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第1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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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乎是家破人亡,李清羽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徐北游笑着道:“既然李先生有如此诚意,徐某就斗胆做主替韩阁老和禹都督答应下来。”
李清羽虽然是张载转世,却没有太多儒生的迂腐气,反倒是极为熟稔官场之事,娓娓道:“李家倒戈,另外六大世家多半会作壁上观,那么整个湖州都可以算是韩阁老的地盘,再加上谢家的江州和徐公子的江都,大半个江南尽在陛下掌握之中,天下赋税和粮食有半数出自江南,蓝相没了江南这块宝地,那便无法在银钱和粮食上做文章,也就失去了和陛下讨价还价的资本,纵使在其他地方还有所布置,也难以挽回大局。”
徐北游轻声道:“恐怕蓝相不会就此心甘情愿地放手江南,多半还要有所动作,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自当携手共济,只有挡下了蓝相爷的手段,这江南才是我们的。”
李清羽点点头,没有反驳。
庙堂争斗,赋税粮食,江南归属。吴虞听得满心震撼,她本就是出身官宦世家的大家闺秀,对于官场并不陌生,以前从未听徐北游提起过庙堂之事,也并未如何在意,只当徐北游一意修行,并不想去掺合庙堂纷争。可今日她才知道,这位师兄的野心之大,远远超乎了她的意料。
蓝玉为何能让堂堂皇帝也要忍让三分?师生之宜只是其中一点,更重要的还是蓝玉的人把持着诸多要害之处,皇帝要靠蓝玉的人去给国库挣银子,要用蓝玉的人去稳定地方,甚至还要用蓝玉的人去驻守边疆,就拿盐税一事来说,若是用旁人巡盐,最多不过是二三百万两,可换成蓝玉的人亲自巡盐,盐税便可达千万两以上。
若是贸然去动蓝玉,朝政怎么办?所以才要起复韩瑄,先慢慢瓦解蓝玉根基,最后再行雷霆一击。
主政一方,仅仅靠官员和衙门是行不通的,还要依靠地方豪强,所谓豪强,不外乎世家和宗门。
若是两者不和,地方豪强要收拾官员,不用什么激烈法子,只需要钝刀子割肉就行,毕竟官员是外来的异乡人,都说过江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些地头蛇根基深厚,朝中也有人脉,官员一般不敢把他们怎么样,而他们却有的是办法让官员处处束手束脚,甚至政令不出衙门,最后辖境民生凋敝,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吴虞的父亲就是齐州布政使,她对地方豪强的势力自然是感触颇深,当初她之所以会加入烟雨楼,也是有交好地方势力的用意在里面。
如今看来,蓝玉把持着官员,徐北游便从地方豪强上动手,现在有了李家这个湖州地头蛇,湖州三司的日子要不好过了。
想到这份大手笔竟是出自徐北游之手,吴虞忍不住心中震撼感叹,他才多大?比自己还小一岁,很难想象,几年前他还在西北面朝黄土背朝天,几年后,他已然能在江南翻云覆雨。
吴虞下意识地轻抚垂落下来的一律鬓角,久久不语。
就在这个功夫,李清羽已经亲自搀扶起死气沉沉李紫剑,率先往李家大宅走去,徐北游三人紧随其后。
此时的李家大宅已经平静下来,远远就能看到李夫人站在李家大宅的门前,身后是一众客卿供奉。
先前那番天地异象,只要不是瞎子,都瞧得清清楚楚,眼下再看李紫剑的凄惨模样和意气风发的李清羽,只要不是傻子,谁都知道这李家是变天了。
在李清羽走近之后,瞬间黑压压跪倒一大片,不下百人。
李清羽摆手道:“送老太爷去歇息。”
立刻就有两名大供奉上前,小心翼翼地从李清羽手中接过李紫剑,搀扶着他往后府行去。
李清羽冲徐北游等人一伸手,“请贵客入府。”
“请。”徐北游同样伸出手,当先迈步。
有管家在头前引路,李清羽稍稍落后几步,与妻子并肩而行,平淡道:“父亲的一身修为已经彻底废去,与废人无异,怕是没有几年好活,我与那徐公子也已经把话说明,从今往后,李家就改换门庭了。”
李夫人虽然先前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丈夫亲口说出之后,还是忍不住露出震惊之色。
李清羽轻声道:“现在的李家是我们的李家了。“妇人柔声道:“那不好吗?”
