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志异-第2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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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禽兽一族出来的，天赋资质很是一般，为筑基自愿异化堕魔。”
“性情张扬，目空一切，无自知之明，数年内必要暴毙。”
陶潜对着高万仇下了一道论断后，又看向此刻焕然一新的仙鹤山，不由摇摇头。
要是执掌这山的，是他陶潜。
似“高万仇”这等人，断然无资格踏足。
不过明面上，此山主宰是五通真人。
陶潜要是不想露出马脚，行事风格便必须按照原主来。
偏生五通这厮，修为虽高却是个没甚胆色的，媚上而欺下，面对那群妖魔邪修，他是重拳出击，可面对整个天南大省的主宰高家人，他一向是唯唯诺诺，有求必应。
好在，双方手段差异实在是巨大。
莫说是糊弄一个高万仇，就是那广平城所有高家人一起来了，也根本发现不了陶潜的真实身份。
暗自吐槽一句后，陶潜一边飞身前往山外，一边则是吩咐正好聚拢过来的小小岁、廉精儿与山九。
“布置一番，恢复此山原貌。”
“尽量腥臭些，把这厮吓退最好。”
话音落下，已变作五通真人模样的陶潜，眨眼出现在山外。
正等得有些不耐烦的高万仇，忽见面前辉芒一闪。
同样是世上难见丑汉之一的五通真人出现，那张癞蛤蟆般的面上，绽放出灿烂又渗人的笑容。
很是热情的，一把捉了他的手，而后道：
“五通在此。”
“我说今日怎有喜鹊儿在我观前乱叫，原是来送喜讯的，广平城高不宜道友也真是客气，有甚吩咐，一道云简递过来，我五通难道还会拒了不成？怎劳贤弟来此送信，实是太过奔波。”
“不过万仇兄弟你来了也是正好，且让五通尽一尽地主之谊，好生招待招待。”
“贤弟切莫嫌我这道场简陋就是。”
被一尊洞玄境邪修忽然捉住，高万仇心底不惊慌也是不可能。
好在很快的，他就感受到了自己身为高家人的好处之一。
这凶名远扬周遭千里地界的五通老怪，竟对自己这般热情？
后续再听得几句夸赞，高万仇更是心花怒放。
瞧着五通真人那一张与他不相伯仲的丑脸，心情更好，一张大嘴，几欲咧到耳后去，心底更是笑道：
“啧啧，来时叔叔吩咐的没错，这五通真人妄自拥有洞玄修为，却是个没卵子的怂蛋。”
“还有这张脸，也忒丑了些，封他个【天下第一丑男】绝无问题。”
“听闻这厮十几日前，捡了个宝贝，且试试能不能诓来，便是诓不来，也得讨些好处回去……”
高万仇，正这般想着，也被陶潜拖拽着往山中去。
忽然这一刻，前方迷雾散开。
封山十几日的仙鹤山，再度显露人前。
这片地界的人谁不知晓？
仙鹤山本也是一座灵山胜境，自打那五通真人占了去，此山便一日不如一日，满山都是些不入流的妖魔邪修，吃喝拉撒全不管控。
不过数年，好山变得腥臭污浊，根本待不了正常人。
高万仇虽出自禽兽高家，长得也丑陋不堪，但颇为罕见的，他是个爱洁的。
原以为自己能受得住，可当禁法散开的一瞬，他晓得自己错了。
而且，错得离谱。
只见得山开时，一片磅礴充斥着霞光异彩的云雾扑面而来。
不等他错认为这是某种好处，或是奇景时。
难以想象的污浊恶臭，顺着他全身打开的诸多孔窍，往他体内钻去。
高万仇，愣住了，怔在那处。
脑海中妄念横生，只不断询问自己：“吾在何处？吾之嗅觉呢？吾的味觉呢？吾的听觉呢？”
