝抬眼看他,却不知何时浩初尊者已微微直身,招凝礼身询问,“还请尊者解惑。”
浩初尊者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的目光在灰雾雷纹和招凝身上来回逡巡,好半响不知道想通了什么,又倚在了凭几上。
“就是你发现的龙仙芝吧。”
“是晚辈。”
浩初尊者说道,“那由本尊亲自给你指点一个方向吧,往东南方去。”
只有一句话,不想是太古雷纹的解读,好像仅仅是浩初尊者的一个指点。
连粗略的时间和地点都没有,招凝抬眼看浩初尊者,似乎隔着那玄之又玄的法则看到他审视的神态。
只听浩初尊者又道,“你可以结丹,并且随时随地。”
这一瞬,招凝心中一咯噔,她想到寂灵之府静静安放的紫阳蕴神丹,有紫阳蕴神丹在手,她当然能随时随地就结丹,但是她求得不是中品金丹,而是上品金丹。
招凝压下心绪波动,又恭敬问道,“不知尊者可还有其他指点招凝之处。”
浩初尊者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看着浩初尊者手上把玩着龙仙芝,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取出来了,却听他不明所以地笑了一声,“你这龙仙芝接着有些烫手,希望不是如本尊想的那般。”
招凝不懂他的呢喃,她也没有能力去让浩初尊者解释清楚。
只见浩初尊者袍袖一挥,就将面前的灰雾散去,“好了,此事已了,你们出天宫吧。”
众人不敢久待,依命向浩初尊者告退,招凝临走前又抬眼看了浩初尊者一眼,浩初尊者到底在想什么,她的金丹契机难道真的是已经获得的紫阳蕴神丹吗?
招凝不能多思,缓步坠在后面退下。
浩初尊者待人走后,聚着龙仙芝看着,“倒是奇了怪了,为什么天道衍算的金丹契机是一个‘破’,这到底意味着什么?还有,为何法则中会有一丝契机牵连上天宫,难不成是因为本尊得了她这龙仙芝,日后在她结丹之时还要帮她一把?呵,笑话,本尊为什么要帮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天机越是妄图让本尊这般做,那本尊偏不,小姑娘,你自己去寻你自己的契机吧。”
他哈哈大笑,转而消失在天宫之中。
招凝站在天宫大殿前,在下天阶之时,抬眼向天宫顶上看了一眼,天宫接天,云海遮挡了天宫之顶,但还是能隐约看到,天宫之顶上并没有所谓锁链困锁曜日的景象,这天宫仅仅是虚影,真正的天宫怕是还在九州之上的虚空中。
她微微抿唇,好不容易站到天宫上,不能浪费这么好的机会。
袍袖中指尖微动,一只轻羽落在招凝手上,清透如无形的轻羽微微浮动,冥冥中好似有一丝波动,接连某个来自洪荒的力量。
但一切又戛然而止,招凝抬眸深深看了一眼,将轻羽收回,再慢慢走下白玉天阶。
聂志远等人已经站在极寒大殿外了,他们在等招凝一起重新进入大殿禀报。
这些许时间,聂志远同那与他相同结丹契机的普通弟子互相打量着。
聂志远笑道,“这位师弟是哪一殿的师承?”
“月清殿三清□□大法,我是此代传承。”普通弟子颇为有礼。
“我知道,此大法不好修行,师弟果真前途无量。”聂志远面上的笑容更深,“不如师弟随我一起外出历练,前往汴州,毕竟我的结丹契机是一样的。”
普通弟子面上也是隐晦的笑,“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湛雪旋看着他们两暗地里相冲,见怪不怪,见到招凝下来,却是安慰了一声,“招凝仙子,不要多虑,浩初尊者既然说契机在东南方,就还是有上品金丹的可能。”
她猜测浩初尊者口中那“随时随地”指的很有可能就是下品金丹,对于极寒宫来说,想取一颗金丹境界的妖丹,只要上人一出马,必是手到擒来,更何况他们在山涧中刚刚获得了一枚三阶妖丹。
招凝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有劳雪旋师姐挂怀,招凝自知结丹不易,既有机会便会去看一看。”
聂志远见人都已经到齐,便招呼着大家一起进殿拜谢。
众人刚走,天阶便消失了,而天宫也缓缓隐去。
刚进入极寒大殿时,就听到一声怒声,“不可!”
这是极寒宫主的声音,他们惊得在原地顿下脚步,招凝不知极寒宫主的性子,但聂志远等人却是熟知的,极寒宫主看似冷峻,实在待人周到而和善,只是不苟言笑而已。
而这声怒吼,是他们第一次听见宫主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师姐,此事太过儿戏!极寒宫是不会同意的!”极寒宫主没有在意几人入殿,他站在霜泷上人侧前,神色很是不好,一边同霜泷上人说道,一边盯视着羽辰。
“为何儿戏?湛游师弟,已经五千年了,我等待了五千年了。”霜泷上人话是对极寒宫主湛游说的,目光却转而看向羽辰,带着一丝古怪的含情脉脉。
羽辰回视,目光中是情谊,以及深藏的忧虑。
“阿辰,你觉得呢?我们即日合籍大婚,你愿意吗?”霜泷上人的声音很好听,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优雅而清灵。
但这话却让刚入的三名极寒宫弟子如遭雷劈。
太上长老要大婚了?和五千年前的孽缘大婚?
