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第3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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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中天凛然道:“此乃国难之际,我们等得,那些叛军等不得!所以此事万不可有半分拖延。还有东北辽王,东北苦寒,养军数十万已然是不堪重负,此番讨逆勤王,无异于将东北家底掏空,乃是辽王一片忠心可昭,依照本督之见,也应让其速速入关,而赵无极之中军则挥师南下,平定魏王之乱……”
“老臣有话要说。”
就在此时,一道苍老声音打破了大殿中的宁静,也打断了傅中天的话语。
一位身着三品官袍的老者颤颤巍巍地走出队列,望向傅中天,沉声道:“老臣国子监祭酒章炎武,不同意傅大人所言,老朽斗胆请问傅大人,牧棠之号称讨逆勤王大军,讨的是哪家之逆?勤的又是哪家之王?”
这位在江北士林文坛都德高望重的老人,盯着萧公鱼的脸庞,继续问道:“自古唯有太上皇和皇太后可行训政之责,燕王又是何等身份,竟敢妄图训政?”
在这位老人公然对抗傅中天后,大半个朝堂还是鸦雀无声,只有老人虚弱的声音回荡其中。魏无忌转头望向老人的苍苍白发,神色复杂。
章炎武向前踏出一步,用尽最后的力气诘问道:“敢问你傅大人,陛下究竟是如何驾崩的?韩阁老等人何在?你今日可是要行改朝篡位的谋逆之举?!”
这个时候,已经没人敢去看傅中天的脸色如何了。
魏无忌欲言又止,脸色苍白。
傅中天神情平静淡然,“这就是本督要说的第三件事,韩瑄等人并非是抱病告假,而是图谋不轨,谋害陛下,已经被下入诏狱,择日本督会亲自与三法司同审此案。”
满朝寂然,针落可闻。
章炎武微微一愣,然后环顾四周,竟是指着傅中天大笑出声,声震朝堂,“自太祖皇帝立朝以来,我大齐有国祚五十三年,时至今日,武将殉国者有数人,可似乎还未有文臣殉国之人。”
只见这位门生故吏无数的国子监祭酒,伸手摘下自己头上的官帽,扔在地上,声裂金石:“也罢,就让老朽做第一个。”
傅中天面沉似水,冷冷道:“杖毙。”
章炎武被两名甲士拖出朝堂,一路高呼不绝。
片刻后,一名鞋底沾着些许血迹的暗卫统领堂而皇之地走进朝堂,来到傅中天身旁,轻声道:“已经死了。”
傅中天点点头,重重地向前走了三步,脚步声狠狠踏在满朝文武的心房上,继续道:“现在就票拟批红,宣召燕王殿下入主大内,掌训政之权,就任摄政亲王之位,总理军政事宜,诸位谁还有异议?”
下一刻,已经年过花甲的兵部尚书张钰出列,高声道:“看来傅大人是要把这庙堂当作自己的一言堂?亦或是行当年的挟天子而令诸侯之举,准备取而代之?”
不等傅中天答话,老人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道:“若是如此,那就请傅大人将本官这颗脑袋砍下,想来本官这位兵部尚书的脑袋,应该还有些分量。”
很快又有一名大都督府都督同知出列,朗声道:“都说朝廷有三大高手,傅都督位列其一,我韩云今日倒是想要死在傅都督的手下,希望傅都督莫要手下容情!”
