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法神-第79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悲风呼号,干燥的秋意里,只有沉凝的伤。
白银色的战靴踩在潘洋城干燥的灰石地面上,眼前的城市却和记忆中的大不相同,白银色的男孩拉着一大一小两只萝莉女孩,沉默地走在比五年前繁华得多的街道上,他们从天行武馆里出来,在这条曾经差点就将银尘冻死的街上轻轻走过,走到银尘和“好运来”老板相见的那个广场,却看到依然有许许多多不会神功的小孩子,被那些身穿神秘服侍的中年大叔领着,排着队走进富人区的小巷里那条小巷的口子上,甚至有栅栏和警卫。
银尘转过一个弯,步履沉重地走入他曾经肆意破坏的街道,每一步都浸透着哀伤。这里和他记忆中的街区已经完全不同,那些被他的浩劫终焉毁灭的房舍,虽然重建,却并没有还原,甚至于那些他记得很清楚的没有被毁掉的房子,也多半被拆了,盖起了漂亮的三层木楼,街上人声鼎沸,虽然没有铁轮,盾天那样的车水马龙,却也热闹非凡,寒冷的金色空气中,荡漾着浓浓的喜气,不时传来的鞭炮声,将持续着觥筹交错的声音一次次打断。银尘左右张望着走过街区,又回来,再过去,再回来,最后在街角上停下脚步。
“不见了。”他的声音并非悲痛而是仓皇,仿佛一个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记忆在面前消失掉。
“什么”林绚尘猜到一点,却不确定,而林轻雨只是默默跟着,不说,不问,甚至尽量不想让自己发出声音。细小的十二岁女孩细腻的心里纵然掀起滔天疑问,可是“感同身受”的可怕感觉如同乌云一样笼罩着她的头顶。她能够体会出银尘心里的那种无力感,正如那个噩梦般的大火之夜,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乡父老,看着自己的所有亲人,在眼前被活活烧死。
萧萱萱是她的恩师,也是她的仇人,她的血海深仇早已禁锢为石像,那么哥哥的呢是已经入土为安,还是悲惨地化烟化灰,草草消失在人间呢
她不知道,也不敢去想那样的答案。
“没什么,一家菜馆而已。”银尘的语气绝对地言不由衷。
“你饿了”林绚尘几乎是明知故问,却依然想着开个玩笑让他的心情好一点,但是她失败了。
“想来也是,既然是朝廷的命令,怎么可能还能将那么大个留在世上”他的目光穿透了流动的人群,望见了那好运来菜馆曾经的位置。“广兴琴行”的金字招牌反射着灰蒙蒙的天光,却依旧金光闪闪,仿佛优雅王冠上的千年荣耀,然而银尘知道,五年多前,它还不在那里。
“二十年专业古琴”的谎话,被制成刺眼的红色横幅,堂而皇之地挂起来,仿佛那是什么金科玉律。
“走吧。”银尘的脚步由沉重变得坚定,仿佛他即将踏上的,是征伐另一个哭佛的血战荣耀之路。他傲然走过熙熙攘攘的街市,走过赌场,青楼,古瓷店和洗衣房,终于在渐渐远去的鼎沸人声中,登上潘洋城附近的矮山,走入一片彻骨的荒凉。
义庄。:
===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 法神的弱点
和差不多六年前相比,这里被整个翻修扩建了,曾经的小小墓园,一丛石碑,早已变成连片的死亡碑林,如同遥远的魔法师星球上,大瘟疫过后的底特律斯坦的郊区,那壮观到令人恐慌的景象,让一代法神浑身冰凉。
“怎么回事这里突然变这么大了”他站在墓园的门口,向寒冷的空气发问。