这是什么荒诞的故事,整个极寒宫的奉作神灵的太上长老竟然要与妖族大婚,这是要跌落神坛吗?
三名弟子想不通,极寒宫主湛游也是想不通。
却听羽辰浅笑着说道,“霜泷觉得好,便好,我都听你的。”
那语气中带着眷念,带着肯定,带着不悔。
招凝抬眸,窝在羽辰怀里的小冷彤已经不见了,殿上只剩下高台上三人和他们四人。
湛游气不打一处来,“师姐,这事由不得你自己,你是极寒宫的太上长老,你若是和妖族合籍,让我们极寒宫如何在承玄、在九州立足。”
霜泷上人目光冷冷地落在他身上,“那又如何,我已经是元婴上人,我自己婚事还能让你们指手画脚?若是耽误了极寒宫,那我这太上长老不做也罢!”
“师姐!你若是执意那不修边幅的石越泽就算了,你却为了这么一个妖族放弃极寒宫,当真是……是……”
湛游猛然打断她,他手指在半空点了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直接甩袖,大步从台上走了下来,同他们四人擦肩而过,看也没看一看。
四人错愕地向大殿外看去,却见湛游一路走出了视线,他已经气恼到连法术都忘记用了。
“霜泷,不必如此。”羽辰声音很温和的。
“这是我的选择。你不用管。”霜泷上人神情淡淡的,“我会处理好一切的,五千年了,我不想再等了。”
羽辰轻轻叹了一声。
“你们……”霜泷上人的目光落在他们四人身上,众人回神连忙拱手作礼,她接着道,“你们是极寒宫的天骄,莫要走了我的老路,好好修行,好好去寻结丹契机,没有什么比修为更重要,去吧。”
霜泷上人似没有心思多说什么,众人只得应声退了出去。
招凝回到洞府,对结丹契机的意外并没有太多情绪波动,许是在秦恪渊留言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闭目修行,却意外的没有进入到寂灵之府中。
时间缓慢游走而去,圆月硕大,挂在天际,直到云雾浮动,将圆月半遮半掩,极寒宫陷入沉寂和昏暗中。
招凝周遭空间逐渐扭曲,所有画面不成形状,只有扭曲抽象的色彩。
睁开眼,却见面前出现一团扭曲的发光体,那发光体明亮却意外的不刺目,数道锁链困锁着发光体中的生灵。
那是一只三足神鸟,光华从它身上绽放而出。
——金乌。
招凝起身见礼,“金乌大人。”
“小家伙,你怎么会有噎鸣的冠羽。”那声音仿佛来自洪荒,空洞而厚重,“噎鸣那怂鸟还没有死吗?”
招凝提出一盏宫灯,宫灯中噎鸣之魂游曳。
“哈,噎鸣,怂鸟,你怎么变成这模样了。”
“小女在一处秘境中偶遇远古大殿,得后土娘娘传见,将噎鸣之魂托付于我。”
金乌的语调正经了些许,“后土娘娘是不是在寻轮回池?”
“正是。”
“我知道轮回池在哪里。”金乌幽幽说道,它目光落在招凝身上,却并没有再说下去了。
招凝懂得这眼神,抬眼又看着金乌的状态。
“金乌大人要小女做什么?”
“哈哈哈。”金乌大笑,“小家伙看起来是个聪明的。很简单,我告诉你轮回池在哪,你帮我找一个人,让他来天宫找我。”
招凝却似婉拒,“九州之大,小女实力有限,若想找一人比大海捞针还难,金乌大人高看我了。”
“我不急。”金乌忽然说道,“我可以提前告诉你轮回池在哪,你慢慢找。”
招凝垂眸,并不是金乌信任招凝,而是这种传说生灵面前每一句话都是天道见证,违背或者欺骗都会遭受天谴的。
好半晌,“遵照大人法令。”
“不错不错。哈哈。”金乌目光落在她身上,“轮回池在幽都最底层,但现在还在不在,我便不知道了。”
招凝猛然抬头,有种被金乌耍了的感觉,金乌却笑,“这种神灵之境自成玄妙,它的行踪虚无缥缈,我只能告诉你,它在大破灭时被人封禁在那里,只是几万年过去了,我也被困锁在这里几万年,我又如何能知道。”
一瞬间整个扭曲的虚空好似都成了金乌的影子,它两只硕大的眼睛无处不在的盯着招凝。
“去找一个舞蛇的异族,一手青蛇,一手黄蛇,是他的标志。”
招凝拧眉,“金乌大人,天下御蛇之人众多,哪怕是凡俗杂耍之人亦有可能,如何能判断是您要找之人。”
“你会知道的,他的命运与你有交际。”
“不要忘了。希望我下一次见到你时,能得到一个好消息。”
发光体越来越遥远,直至完全消失,周遭的扭曲开始还原,直至变成原本模样,没有丝毫异动。
招凝从洞府中走出,这偌大的九州如何去找一个舞双蛇的异族,又如何去告诉他,他要去救金乌。
即便金乌没有说,招凝也懂得,金乌想要找这个人,只有一个目的,就是逃离天宫束缚,也不知哪位大能有这般能力,竟然将远古神鸟束缚在天宫之上,只是为什么要将金乌束缚在此地?
