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夜仗剑-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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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竟有如此兴致,可否告诉在下,这‘生人宴’是什么宴?”楼近辰坐在那里,环顾左右的问道。
“嘿嘿,生人宴,便是抓一生人,置于案台之上,嘿嘿嘿……煎炸烹煮,我于人间学厨艺,便是为今日,正好印证所学!”
其中又有一个恶汉笑吟吟的说着,楼近辰双眼微眯,他感觉这个人所说的,一定是他们做过的。
“嘿嘿,我有一法,可取其魂魄混于香料之中,再以香料制成香,供焚之后,嗅食壮魂。”那老鬼说道。
“哇!”黑猫叫唤了一声,似人声,更似兽。
楼近辰看着在场的这些‘人’,说道:“我不知道诸位是何种类属,但有一言奉以诸位听,诸位或是人世而来,又或是将往人世而去的,那便要明白,既入人间,便是赴一场惊鸿宴,如此,当沐浴、净心、诚意,守妖魔戒,方可脱去妖魔形骸,然则诸位,为何要在此关键之时反其道而行,涂一身污秽,灌满心罪恶呢?”
他的话一出,整个楼中都寂静下来,即使是二楼的那些纸人,也都似乎陷入了某种思索之中。
大家似乎都在回味着楼近辰的话,一会儿之后,那个之前买下了一米九大个子画皮的娇女子突然站起来,问道:“敢问,何谓妖魔戒?”
楼近辰沉吟着,他心中电光火石般的转动着,刚刚这一段话,自是他心中所想,但‘守妖魔戒’是他顺口而出,在他看来,人类修行尚且有门规戒律一说,世间更有法律,这妖魔要在人间寻修行道,更应当有戒律,便顺口说了个‘妖魔戒’。
“妖魔戒,是为戒去妖魔之性,你若有心,自观自性,寻你与人类之间的差别,见其善者而从之,见其不善而戒之。”
楼近辰本想将道士、和尚的戒律直接一股脑的说出来,但转念又想,也许他们听过这些便可能心生抵触,而且他觉每一个人,即使是妖魔,也应该具体心性具体分析,便说出这一段话来,至于效果……他自己也不知道。
那娇滴滴的女子,站在那里低声念着楼近辰的话,却像是明白了什么,当即说道:“多谢道长教诲,小女子告辞。”
她说完,竟是拉着旁边的女子转身就走,开门,门外风雨仍在,风急雨骤,树林惊响,两女子冲入风雨之中快速的消失。
这两个女子选择离开,让在场的‘人’似乎很意外,风雨吹入楼中,其中一个恶汉大声道:“这个人嘴巴厉害,要割下他的双唇煎着吃。”
“我要吃他的心,看看怎么能够说出这么多的话来。”
“我要开他的脑子,浇上油,看看到时他还会不会这么能说。”
楼近辰听着,没有动,他站起来,看着二楼的方向,问道:“请问楼主,你的画皮是用什么皮制成的?”
