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臣攻略手册-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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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多思多梦,冥冥之中,总有些不知何处而来的怪念头升起。只问一句,阿鸾的人生必做之五十事……是否包括了骑马?”
姜鸾已经到了嘴边的不客气的拒绝,停在原处,顿了片刻。
“骑快马。”她纠正说。
————
今晚的月亮很大。不是圆月,但高挂在雄峻的高山之巅,银辉毫无遮掩地洒下山坡,比京城里的月色亮堂多了。
姜鸾换了身翻领紧身胡服,和文镜要她的坐骑。
文镜脸色都变了。
姜鸾打定了主意的事,他从来都劝不动。他牵着姜鸾的马,直接去找裴显,苦苦地谏言。
“白日里在大军看护下骑行也就罢了,在夜里的山间纵马,如何使得!山道黑暗,万一失足踩空,就会掉下山崖!万一马失前蹄,摔断了腿还算轻的!万一路上有野狼出没——”
裴显把上阵的腰刀挂在身侧,抬手牵过了姜鸾坐骑的缰绳,喂了它一把干草。
姜鸾的坐骑是一匹精挑细选出的大苑良驹,长得高大健壮,毛色油亮,脾气却极温驯,嚼着干草,乌黑的马鼻子湿漉漉地拱了拱裴显的手。
“由我亲自看顾着,不跑马,只这般牵着缰绳,带殿下沿着山到去山坡顶上走一圈,看看群山月色便下来。”裴显镇定地反问, “如此安排,你可放心?”
山道上牵着缰绳走马,当然没什么风险可言。不止文镜,就连跟随赶来的崔滢也什么可说的,只叮嘱了一句,“殿下玩心重,还请裴中书早点回返。”
前锋营早提前清了道,两匹马并骑宽度的一段上山道,两边尽头都派了重兵布防把守,只空出中间一截干干净净的山道,供皇太女殿下‘走马赏月’。
姜鸾特意换了一套骑射胡服,上马了却连缰绳都摸不着,大失所望,嘀嘀咕咕抱怨了一路。
“说好山里跑马,出来就成了牵着缰绳走马了。裴中书,你忒没意思。”
裴显充耳不闻,随她低声抱怨,手里攥着缰绳,慢悠悠地走去上山道。
他走的不快不慢,走出了一刻钟,才转进山道的另一侧,下方把守山道的众多将士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
裴显停下脚步,夏日山里的夜风吹过他的衣摆,他抬头看了眼头顶大放光华的明亮月色,侧身往马背的方向瞥过一眼。
姜鸾正无聊地坐在马上,挨个地拔山壁横生过来的不同枝桠的树叶子,各式各样的树叶子一张张地收在手里,察觉到身侧不寻常的凝视,她一回头,迎面正对上那道略显奇异的视线,心里不知怎的跳了一下,“怎么了?”
裴显不答,牵动缰绳,把高大温驯的良驹往山路中间带了几步。
姜鸾的心里又是一跳,隐隐约约有个猜测,却又不大信,回身往身后看了眼。
远处守卫着下方山道的将士身影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裴显也往身后看。
确定这处无人能看见后,裴显安抚地拍了拍马鬃毛,开口说,“坐稳了。”
姜鸾疑惑地:“嗯?”
问话还没来得及出口,裴显猛地发力攥住缰绳,瞬间利落地踩镫上马,一个翻身坐在姜鸾身后,结实的手臂环住她的腰,顺手揉了把骏马乌黑的鬃毛, “好乖。”
姜鸾:“……”
她刚才想问的问题已经不必开口了。
耳边的熟悉嗓音沉着地说,“说好了带你跑马,就是带你跑马。抓好了。”
一记响亮的马鞭催促,骏马长嘶,开始飞奔。骤然而起的大风刮起姜鸾的长发,她本能地一手抓紧了缰绳,一手去抓自己风中凌乱的发尾。
她在呼啸山风里大喊,“你真要带我跑马?但你刚刚才和文镜和崔滢说,不跑马,只牵着缰绳走一圈!”
