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第1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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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道:“李清羽此人,生性懦弱,不堪大用,不管李紫剑如何刻意栽培,都像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在他做李家家主的二十年中,与其说他是李家家主,倒不如说他是李紫剑手中的提线木偶。”
徐北游笑了笑,“算算年纪,李清羽也该有知天命年纪,都快要做祖父的人了,怎么听你说的像个二十岁的年轻人?”
白玉摇头道:“这个就不清楚了,不过都督大人曾经说过,李清羽此人肯定心存怨气,要么是将其积压在心底卧薪尝胆,要么就是被怨气彻底压断了脊梁。”
徐北游眯眼道:“若是后者还好,若是前者,那就有得瞧了,对了,如今李清羽是什么修为境界?”
白玉道:“据说李清羽一意修习家传法门,如今大概是人仙巅峰的境界,同样是被卡在了地仙境界的门槛上,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李紫剑并未将那卷道书和摩轮寺的大欢喜禅传授给他,所以这么多年来,他的修为一直都是寸步不前。”
徐北游嘿然道:“看来李紫剑也不是一无所觉,最后还是防了自己儿子一手,就是不知在他百年之后,这个人仙境界的李家家主又该怎么撑起一个以修为立世的偌大世家?”
白玉没有再说什么。
禹匡让她传达的话语已经说尽,剩下的就要这位徐公子自己判断了。
徐北游望着越来越近的江陵城,心中默默思量。
其实无论有没有禹匡的邀约,他都会去往江陵一行,无非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且不说李家是蓝玉在江南棋盘上的一颗重要棋子,仅是李紫剑与张召奴的交情就足以让徐北游心生警惕。
当然,徐北游也没想好到底与李家为敌,还是化敌为友,因为这要取决于李家那边的态度,如果李紫剑愿意撇清他与张召奴的关系,愿意服软,那么徐北游不介意相逢一笑泯恩仇,可如果李紫剑要强硬到底,徐北游也可以谋划一番,让这个扎根江陵数百年的李家就此一蹶不振,毕竟如今的徐北游不缺直面李家的底气,更不缺合纵连横的实力。
离开江都之前,张雪瑶曾经告诫过他一句话,只有寥寥五个字,“得志莫骄狂”。
徐北游一直把这五个字记在心头,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愿与李家彻底撕破脸皮,能留三分和气是最好。
一行人终于来到江陵城前,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城池,南临大江,北依汉水,西控蜀州,南通湘州,是为战略要冲,东南重镇。
这儿就是曾经出过大郑第一相张江陵的江陵。
世间唯有一个张江陵,唯有一座江陵城。
徐北游驻足而立,静默不语。
就在徐北游百感交集时,他余光瞥见一名气态不凡的儒士自江陵城中走出,轻摇手中紫竹折扇,潇洒无比。
儒士与徐北游一行人擦肩而过。
徐北游这次入江陵,没有浩浩荡荡几十人,除了他和白玉之外,再有就是龙王、吴虞、李神通、李青萍、徐安康,以及三名剑气凌空堂剑士,刚好十人,不多不少。
儒士的目光在一行人身上逐一扫过,似是好奇。
徐北游并未太过在意,只当是所谓的江南名士。
待到儒士走远后,徐北游极目望去,竟是依稀可以看到城内一座望楼竟是比江陵的城墙还要高出数丈,耸然独立,如同鹤立鸡群。
徐北游伸出手指,指着那座望楼的青黑色屋顶,问道:“那是李家的望楼?”
白玉嗯了一声。
徐北游眯眼望去,下意识地想要摩挲腰间剑柄,因为没有佩剑的缘故,结果却摸了个空。
他干脆收回手,沉默片刻后,轻轻开口道:“进城!”