他从入门后,看到那一张张的画皮,便起了疑问,若那是人皮,那么今天少不得要清了这一座楼了。
而且,这里坐着的这些‘人’,一个个在那里不断的撩拨,也早已让他心中火起。
二楼的纸人书生说道:“楼主说,她用什么制的画皮,你管不着。”
楼近辰深吸一口气,朝着其他的‘人’说道:“诸位,若是无事,尽快回去得好,外面风大雨大,免得你们的家人担心。”
他的话才落,一个恶汉便已经冲了过来,在他俯身的一刹那,他身上涌起黄芒,其形态似虎扑,又似野猪冲撞。
他这像是发出一个信号,其他的‘人’立即动了。
他们动了,楼近辰也动了,剑光乍起,剑吟刺耳。
人随剑动,斜步跨出,剑撩划而过那恶汉的身体,剑芒瞬间划破了对方的皮,一只长满了脓疮的野猪从那人皮之中冲了出来,发出一阵低吼。
楼近辰根本就没有多看一眼,身前已经掀起一团风浪,手中的剑如赶风的器具一样,挥动之间,风浪狂涌,其中一个大汉手持大刀向楼近辰冲来,却又立即避开。
然而楼近辰却已经毫无征兆的一剑刺向仍在远处的老鬼。
剑入阴雾之中,却清楚的感觉到了刺入硬木里的感觉,阴雾里竟是一个腐朽身体的人,它没有皮,只有黑色的肉身,它这黑色的身体上,流着浓稠的黑色黏液。
老鬼闷哼一声,他感受到了一股钻心的痛,那剑已经刺入了他的心中。
但是他的要害并不在‘心’,楼近辰剑一拔,身体一转,躲过身后的一道刀光,人如跳舞一样,让过对方之后转过对方的身体,手中的剑划过对方的脖子,一道黑烟冲起,发出怒吼,却化做一团黑沙般的煞气朝着楼近辰罩了下来。
楼近辰人未停,一剑斩出,跨出十余步,出现在那生满脓疮的野猪身边,它的身体竟是直接被一剑斩为两段。
手中剑挥动,拉出一条银色的长线,在楼中穿梭,瞬间已经到了那老鬼的身边,剑光划过,它疯狂的后退躲避,可是剑光却灵动的追逐转折,几秒后,一颗黑色的头颅飞起。
头顶黑沙般的煞气发出狂怒,扑涌而下,楼近辰手中划出一道道光圈,那些黑沙煞气竟是被光圈粘吞入其中,紧接着便听到惨叫响起。
那一个纸人本来一直在旁边看着,之前蠢蠢欲动,在看到这一幕之后,立即转身,一晃身已经到了楼门口,眼看就要钻入风雨里。
“铮!”
一声脆响,剑光一闪,楼近辰人随剑已经穿空而来,刺在了纸人的背上,纸人的背上荡起一圈法念波纹,却依然被洞穿,纸人前胸中可见剑尖,又见那剑顺势一个划拉,纸人分为两半,其上法光瞬间散去。
一道人影从纸人身上窜出,快速的钻入风雨里,纸人飘落在地,转眼被雨打湿,这竟是一个阴魂出游者。
剑光绽放,穿刺闪烁,一阵剑光之后,只剩下一个恶汉在那里呆若木鸡,惊惧无比,他不是没有动手,而是因为没有挨着楼近辰的边,根本就无法追到剑光奔刺的速度。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断的叩头,嘴里说道:“求道长饶命,我从此再也不去人间,从此以后必行善事。”
楼近辰提着剑走过去,却没有看他,而是看着二楼,一身凶杀剑意,弥漫着整座画楼。
跪叩者心中大喜,忙朝外冲去,却只觉得身体一轻,耳听到剑吟,随之天地旋转,他看到那个可怕的人手中的剑挽出一片剑花后倒持于手中,然后他看到了自己倒在地上的身体,鲜血喷洒了一地。
他竟不是妖魔,而是真正的人,但是能与这些妖魔混在一起的人,其心已是妖魔,所以楼近辰根本就没有放过他的想法。
楼上这时传来那书生纸人的话,只听他说道:“楼主说,她用来制画皮的皮都是来自于鱼皮,如果道长不信,可入楼查看,还有这些鱼皮往来都有单据存留,道长可验查。”
楼近辰的剑挽了个剑花,剑如白霜,呛的一声入鞘中,楼中凶杀剑意尽敛,说道:“在下火灵观楼近辰,听闻画楼之中有善画者,特来求艺。”
二楼的里间,有一个女子坐在那里,葱玉般的双手紧紧的绞着手帕,旁边的桌子,有茶水打翻,淌了半桌,听了楼近辰的话之后,紧皱的眉头顿时松开了些许,大吐一口气,又用手不断抚捊着自己的辫发,像是在安抚着自己那惊惧的心。
她心生一丝恼怒,惊惧尚未散去,暗想:“这人好凶恶,明明是要拜师学艺,却还坏我生意,太可恨了。”
第36章:镜中人
楼下大堂之中。
脚下血水与那些浓臭的污秽混在一起,尸体横列,黏液沾在脚底,楼近辰抬了抬脚,觉得膈应,便跺了跺脚,二楼坐在镜桌前的女子手一抖,那抱于胸前绞着手帕的手又苍白了几分。
