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第4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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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他与这位摄政长公主殿下打机锋,一开始萧知南以金刚经中语句诘问他为何谎言托赖,他回答说自己实有苦衷,萧知南继续以般若波罗蜜心经中的语句问他有什么苦衷,他的回答是,佛门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参与到天下大势之中,若是贸然参与进去,佛门弟子怕是会有杀身之祸。
至于最后的一句话,是萧知南说了一副偈子,颇有些讥讽之意,而秋月也是以偈语反驳,正所谓心中有佛,处处皆佛,若是心中无佛,如何去庙中拜佛也是枉然。
虽然萧氏女子自林银屏起就有崇佛礼佛的传统,但萧知南能在这个年纪便有如此佛学造诣,也是殊为惊人,仅以佛经熟稔程度而言,哪怕比之当年的慕容萱,也毫不逊色,甚至还犹有过之。
他早就听闻说,徐北游和萧知南这对年轻夫妻,是一人劳心,一人出力。劳心者,执掌庙堂,统御文武百官,俨然是第二位女子皇帝。劳力者,一人一剑,杀遍天下南北,俨然是又一位大剑仙。一男一女,一文一武,当真是人间绝配。
他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不虚。
秋月开口问道:“两位施主可要继续入寺?此地距离大雄宝殿还有大概二三里的路程。”
寻常寺庙,进得山门之后,过一道石级,进寺门,过前院,经前殿,如此便来到大雄宝殿之前。可堂堂佛门祖庭,徐北游和萧知南过了山门之后,已经走了十几里的路程,可还有二三里的距离才能抵达大雄宝殿,可见佛门祖庭是如何雄伟壮阔。
萧知南又与徐北游对视一眼,回答道:“有劳禅师了,不过我夫妻二人还想在寺内转转,见识下佛门圣地。”
秋月似乎早有预料,微笑道:“先前贫僧听弟子来报,说剑宗宗主已经抵达寺内,贫僧这才赶来见一见两位施主,如今贫僧已经见到两位施主,得愿以偿,自不该再叨扰两位施主,请两位施主放心,贫僧已经吩咐下去,除了存放历代祖师舍利的塔林之外,两位施主可在寺内随意游览,若是两位施主不嫌,也可去藏经阁中读一读本寺佛经,想来会有所裨益。”
徐北游拱手称谢道:“晚辈谢过禅师美意。”
秋月合十还礼之后,飘然而去。
待到只剩下夫妻两人之后,两人又分别坐回到树荫下的圆石上,徐北游问道:“知南,依你看来,这位佛门方丈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知南轻声道:“虽然秋月说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参与到天下大势中,但是看得出来,他还是明显偏向于我们这边的。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如今的佛门已经是天下第二大宗门,没必要再去与道门联手共抗强敌,它的对手只有一个,那就是一直压在它头顶上的道门。反之亦然,道门真正独霸天下之后,第一个下手对付的人,不会是剑宗,而是佛门,因为只有佛门才是真正可以威胁到道门霸主地位的对手,佛道两家终有一战,以合纵连横之道而言,秋月不会在这个时候得罪剑宗,他还要借助剑宗这把利剑去对付道门,所以我认为,他这次亲自前来,其实是在表明态度。”
徐北游点头道:“看来是因为先前的龙王之事了,秋月觉得自己理亏在先,所以才会如此大方,又是屈尊降贵亲自前来,又是大开藏经阁的方便之门,还对被我囚禁在帝都的龙王只字不提,可谓是给足了诚意。”
萧知南展演一笑,“既然人家如此有诚意,那你赏不赏脸?”
徐北游朗声笑道:“自然不能辜负了前辈高人的好意,要去大名鼎鼎的佛门藏经阁走上一遭的。”
两人正说话间,一阵朔风从山门处直卷而来,吹得两人身后的古树摇摇晃晃,吹得寺内的旗幡帐幔飘摇不定。
徐北游抬头望去,只见天上此时已经铅云密布,眼看着竟是个晚来天欲雪的光景。
萧知南站在他的身边,惊讶地啊了一声,“这是……要下雪了?”
