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纵横-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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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识得中原文字的狼骑,竭力辩认着,并缓缓念出:“犯天威者,虽远必诛!”
“落款落款是:江北陆恒。”
“陆恒,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血狼楼班双目赤红,发出狼嗥般的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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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一章 算计之一
一百四十一章 算计之一
昭泰二年,初夏,六月一日。
天仿佛被捅漏,京都的连绵阴雨,持续了已有半月,兀自不见丝毫晴意,让每一个大齐帝国臣民的心,都不由自主的变得阴郁和烦躁,特别是在跟匈奴开战以来,至今也没有得到一个准确消息,而各种各样的谣言却漫天飞传的情况下,这种强行压抑的烦躁,便有了等待期许担忧和惧怕等多种含义。
任何一个有点见识的人,都看出来了,现在的大齐帝国,已到了夕阳晚照崩溃的边缘,自‘勤王谕招集令’下达以来,各州府的岁税库存,被各大门阀豪族洗劫一空,官府的力量登时削弱了许多,而门阀豪族的人,虽然趁机敛得了大批财物,但也不敢太过张扬,因为现在可是一个很敏感的时期啊。
同时,听说百越之地还出现了叛乱,但朝庭为了京都的稳固,所有忠于朝庭的南方军队都奉命回调,驻扎在京都周围的郡县中,等待着匈奴一战的最终结果。
是的,无论是对朝庭还是对门阀豪族,战争的最终结果,都有着生死存亡的重要。
郁郁葱葱的梧桐树,被雨水洗得越发青碧,高大巍峨的武英殿,在升腾的水汽中,却显得有几分朦胧,淅沥的雨丝,飘落在明黄的琉璃瓦上,又凝成水珠滚落而下,击打着汉白玉铺成的石阶,发出琴鸣般的脆响。
四个人,四个大齐帝**事力量的最高执掌者,分别坐在武英殿中,发呆。
墙壁上,挂着地图,殿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沙盘,抬眼看去,便是万里江山,但这万里江山,又是何其沉重。
骠骑大将军方东阳,年已八十,不但须发皆白,脸上更是沟壑纵横,微闭着眼睛在那里小憩,浑浊的口涎从没有几颗牙的口中缓缓涌出,又滴落而下,与殿外的雨滴声相应和。
方东阳在太祖年间,可是军中有名的虎将,据说他一个人,就敢对着上千名严阵以待的敌军发动冲锋(也有人说,当时,这家伙骑着的马受惊了,要不,为什么战后,这家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匹马给斩了呢),太祖皇帝对他极为欣赏,曾赐其外号“虎痴”,还把当时的禁卫军交给他统领,可谓恩宠集于一身。
很多接触过方东阳的人都说,这家伙,在小时候,一定是被雷劈过,脑袋中缺根弦,说话做事属于一根肠子通到底,连放出来的屁都不会拐弯的人。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份直爽性格,再加上人畜无害的痴呆,和冲锋陷阵时罕见的勇武,贱民出身的方东阳,竟成了各方势力都可以接受的对象,他的仕途一路飘红,在军中的地位仅次于太尉陆平。
秋华之乱,方东阳也同样受到了冲击,虽然挂上了骠铁大将军的虚衔,却再也不能驰骋沙场,随着岁月流逝,这位昔是睥睨天下的虎将,渐渐白发苍苍,垂垂欲死。
之所以这次对匈奴作战,让方东阳也加入了决策层,参于谋划,完全是形式上的,是为了搞平衡,纯粹就是聋子的耳朵__摆设,而方东阳的身体也极为配合,每次来军议都会不发一语,就是睡觉,而且睡的还极沉,任争吵再大声也不会醒来。
年过五旬的抚南大帅张崎,神情清朗,面如冠玉,坐在那样,巍然如松,从表现出来的气质风度上,就可以推断出,他在年轻时,定然是一名翩翩美少年。
抚南大帅张崎可算是当下军中最有实权的人物,也是景宗皇帝最信任的军队统帅,不但具有无庸置疑的军事才能,同时还有着八面玲珑的社交能力,在门阀和皇统之间冲突日渐激烈的情况下,张崎很早便表示,无论如何发展,他效忠的对象永远是当今圣上。
这样的表态,不但让景宗皇帝相信他的忠心,又让门阀豪族们觉的,只要能想办法掌握大义的名份,张崎便不再是障碍。
此刻,张崎抬眼看看,坐在上首脸色阴郁的景宗皇帝,又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身边闭目养神,仿佛同方东阳一样,已然小憩酣睡的太尉陆平,一语不发。
是的,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任何言辞都显得苍白无力,战争进行至此,完全脱离了当初的设定和掌控,这,可是谁都不曾预料到的情况啊!