下一刻，他吐了。
“呕！”
高万仇猛地弯腰，大嘴一张，小瀑布似的，混杂着各类食物残渣的胃容物倾泻而出。
更糟糕的是，他在呕吐时，身上也开始生出诸多异变，如腐烂黑斑、爆碎脓包、毛发脱落……等等症状。
便是陶潜，看的也是有些头皮发麻，不由自主站远了一些，同时悄咪咪施法隔绝了涌来的，那如同极光彩云的浊雾。
脑海中，志述正好迸发：
【正在遭受污浊腥云侵蚀……此物本是深埋地底的妖魔尸骸，被小小岁以灵菌分解腐蚀，再经由山九伴生灵虫之粪便堆肥，最后廉精儿以异种机械发酵提纯……可豁免部分！】
最后的提示，让陶潜也不由面色一黑。
可豁免部分的意思，便是他陶大真人此刻也嗅到了极致恶臭。
恍惚中，陶潜只觉身处鲍鱼之肆，粪坑周遭。
自他踏足修行路以来！
这般世俗的“享受”，还是首次。
幸好，面前有一个比他凄惨得多的。
被恶臭包围，陶潜面不改色上前，假惺惺的要扶起高万仇，同时开口道：
“哎呀，瞧这闹的。”
“万仇贤弟对不住，真是对不住，我这道场豢养了不少妖魔鬼怪，邪修术士，都是些天生天养，不知廉耻的，吃喝拉撒太过随意，这才让我这山稍稍有些臭，我闭关封山，又沤了近半月，这骤然一开山，味道是冲了些。”
“莫慌莫慌，贤弟适应适应便好，且随我入山，我麾下还养着十几头骚狐狸，啧啧，什么黄的白的，花的秃的，雄的雌的，应有尽有，保管贤弟尽兴……”
原本还强撑着的高万仇。
听得这几句，瞬间绷不住了。
再度重呕了几下，猛地抬起头，一张黑脸不知何时变得惨绿。
此刻他也不惦记什么捞油水了，双手疯狂摇晃，旋即道：
“不……不必了。”
“真人好意，万仇心领。”
“此来送口信也不止真人一家，还得去寻那头狗仙，以及曲家村的那些鬼修。”
“真人且记好，我家城主欲纳一妾，三日后正是良辰吉日，诚邀真人前往赴宴，喝一杯喜酒……另外便是有一件大事，要与真人相商，那才是真个要紧的，若事能成，高家必有重赏，真人道途有望。”
说罢这些，高万仇又忙不迭挣脱陶潜。
抬手施法唤来一团妖雾，脚步有些踉跄登上，要以最快速度遁走。
升至半空，他又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张人皮布丢了下来，同时喊道：
“尚有件小事！”
“此是一张通缉令，上面所载是个极凶悍的灵宝修士，手上人命极多，好事者还给冠上个道门第一天骄的名头。”
“呵，真是好大口气，也不怕旁人笑掉大牙。”
“此人如今被我高家、李家、修家、太上魔宗、魔佛寺、孽宗……联手通缉，只要能提供线索便可得重赏，若能协助我几家捉了此人，不论是谁，是何等身份，都可保你踏足极乐境，更可传至高道法，诸多至宝也由得你挑选。”
“当然，不过都是幻梦罢了，真要是碰上那凶人，莫说是我，便是真人加我家城主，也不够他一只手杀的。”
“不过听闻真人一向运道好，万一能发觉他的踪迹又没被杀，或可借此一步登天。”
……
最后一句落下时，这高万仇已是踩着那妖雾去远了。
而陶大真人，此刻正在那山前，瞅着自己的画像。
手中人皮布虽粗糙，却是一件经过粗炼的法器。
其上，栩栩如生的画像正在闪烁，每隔两息变换一幅。
陶潜数了数，非但本体容貌泄了去，连带着秘魔子、海外龙妖、蟾宗秘传这三重马甲，也都掉个干净。
画像下方，更有详尽介绍，甚至于连他施放过的神通法术，用过的法宝器物，都一一罗列了出来。
而在最下方，则是疯狂闪烁的奖赏数量。
果真如高万仇所说：应有尽有，丰富无比。
陶潜瞧过，不由感叹道：“真个是下血本了，我这正主都想去自首换奖赏了。”