大齐朝廷不是当年已经烂透了的大郑朝廷,在如今这个时候,仍旧有许多人愿意为了这个朝廷,倾其所有。
傅中天看了眼这一文一武,淡然道:“就两个?也未免太少了些。”
通政使皇甫震和户部尚书刘佐默默出列,站在张钰和韩云的身旁,虽然没有什么豪言壮语,但决然赴死之意不弱分毫。
傅中天点了点头,说道:“六部九卿中有三人,再加上一个都督同知,很好。”
紧接着,又有数十人陆续出列,从三品的翰林院学士到从四品的一部主事,从古稀之年到而立之年,皆有。
这些人全部走到四人身后,默然而立。
至于其他人,没有挪步。
此时的庙堂之上,有人慷慨激昂,有人默然肃穆,有人神色纠结复杂,有人被吓得面无人色,众生百态,不一而足。
若是再加上被扣押的内阁等人,在这个庙堂之上,大概有半数之人选择去做老百姓口中的忠臣,也有半数之人选择做墙头芦苇,选择明哲保身,选择识时务者为俊杰。
无所谓傻与不傻,唯有道之不同而已,故而两者泾渭分明。
傅中天环视一周,脸色依旧平静,好像没有要大开杀戒的意思,平静道:“来人,将这些韩瑄乱党全部拿下,与韩瑄等人并作一案,仔细审理。”
暗卫进殿拿人。
看到这一幕,看似神色如常的魏无忌其实百感交集。
堂堂大齐朝廷。
统御天下且牧守众生的大齐朝廷。
竟是沦落到如此地步了吗?
第一百九十九章 新愁旧恨家国同
对于许多经历过十年逐鹿的老人来说,如今的天下无疑是大乱将起,而战事主要集中在三处,西北、北地一线、江南。
其中江南战场,禹匡的江南后军固守八百里洞庭,萧瑾魏国大军迟迟未曾进攻,两者陷入相持,北地一线的战场同样如此,辽王牧棠之拥兵二十余万兵临山海城下,不过却迟迟没有攻城,固守山海城的赵无极丝毫没有主动出击的意图,两者僵持不下。
被困帝都城的韩瑄等人知道,正在赶往帝都城的萧知南等人也知道,萧瑾和牧棠之是在等,等帝都之变有一个明确结果,如此一来,他们就能以更少的兵力拿下江南和北地一线,甚至是兵不刃血。
唯有西北战场,与此二处完全不同。
有两点原因,第一,不管怎么说,东北和魏国都是中原一脉,而草原虽然曾被大齐太祖皇帝萧煜短暂收服,但终归还是非我族类。第二点原因更是重中之重,如今的草原正在闹白灾,事关全族生死存亡,所以这一战是生死之战,故而西北的战场极为惨烈,寸寸山河寸寸血。
在张无病亲临战场之后,终于是勉强稳住局势,守住了林绵,不过草原大军还算不上伤筋动骨,仍旧对林绵虎视眈眈。
总体而言,战事还在朝廷的掌控之内,只是如今的朝廷已经不在掌控之中了,这时候朝廷传出一个消息,皇帝陛下萧白因不敬上苍,引来苍天震怒,已经死于煌煌天诛之下,大都督魏禁病故,首辅韩瑄因意图不轨被投入诏狱。又经群臣合议,由燕王萧隶出任摄政王,总理军政大权,以训政。傅中天出任内阁首辅,总理政务,魏无忌出任大都督,总理军务。
天下为之震动。
此事之后,僵持许久的湖州和北地一线重燃战火,浩浩荡荡的魏国水军沿着大江逆流而上,开始向驻守于八百里洞庭的江南水师展开第二次进攻。
与此同时,北地一线的东北大军在赵无极执意不肯听从帝都朝廷的退兵旨意之后,也开始大举攻城。
原本还看似缓和的天下大势,在一瞬间就变得激烈起来,如同即将沸腾的热水。
也就在这个时候,萧知南等人的队伍抵达了直隶州渤海府。
此事传回帝都之后,摄政王萧隶召集已经分别已经成为文武百官之首的傅中天和魏无忌商议如何迎接太宗文皇帝的灵柩。
与其说是商议,其实还是以傅中天的意思为主。萧隶出自萧慎一脉,如今萧慎重伤不出,萧慎底气不足,自然不敢有太多异议,而魏无忌情况更为特殊,他算是个“降将降臣”,更不好忤逆傅中天的意思。
如今的傅中天可谓是人如其名,如日中天,朝廷看似是以燕王萧隶这位摄政王为尊,实则是傅中天把持朝政,犹如大郑末年的大丞相萧烈,名为阁揆,实为摄政。
因为天劫的缘故,甘泉宫损坏严重,飞霜殿被临时开辟为议事所在,此时的飞霜殿中,萧隶高坐主位,傅中天和魏无忌分居左右。
萧隶面带忧色,“萧知南要回来了,虽然她是女子之身,但是按照道理而言,她才是真正的嫡宗皇室,而且朝廷的传国玺还在她的手中,若是任由她返回帝都,那些刚刚被傅阁老镇压的文武群臣,怕是又要再起变数,不知傅阁老和魏帅是什么意思?”
