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钱还给吗-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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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桃馥心里“咯噔”一下,竟不知该作何反应:他的第一个反应是愤怒,就像是抓到亲父出轨似的。可他转念一想,他父亲已是单身多年,找个女伴也并无不合理之处。
理智上这么想是一回事,情感上如何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他实在是心情复杂,便一扭头一转身,装作没看见,匆匆离去。
辛桃馥心里藏着事,回到席间又不免多饮了两杯。
崔涵忙劝他:“少喝些。”他可不敢再提什么“殷先生”的话,只说:“明天公司还有事呢。”
辛桃馥心里也明白,便放下酒杯,道:“说得也是,那我先回去了。”
司延夏便站起来,道:“我送你?”
“不用送。”辛桃馥道,“我有人接。”
马哥果然很快驱车来接辛桃馥回紫藤雅苑。
辛桃馥回到雅苑中,心里仍是郁结难舒,刚刚的酒兴未足,便在餐厅开了瓶白兰地喝。女佣秋丹劝他几句,见劝不动,只能由他。
等辛桃馥喝醉了,她又得忙着照顾,闹了半宿。
早上,辛桃馥是被一通电话给吵醒的。
他皱着眉眯着眼伸出手朝发出朝床头柜摸索,磕磕碰碰了十几秒才摸到了震动着的手机。他眯着眼摁通了接听键,便从那头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辛思劳开口便问辛桃馥最近如何、怎么不回家啦,仿佛是个思子深切的慈父。辛桃馥心里难受,但仍应着。
不想辛思劳又说:“昨晚在家吃了炖菜,自己一个人吃着,一点儿滋味都没有,想起是你最爱吃的……”
听到这句话,辛桃馥眼前便闪过昨晚辛思劳抱着年轻美女的画面,也不知是宿醉还是什么缘故,一阵恶心就涌上喉头。
辛思劳只继续说:“今天是周六,你放不放假?回家看看爸爸,可好?我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炖菜。”
照理说,辛桃馥应该是很喜欢辛思劳这样关心地和他说话的,但现在辛桃馥却只觉聒噪烦躁。他沉吟半晌,说:“最近忙,改天吧。”
辛思劳叹了口气,又说:“改天也不知是哪天……你可定一定吧,我也有件要紧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辛桃馥只想:要紧事?什么要紧事?该不是要介绍那个女人给我认识吧?
说起来,昨晚虽然看不真切,但隐约也能看出那个女人的年纪很轻,比辛思劳可小多了。
辛桃馥心里越发觉得不高兴,只道:“嗯,什么事?你现在说也使得。”
辛思劳愣了一下,想了想,仍说了,只道是想和朋友合伙做生意,正缺一笔启动资金云云。
辛桃馥一听就皱眉,说:“这个事儿太大了,再说吧。”
倒是辛思劳听到了辛桃馥语气里的排斥,便忙道:“这个生意真的有得做啊。儿子,你也不想爸爸一直一事无成、老是伸手问你要钱吧?我要是自己立起来了,两父子互相帮衬,不是更加和睦吗?”
或许是心情太差,又或许是宿醉太深,辛桃馥并没好气:“不是不给你钱,我真宁愿你拿钱去吃了喝了,好歹算有个着落。可别做生意。你又不是这块料,钱给你也是白糟蹋!”
这话真真儿戳中了辛思劳的痛处。
辛思劳破产之后,就常被嘲笑他脑子不行、败光父辈留下的家业,连母亲也时时嗟叹,眼神中不时流露出对他难以掩饰的失望。
这几乎成为辛思劳的一块心病。
一般来说,许多男人在某个阶段都会想当老板,并坚信自己是万中无一的创业天才,能够凭着脑子灵光一闪的一条妙计成就大事业,自己所差的就是一个机遇!其他人能成功,只是因为他们有钱有机遇,如换着我有机会,我也能办大事!
辛思劳也是这样的男人,甚至因为他的经历,他比大部分人还更希望作出一番事业,好治愈他埋藏在心底的痛苦和自卑:他真的不行吗?他真的败光了父亲留下的家业吗?他真的是一个母亲妻子失望的男人吗?