“好,当然好。”李清羽抬头望着头顶的天空,先前引发天地异象而汇聚的黑云已经悉数消散,只剩下一片朗朗晴空。
妇人轻声问道:“看什么呢?”
李清羽喃喃道:“守得云开见月明。”
第三十七章 夫妻二人收残局
李清羽示意管家先领着徐北游一行人先去正厅,他则是与妻子继续缓步慢行。
李清羽的神情一片淡然,看不出内心所想,李夫人在这一小段路程中暗自思量颇多,眼角余光轻轻掠过丈夫,想起自己先前的那些小心思,心头不由掠过一抹淡淡阴霾。
论两人之间的情分,不能说浅,可也远远谈不上生死不渝,她不是李清羽的结发之妻,而是续弦,李清羽的原配是她的嫡亲姐姐,对于这个本该让她喊姐夫的男人,她以前自认为看得很透,可现在却是有些说不准了。
曾几何时,她在心底对公爹李紫剑的某些决定很不以为然,在她看来,自家丈夫都是这个德行了,公爹又何必处处防范,直到此时此刻,她方才知道,在看人看事上,她比李紫剑差了又何止一筹?
只不过就是李紫剑也没有想到,李清羽会隐藏如此之深,隐忍如此之狠。
李夫人轻声问道:“青萍的事情该怎么办?”
李清羽语调平淡道:“现在家里正值多事之秋,她又闹出如此不光彩的事情,先出去避一避也好。”
李夫人略微思量道:“老爷的意思是让青萍跟着那位徐公子去江都?虽说也不是不可以,但如此一来,怕是于青萍的名声有碍。”
李清羽眯起眼,说道:“我那个侄女李青莲不是也在江都吗,让青萍去她堂妹那儿,别人也说不出什么。”
李夫人鼓起勇气,直视已经掌握李家大权的丈夫,接着问道:“那个书生徐安康该如何处置?”
李清羽冷笑道:“虽说父亲这些年来做了许多糊涂事,但在这件事的处理上却没什么错,我曾见过那书生一面,出身贫寒不算什么,关键是心思不纯,想要拿青萍做自己的晋升之阶,着实可恨。不过我们李家也不仗势欺人,最后再劝那书生一次,乖乖离开青萍,我们李家双手奉上一份不菲谢仪,若他还是纠缠不休,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李清羽说得云淡风轻,李夫人却莫名感觉心安,这才是一家之主该有的姿态,执掌百年世家,不可一味霸道行事,但也不可过分仁慈,张弛有度,李清羽的确不是以前那个李清羽了。
李夫人心底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她这算不善有个可以依靠的男人了?当初这桩看起来并非算是良配的婚事,似乎也并非像自己以前认为的那般遗憾。
李清羽伸出手,似乎要虚握住什么东西,接着说道:“在过去的几十年中,因为母亲的缘故,父亲视我为半个仇寇,我同样对父亲心有怨气,可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我的生身之父,所以我也不会行弑父之举,而是再三问他是否愿意退隐归老,只要他同意交出李家大权就此离去,天下之大任其逍遥,可惜他执迷不悟,我只能出手废去他的一身修为,让他安心养老。”
李夫人脸色苍白。
在过去的几十年,李紫剑一直都是李家的定海神针,甚至放眼整个江南八大世家,李紫剑的修为也是数一数二,可就是这么一位十二楼的大地仙,竟是被丈夫废去了一身修为,她虽然不是修士,但也知道废去一个人的修为远比杀一个人要难得多,那如今李清羽又该是何等境界?