自顾自调侃一句后，陶潜却并未即刻回转白玉楼。
而是后退数步，禁法阵势再度封山。
陶潜便站在那处，一边感受着体内人道气运的提醒和异动，一边等待着什么。
未有多久，约莫半个时辰不到。
陶潜身前虚空忽而裂开，一道魔气旋涡生成，内里竟钻出一头品种为“空空魔”的域外天魔来。
这魔头一现，当即便朝着陶潜跪拜道：
“拜见老爷，小的可想死您了。”
“此次奉那秦无相之令来传讯，有大事发生，请老爷御览。”
话音落下，这空空魔当即便化作一道魔光，钻入陶潜额头。
秦无相留在这魔头魔念中的重要讯息，瞬间被陶潜所知。
也不知他究竟瞧见了什么？
这一瞬间，他面上不可遏制的浮现出惊骇，口中更是下意识道：
“方士疯了？”
“那十几个老怪物从新月起义，从嬴青帝处得了灵感？”
“主动放弃以道化身降世的计划，转而打算彻底搅乱七十二省，以各种酷烈手段驱使所有潜龙天骄互相吞噬，只留下最强的一位，将其扶上天下共主的位置。”
“之后倾尽所有资源，赐其祖龙血脉，以此帮助其重建祖神禁法，彻底复辟无比正统的长生天朝？”
第三百八十八章 神游三日思前途，春秋宝辇欲择主
仙鹤山中，刚接收到密信的陶潜面色很是复杂，半是惊骇，半是庆幸。
现在他很是欣慰于当初俘虏秦无相后，没有将这个“故人圣子”斩杀，而是将其度化。
方士内有了自己人，这等绝密消息也可提前得知。
陶潜心底刚有了此念，忽而面色又是一僵，却是那空空魔钻了出来，弱弱解释道：
“老爷！”
“先前你许是在闭关修炼，小的感应不到，寻不着你。”
“这消息，其实是十日前的事。”
“那劳什子方士，早已发动计划，此界此国，南北合计七十二省，如今都已是狼烟四起，混乱不堪。”
空空魔一说完，陶潜面色登时又变。
挪移闪身，转瞬回转白玉楼中。
云容与陶潜已是心有灵犀，早先便察觉他的心绪状态，先一步将楼中诸多旖旎景象收了去。
复了狸奴本相，径往陶潜怀中钻了，乖柔窝好。
陶潜心系天下变局，欲知晓如今态势，自然也没了那兴致，轻抚了抚云容姐姐柔软的身子，而后便开始施法。
先前因了他在阳燧首义后立下大功业，又被自家天尊挂上天穹，日夜受人道气运灌注熏陶，意外也得了一桩瞧来作用不大，实则很是玄妙的神通异术。
此术，便是以“人道气运”为媒，感知天下大势。
所谓观气知命，莫过于此。
当然，若天底下无有什么巨大变化，此术也就无有用处。
陶潜倒希望如此，可惜他这术法一运起，登时便生了巨大反应。
偌大长生天朝，七十二省内的模糊景象汹涌而来。
约莫半炷香后！
陶潜再度睁眼，眸中满是无奈之色，叹道：
“果真是百足之虫死不僵，哪怕中了我的刨根之术，连遭打击，方士那群老怪物却依旧能造成这般破坏。”
“北地诸省，那一条条原本在各自博弈，缓慢推进的潜龙天骄，竟不知何故开始躁动起来，连日来掀起一场场耸人听闻的战争，互相吞噬，多省都被战火笼罩，今日许是这个都督坐府，明日便换个军阀掌权。”
“起因，是方士。”
“那群老怪物，想凭空再造出一尊【祖龙】来，为了达成目的，方士甚至对着所有天骄势力都已明言：只要能一统天下，复辟帝制与国号，汝等要什么，方士便给什么。”
“为了防止北地大乱时，南方那十几省趁机联合，方士竟动了盘外招，当了天朝人奸。”
“以各种手段，勾引外邪入侵，大量来自天朝外的邪灵恶神、土著邪神纷纷开始侵扰南方各省……这一遭远不止只是罗刹国，还有旁的大国小国，合计数十个国度内的邪灵恶神，都随着各种载体，踏足长生天朝的大地。”
“南边也乱了。”
“方士，真是该死。”