“我只是在心中想想而已,这恶人不会能够感知到吧?”女子心中慌乱的想着。
楼近辰沿着楼梯直上二楼,脚下‘咚咚咚’的上楼声,像是每一脚都踩在了她的身上。
几个画风各异的纸人纷纷的后退,楼近辰直入房间。
一股浓香冲入鼻子里。
“什么香,这么浓?”楼近辰左右看了看,这里的风格多为粉色,帷帐垂挂于门窗边,墙角的一个高脚花架上,花架三层,上面各有不同颜色的浓艳花朵盛放。
紫、红、黑三色,第一层大紫色,只见花不见叶,第二层黑色,像是漆黑的夜,第三层红色鲜艳,连叶茎都透着红。
这么艳俗的色系搭配,楼近辰的心中闪过这念头。
“叮!当!”一声杯碟摔地碎开的脆响。
“啊!”紧接着是一声惊叫,却又戛然而止,像是被吓的出声,却又被恐惧的东西吓的强行压制自己的声音。
楼近辰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在淡粉冷红色的帷帐里,看到有一个女子坐在那里,若隐若现,楼近辰走过去,以剑鞘挑开帷帐。
“啊!”里面的女子像是自己的衣服被挑开,双手紧紧的抱于胸口。
“你,是楼主?”楼近辰问道,他心中闪过一丝的怪异,毕竟‘楼主’这称呼对于楼近辰来说很特别的。
“唔!”女子应了一声,楼近辰仔细的打量着她,一对又长又黑的辫子搭在胸前,一手紧紧的抓着,其中一张白色的手帕紧紧的绞缠在指间。
瓜子脸,大眼睛,哑红色的唇,秀挺的鼻子,可是那一对眉毛还有一边还没有画上。
桌上摆着一些化妆品类,有画笔也有胭脂。
“唔什么?是还不是?”楼近辰追问着,心中却在琢磨这个女人的皮囊是真的,还是自己画的。
“是。”女子弱弱的说着,眼中满是惧怕。
“你叫什么?”楼近辰问道。
“娄寄灵!”她眨着眼睛,小心的看着楼近辰的脸色。
“真的?”楼近辰有些意外,再问道:“哪个楼?”
“米女娄!”娄寄灵说道。
“哦,我还以为遇到了个本家,我叫楼近辰,木字边的楼。”楼近辰说道:“你刚才说你的画皮都是用鱼皮做的?是真的?”
“是真的,这里有往来的单据。”娄寄灵说着从梳妆台的盒子里拿出一叠纸来,递到楼近辰面前,楼近辰本已经相信了,但既然递过来了,便也就顺势接过,一张张的随手翻阅。
果然是买鱼皮的单据,上面有来自碧眼湖的,贩卖者姓胡。他记得碧眼湖是在群鱼山中,而群鱼山中姓胡的人那就是狐仙了,她们居然做这个生意,让楼近辰有些意外。
再有就是来自于一个叫赵中强的人供的货,单据上都清楚的写着什么什么鱼的鱼皮,出产地有海里也有江河之中,似乎这个赵中强也是一个二道贩子。
楼近辰顺便看了一眼所需要的货币,发现同样用金银为币,但其中单价、总价方面是否有差错,他看了眼就觉得眼晕,这种东西除非他拿出纸来列算才能够算出答案,要不然的话心算会卡在心中某一个环节,数学无能,只能多做阅读理解。
所以他也没有多看,将单据递了回去,说道:“在下火灵观楼近辰,听闻此处有画师善画,特来拜师学艺。”
娄寄灵心中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暗想:“他好像真的不想杀我,他是来学画画的,那,他会给束脩吗?听说,人类拜师都会给束脩的,但是看他的样子,好像不打算给啊,难道就这样平白的教他吗?我要强硬的拒绝他,他还把我的客人都杀了呢。”
“可,可我不会、教人唉!”娄寄灵心中电光火石般的想着,但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有些结巴了。
“没关系,我们相互磨合,相互克服、相互努力一下。”楼近辰笑着说道。
娄寄灵脸一僵,心中凌乱,不知所措。
“可以吗?”楼近辰以剑柄挠了挠有些痒的耳背。
“可,可以。”娄寄灵僵硬的回答着。
“那我们开始吧,你早点教,我也早点学会!”楼近辰打量着这个房间,寻找着适合教画画的地方。
然后他发现这里似乎不太方便,不如去楼下桌子上教,但那里还都是一片尸体污秽。
楼近辰说道:“不如让你的人去清理一下楼下吧。”
“哦,好吧。”娄寄灵心思百转,但到嘴边的话却只是短短的几个字。
……
在离这一片山数十里外的一个庄子里,有一道阴影从门缝里钻入一个房间里,没入一个盘坐在床上的人身中。
那人像是猛地从恶梦之中惊醒一样,大口喘着气。
想要站起来,却又踉跄的差点摔倒了,他来到门边,打开门朝外面喊道:“来人!”
