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第3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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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正是此地的主人蓝玉,他虽然辞任了内阁首辅一职,但仍旧保留了太师头衔,同时也是执掌天机榜的天机阁阁主,放眼朝野上下,仍是无一人敢于小觑这位蓝太师,只是他辞去官职之后,似乎彻底心灰意冷,无意政事,整日在天机阁中深居简出,甚少有人能够得见其面。
蓝玉说道:“没想到老夫在离开帝都的前夜还能见到太子殿下。”
萧白微微一愣,“太师要走?”
蓝玉转头望向江都方向,“听说江都来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远方来客,竟是能引得秋叶从那座都天峰上下来,屈指算来,老夫已经有许多年未曾见过这位当年老友,所以想去江都看看。”
萧白微微沉默,点头道:“有劳太师挂心父皇。”
蓝玉望着夜色下的漆黑皇城,轻轻笑道:“殿下一口一个太师叫着,老夫怎么敢忘了陛下也是老夫的弟子,虽说天地君亲师,君在师上,但如今老夫已经辞官,也就不用再纠结于君臣之别,如今只剩下师徒而已。”
萧白犹豫了一下问道:“蓝太师是担心道门?”
蓝玉收回视线,喟然叹道:“陛下似乎不担心,可我和韩瑄都担心得很,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朝廷和道门早已不复当初,随着老人们陆续离世,香火情越来越少,龃龉越来越多,如今只差最后一线就要彻底撕破面皮,执子对弈的陛下与秋叶如何不心知肚明?这次两人不惜亲身入局,定是胸有各有谋划所求,老夫不得不担心啊。”
“要知道天底下多是身不由己之事,不知太子殿下是否知晓,前朝时因为太子谋反案,大郑神宗皇帝力诛首辅方何满门,当时的武祖皇帝之妻,也就是先帝的生母,正是方何亲女,为保全萧氏一门,武祖皇帝不得不亲手喂结发之妻饮下一杯毒酒。虽说秋叶不是那种不择手段之人,但难保慕容萱和尘叶等人不会有所动作,尤其是这位慕容夫人,这些年来的种种布置未必就比魏王少了,不瞒太子殿下,非是老夫当初恋权,只是怕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守业不成,对不起当年先帝的创业之艰啊。”
萧白被蓝玉在无形中透漏出的凝重气息感染,脸色和心情俱是凝重无比。
蓝玉长长叹息一声,“今日老夫与太子殿下说这些肺腑之言,无非是希望殿下能明白一件事情,道门不可信,不要再对其心存侥幸,尤其是某些朝三暮四之人,当断则断。”
萧白不置可否,只是点了点头。
蓝玉知道萧白没有真正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不过他没有继续过多劝诫,转而说道:“老夫是经历了十年逐鹿之人,如今太平盛世,很多人对于十年逐鹿的印象只剩下烽火漫天、铁骑滚滚的波澜壮阔,却已经忘记了白骨累累、伏尸百万的惨绝人寰景象,老夫做过文臣,也做过武将,在那十年之间见过太多太多的死人,都有些腻味了,所以老夫觉得如今来之不易的太平光景,更应该好好珍惜才是。”
“可惜啊,有些人不想珍惜这些太平,那就只能打了,只能把他们打怕了,打服了,甚至是直接打死,才能守住这个太平。”
“太子殿下,你说对吗?”
萧白皱了皱眉头,又是沉默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蓝玉看着他平静说道:“陛下想要给太子殿下一个天下太平,不过在老夫看来,还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萧白问道:“蓝太师此言何意?”