陶潜皱眉骂道，但现下也只能骂一骂，根本奈何不得什么。
即便他第一时间便收到秦无相传递过来的情报，能做的事同样有限。
他陶大真人，神通手段的确尚可。
但如何能与方士相比？
不说那十几个道化境老怪，只说这满是皇帝、野心家的组织之底蕴，也足可让人咂舌。
趴伏在长生天朝之上，吸血达两千多年，方士囤积了多少资粮、宝物，可想而知了。
陶潜甚至怀疑，灵宝宗太上道若是没有高端战力，单论资源，或许也不是方士对手。
“方士，庞大且臃肿。”
“先前没有防备，遭我暗算了一次。”
“如今正式运转起来，果然有了倾覆长生天朝之势。”
“这要如何对抗？”
“真要消弭大灾，解救苍生，除非我将整个灵宝宗拖进来……。”
一念及此，陶潜顿时更加颓然。
拖灵宝宗下水，自是不可能。
但一时之间，陶潜的确想不到更好的应对之策，脑海中有诸念闪烁，前世今生的实例也好，理论秘策也罢，纷纷都是涌上来。
“长生天朝如今状况虽与前世某个阶段颇为类似，但本质却大不同。”
“前世，哪里来的神仙妖魔？哪里来的道佛异鬼？又哪里来的域外大渊，邪神无尽？”
“生产力不同，治世制度也很是迥异，我便是想套也套不进去啊。”
乱糟糟念头闪烁，毫无头绪。
也是无法，陶潜又将圣胎袋中的袁公放了出来。
袁公本恼怒这弟子有了媳妇忘了师，不过在听完陶潜所述，新的天下大势，以及方士的计划后，不由也是来了些许兴趣。
思虑片刻，袁公旋即开口。
第一句，便很是出乎陶潜意料。
“小子，方士那群老怪，只怕不止是从嬴青帝这小子处得了灵感，他们更应该是从杨龙犀这老怪身上得了教训，遭了恐吓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等人的位份，什么阴谋诡计，在域外邪神面前都脆弱无比。”
“明悟这些，他们便想出了这一箭数雕的阳谋大计。”
“方士愿意服软，愿意扶持天下共主，愿意帮助重建【祖神禁法】，只这一点，不管是凡俗还是修行界，大部分人都会被拉拢过去。”
“即便是有志向的，有手段的，也会想着暂时与方士合作，过后再清算，殊不知时机一过，无人能清算方士。”
“只待禁法重塑，结界再开，长生又立，新帝登基……邪神侵扰不得，方士也将得大功德，那十几头老怪拖延的修行代价将被抵消大半，只苦了七十二省的凡民百姓，这一轮一轮的折腾，少不得要死上一大半人。”
“更糟糕的是后续，所谓狗改不了吃屎，缓过神来的方士老怪们不会放弃继续降世的，由得他们参与到新祖神禁法的重建中……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动手脚？”
袁公说到此处，陶潜面色更难看了一些。
以他的智慧，自然能听出。
若无意外发生，袁公所说这一桩桩，大概率会成为现实。
“这阳谋能用出来，先决条件便是：方士做出牺牲。”
“若在别的时候，那十几尊疯疯癫癫的老怪不会愿意的。”
“有过新月省那一遭，便不一样了。”
“倒也难怪，那群老怪虽因权位、力量而堕落，但每一位都曾是开创一朝，冠绝天下的人杰，他们若是决定暂时压制心中贪欲，随便一种计策，也可让你这般初出茅庐的小孩儿无法应对。”
“为今之计，你若要仍想救世，几乎只有一条路能走。”
“请袁公教我。”
陶潜连犹豫半息都无，马上开口求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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