不,不是的!
他想证明自己是可以的!
因此,他将希望寄托在现在犹如ATM化身的儿子身上。
谁曾想,儿子竟然冷冰冰地来了一句“你不是这块料”!
这可是比腊月里的雪花还使人寒心呐!
辛思劳被戳中痛处,恼羞成怒,那张“温柔慈父”的面具瞬间崩裂,语气也变得恶狠狠的:“你这小娃娃又知道什么?从前你老子当家的时候,你不是吃香的喝辣的?花的不就是老子做老板挣的钱吗?现在稍微得意了一点,就给脸色瞧了不是?”
辛思劳的话音极大,嚷得辛桃馥耳朵都疼了,宿醉的他更是脑子嗡嗡一阵头疼。
他也不想理论,只冷笑一声,将手机挂了。
挂了电话之后,屋内寂静无声,唯有一股恼意从辛桃馥胸口浸出。
他一阵生气,带怒把手机一摔,当是出气了。
却在这时候,听得门边传来一把声音:“谁惹了你,你就摔谁去。手机何辜!”
辛桃馥抬起头,但见殷先生手里捧一个浅金色的纯钛双层杯,笑盈盈地走了过来。辛桃馥见殷先生在,吃了一惊:“先生怎么……”
“听说你昨晚喝醉了。”殷先生把杯子递给辛桃馥,“先喝了这个解酒茶吧,免得宿醉难受。”
辛桃馥接过纯钛杯喝了一口,茶里掺了蜂蜜,喝起来甜丝丝的,倒是可口。
殷先生如同一个温柔的长辈,替小辈做好了解酒茶,帮他把扔地上的手机捡回来,好好放回床头柜上,又朝他微笑,仿佛在看着一个不懂事又受尽疼爱的孩子。
辛桃馥脸上讪讪的,只说:“我昨天就多喝了两杯,不是什么大事。是谁那么闲,还跟先生通报?烦了先生一大早过来,我也不安啊。”
殷先生笑道:“无事,我本来就起得早。”
辛桃馥饮了半杯茶,低头看着放在柜子上的手机,也不知该说什么。
殷先生倒问他:“倒是少爷,怎么一大早生那么大的气?”
辛桃馥“唉”了一声,也不隐瞒,只说:“不就是我那不省心的亲爹么!”他故意用揶揄玩笑的口吻去冲淡心里的愤怒和忧伤。
先生笑了:“什么亲爹?不是游戏充值送的爹吗?”
辛桃馥想起自己确实这么形容过,但从先生嘴里听来到底别扭些,心下讪讪的,又苦笑道:“先生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充值亲爹的行为很傻?”
殷先生眼神微凝,沉沉道:“不傻。”
辛桃馥笑笑:“先生哄我吧?”
“不哄你。”先生道,“如果我能充,我也充。”语气认真。
辛桃馥愣了愣,只看着殷先生漆黑的双目。
他不由得疑惑起来,殷先生和他的父亲,又是怎样的一种父子关系呢?
他想到从司延夏那儿得来的关于先生的资料:他原意是想通过这些资料进一步了解先生,却又不免得因为扑朔迷离的陈年旧事而越发似走入一团迷雾。
辛桃馥的惘然尽写脸上,殷先生却只以为他为了父亲的事情而迷惘。
殷先生便握着他的手,道:“你要一个人顺你的心意、听你的话,不能一味地给他甜头,那样子,你就是个冤大头。总要在适当时候给他两棒子,叫他明白谁是话事的。”
辛桃馥听得福至心灵,立即明白过来了:是他把“氪金爸爸”给纵坏了,养大了他的胃口,使他把自己当ATM、冤大头了。
然而,当殷先生亲口与他说这话时,辛桃馥又免不得多心地“推人及己”:殷先生对我会不会也这样呢?他不会一味地给我甜头,总会在适当的时候给我两棒子,叫我好好认清自己的身份?