裴显在风里笑了声。
他搂住怀里温软玲珑的身体,一贯沉着的嗓音里带出难得的愉悦,“已经在跑了。”
驾——
催动缰绳的健壮骏马在空旷的山道疾驰。
高空一轮明月,往千里大地挥洒着银辉,透过大片遮蔽的树荫,点点银光洒落在山道上。
姜鸾抓着乱糟糟的长发,在呼啸而过的风里大叫,“啊————”
马蹄声清脆如鼓点,她连缰绳都不拉了,迎着风伸出手臂,快活地大叫,“还不够快!再快点——”
裴显眼疾手快地把她不安分的手给摁下来。
“差点打到旁边的山石壁!碰着了直接刮掉你手上一层皮。”
姜鸾才不管。她今晚跑马跑得快活,手上一层皮不要了又有什么打紧。
空旷无人的山道上,纵马跑出两三里后,裴显勒马缓速,解释说,“两人共骑,对马的负重太大,上好良驹也受不了,不能再跑了。”
姜鸾觉得足够了。缓行的声声清脆马蹄声响中,她抬起头,仰望着头顶清辉万里的明月。
“今晚的月色真亮啊。”她喃喃地说。
她的声音实在太小了,裴显在风里没听清,又勒缰放缓了马速,“阿鸾刚才说什么?”
姜鸾的身子往后倒,直接整个倒进他怀里,懒洋洋地靠着他的胸膛手肘,“我好开心。”
裴显低头看她。
她的身量比去年拔高了不少,但只有个子抽条,身材还是显得单薄,纤细的腰肢一只手臂就能围拢,共骑时往后一躺,猫儿似的蜷在他怀里,乌亮的眸子里倒映出他的身影。
姜鸾抬头看他,头顶的月光洒落下来,他英气锐利的轮廓浸在月光里。
“真好看。”她喃喃地说。
山风呼啸着穿过身侧,裴显还是没听清,侧身下来听她细说。
瞄着对方俯身耐心倾听的动作,姜鸾狡黠地笑了。
“被你猜对了。”她附耳悄声说。“人生必做之五十件事的第九件,骑快马。”
“第十件,喝烈酒!”她坏心眼地在他耳边放大了声音,“有没有带酒,裴中书!”
裴显皱眉起身,抬手揉了揉嗡嗡作响的耳朵。
缰绳放开了,不必再奔跑的骏马在山道边悠闲地走走停停,偶尔低头啃两口路边带着露珠的青草。
裴显从怀里取出随身携带的三两小锡壶,打开盖子,浓郁烈酒香冲了出来。
“回命酒。”姜鸾对着锡壶口舔了两小口,吸着气放下了,“喝多少次还是辣喉咙。”
选定深夜‘走马’的这段山道并不很长,山道已经快要到了尽头,头顶一轮明月失去了山崖树荫的遮蔽,亮堂堂地挂在头顶。
再转过去一道弯,就是上方前锋营将士重兵把守的山道尽头了。
裴显翻身下马,走在马身侧,重新牵起缰绳。
骏马的大黑脑袋回过来,迷惑地看了他一眼,喷了个响鼻。裴显抬手摸了摸马鬃毛,喂了它一把路边新薅的鲜草。
“殿下,夜深了。”他的称呼也换回了正经称呼,“走了一段马,该回去了。”
姜鸾点点头,骑在马背上,抬手挡住裴显拿回酒壶的动作,把壶盖打开,满满一小壶的烈酒沿着山道洒在路边。
“今晚我过得快活。”她在明亮的月色下轻声祝祷着,
“但月明普照,千里大地,过得快活的人又有几个呢。前几日太行山祭祀时,尚不知道我那位远房姑母的丧讯。现在知道了,谨以此烈酒,送她一程。愿来生转世,不再身似浮萍不由己,惟愿随心所欲,日日夜夜过得快活。”
琥珀色的烈酒带着浓香,涓涓细流洒进山道土壤。
姜鸾‘走马’上了这段山道的尽头,在山坡高处并没有停留太久,便原路返程。
山坡高处封锁路口的数十名将士远远地尾随护送。
下山当然还是‘走马’回来,走得太慢,夜色又深了,姜鸾在半道上打起瞌睡,披着薄披风的身躯在马背上一晃一晃的,跟随的将士们瞧着心惊胆战。
文镜在山下等了整个时辰,望眼欲穿,终于听见了轻缓的马蹄声。
姜鸾摇摇晃晃地坐在马上,裴显稳稳当当地牵着缰绳,等文镜快步过来,把缰绳递给他,刚开口说了句,“皇太女殿下累了——”
马背上的姜鸾闭着眼睛,在马背上大幅度晃了一下。
周围的东宫禁卫们齐声低呼。
裴显疾步过去,扶住手腕和腋下,把人稳稳地扶下了马。
东宫女官们急忙过去搀扶,姜鸾被搀着摇摇晃晃地走出几步,身侧传来几句低声惊呼,
“哎哟,身上有酒气。不说是上山走马?怎么还喝了酒?”