徐北游点头道:“天象无常,今年格外透着一股子邪性,草原上六月飞雪也就罢了,毕竟那里连续几年都在闹白灾,可这关外东北也是如此,中秋节还没过,却已经下起了大雪,真是看不透老天爷到底在想什么。”
萧知南笑着打趣道:“你要是知道老天爷想什么,那你不就是参透天机玄妙之人了?怕不是要立地飞升,证道长生,去往天上做仙人了。”
就在这时,一片片细碎的雪花飘落下来,落在两人的身上、树上、地上、殿宇的瓦檐上,又迅速融化。
萧知南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单薄衣裙,感叹道:“我应该带件裘子过来的。”
第四百一十五章 白雪纷纷缘何起
佛门自然有护山大阵,可以让片雪不得落,不过佛门却极少如此去做,哪怕是盂兰盆节法会召开在即,也仍是如此。
不过片刻功夫,风雪愈来愈大,给这座延续千年的佛门祖庭披上了一层白装。
此时无论寺内寺外,都是有修为在身的修士,没有哪个是怕雪的,更没有哪个是怕冷的,所以今日的佛门没有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而变得沉寂,仍旧是人声鼎沸。
雪景,在于动静二字,雪落为动,万物为静,动静相合,实乃天下第一等美景,故而历代文人雅士,都喜爱沐雪出行,踏雪而游,最不济也是观雪饮酒,实乃人生一大乐事。
此时佛门祖庭的深处,仍是人烟稀少,落雪积了薄薄一层,人走在上面,留下一串脚印,然后又很快被不断落下的雪花淹没。
王恺之带着弟子走在这片茫茫白雪中,一名弟子开口道:“真是咄咄怪事,不过七月中旬,就已经大雪满天,真不知道等到寒冬腊月之后,又会是怎样的景象。”
另一名弟子道:“我先前听人提起过,说草原上雪大压死人,还不知道是怎样的景象,如今真是开了眼界。”
年纪最小的那名弟子拉了拉王恺之的袍袖,问道:“师父,不是冬天才会下雪吗,为什么现在就下雪了呀?”
王恺之低头看了眼这个最小的徒弟,心中微微苦笑,他这个小徒弟自小聪慧异常,三岁启蒙,四岁背诵四书五经,五岁便能提笔写诗,天资纵横,就是有一点让人很是无奈,总爱刨根问底,而且还是一问到底,不问个明白誓不罢休,与先贤所说的“不求甚解”大相径庭。
如此一来,倒是难为了他这个师父,为了回答小徒弟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近乎百岁的老人还要挑灯夜读,正应了圣人那句学而不倦。
王恺之正要开口回答,忽然响起一个粗横嗓音,“小子,我来告诉你,为什么现在就下雪。”
师徒闻声望去,只见一行人正朝他们迎面走来,为首的是一男一女,男子身材高大,打扮不似中原人,佩戴各类装饰,倒像是后建那边打扮,整个人往一行人面前一站,就像是一头巨熊,以至于让站在他身边的女子显得格外娇小柔弱。
事实上,这名女子并不娇小,更不柔弱,她是典型的北地女子,身材高挑,看起来年岁不大,额头上缀着一件中原这边并不常见的额饰,同样是后建装束,腰间歪歪斜斜挂有一柄嵌满宝石的华贵弯刀。见多识广的王恺之一眼就看出这女子的装束应是后建国的一位女子郡主,身份尊贵。
除了这对男女之外,在他们身后还跟随着四名扈从身份的人物。
王恺之的脸色略有凝重,什么身份的女子,竟然能带着四名人仙境界的高手担任随从护卫,放在大齐朝,也就堂堂摄政长公主萧知南有这个殊荣。
那大汉先是将王恺之一行人打量一遍,然后盯着王恺之最小的弟子,嘿嘿笑道:“因为你们中原皇帝不修德行,以至于苍天震怒,这才在秋日降下大雪,以示警戒之意。”
小孩子虽然有些害怕眼前这个一只手就能捏死自己的家伙,但仍是毫不退缩道:“我大齐历代皇帝都是有道明君,你胡说!”