蓝玉说道:“欲速则不达。”
萧白再次骤起眉头,欲言又止。
蓝玉却是不再多言,转身离开此处外廊,萧白望向老人身影,百感交集。
萧白站在原地沉默稍许时间,转身往地下走去,如今他是大齐的太子殿下,有监国之权,是这座皇城中的唯一主人,自然可以出入那座皇城大阵的枢机所在。
片刻后,他顺着那条已经走过一次的幽暗通道,一直往下,经过前面两层大殿之后,最终来到位于地底最深处的第三层大殿,举目四顾,看不到边际,只见头顶如星辰,脚下似山河,无数光晕按照地面上的符篆痕迹亮起,照亮了整个空间。
在其正中位置则是一座圆形高台,上面有一处方形凹槽。
这是一座大阵。
萧白望着这座大阵久久无言。
此时阵法只是开启了三分之一的正常状态,只有将传国玺放入圆台上的凹槽中才能完全开启大阵,只是传国玺已经被皇帝陛下带走,所以萧白无法开启或者关闭大阵。
如果说皇城是一座房子,那么这座大阵就是挂在门上的锁,而钥匙则在它真正主人的手中。
只有真正掌握了这座大阵才是真正掌握了皇城,也才能掌握赵青和萧慎等人念念不忘的天子气运,如今的萧白还差得远。
萧白凝视这座大阵许久,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他想起方才蓝玉话语中的意有所指,脸色不免晦暗几分。
不过当他再望向自己的脚下时,脸上却有沉醉神色一闪而逝,仿佛在他脚下的不是一座大阵,而是一座锦绣江山。
第一百三十一章 父女和山中南归
承平二十三年六月初,皇帝銮驾抵达江都城外。
不过天公不作美,这一日有绵绵细雨不期而至,似是跟随着皇帝陛下的脚步一起来到江都。
雨势倒是不大,不疾不徐,只是阴沉沉的天幕使人的心头上压抑了一层淡淡的霾,夹杂着潮湿水汽的暑气又让人多了几分烦躁。
自东江大运河转入大江之后,足有上百艘战船停泊在江面之上,除了随行禁军所乘之船外,还有前来迎接帝驾的江南水军,旗卷漫天。
原本停靠在此地的商船、粮船、客船则早已被江南水军全部驱逐疏散至其他地方。
这座曾经见证了萧煜与陆谦两军交战,见证了无数刀光剑影的地方,此时寂静一片,只余沙沙的雨声,这一切只是为了那位天下二圣之一,那个众多官员口中的“圣上”。
靠岸之后,先是禁军下船列阵,层层叠叠环绕,伫立于雨中,雨滴敲在甲胄上,声声清脆,只是这些精挑细选出来的甲士对此无动于衷,纹丝不动。
然后是随行官员将领,以谢苏卿为首的诸位公卿,身着公服,气态威严。
最后是由张百岁亲自撑伞,身着黑红二色帝袍,头戴十二旒帝冠的皇帝陛下缓缓走下楼船。
正在此地的齐阳公主萧知南、后军都督禹匡、江都三司衙门主官、江南暗卫府都督签事江斌等人恭迎帝驾。
有呜咽号角声响起,所有列阵甲士单膝跪地,山呼之声响彻天地。
皇帝陛下转以三十二人所抬大轿为銮驾前往江都行宫,特意让萧知南上轿,父女共乘。
銮驾中只有父女两人,码头距离江都行宫的距离不算远,所以两人能够说话的时间也不算长,此时皇帝陛下不见平日里的帝王威严,倒是多了几分为人父者的温和,问道:“怎么没见南归?”
萧知南难掩脸上几分忧色,说道:“南归他去了魏国,已有月余时间,至今未归。”
萧玄微微皱眉道:“有没有消息传回来?”