秋霜和夏至彼此注视,目光里不约而同带了怀疑,回身去瞄尚未走远的裴显。
夏至的声音不大不小地说,“有人撺掇着殿下喝酒呗。”
裴显:“……”
算了,都是她身边的忠心亲信。遇事必然是向着她们家主人,白的也能说成黑的。不和她们计较。
心平气和。
裴显转身回扎营地休息,心里一路默想着她的‘人生必做之五十事’。
第一件,正月十五,上元之夜,她得偿夙愿。
第九件,骑快马。
第十件,喝烈酒。
他默默地盘算着,还有四十七件。
今晚上她过得快活,口风便不似平日那般紧,轻易间被他问出了两桩。
以此类推的话,等回京之后,寻二三十个日子,多想些让她快活的法子,应该就能全问出来?
作者有话说:
二更送上~
第90章
太行山之行五月初十从京城出发; 再回到京城时,已经是六月盛夏里。
前后打出皇太女仪仗,坐在金辂车里; 在知了震耳欲聋的鸣叫声中,从大开的东南城门缓缓驶入城中。
京城百姓提前知道了消息; 车驾回返当天,数万百姓在长街两边围观迎接; 鲜花鲜果掷满了车头马鞍。
车驾行驶入东宫之后; 姜鸾吩咐几个女官拾掇拾掇; 居然收拾出了上百斤的鲜果,全给了淳于闲; 统一发给这次所有跟随出行的东宫禁军,每人当晚分了半斤鲜果。
和京城街头的热闹景象截然不同的; 是政事堂里肃穆的气氛。
裴显回到政事堂当日; 踏进明堂门槛; 迎面对着两张臭脸。
“裴中书跟随皇太女出行了一趟太行山,时机恰到好处啊。”李相不冷不热地说; “留下我等在京中左支右绌,焦头烂额。”
突厥五月里送来的要求和亲的国书,已经惊动了圣人跟前。
最近京城天气酷热,端庆帝还是不肯喝水; 夏日里喝鸡汤鱼汤这些荤汤又觉得油腥难受; 他身子顶不住,为了国书的事又烦躁,前几日硬是中了一回暑; 人在寝殿里撅了过去。
内侍们慌忙回禀了顾娘娘; 顾娘娘哭着来见他; 好说歹说,在寝殿里放了冰块。
冰块消暑倒是好用,但冰块会化成水,圣人见不得清水,四处放冰块的角落拿布巾遮遮掩掩的盖结实,落在端庆帝眼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反倒又引得他发了一回癔症。
明明之前开春那段时日,已经两三个月没有发癔症了。
御医们也没法子。屋里太热了会中暑,放冰块会引发癔症,一口清水都喝不得,油腻浓汤又喝不下去。夏日燥热,无法可想,只能硬生生忍过这个季节。
朝臣们都听闻了圣人苦夏、身子不好的传闻,各个长吁短叹,心情郁闷。
突厥人要求和亲的国书,又正好卡在这个时候,不上不下的。
“裴中书回来了,就请看看吧。这就是我们大闻朝的边境睦邻。所提要求,简直是匪夷所思!”