“我胡说?”高大汉子嘿然一声,“如果是我胡说,那为何会有七月大雪?为何大齐两代帝王接连暴毙?对了,如今还剩下个什么公主,小小女子,也要面南背北哩,用你们中原人的话来说,那就是牝鸡司晨,乱了伦理纲常,所以才会引得苍天震怒,降下大雪。”
沉默不语的王恺之微微皱起眉头,这个看似粗糙的汉子,倒是个外粗内细之人,所说之话不但不是无的放矢,而且还句句切中要害,其实这也是天下士林对大齐朝廷的诽议疑虑,再加上萧瑾等三位藩王的兴风作浪,倒真让人觉得大齐朝廷已是风雨飘摇,气数将尽。
王恺之最小的弟子虽然自幼聪颖异常,但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抬头望向在自己看来几乎是无所不知的师父。
王恺之将小徒弟拉到身后,缓缓开口道:“还未请教二位尊姓大名?”
那名大汉嘿然开口道:“我姓完颜,叫做完颜宗必。”
然后他伸手一指身旁的女子,“这是我妹子,完颜玉妃。”
被几名赳赳武夫环绕如众星拱月的倨傲女子,闻言之后轻轻撇嘴,似有不屑之意。
王恺之平静道:“原来是完颜郡主。”
在后建国内,有很多郡主,可是能被单独冠以完颜二字的,唯有一名郡主,那就是被国主完颜北月视为掌上明珠的完颜玉妃。说是郡主,其实与公主无异。
完颜玉妃这才开口道:“完颜玉妃见过王大先生。”
众所周知,玄教与儒门之间,可谓是“大有渊源”,早在大楚年间,世上唯有儒释道三教,儒教更是位居三教之首,号称七十二贤人,弟子为官三千。后来及至大楚末年,后建和玄教兴起,玄教跟随后建铁骑的脚步攻入中原,后建铁骑踏破了万里山河,踏破了大楚的繁华烟云,而玄教也随之击败儒门,踩在儒门的头上荣登三教之列。
虽然后来玄教败于佛道两家联手,但儒门和玄教两家的仇怨也就此结下,至今不曾化解。
完颜宗必和完颜玉妃都是玄教出身,自然不会与这位儒门大先生有什么好脸色。
完颜兄妹二人如此,王恺之及众弟子们亦然。
一时间竟是有了剑拔弩张的氛围。
而在不远处的一条落雪小径上,一对年轻夫妻正牵手并行,细细望去,两人踩在铺满白雪的小径上,竟是没有留下半个脚印,衣衫不沾片雪,徐徐行于漫天落雪之中,仿若神仙中人。
忽然,夫妻二人停下脚步。
男子开口道:“我先前说咱们与这位老先生有缘,却没想到会是这般有缘。”
女子道:“其实不用管的,这里是佛门净地,谁也不敢在这个地方大打出手,否则便是不卖佛门的面子,就是儒门魁首和玄教教主也没这个胆子,否则被群起而攻之,佛门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岂有不胜之理,不过我们既然遇上了,倒不妨相帮一把,算是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
她娓娓道来,声音轻柔,吐属优雅,虽然话语中藏有几分狡黠算计之意,但并不惹人厌憎,反而要教人生出几分佩服。
男子说了个好字。
说罢,夫妻两人继续前行。
第四百一十六章 新人老人踏脚石
这里双方对峙,自然引起了佛门知客僧人的注意,一名佛门小僧急匆匆地朝这边飞奔跑来,刚好与那对夫妻擦肩而过,眼角余光瞥见一头白发,这就让小和尚有点奇怪,难道是哪个隐世不出的老前辈?他下意识地回头再看,顿时吓了一跳,这次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个绝美的女子,女子之美,他不知该怎么形容,只是在他的脑海中跳出一个念头,天上的仙子天女怎样美丽,谁也没见过,但他觉得应该像眼前的这名女子,才名不虚传。
小和尚只觉得心跳加速,脸色火辣辣一片,仿佛有火焰正在灼烧一般,再不敢去看女子,也不敢去看与女子同行的早生华发的年轻男子,转过头继续向前跑去。
不过跑了几步,小和尚似乎又想起什么,停下脚步,鼓足勇气转身,对那夫妻二人双手合十行礼,略带颤声道:“两位施主,小僧有礼了。”
年轻夫妻停下脚步,女子开口问道:“这位小师傅,有事?”