萧知南轻声道:“最后一次传回消息,说南归曾经在魏国春香城的望海台现身,从尘叶的手中逃走之后就不知所踪,又过几日后,道门驻守在碧游岛上的摇光峰峰主不知所踪,有人猜测是南归所为,只是仍旧不见他的行踪。”
萧玄嗯了一声,不同于女儿的关心则乱,他身为帝王,心系天下苍生,自然不会因为些许小事就自乱阵脚,平静道:“如此说来,南归应该已经到了东海三十六岛,只是不知身在哪座岛上,你也不必太过忧心,说不定他这次会得偿所愿。”
萧知南轻轻点头,然后转而说道:“父皇何必亲自来江都?让皇兄代父皇走上一趟就行了。”
她稍稍顿了一下,然后补充道:“反正他已经来过一次了。”
萧玄摇头道:“不一样,虽说太白注定是大齐的第三任皇帝,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就现在而言,大齐的皇帝还是朕,这个位置,只有坐在上面才是皇帝,不管是以前曾经坐过,还是将来可能坐上去,只要现在不在上面,那都毫无意义。”
“再者说,有些大鱼,不是足够大的鱼饵是钓不上来的。”
轿外的张百岁抬头望着头顶的阴沉天幕,心底涌起淡淡的不安。
……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剑冢岛中,依旧如故。在这里不知岁月,不知昼夜,不知时辰。
徐北游在这段时间中将所有竹简都看了一遍,只是一无所获,不过他也彻底稳固了地仙十二楼的境界,然后他开始尝试着吸纳殊归一剑的剑气神意,结果却有些出乎徐北游的预料之外。
在很久之前,还没能降服剑宗十二剑的徐北游曾经打过一个比方。天岚、却邪、玄冥好似三位家世各有不同的美人。天岚是青梅竹马的小家碧玉,温柔可亲;却邪是相识不久的大家闺秀,略有疏离;至于玄冥,则是见多了世间男子的绝色美人,经历过旧主公孙仲谋之后,八风不动,大有我视男子如浮云的架子,根本不搭理徐北游。
不过眼前的殊归与它们三个都不同,殊归就像一位绝色美人历经种种兴衰起伏之后终于成了一朝皇妃,然后在争宠中又不敌“皇后”诛仙,被“皇帝”上官仙尘打入此处冷宫,于是彻底大彻大悟,看破红尘。
面对徐北游这位新主,殊归已经不仅仅是八风不动,而是哀莫大于心死了。
当年公孙仲谋曾对徐北游说过,从来名剑如美人,美人一剑最诛心。
徐北游如今算是彻底明白其中意味了。
徐北游盘膝坐在蒲团上,望着手中的殊归,尤其是师祖上官仙尘留下的字迹。
“余偶然至此,见祖师之遗迹,心甚感慨,遂将随身之剑留于此地,以待后来之人。”再加上落款的“上官仙尘”四字,刚好是三十五个字,于是徐北游就看到了一字一剑,共是三十五剑,剑意纵横。
徐北游以手指抚过这些字迹,轻声自语道:“从剑一到剑三十五吗?”
徐北游不知师祖为何独独没有写最后一剑,到了剑三十五就戛然而止,是寓意殊归就是第三十六剑?还是当时的师祖未能练成剑三十六?
徐北游不得而知,不过当他以手指抚过“以待后来之人”这几字时,却有一种微妙的感悟,师祖之所以将殊归留在此地,恐怕不仅仅是因为要证明“上官仙尘曾经到此”这么简单,更是为了给后来之人指出一条明路。
徐北游的猜测没有任何根据,只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但他深信不疑。
剑三十六,徐北游止步于剑三十,只剩下最后六剑,此六剑刚好对应地仙十三楼到地仙十八楼的六重境界,徐北游之所以未能掌握最后六剑,并非他不明其中妙解神意,只是因为他的境界不到而已。
徐北游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的两个梦,在那两个梦中,他未曾用出剑三十六,就已经近乎举世无敌,而在他两度踏足地仙十八楼境界的经历中,曾经两次用出剑三十六,不过却并非完整的剑三十六。
想到这里,徐北游脑中猛然浮光掠影地闪过许多画面。
那是一条滚滚大江奔流东逝,江面上横陈无数战船,衬托得这处远离大江的平原格外冷清。