很快便有一个仆人快步而来。
只见这人在书桌上快速的写上一封信,交给这个仆人,说道:“你送到泅水城中白副捕头府上去,要快。”
仆人接过信之后,快速的出门,骑上马,乘着月色,一路的来泅水城,然后在城外喊城门上的守城人,表明身份后,乘坐吊篮上了城门,从怀里拿了些钱,赏给城门卫的小队长后,便快速下了城楼,往白副捕头家去。
那夜间守门的护卫队长,对着刚被调来夜间城门卫卒队的新队员说道:“你看,我说晚上会有油水的吧,这种晚上要进门的,必定有急事,所以一定会给赏钱,你不要难过,你的妻女失踪了,再好好攒些钱,再娶一个便是了。”
刀客门卒一脸的苦相,妻女已经失踪了三十多天,他觉得身体好了,可是却越发的孤单了。
那仆人敲开了白副捕头的门,送上了信之后,便退在一边,白副捕头看完信,脸色微变,也没有回信,直接对那仆人说道:“你回去告诉你家主人,就说我知道了。”
在那仆人离开之后,白副捕头回了房间里,静静的坐下,旁边一盏微弱的灯光,这个消息很突然,这让对于近期要做大事的他,难免有些不安起来。
坐了一会儿,他还是决定联系一下,既是禀告也是商议。
端起手中的灯,来到里间的一个小房间里,里面有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摆着一个黑布盖着的小箱子,箱子上面镶嵌七星宝石,排成一个神秘的图案。
他将灯放下,打开箱子,箱子里面仍然有黑布包裹着的东西,他将之掀开,是一面镜子,镜子有脚台,立起之后,在灯前,那镜面竟是深邃的像是一潭水,灯光竟是无法倒映在镜面里。
他将手中灯摆在镜前,并将灯芯挑起,灯光更亮一些了。
然后拿出箱子里的一柄银质小刀,轻轻的在右手食指的指腹上划过,一抹红线瞬间出现。
他伸手在镜子上面开始涂抹出一个个的字。
“请见督主。”
随着这四个血字渗入了镜面之中,镜面开始出现无形的荡漾,一会儿之后,镜面深处泛起了光,又像是镜面前倒映着的火光,在接引着镜子深处的存在到来。
白副捕头心怀敬畏,看着镜中一道影人越走越近,最终与灯火倒影合为一体,像是一个火人,又像是什么都没有,但是白副捕头清楚的从镜面之中感受到了注视。
“何事唤我?”镜中传来声音,又似他手中的灯光在说话。
“杜涉令人来报,戌时至亥时之间,火灵观楼近辰闯入画楼之中,杀了几个前来买画皮的人,杀伤了杜涉,劫持了娄寄灵。”白副捕头说道。
“杜涉?楼近辰?”镜中的人似乎在想着这两个名字,说道:“这个杜涉与楼近辰,之前好像听你禀告过是吧?”
“是的督主,杜家庄的杜婆婆曾因自己孙子的死,而迁怒于火灵观的观主与这个楼近辰,最终都被火灵观所杀,还在杜家庄前大闹过一场,此事当时杜涉也禀告于属下,属下令其不可擅动,上一位监督画楼的人调走后,换的就是杜涉。”
镜中督主沉吟着,说道:“画楼是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