傅中天语气平静道:“虽然萧知南是一介女流之身,但论谋略,更胜于萧白,萧玄在世时曾不止一次说过,若她是男儿身,便将她立为太子。如今看来,张百岁、谢苏卿、徐北游都是支持她的人,的确不可小觑这位公主殿下。”
萧隶的视线转向魏无忌。
魏无忌轻声附和道:“傅阁老所言不错。”
萧隶向后靠在椅背上,问道:“依照两位之见,是否让她入城?”
魏无忌默不作声。
傅中天不疾不徐道:“殿下不必忧心,萧知南毕竟是个女子,自古以来没有女子继承大统的道理,只是如今的帝都城内情形不明,所以依照我的意思,还是暂时不让她们入城为好。”
萧隶沉默片刻,问道:“让谁去?”
傅中天道:“就由新近就任兵部尚书的周铜亲自‘出迎’,请公主殿下在城外万寿宫暂歇,太宗文皇帝的灵柩也就暂且停于其中,毕竟宫里已经有一个大行皇帝,若是再来一个大行皇帝,那岂不是要大乱?”
萧隶略微思量后点头道:“傅阁老所言甚是。”
然后他望向魏无忌,问道:“魏帅怎么看?”
魏无忌脸上无喜无悲,似乎事不关己,只是漠然道:“傅阁老所言是老成谋国之言。”
萧隶点头道:“那就一切按照傅阁老所言照办,由内阁票拟,令齐阳公主萧知南暂歇于万寿宫,然后送交司礼监批红,本王用玺。”
傅中天起身道:“那就如此吧。”
直隶州,渤海府。
御剑而来的徐北游追上了萧知南等一行人,夫妻二人在历经近十天的离别之后,再度重逢。
虽然萧知南已经是竭力掩饰,但徐北游还是看出许多不同寻常的意味。
待到夫妻两人短暂独处时,徐北游伸手轻轻抚过妻子的脸庞,柔声问道:“哭过了?”
萧知南低低嗯了一声,低垂下眼帘,然后眼角的泪便止不住了。
她只是流泪,却不哭出声。
在外人面前,她是每逢大事有静气的公主殿下,哪怕是听闻萧白的死讯之后,也只是神情平静地说了一声,知道了。
可是对于自小兄妹感情极笃的萧知南而言,这区区三字是何等之重?
不管她先前对萧白的一意孤行如何恼怒,兄妹毕竟还是兄妹,多年的兄妹之情做不得假。尤其是父皇和母后在短短半年之间相继离世,自小最疼爱她的兄长也死于非命,其打击之大,更甚于从小就没有父母兄弟的徐北游。
她何尝不想大哭一场?
可是在此国事艰难之际,父母兄长相继离去,萧室皇族只剩下她一人,父皇临终前的嘱托犹在耳边,那颗象征着国之正统的传国玺就在怀中,仿佛整个大齐的重担都压在她这个弱女子的身上。
她又能如何?