平原本是一片田地,不过因为战乱的缘故已经荒芜,生长着大片已经有枯黄之色的野草,在这个本就凄冷的季节更显凄凉。
有一名白衣剑客置身于这片荒芜之中,缓缓而行。
随着他的脚步,有风自生,风如利刃,在丛生的野草之中切割出一条笔直的道路,通路的尽头则是一片支离破碎的画面。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迟来的第三个梦
意识逐渐模糊的徐北游沉浸其中,仿佛置身画面之中,仿佛他就是那个白衣剑客。
剑客复姓上官,从小就特立独行,在别人眼中一直是个不可理喻的怪人,他出身于钟鸣鼎食的卫国豪阀上官氏,天赋异禀,五岁可写华美长赋,六岁能与名士弈棋,七岁通音律谱曲,八岁晓丹青作画,是一位丝毫不逊于魏王萧瑾的谪仙大材。
在九岁那一年,他握住了一把剑。
这一握,就是一辈子。他放弃了先前的诸般所学,离开家族,孤身一人登上碧游岛,拜入剑宗门下,被当时的剑宗宗主许麟收为关门弟子,正式踏上剑道之途。
这条路枯燥而漫长,绝大多数人甚至看不到道路的尽头就已经死在中途,但是上官仙尘不一样,他是有希望走到道路尽头的极少数人。
他九岁握剑入品,次年便踏足一品境界,十一岁入鬼仙境界,十三岁入人仙境界,十六岁便达地仙境界,被师父许麟视作是千年难遇的剑仙胚子,初次离开剑宗,以一柄凡铁长剑与卫国群雄争锋,凌厉刚猛,无坚不摧。
二十岁时的上官仙尘踏足地仙九重楼境界,破境速度之快更胜于有剑宗十二剑相助的徐北游,与宗内一位长老斗剑,不慎重伤对手,被许麟视为伤人亦可伤己的双刃凶器,要收归鞘中磨去戾气,蓄养神意,故而上官仙尘被许麟镇压于剑冢岛上二十年。
二十年中,上官仙尘坐剑、悟剑、练剑不缀,一身修为直达地仙十八楼境界。
二十年后,许麟与紫尘等数人密谋天下大势,遂将上官仙尘自剑冢岛上放出。
那一年,上官仙尘四十岁。
他遵从师命,带着诛仙剑离开剑宗,跨过东海,自龙城登陆。
龙城城主龙云青邀请南疆第一剑仙东行先生联手迎战上官仙尘。
三人于龙城之前大战,龙云青不敌身死,东行先生奉上官仙尘为主,随后上官仙尘以一人一剑灭去龙城,让龙云青和龙城成为他重新现世的第一块踏脚石。
上官仙尘继续前行,一路行来,剑下亡魂无数,不论修为高低,不论出身宗门,一言不合便拔剑,拔剑便杀人,以死战搏杀来印证二十年的剑道修为,淬炼自身通明剑心。
这样的举动自然引来众怒,上官仙尘一人一剑走遍大江南北,转战齐州、中州、豫州、江州、蜀州五大州,兴之所起便杀人,杀得腥风血雨,杀得人人闻风丧胆,杀得无人再敢与其正面交锋。
他陆续斩杀地仙修士二十人,诛仙一剑,名副其实。
上官仙尘此举也终于引出道门出手,以道门天璇峰主无尘为首的三位地仙十六楼大地仙,不惜以多欺少在中州境内联手设伏于上官仙尘,仍是败于上官仙尘剑下,另外两名高手当场身死,无尘勉强逃过一劫,但也遗祸无穷,不但从云端跌落,而且坠境不止,最终寿尽坐化而亡。
自此一战,上官仙尘真正有了独步天下之名,时人莫能有之抗手。
上官仙尘最后与道门掌教紫尘狭路相逢,那一战声势浩大,未尝败绩的上官仙尘迎来了自己第一次失败。
输给紫尘后,上官仙尘返回剑宗重新闭关,出关时与自己的授业恩师展开一场光明正大的斗剑,一场生死之局,谁输谁死。
然后就是日薄西山而锐气尽失的许麟败于自己的徒弟剑下,上官仙尘以弑师之名成为剑宗宗主。
再然后,上官仙尘代替师尊许麟与紫尘定下盟约,本该是死敌的剑宗宗主和道门掌教一起远赴草原大雪山摩轮寺,两人联手迎战正在同修大欢喜禅的摩轮寺寺主和玄教教主。
此战结果,摩轮寺寺主死于上官仙尘的剑二十三之下,玄教教主化作飞灰。
至此,当年谋划天下大势的众人,只剩下紫尘一人。
此事之后,上官仙尘刚入江湖又出江湖,返回剑冢葬剑之岛,于火山中画地为牢,枯坐二十年。
二十年后,公孙仲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