想到这个,辛桃馥便身上发寒,不由得紧了紧放在身上的被子。
殷先生以为他冷了,便替他掖了掖被角,一边问他想吃什么早餐。
辛桃馥却垂着头,半晌没言语。
殷先生以为他为了父亲的事情心情低落,便细细劝他两句。
辛桃馥见殷先生似乎颇为自己的事而触动,不觉大起胆子来问道:“先生和父亲的关系怎么样呢?”
殷先生顿了一瞬。
辛桃馥的心也停了一拍,唯恐这次试探会使自己落难。
不想,殷先生却是淡然:“不熟。”
辛桃馥一怔:“不熟?”
殷先生似乎确实被辛桃馥触动心事了,便愿意多说几句:“我不是在本宅长大的,是在紫藤雅苑这里,由……”他似乎有点犹豫如何称呼湘夫人。但他也就是犹豫了一秒,便继续说:“由我的姨母养大。”
辛桃馥心里立即有了一番斟酌:在先生的心里,湘夫人是他的姨母。
这还是挺耐人寻味的。
湘夫人对殷先生而言,可能是一个身份极为复杂的人吧?她既是殷先生生母的妹妹,还是殷先生父亲的情妇,同时又可以算得上是殷先生的“养母”……
而最后,先生选择在辛桃馥面前用“姨母”来称呼她,这是为什么呢?
殷先生道:“我父亲住在本家,我随姨母住在雅苑。等我长大些,去了寄宿学院,见的机会就更少了。”
辛桃馥道:“你既然和他不熟,怎么刚刚还跟我说,愿意充值一个爸爸?”
殷先生闻言一笑,说:“充值又不费事儿,钱我多得是,何乐而不为?”
辛桃馥竟是无言以对,顿了顿,才说:“可是,你怎么不住本家,却住姨母家呢?”
殷先生又淡淡道:“先母怀我的时候,未足月就难产而亡。先父找人来算过了,说我八字克亲。便不让我住在本家。”
“还有这样的事情……”辛桃馥倒是挺讶异,因为他未曾从司延夏给的资料里看到这件事。难道是司延夏疏忽了或是故意瞒着?又或者是殷先生撒谎?
殷先生道:“你信这个?”
辛桃馥笑着摇头:“我不信啊。只是没想到你们家那么多人信这个,居然舍得让你一个小孩儿住外头。”
殷先生也笑了,道:“主要是先父信,先父信了,大家也就信了。”
辛桃馥却问:“你姨母倒是不信这个?”
殷先生闻言,眉峰一压,淡淡道:“她从不信这些。”
辛桃馥似想细品这句话,却见殷先生又淡淡说了几句,便打住话头,没有往下深谈。
辛桃馥倒是听出来了,殷先生在言语里隐瞒了姨母是父亲情妇的事情。按殷先生这样“春秋笔法”的描述,如果辛桃馥不知道内情,只会以为殷先生一出生就丧母,本宅有人算出什么殷先生八字克亲,所以殷先生并无住在本宅,只随姨母一起住。
辛桃馥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往殷先生心里迈了一步了。
从前,殷先生只字不提自己的私事,现在却肯说起旧事。
一个人若对你吐露的心事越多,他自己内心就越会觉得与你亲密。
当然,也可能是他越觉得和你亲密,就越肯与你说这些。
这都是相辅相成的。
辛桃馥既要做殷先生身边头号贴心人,当然要更往内走一些。
但辛桃馥也知道要把握分寸,不该知道的是不能知道的。
像是这类往事则是较安全的——因为都是公开的秘密,四大家族的本家里只要是个人都知道。
辛桃馥不配知道,因为他现在还不配做个“人”。
他还是个小宠物罢了。
若他的目标是在先生面前当个人,那就得……
辛桃馥现在似乎在迷雾里看到了一个渐渐明确的方向。他只叹了口气,说:“看来,无论是大家族还是小门户,都有一件事是一样的。”
“什么事?”殷先生问他。
辛桃馥说:“好爸爸太稀缺。”
殷先生却莫名一笑:“依你看,好妈妈倒是很多?”
辛桃馥愣了愣,要说世人所看,好妈妈总是比好爸爸要多得多的。但是,说句难听的,殷先生就是个没妈的孩子,你要跟他说“对啊,好妈妈超多的!啊,难道你没见过吗?对不起,我忘了你没妈!”——那不是找抽吗?