这次对匈奴作战,整个作战计划名义上是由四人共同商讨而得,其实,由门阀豪族组成的右路军,执行的作战计划,是太尉陆平设计出来的,而由边军组成的左路大军,采取的军事行动,则是由他张崎苦思冥想所拟,然后两人再把各自的计划拿出来,进行综合互补,从而形成最终方案。
打了一辈子仗,曾拟定过的作战计划数不胜数,但张崎觉得,这次是最难的。
因为要做到公平,两路大军,所面对的机会困难风险都要相似,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整个计划就有可能流产。
在计划拟定之初,景宗皇帝曾在体元殿秘密诏见张崎,诏谕道:想个法子,让门阀豪族组成的右路军多死些,死光了才好,而朝庭边军组成的左路军,要尽量避免伤亡,同时,还要把匈奴打败,扬我大齐帝国威风,朕的皇位才能更加稳固。
什么?!
张崎当时差点没用头去撞墙,他告诉景宗皇帝,那样的计划他制定不出来,就算能够制定出来,也绝对无法实现,虽然他自栩极高,但和太尉陆平相比,仍然有所不足,在计划制定中,千小心万小心不被陆平算计了,就已经是千难万难,还想去算计陆平,那不跟指望天上会掉金砖般痴心妄想么!
景宗皇帝很不甘心,但,也很无奈,太尉陆平的军神之名他也是深知的,要想搞鬼,难度确实太大,而要是弄巧成拙,反到无趣。
自从对匈奴作战正式启动以来,每日的快马军报流水般的传入武英殿,景宗皇帝最关心的就是,左右路大军各损失多少?那边看起来比较吃亏?其次,才是战斗是否顺利?是否达到了预定目标?是否重创匈奴?
右路大军是最先出击的,在吸引了匈奴铁骑的视线,达到调虎离山的目的后,左路大军以奇兵之势,直扑饮马潭,而右路大军则变为无数小股部队,开始骚扰匈奴各部落,战役一下进入了关键部分,战报却变得稀疏起来,景宗皇帝心中越发忐忑不安。
进入五月后,最先传来的消息是,担任奇袭任务的左路大军攻击受阻,被匈奴三大部落的铁骑联手拦截,前进不能。
笨蛋!蠢材!太辜负朕的期望了!