李相扔过来的奏本,就是鸿胪寺上奏的那本奏章,裴显早从姜鸾那处看过了。
他略翻了翻,合起奏本,往长案上一扔,
“和亲之事不必议。两位应该都无意见?关于突厥新可汗,裴某曾和他打过几次交道。”
李相和崔中丞露出了倾听的神色。
“这位薛延陀部出身的新可汗,打仗是一把好手。当初在河东边境时,裴某和他对阵过几次,性情奸猾如狐,无诺无信之人。他新得了大可汗的位子,正在志得意满之时。诸位看他送来的国书口吻,应该都能看得出来此人狂妄无边,对我朝并无任何敬畏之意。”
“针对薛延陀新可汗的这封国书,裴某有个提议。”
在李相和崔中丞的注视下,裴显起身走到政事堂的明堂大匾额下方,在通亮灯火映照下平静地说,
“冷待和亲公主,藐视大闻朝廷,辱没皇家尊严。——出兵打吧。”
———
出兵的提议不是那么容易通过的。
政事堂其他两位重臣都没有立刻应声。
李相兼领了户部尚书,管着朝廷的钱袋子,眼神闪了闪,说了一句,“朝廷没钱。”
裴显早就等着他说这句。
“朝廷总是没钱,李相每次都是这句。听习惯了。”他的视线转向崔知海。
崔知海叹着气说,“去年太行山兵败,二十万精兵,葬送了大半。皇太女殿下五月里太行山招魂,召回来八万英灵。哎。各方还打算着休养生息几年……又起刀兵啊。”
裴显冷静地指出,“号称二十万,实际只有十二万六千。阵亡八万,伤残两万有余。剩下两万余兵已经收拢重新编入南衙禁军。”
崔知海听得牙酸,“裴中书,本官是在和你计算兵力吗?本官是在跟你说,穷兵黩武祸国,朝廷和民间都要休养生息啊。”
当日的政事堂议事,除了共同议定‘不和亲’的主旨,其他的都不了了之。
姜鸾听说裴显主战,是在第二天的事了。
这天正好来了新邸报,邸报上没提,但谢澜抽空过来值房替她讲解时,同样提到了鸿胪寺递上朝廷的国书,以及所有人都在私下里议论的,裴中书主张发兵出征的事。
姜鸾当时正在托着腮发呆。
发兵的年份似乎不太对。
在遥远的前世里,她依稀记得,确实对突厥动了兵。但那是在好几年之后的事了。
耳边是谢澜讲解邸报的清越嗓音,她边听边走神。
上一世,她从洛水被捞起的那个秋冬,身子受损太重,几度濒死,太医们使尽解数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但身体情况,比现在她二兄的情况还要糟糕。
那个秋冬,她始终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一闭眼,就是黑夜,一睁眼,天亮了。床边侍疾探病的人来来去去,她连睁眼看清楚来人的力气都没有。
如果是那段时间里,突厥牙帐换了新可汗,提出了和亲的要求,被裴显驳回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在她气息奄奄地卧床不起,浑浑噩噩的那几个月,甚至可能打过几仗了。
姜鸾正出着神,耳边抑扬顿挫的清冽嗓音停下了。
“殿下今日心神不宁。如果无意再听下去的话,容臣告退。”谢澜收起书简,起身要走。
姜鸾好笑地拦他。
“你原本脾气没这么大的。怎么自打进了吏部,人忙了,脾气也见长。”
她唤了谢澜的小字, “刚才确实分神在想些事,已经想完了。好了静泽,继续往下说吧。我专心地听。”
谢澜已经走到了门边,听到那声‘静泽’,在门边停了片刻,低低地喟叹了一声,转身又走了回来。
“殿下可是在想裴中书发兵出征的提议,为他的安危担忧?”
他平静地陈述,“朝中有大批武将,不必裴中书亲自出征。殿下无需忧虑。”
“刚才倒是没想到这些,被你提醒了一句,倒是想起来了。”姜鸾掰着手指数,
“玄铁骑麾下大批精锐,薛夺,文镜,放出去都是可以镇守一方的主将——”
“朝廷不会让玄铁骑出身的将军领兵讨伐的。”
姜鸾一怔,视线抬起:“嗯?”
“裴中书位高权重,二十六岁的年纪,已经任职中书令,入了政事堂,开了兵马元帅府。他麾下的玄铁骑嫡系若是再立下军功,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