小和尚这次正面见到这位“女菩萨”,完全不敢直视,赶忙低头道:“两位施主,容小僧多嘴唐突,前头有几位客人起了冲突,小僧已经通知寺中师长,寺内师长很快就会赶到,还请两位施主暂且止步。”
白发男子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女子轻声笑道:“无妨,那里有我们的几个朋友,正好可以说和一下,还请小师傅放心。”
小和尚虽然长年都在寺中,但却不傻,闻听此言,心中暗道:“既然是朋友,哪里会是说和,恐怕是助拳还差不多。”嘴上却是说道:“女施主,且听小僧一言,这里是佛门净地,不许斗殴滋事,还望两位施主暂等一二,待到寺内师长到来之后……”
未等他把话说完,那位高不可攀的女子已经绕过他继续迈步前行,而他已经没有勇气再去拦路,小和尚不是完全不通俗务之人,否则他也不能被委任为知客僧人,此时他心知肚明,两人之间,看似不过几步之遥,实则天壤之别,犹如身在高楼之上仰望夜空寒星,手可摘星辰是假,遥不可及才是真。
在如今萧氏宗族,若说萧羽衣那辈人还受过些苦楚,毕竟经历过那段十年逐鹿的乱世。可萧知南出生时,天下大定三十年,太平盛世,她是堂堂公主之尊,自小钟鸣鼎食,又因为是家中独女的缘故,备受父兄宠溺,若是再加上太后林银屏,她可谓是受尽三代帝王的宠爱,享尽尊荣,心气之高,可想而知。
当初她愿意与一文不名的徐北游平等而交,是因为这个年轻人与其他人不一样,值得让她如此去做,两人成亲后,她又顾及到徐北游的感受和面子,从不在他面前摆出任何架子,但不意味着她这位公主殿下对任何人都是好说话的绵软性子。
更何况如今她已是总揽庙堂大权,每天跪在她脚下的人不知几何,求她的人更是不知凡几,面对这个小和尚,她愿意停步一次,是因为她自小养出的涵养和礼数,不意味着还会有第二次。
从某种程度而言,她已经给了这个小和尚天大的面子,至于这个小和尚能否领会,或是能否领情,萧知南其实根本无所谓,她也的确有资格不在乎。
作为大齐萧氏的当家人,只要大齐朝廷还存在一天,她就是天下间最顶尖的权势人物之一,真正让她在意的,可能是道门,也可能是佛门,亦或者是朝中的功勋老臣,但让她最在乎的,绝对是身旁的这位夫君。
……
自从承平二十三年之后,天下渐显乱象,正所谓乱世出英雄,天下间不断有老辈人死去,也不断有年轻人出头,在这些年轻人中,尤以那位剑宗宗主最为耀眼夺目,也正是因为这位无形中承前启后的大剑仙的出世,老辈人之凋零变得更为显而易见。
按照道门的辈分来算,最老一辈的青尘、明尘、钟离安宁等尘字辈中人已经死伤殆尽,次一辈的叶字辈中人也渐显颓势老态,不断有人身死或是归隐。这两辈人的凋零,带来的最直观结果就是,云字辈中人强势崛起,无论是道门中的天云和白云子,还是剑宗的徐北游,都可以算是此辈中人。
如今天下,可谓是新人新气象,只是不管是如何气象,只要已经步入寒冬的老辈人还未完全凋零,还有秋叶和完颜北月这等人物镇压世间,那么年轻人的新春就迟迟无法到来,这天下还是老辈人的天下。
所以有句话说得好,老人死守着规矩,占着位子,新人什么时候才能出头?
在乱世来临之后,因为有徐北游的前车之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