张崎曾为景宗皇帝详细分析过,奇袭最主要的就是快准狠,如果不能迅速获得胜利,当匈奴被佯动调离的大队铁骑增援而至时,左路大军很有可能会全军覆没。
那几日,景宗皇帝的脸都是黑着的,据说宫中的玉如意也被砸坏了十多条,侍候他起居的宦官宫女,稍不如意,便被喝令拖下去杖责,打死了算。
景宗皇帝整个人仿佛倏然又衰老了许多,每日坐在武英殿中,看见身前的太尉陆平,景宗皇帝心中就冒火,他觉得,象古钟一样坐在那里,却沉默不发一言的太尉陆平,说不定在暗中怎么嘲笑他这位皇上呢,景宗皇帝盘算着,如果右路大军获胜,而左路大军却全军覆没,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先把这太尉陆平给杀了,然后再跟门阀豪族们拼个鱼死网破。
就在景宗皇帝着急上火,嘴唇起燎泡,日日失眠之时,忽然传来消息,右路大军的麻雀啄食计划,进展的也并不顺利,分散出击的八万大军,最终只有九千多人回到了无终城,不过,这九千多人到是劫掠了不少匈奴财物,有的门阀族兵,在回来时,还驱赶着漫山遍野的羊群。
好,这实在是太好了,这些门阀族兵在遭受巨大损失同时,又让匈奴人吃到了苦头,正所谓驱狼吞虎,当初心中两个设定目标都算达到,景宗皇帝着实松了一口气,再看太尉陆平时,觉得这老帮子一下顺眼了许多,只是,太尉陆平的那张脸,仍然是古井无波的沉稳,全无情绪波动,到让景宗皇帝的欢喜,打了些许折扣。
胜利者的快感,可是建立在对手的痛苦上啊。
这时候,景宗皇帝发现,抚南大帅张崎的表情很奇怪,一会吸气,一会皱眉,似笑非笑,那样子,就跟走在大街上,忽然发现地上有个鼓鼓囊囊的钱包,于是快步上前,一脚踩住,然后东张西望时,那种既兴奋,又担心失主忽然找来的患得患失表情。
景宗皇帝知道,张崎一定是心有所得,只是此刻不方便说罢了,当下用眼睛瞅了张崎一眼,起身便向偏殿走去,果然,张崎屁颠屁颠的跟随而来,不待景宗皇帝开口,便说道:“圣上,事情有点不对啊。”
这一句话,便让景宗皇帝的心吊上了半空:“不对?怎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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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二章 算计之二
一百四十二章 算计之二
两颗白发苍苍的脑袋,凑在了一起,叽叽咕咕。
“陛下,臣曾经反复推算过,右路大军发起的佯攻,随着左路大军的出击,立刻便会被匈奴人识破,他们会调集所有兵马,全力去救援饮马潭的三大部落,但为了防止曾经制造出偌大声势的右路大军确实存在,定然也会留下二万到三万的铁骑精兵,从柳城试探性的出击,到黑水河一带察看虚实。
景宗皇帝在年轻时,也曾征战过沙场,知道张崎此刻所说的,是两军阵前,最基本的战略攻防,当下微微点头,示意张崎继续说下去。
“八万族兵,分散出击,太尉陆平制定的这个战略战术,着实残忍毒辣,在牺牲部分族兵的同时,又为另外一部分族兵换得了辉煌胜利,就算迎击而来的那二三万匈奴铁骑精兵,个个有三头六臂的本事,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把分散四方的八万族兵全部找到击杀。”
“匈奴草原,宽广无边,便是把八万头猪,驱赶其上,要想全部找到也是何其难也,何况在时间布阵上,族兵们已经占有先机,再说,那些来自门阀的族兵,听说搀杂了不少打家劫舍的老手,杀人越货的盗贼,这样的人,在正经战阵也许不堪一击,但要论起逃跑劫掠观风探色,恐怕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所以,臣在私下预测,至少应有二到三万族兵,能够安全的回到无终城,可现在呢”
景宗皇帝吸了一口冷气,眼睛眯得几乎全是皱纹,不见眸光,:“你的意思是说,朕现在高兴太早了,陆续还会有大批族兵们返回,难怪陆平那老家伙,坐在那里稳如泰山,全不着急,原来是心中早有成算。”