第二十五章 尽人事后听天命
徐北游交结江都三司衙门,相关路引文牒自然一应俱全,没有什么波折顺利入城。
走在江陵城中,最明显的感觉就是比江都冷清不少,徐北游打量着四周,道:“当年萧皇第一次南征,克蜀州,下湖州,在江陵设置江陵行营,由蓝玉任江陵行营掌印官,总揽军政大权,再后来,辽王牧人起和查莽趁着萧皇南征,后防空虚,亲率东北大军突入西河原境内,兵临中都城下,偌大一个西北瞬间岌岌可危。”
吴虞惊异道:“师兄还清楚这些。”
徐北游笑道:“先前也不知道,都是后来恶补的,我家距离当年两军交战的古战场很近,那儿阴气煞气极重,常有阴兵出没伤人,我以前练剑就用这些东西做靶子。”
吴虞从未听徐北游说起过他以前的事情,此时不由好奇问道:“师兄是西北人?”
徐北游用西北家乡话道:“西北西河州,不过现在归属陕州了。”
吴虞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转而问道:“那后来呢?”
徐北游继续前行,缓声道:“后来江都陆谦趁势而动,死死拖住蓝玉的江陵行营,也是多亏魏王萧瑾,亲自出使江南,单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陆谦退兵,使得蓝玉的江陵行营能够从湖州撤军回防,继而堵住了东北军的后撤路线,那一战后,辽王牧人起大败亏输,只能龟缩于东北一隅,再无余力逐鹿天下,最后不得不归降大齐。”
徐北游笑了笑,“承平二十年的时候,我随师父去辽州拜访过现任辽王牧棠之,那位殿下阴郁之气极重,性子更是阴沉如深宫妇人,可怖得很啊。”
吴虞摇头道:“都是些帝王将相的事情,太远了。”
徐北游停下脚步,轻轻说道:“可你总有一天要接触他们的。”
吴虞先是一怔,然后低头嗯了一声。
吴虞的姿色一直可排在徐北游生平所见美人中的前三甲,抛开张雪瑶、秦穆绵这些韶华不在的女子长辈,魁首当然是集万千钟灵毓秀于一身的公主殿下萧知南,榜眼是男生女相、雌雄莫辨的慕容玄阴,只是慕容玄阴不管如何欢喜无量,说到底还是男儿身,骨子里少了女子的天然柔媚。
至于吴虞,与萧知南相比,终究是少了家世所给予的那份厚实底蕴,少了一分大家气度,不能像萧知南那般圆融如意,待到她雕琢气韵,洗尽铅华,则必然会超越慕容玄阴,说不定哪天就能与萧知南媲美高低。
徐北游不敢说自己来做吴虞的雕琢手,只是尽其所能地为她开阔格局,希望她能再进一步,以期有朝一日能够倾国倾城。
一行人四处游荡了小半个时辰后,终于找到了一座半官家性质的上等客栈,平日里只接待过往的朝廷官员,有白玉的后军副都统身份,得以包下一个院子。
徐北游在入住后并没有马上休息,而是脱去外袍,让人拿来两把竹椅,在庭院中乘凉。
吴虞坐到空着的那个位置上,轻声问道:“难道师兄还没有寒暑不侵?”
如今徐北游与吴虞相处,已经没有太多生疏之感,笑道:“寒暑不侵是有的,不过以前十几年养成的习惯,也不是那么容易改的,当初在小方寨,每逢夏夜,屋内闷热难当,我与先生都要在院中纳凉,如今回想起来,当真是恍如隔世一般。”
“那是什么样的生活?”吴虞歪头问道。
徐北游的眼神掠过她的绝美脸庞,柔声道:“你也好,萧知南也罢,都与贫贱二字不沾半分,那是一种你们从未经历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区区八个字,你可是明白其中意思?”