李清羽似乎看出妻子心中所想,轻轻说道:“如今我也是地仙十二楼的境界,因为这份滔天修为有多半是来自于外力的缘故,在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会不断坠境,大约要跌落到地仙九重楼的境界,不过就当下局势而言,九重楼的境界也已经足够了,毕竟我也留有后手。”
“先前我之所以能废掉父亲的修为,不是因为我的境界如何高绝,而是因为父亲的见识不够,他自诩精通三教义理,融会贯通,实则不过是得了三教的些许皮毛,不管怎么说,我曾在记忆中见识过十八楼的壮阔风光,有前世的眼界见识,远不是父亲独自摸索可比,所以父亲那所谓的三教贯通在我看来就尤为可笑,不能说漏洞百出,但也至少有三处要害,只要抓住其中之一,他的十二楼境界便是一盘散沙,风一吹就散了。”
李清羽没有详细解释那三处致命要害到底是什么,他只是要让妻子明白李紫剑为何会败而已。
李夫人娘家姓白,也是雄踞江南的八大世家之一,虽然她因为自身根骨资质的缘故,只学过一些强身健体的法门,但在家学渊源和耳濡目染之下,完全能听懂丈夫话语中的意思,于是她更为震惊,因为丈夫提到了前世二字。
不过见李清羽没有深谈的意思,她也不好贸然去问,只能暂时将疑惑压到心底,待到来日有机会再去旁敲侧击。
李清羽握起拳头,接着说道:“至于父亲那边,就让他在枯荣院养老吧,若是他有什么要求,只要不算过分都一律满足,只是要注意一点,万不可让他有接触外人的机会,里面的仆役丫鬟人选也一定要慎之又慎,以免再凭空生出什么事端。”
李夫人点头记下。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正厅前,李清羽停下脚步,道:“有我坐镇,底下那些门客、供奉、客卿之流不敢闹出什么事情,你尽管放手整治便是,愿意留的就留下,待遇仍与以前一样,不愿意留的也绝不阻拦,同时再送上一份盘缠,算是好合好散,至于那些对父亲誓死效忠的余孽,你回去列个详细名单出来,晚上再交给我,由我亲自处置。”
说来也是可笑,李清羽因为这些年来一直隐忍的缘故,虽然名义上还是李家家主,但属于他的嫡系心腹却是屈指可数,甚至还不如李夫人,此时他想要尽快稳定李家局势,少不了要依仗自己妻子。
不过夫妻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李夫人也没有推诿的道理,点头应下后,立刻转身匆匆离去。
李清羽又是稍稍正了下衣冠后,迈步走入正厅。
此时徐北游刚好喝完一盏茶。
李清羽拱手道:“让徐公子久等了。”
徐北游放下茶杯,笑道:“无妨,李先生可是已经安排好家中事宜?”
李清羽在主位上入座,道:“让徐公子见笑了,家中之事李某已经吩咐拙荆酌情处置。”
“如此甚好。”徐北游微笑道:“徐某此来湖州是应后军左都督禹匡之邀,途径江陵不便久留,若是李先生现在有空,那我们就将先前所说的联手结盟之事议定,然后徐某就要告辞去往两襄。”
李清羽郑重点头道:“自当如此。”
第三十八章 宝剑未必赠英雄
翰林院,掌制诰、史册、文翰之事,考议制度,详正文书,备皇帝顾问,主官为翰林掌院学士,下有侍读学士、侍讲学士、修撰、编修、检讨等官,另有作为翰林官预备资格的庶吉士。
大郑将翰林院定为五品衙门,翰林官品秩甚低,却被视为清贵之选。翰林若得入值文渊阁参与机密,则更是贵极人臣。
放眼大郑一朝,但凡内阁大学士,悉数出自于翰林院,故而又有“非翰林不得入内阁”之说。
及至大齐,沿袭大郑旧制,一甲进士直入翰林,二三甲进士则通过考选庶吉士才得入翰林,称为朝考。