不料,张崎却摇头道:“陛下,事情恐怕不是这样简单,你高兴的并不早,因为根据时间,还有从边界斥候传来的消息,可以推断出,此刻,匈奴集合的第二批铁骑,在匈奴巨且王的率领下,已经增援上来了,而且兵力极众,态势不同以往,一上来就堵住了所有边界的关道隘口,摆了关门打狗的架式,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还不能退回到无终城的门阀族兵,恐怕永远都不可能,再踏上我大齐帝国的国土了。”
景宗皇帝“噢”了一声,似乎吐出了一口长气,杏黄的袍服下摆微微振动,往日那似乎不堪重负的腰板,一下挺直了许多,他看了看张崎,拭意张崎继续说下去。
“但事情奇怪也就奇怪在这里。”
张崎的眉头皱得几乎连成一线:“怎么可能只有九千多名族兵,返回到无终城大营呢?这虽然是一个好消息,但这消息也太好太出乎意料了,事情反常即为妖,这其中会不会暗藏什么古怪呢?而且,自从正式开战以来,担任右路军统帅的李寿,至今也不曾有丝毫消息传回,这就越发让人心生疑惑了。”
随着张崎的话语,景宗皇帝枯干的手,下意识的捋上了自己的花白胡须,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情景,却是当初在朝堂上,自己意外宣布,李寿为右路军统帅,统领门阀豪族的族兵时,李寿那虽然恭身应命,却在传身离去时,投射过来的一瞥寒芒。
当时,自己还很是得意,心想,李寿,你就是朕的狗,朕让你去咬谁,你就得去咬谁!休想逃出朕的掌控,但此刻,再想起那一瞥,却忽然有了诸多不明含义。
手猛然一顿,几根胡须便被扯了下来,但景宗皇帝兀自不觉。
身旁,张崎仍然在把当前形势,为景宗皇帝掰开了揉碎了来分析:“陛下,你注意到没有,在回来的这九千多名族兵中,并无江北陆氏族兵,而这次率陆氏族兵出战的,却是太尉大人陆平的爱子__陆恒”
陆恒?
这名字好生耳熟,随后,景宗皇帝便想了起来,他倏然一惊的看向张崎,却见张崎肯定的点了点头。
这陆恒,不就是前年秋天,发生首阳山猎场禁卫军被杀案的凶手么?那案子,可是号称大齐帝国开国以来的第一血案呢,当时闹得天翻地覆,沸沸扬扬,陆平那老帮子,为了保全此子的性命,在朝堂之上,还险些要跟自己玩流血五步的把戏,而当时的廷尉郭宝忠,更因为此案自杀身亡。
说实话,现在听到陆恒这个名字,景宗皇帝还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但同时,他却是深知的,那就是太尉陆平,对于这个晚年所得的幼子,确实有着非同寻常的钟爱。
“你是说,陆恒那小子也出战匈奴了,而且,到现在还不曾回到无终城,生死不知?”
“是啊。”
张崎牙痛般的点头道:“以太尉大人的老谋深算,如果没有十全把握,他是绝对不可能让他的爱子去冒险的,所以说,这其中怕是还有古怪呢,臣太过愚钝,至今推测不出,这其中的古怪究竟是什么,实在是有负陛下信任。”
笨蛋!你他妈的是个笨蛋!!
景宗皇帝在心中骂道,但表面却挤出一丝笑容,温言安慰道:“爱卿不必自责,朕也曾领兵打过仗,深知战场之事,风云变幻,最是难以测度,爱卿身居中枢,决策千里之外,有所遗漏也是在所难免的,不要太过在意了。”
满腹心事的回到正殿之中,刚才的欢喜似乎再也找寻不到了。
骠骑大将军方东阳仍然斜倒在椅背上,酣睡不醒,流下的口涎几成小溪,而太尉陆平则象古钟一般,在那里打坐入定,那沉稳和旁若无人的气势,好象这武英殿到是他家的后园,全没把自己这个皇上放在眼中。
从殿外飞檐滴落而下的雨声,“噼噼啪啪”连绵不绝,让景宗皇帝的心越发烦乱,朕这个天子,当的实在是窝囊,每日里就象是在火山顶上烘烤,油锅里煎炸,稍不小心,就有可能遭到灭顶之灾,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痛苦太郁闷了,朕为何要忍受这样的折磨啊!朕现在就调兵入京,把这些该死的门阀世族通通斩杀干净!
景宗皇帝越想越是愤怒,身子簌簌抖动,就象是风雨中的那尾孤竹。
而景宗皇帝之所以如此愤怒,就是因为他清楚的知道,什么调兵入京,把门阀世族斩杀干净这类打算,只能是想想罢了,永远都不可能真正实施,那种无力感,让景宗皇帝的脑袋象针扎一般的痛,气也有一些喘不过来,他一掌击在身边的沙盘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千里江山在他这一掌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