吴虞从未去深思过这八个字究竟有什么深意,犹豫一下后,还是摇了摇头。
徐北游摩挲着腰间悬着的玉佩,缓缓道:“一盏灯油和一支蜡烛,比一天的口粮还要贵重,穷苦人家又怎么点得起灯?自然只能日落而息,至于日出而作,那是因为在地里刨食,最是公道,出几分力就得几分粮食,稍有懈怠就要饿肚子。日上三竿我独眠,谁是神仙,我是神仙。在穷苦人家看来,能够睡到日上三竿,已经是神仙的日子。”
徐北游顿了一下,道:“剑宗里有几名弟子练剑懈怠,说什么练剑五六个时辰便觉得辛苦,在我看来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当初我在小方寨,整个白天的时间都用来劳作,遇到年景不好的时候,仍是要饿肚子,甚至有些时候腹中空空仍要去割草、放羊、做苦力,因为不干活就要饿死,你说他们是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吴虞第一次听徐北游说起他的过往经历,她只知道徐北游以前跟随师父公孙仲谋游历天下,然后在镇魔殿一路追杀下来到江都,却不知道他在游历天下之前做什么,此时不免震惊非常,“师兄还做过……苦力?
最后两个字被吴虞咬得很轻,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徐北游笑意温醇,道:“那是我十五岁时的事情,先生的银钱花光了,年景又不好,家里断炊,我只能去丹霞寨做苦力扛活,那里来往商队很多,运气好的时候,一天下来能挣个几十文钱。”
“几十文钱?!”吴虞是真的不敢置信了,对于出身于官宦世家的她来说,银钱从来都是按两来计算的,她很难想像现在可以动用数百万两白银的徐北游,当初为了几十文钱去辛劳一天是怎样的景象。
吴虞望着面容恬淡的徐北游,心底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徐北游今天的谈兴很浓,接着说道:“底层世界的苦难,我经历了大半,所以我从来都不甘心就那么过上一辈子,先生说过,‘时也命也,尽人事方能听天命’,所以我就告诉自己,要做到‘尽人事’三个字,然后等天命,好在是天不负我,终于让我等到了师父,见识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的壮阔繁华。”
此时的徐北游有一种异样的风采,不见半分含蓄内敛,反而是神采飞扬。
“我来了,便不打算再走了,我讨厌那些淡泊名利的说辞,一边享受着荣华富贵,一边又标榜自己不慕荣利,与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何异?男儿大丈夫立于世间,本就要建功立业,又何须掩饰?”
吴虞安静听着徐北游诉说的自己的志向野心,心头浮现出一句被重复过无数遍的话语。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第二十六章 末代气运亡李门
李家大宅,其中建筑极有章法,传承了江南园林的一贯精细,处处讲究,规矩繁琐,从小处细节见匠心独具。
中路正院是李清羽的居所,也是整个李家大宅的精华所在,雕梁画栋,黑瓦朱漆,大到湖泊假山,小到檐角台阶,无一不彰显着何谓世家底蕴。
在正院中,最紧要的地方不是正堂,也不是卧房,是李清羽的书房,而在书房底下三十丈处则有一处密室,为了不引起李紫剑的注意,李清羽亲手修建了这座密室,陆陆续续共用去十五年的精力时间。
此时的密室中,李清羽盘坐于正中位置的蒲团上,不远处,徐先生轻摇紫竹折扇,潇洒而立。
徐先生全名徐经纬,取名这二字,也可见父母对他期望极大,希望他在以后能够成为经天纬地之才。
李清羽开口问道:“徐先生,那东西可是取来了?”
“自然是取来了。”徐经纬不紧不慢地从袖中取出一方小盒,道:“当年大齐立国,郑哀帝秦显手捧玉玺禅位于大齐太祖皇帝,萧皇手握传国玺,自是看不上前朝大郑的玉玺,于是命大都督徐林将其毁去,也许是天意如此,大都督徐林以军中重器毁去玉玺后,玉玺共碎成三十六块大小相等的碎片,其中各自包含一分前朝末代气运,见此情景,徐林动了私念,将这些碎片留了下来,在徐林死后,分落于帝都各家权贵之手。”
“我家主人这些年来花费莫大力气,共搜集了大约半数的玉玺碎片,这就是其中之一。”徐经纬小心翼翼地打开手中小盒,盒中放着一块不规则的玉石碎片,熠熠生辉。
李清羽望着玉石碎片,喃喃自语道:“这便是大郑的末代气运吗?”