若能入翰林,便是士林佳话,代代相传,两世、三世、四世、五世翰林层出不穷,甚至出现许多“翰林世家”,虽然比不得江南八大世家这等门阀,但却从根本上动摇了世家高阀的根基。
大齐立国时间时日尚短,还未有这等“翰林世家”,不过许多有意登阁拜相或是大展身手者,都会暂且蛰伏于翰林院中,称之为“储才养望”,时机一到,无论是进内阁为内阁学士,还是外放一任,都是水到渠成之事。
翰林院已是清贵,掌院学士更是清贵至极,初制正三品,太平八年升为从二品,以大学士韩瑄兼掌院学士,承平元年韩瑄被罢官去职之后,由内阁首辅蓝玉兼领。
二十年的辛苦经营,使翰林院几乎成为蓝玉的私宅后院,凡是出自翰林院的官员多半都要自称蓝相爷门生,于是便有了蓝玉门生故吏遍天下的蔚然气象。
不过蓝玉毕竟是宰辅朝政的内阁首辅,又兼任了吏部尚书,平日里没有那么多时间耗费在翰林院上,他这个掌院学士仅是名义上统率一众翰林,实则交由自己的几位心腹门生打理具体事宜,其中以国子监祭酒同时兼任翰林院侍讲学士的胡庭玉为主。
胡庭玉的宅邸与蓝玉府邸同在一条街上,相隔不算太远,平日里街上车水马龙,当真是往来皆红紫,比之当年的江都乌衣巷还要富贵逼人。
暮色中,在这条街上只能屈居末流的胡府中迎来了一位客人,由胡庭玉亲自迎进了府中。
胡府的门房心里暗自嘀咕,看这人身上的补子,也不过是个正五品的文官,自家老爷是从四品,两人还差着一品,怎就能让向来心高气傲老爷如此认真对待?
胡庭玉领着这位客人没去正厅,而是一路来到书房,书房历来都是最为私密之地,非心腹好友不得入内,以此也能看出胡庭玉对待此人是何等郑重其事。
来人姓张名鉴,字伯直,是承平三年的榜眼,曾在翰林院中任翰林编修,与胡庭玉即是同僚也是同年,同出蓝玉门下,如今只是个正五品的文官不假,可却不是一般的小官,而是位卑权重的内阁学士,平日里可以参与内阁机密要务,就是比起一些清水衙门的堂官也不差多少。
主客两人分而落座,胡庭玉亲自煮茶,待到壶中之水渐渐沸腾,他起身来到书架前,从暗格中取出一个精致檀盒,笑道:“这几天内阁事务繁忙,师相他老人家腾不出身来,只能让我将此物代为转交给伯直兄,也是预祝伯直一路顺风。”
说罢,他将檀盒放到桌上,取下盒盖,里面放了笔、墨、纸、砚四样物事。
胡庭玉拿起其中的狼毫笔,不紧不慢道:“有人说文人的笔锋是天底下最锋利的刀锋,故而文房四宝以笔居首,这支笔可是大有来头,笔杆是用当年魏国进贡来的一截雷劫木所制,蕴藏有天雷之机,紫电之气,持之画符则百邪不侵,笔豪是用后建进贡的关东辽豪,取自一只已经成了气候的黄鼬,足有三百年修为呐,通体雪白,最是灵性。”
张鉴悚然一惊。
胡庭玉将笔重新放回原位,又是指了指墨,“这墨是江南故人拜访师相时带来的乡仪,都说天下之墨推江州,江州之墨推曹氏,此墨是江州制墨大家曹圣臣晚年时亲手所制的千秋光墨,虽然比不了当年曹圣臣进献给陛下的紫玉光墨,但也相差无几了。”
说着,胡庭玉轻轻取出这块墨,果然背面以阴文书就“千秋光”三字,而正面则是曹圣臣以阳文所写的落款。
不知为何,胡庭玉将墨放回檀盒之后,跳过本该排在第三的“纸”,而是直接拿出砚台,道:“这方砚台没什么出奇之处,就是一方寻常徽砚而已,不算什么,可它曾经的主人是大名鼎鼎的天机阁徐先生徐振之,当年徐先生就是用这方砚台写完了太平寰宇记,意义非凡呐。”
“至于这纸,最是珍贵,乃是师相亲手所制,要知道师相可是有些年头没有制作这等雅物了,此番特意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