招凝抬头看天,这天上到底缠着什么秘密?
本思考着,忽而有一滴水从头顶云层滴落,招凝下意识伸手去接,却不是雨水,而是酒水。
她微微一惊,后退了两步,抬眼去看,却见不高不低的云层中有一片单独的浓云,云层纯白好似棉花,棉花中深陷着一模糊的身影,他正躺在云层中正大口大口地灌着酒。
招凝还以为是那嗜酒如命的高真人,本想直接走,却听上方之人注意到她的视线,摇摇酒葫芦,满是醉语道,“对不住啊,小姑娘。”
“真人随意。”并不是高真人的声音,这声音陌生极了,但是能驾云的修真者只能是金丹真人。
极寒宫中藏龙卧虎,真人更是数十之数,招凝并不多心,只是微微拱手便要回自己洞府去。
却听那人这时忽而轻“咦”了一声,在招凝转身之际,忽然一柄剑插在招凝身前三尺处,紧接着云上的真人就飘了下来,稳稳的躺在剑端上。
他仰头喝了一口酒,转眸看招凝,“小家伙,你身上怎么会有云丝千幻斗篷。”
招凝退了两步,心中惊愕,云丝千幻斗篷一直隐匿在身上,本身就有幻化和隐匿的属性,很少有人能察觉到。
她面上波动不显,飞快的打量了对方一眼,这真人形状褴褛,一身破旧的道袍,衣摆下方都撕裂出好几道布条,袍上甚至有几块颜色鲜艳的补丁,而头发更是乱糟糟的如同鸡窝,下巴胡渣根根分明,满脸醉醺醺的模样,但眼神却格外清明而犀利。
招凝并没有感觉到恶意,好似他只是好奇的随口一问。
“这是长辈相赠。”
“哦?是吗?”那真人翻身而起,一手提着葫芦一手提着剑,随意的好像一个不修边幅的流浪汉,他凑近招凝几分,斜着身子看她模样,“秦恪渊送你的?你是他女儿?”
“……”招凝一阵无言,只垂眸说道,“是招凝师叔。”
“师叔,哪种师叔,寻常宗门弟子境界排序的那种师叔,还是一脉传承有师承的那种师叔?”谁知这位真人追根究底,又逼近招凝两分,招凝只得跟着后退半步,说了句“前者”。
“哦,那就是只是同宗之人,没有辈分了。”他又凑近,上下打量招凝两眼不够,又围着招凝转了一圈。
招凝不知他为何纠缠此关系,安静站在原地,便问,“不知真人名讳,似乎同秦师叔很是熟识。”
“也不算熟识。”打量了两眼之后,他身形一闪,便又躺在了几丈外的大石头上,举着酒葫芦遥遥敬了圆月一下,再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喝完又叹了一声,“不爽啊,不爽。”
他瞥眼看招凝,“只是当年上古战场偶遇,他抢了我一件东西。”
招凝微顿,虽然这真人话与秦恪渊有冲突,但是这般随意甚至带着调侃说出来,必不是恶意。
心中警惕卸去几分,她往那真人靠近些许,那柄模样怪异的长剑就插在地面上,他的手掌摊开,上面满是老茧,显然是常年练剑练成的,再加上他隐隐透露出来的锋锐气质。
招凝想,这是一位剑修。
但极寒宫中几乎都是修行冰、风类的大法,没有修行剑道的。
招凝思绪一转,朝这真人礼了礼,“当年之事想来早有结果,剑真人无需挂怀。”
那真人喝酒的动作一顿,翻身坐起,大马金刀,手肘撑着膝盖,伸长脖子探究招凝,“好你个小姑娘,这都被你猜出来了。”
“好猜的。”招凝淡淡说道,“曾听闻,汴州修真界的剑真人为铸本命剑上极寒宫求极寒之心,为表诚意在极寒宫做杂役。”
剑真人一愣,而后哈哈大笑,“好好好,我喜欢你这说法,这说的我好像不是那么无赖了。”
招凝无言,从来没有见过哪个真人能这般直接说自己是个无赖。
他撑着下巴,手掌被自己的胡渣扎得轻嘶了一声,下意识地甩了甩手,看着招凝,“别叫什么剑真人了,难听死了,不知道还以为是‘贱’呢。本真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万剑宗石越泽。”
“见过石真人。”招凝依言换称谓。
却听他又道,“小姑娘是来找你家师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