气运一事,玄妙难测,凡是大修士或是宗门,乃至是王朝,都负有气运。
一人气运不过如溪流,宗门气运如江河,而王朝气运则如浩海。
王朝之气运又可分为三种,开国、盛世、末代,当年萧煜之所以能一剑斩杀已经踏足神仙境界的大剑仙上官仙尘,正是因为他身负开国气运,剑锋所指,挡者披靡。
而盛世气运则是万法辟易,百邪不侵,人皇有此等气运护体,纵使是神仙下凡也难伤分毫。
至于最后的末代气运,不过是徒为他人作嫁衣,就如今日一般,郑哀帝秦显早已死去多年,他留下的末代气运终是全都落入他人之手,甚至他之所以会早早亡故,与这末代气运也有着莫大干系。
徐经纬开口解释道:“一国一朝气运十分,开国得三分,盛世得三分,末代得三分,一分存于本源,大郑的三分末代气运因为英雄逐鹿和大齐立国等缘故散去两分,只余一分,不要小看这一分气运,当年萧皇仅仅是得了一分开国气运,便能剑斩十八楼境界的傅先生和神仙境界的上官仙尘,这块玉玺碎片是一分末代气运的其中之一,足以让你突破桎梏,成就无上地仙。”
李清羽眼神炙热,手指微微颤抖地拿过这块玉玺碎片,只觉得一股浩大如天地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生出臣服之意,只是其中又隐含着一股腐朽麻木之意,要使他就此沉沦。
李清羽额头有豆大汗珠渗出,喃喃自语道:“果真不愧末代二字。”
徐经纬肃立片刻后,见李清羽开始疯狂汲取其中气运后,转身走出密室,回到书房。
李清羽的书房中不知何时又站了另外一名中年儒士,因为李清羽已经提前吩咐不可打扰的缘故,故而此时并未有人发现书房中的异样。
徐经纬躬身行礼致意,然后说道:“东西已经给他了,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儒士微微点头,轻笑道:“利欲熏心,可使明珠蒙尘,李清羽隐忍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没有忍住,须知香饵之下必有丝钩之鱼。”
徐经纬叹息道:“气运二字,若无相应身份,又哪是能轻易承受的?”
中年儒士平淡道:“气运,尤其是末代气运,如果强行纳为己用,无异于饮鸩止渴。这末代气运要真是什么好东西,萧煜又怎么会轻易放手,徐林不早就成了神仙境界?徐家又怎么舍得拿出来,又怎么轮得到一个李清羽来享用。”
儒士缓缓道:“老天爷最是公平,从来没有不劳而获的道理,要么是前人积攒福德,如那剑宗徐北游,吸纳剑宗十二剑的气运拔升自身境界,说白了那是剑宗前人积攒下来的气运,交给他这个剑宗传人,名正言顺。”
“要么是自己动手去拿,如萧皇萧煜,逐鹿天下换来一个开国气运,一分辛劳一分收获,同样是挑不出错来。”
“那大郑的末代气运若是换成一个郑室遗孤来吸纳,好歹算是承继有序,可一个外人贸然索取,这便是不告而取,是为偷盗之举,都说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行偷天之举,若没有个天仙境界,必遭反噬。”
徐经纬听得后背发冷,怜悯惋惜地看了眼自己脚下。
中年儒士从袖中取出一块精致怀表,看了眼时间,“再有十二个时辰,李清羽就能破关而出,而且真正能与李紫剑一较高低。”
徐经纬不由脸色凝重几分,道:“徐北游已经入城,摆明是奔着李家来的,这次岂不是让他得了个天大的便宜?”
“也不尽然。”中年儒士摆摆手,“一个徐北游不算什么,甚至加上一个禹匡也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蓝玉,我们要把蓝玉在江南的根基连根拔起,让这位凌烟阁功臣第一人也尝一尝晚景凄凉的滋味。”
徐经纬问道:“属下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静观其变就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