辛桃馥自感又跌入一条送命题里,只是他好像已经足够机警,脑子都不用怎么转,嘴巴一张,就懂得该如何应对了。
第29章 叛逆少年
辛桃馥落寞地道:“唉!我也不知道,我的家庭是怎么样的,先生也是知道的……”
殷先生闻言,似乎也对辛桃馥生了几分怜惜之心,神色一黯,只摸摸他的头顶,以作安抚之意。
周日,辛桃馥无课也无事,便自去医院看望奶奶。
他进了VIP房,但见辛思劳正在床边坐着,见辛桃馥来了,他忙站起身,笑盈盈地与辛桃馥说话,好像忘了和辛桃馥曾发生的不愉快。
辛桃馥也当作无事,在奶奶面前唱一出父慈子孝。
奶奶倒也满脸欣慰,精神越发好了。
医生也说,病人心情好,状况也好了很多,说不定很快能出院。
辛桃馥听得高兴,心里却又生隐忧:就是他辛桃馥起了心思要停止氪金充爹,但他还是下不了决心不给奶奶氪金充孝子呀。
待看望过奶奶了,辛桃馥又同辛思劳一起离开。
辛思劳就势拉着辛桃馥去吃饭,又是一顿软话:“我知道那天我跟你说的话你不高兴,也是我说重了,你可别怪爸爸吧?”
辛桃馥只笑笑:“一家人哪有两家话?怎么会怪你呢?”
“嗳,我就说你是一个好孩子。”辛思劳顿了顿,又道,“可是,我说做生意的事情真的不是拍脑门决定的……你总得听听我是怎么做的,有什么计划,再决定是吧?也不能上来一句就把我全盘否定了!”
辛桃馥听着,点点头道:“是,这话也是。”
辛思劳忙将自己的创业大计讲了出来,一番滔滔不绝的,直说得天花乱坠。
而辛桃馥干了这阵子的投资,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子了,他听了两句就知道辛思劳这是肚子没货,只看了这个行业火热就一头扎进去,连基本的市场调查都没做过的那种。更有一件,辛思劳说的要做美容,听着就不是辛思劳会感兴趣的领域。辛桃馥疑心这是前晚看到的那个女人撺掇的。
辛桃馥不动神色地说:“哦?是吗?怎么想起做这个?你了解美容吗?”
这话说得挺不客气的,辛思劳心里挺光火:怎么跟老子说话呢?
但他有求于人,只得赔笑说:“我主抓经营管理嘛,找了一个合伙人,是懂行的。她在这个行业干了七八年了,是个行家!”
辛桃馥一听就明白了,笑道:“你要开公司,自己挣钱开去。”
辛思劳没想到辛桃馥突然又冷了,止不住气道:“怎么跟爸爸说话呢?”
“爸爸?”辛桃馥冷笑,“哪有儿子帮爸爸养小妈的道理?”
辛思劳一听这话,脸立即热了:“你!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辛桃馥记得殷先生所言,果然不假,这人吧,不能总是给甜头吃。辛桃馥冷冷一笑,拂袖而去。
他根本不用和辛思劳动气,也不用跟他骂街,没必要,反而气着自个儿,他只要抽身一走,不再给钱,那就是对辛思劳最大的惩罚了。
果不其然,没过半个月,辛桃馥和黎度云、崔涵一起商量公司事务的时候,就接到了辛思劳的求和电话。
辛思劳满口道歉,又说要请辛桃馥去酒楼吃饭。辛桃馥想着,如果这个老爸能调教好,那也不坏,毕竟,他愿意要一个好爸爸,而奶奶也需要一个好儿子。
辛桃馥把电话挂掉后,才跟黎度云与崔涵说:“今天也聊得差不多了,我爸约我去东街吃饭,我先走了。”
崔涵道:“那正好,黎师兄也要往那边去,让他开车送你呗。”
黎度云也答应了。
公司开起来之后,黎度云作为合伙人自然也有了钱,便买了一辆车代步。
辛桃馥上了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