当她见到丈夫之后,终于是不再掩饰,如释重负地伏在徐北游的怀里,低低呜咽。
徐北游伸手轻抚她的脊背,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萧知南满脸泪水,伏在徐北游的怀中渐渐沉沉睡去。
徐北游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望向帝都方向,轻声道:“知南,这个仇,我们会讨回来的。”
“国仇家恨,新仇旧恨,都会讨回来的。”
他眼神坚毅,“一样也不能少。”
第二百章 万寿宫前结弩阵
万寿宫又名万寿园。
万寿园乃是由大郑太祖皇帝始建,位于帝都以北,从安定门出城,沿着官道骑马而行大约一个时辰,就是万寿园。经过大郑历代皇帝的扩建修葺,如今的万寿园占地一千五百亩左右,园内有前湖、后湖、挹海堂、清雅亭、听水音、花聚亭等仿江南山水建筑,被誉为帝都第一园。当年萧煜挥师入关,就曾在此园中暂住,后来萧煜登基,此园更名为万寿宫,划归为皇家所有。
按照徐北游和萧知南等人回京的路线,万寿宫刚好处在他们进京的必经之路上,所以就在此时,一支归于天策府虎营的精锐大军倾巢出动,兵力大约万余人,携带神威大将军炮等重器驻扎于万寿宫外围,也刚好是堵在了一行人回京的必经之路上。
至于领兵之人,正是刚刚由大都督府都督同知升任为兵部尚书的周铜。其实兵部尚书和都督同知是同等品级,之所以说是升任,是因为都督同知是个有名无实的虚职,看似位高权重,实则掌兵大权都在大都督和五位左都督的手中,反而是兵部尚书一职,位列六部九卿,哪怕权柄被大都督府分割大半,也可谓是实实在在的实权在握。
万寿园内一座被临时充作中军大帐的偏殿中,老将周铜负手望着挂在墙上的地图,怔然出神。
当日在庙堂之上,他属于识时务者之人,其实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如此,早年端木睿晟得势之时,他依附于端木睿晟,后来端木睿晟谋反被诛,其党羽亦被大肆株连,周铜怕被牵连,又转投于新任暗卫府都督傅中天的门下,如今傅中天成了阁揆,水涨船高,他也摇身一变成了大齐朝廷的新任兵部尚书。
对于这次傅阁老亲自交代下来的差事,周铜心中也有一番计较,为什么让他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兵部尚书来“劝”公主殿下暂留于万寿园,而不是什么礼部尚书、吏部尚书来讲道理,正是因为公主殿下绝不会听口头上的“劝诫”,唯有动用武力,方是正道。
当然,他也听说了那个消息,平安先生张百岁、次辅谢苏卿、还有那个帝婿徐北游,都在此行队伍之中,不过在临来之前,傅阁老亲自对他面授机宜,平安先生张百岁已经被道门镇魔殿殿主尘叶所阻,徐北游与镇魔殿大执事太乙救苦天尊一战之后元气大伤,不足为虑,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一个谢苏卿,难道一个地仙十重楼的周铜再加上一万精锐大军,还拦不下来?
周铜当即在新任阁揆面前立下了军令状,若是拦不下萧知南等一行人,提头来见。
此时殿中除了周铜之外,还站着一名身着黑色锦衣的年轻暗卫,手扶腰间刀柄,对正背对着自己的周铜说道:“刚刚得到直隶州督察使那边送来的密报,公主一行人已经离开渤海府,按照正常道理而言,大约再有三日的时间便能抵达万寿园。”
周铜嗯了一声,转过身来笑道:“听说阁老已经把暗卫府的大权都交于陈老弟的手中,想来再过不了多少时间,你这位都督同知就要去掉同知二字,成为我朝最年轻的暗卫府都督了,真是可喜可贺啊,老夫今天在这儿提前道喜。”
陈陌灵摇头道:“周大人过誉了。”
周铜大笑道:“不是老夫过誉,而是陈老弟太过自谦了,你是傅阁老的学生,难道傅阁老还能把暗卫府交给别人不成?话又说回来,日后陈老弟飞黄腾达,老夫还要靠你多多提携才是。”
陈陌灵虽然连道不敢,神色中亦是谦恭,但眼底深处却是满是自傲,其实他从未曾将周铜这个所谓的兵部尚书真正放在眼中,不过是一个见风使舵的墙头草罢了,而且已是垂垂老矣,又是何足道哉?
周铜脸上冷笑一闪而逝,不动声色道:“这次‘请’公主殿下去万寿园,还要靠陈老弟与老夫同心协力才行。”
陈陌灵点头道:“这是自然。”
待到陈陌灵告辞离去之后,周铜坐在那张虎皮大椅上,陷入沉思。
这次朝堂变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他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因为先前他受端木睿晟牵连的缘故,哪怕他在后来又投入傅中天的门下,此生仕途想要再上一步也已是无望,可如今是萧隶和傅中天当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