“打仗了呗那些死在落云的,飞燕的,尤其是潘兴的,几千号几万号的把总,镇统,甚至偏将,原本要运回家乡去的,可是啊,天太热了呀风水交错的那会儿,天气一阵冷一阵热的又下雨,又闹疫病,这尸体都腐烂没法看,不得已,皇上下令就埋在潘洋吧这不就成了现在这样吗别看这里矮树小墙的,里面可是躺了近百号的将军啊潘兴一战,嘿南国人可算显出了点骨气要老头子我说,后面那飞燕城出的破事,估计是损失爱将多了皇上气糊涂了吧狠心报复呢咱不说别的,有这样为了自己手下死命整敌人皇帝,还怕啥呀雁荡山一过狼群遍地,能从库里查理德草原起家的皇爷们儿,哪能是南国那些只会画画片儿的软蛋呢你说是不是”
说话之人,便是这义庄的看门老汉,看着他一瘸一拐走过来的样子,银尘真心惊讶,这个老人能在战魂盛行的如今保持着残疾之身,显然不是被人砍了手脚这么简单,而是真正在残酷无比的战场上厮杀过,活了死,死了活许多次,硬生生熬到战魂消散,动用禁术杀出血路的猛汉
他甚至从义庄的看守小屋里出来的时候,都穿着斥候的皮衣。
这是一位老兵。
天堂向左军令向右,无论他是为了皇帝打仗,为了国家打仗还是为了身后的妻儿打仗,他的忠诚,都不该受到任何一点点歧视与鄙夷。
“老人家。”林绚尘赶紧走过去扶他,却被老人赶开了:“你一个小媳妇怎么可以随便接触别人”他不悦地看了林绚尘和银尘一眼,没有从银尘的兜帽阴影里看到他白银色的长发。他慢慢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一条腿正常而粗壮,另外一条腿是一条永远也恢复不了的,带皮的骨链。
骨链紧紧缠着一根粗粗的木头棍子,棍子底端安着爪形的铁脚,没有鞋子。老人就用一根看起来就像是粗树枝刷了清漆一样的破烂的拐杖,配合着自己仅剩的一条腿,慢慢走过来。
他的身上看起来没有别的伤痕了,那是因为战魂和丹药可以修复大部分的刀伤,可左腿的骨链充分说明了他的忠诚与勇武,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那种勇气和决心,献祭掉自己的肢体去换取一时半刻的胜利的。
“你们是来扫墓的吗周年”老人看着银尘他们,怎么看都像是一家三口,只不过那充当“女儿”的小姑娘可真高啊,“五六岁”就能长得这么高了。
“是。”银尘的声音低低的:“还请行个方便。”
“去吧”老人豪气地一挥手:“这里可不简单的,再说盗墓的人也不会大白天行动,犯傻啊”老人说着转过身,一瘸一拐地又回去了,他也就是出来看看究竟什么人进来,看到林绚尘美艳的容貌和林轻雨可爱的小脸,老人反而有些放心了,何况他们三人穿的都不错,真正的盗墓贼们,就算再有钱能在“工作”的时候穿上好丝绸
银尘的眼睛里闪动着莫名的亮光,看起来湿漉漉的,他依循着记忆慢慢走向墓园的深处,几年前还处于边缘地带的位置,如今已经几乎到了中间,北人也好南国人也罢,都秉持着没事不动他人坟茔的传统观念,这无关道德,只因迷信,就算是皇帝也害怕因为自己的政令,招来恶鬼索命,何况这世上最怕死的人不是懦夫,而是皇帝,因为懦夫不会有多余的财力去追寻虚无缥缈的长生不老药的。
银尘就这样默然走到了那一座小小的孤坟前面,蹲下来,而不是跪下来。墓碑上血红色的字迹,早已因为魔法师的意志而永远地鲜红下去,五六年后都不曾褪色半分,只是那匆匆立起的石碑,风吹雨打之下反而变得斑驳不轻,颓丧沉郁,更衬托出那一行血红色的字迹的醒目。
林绚尘停下来,木然松开了银尘的手,随后将还要跟着上前的林轻雨拉住,只给她看那一串血色的字迹。小小女孩似乎被那红红的字体吓住了,面色如纸。
“阿尔特雷该亚姆张雅婷之墓,兄长银尘泣立。”
石碑下面,就是小小的土色突起,从形状上看,几乎连棺椁都没有。
“这是怎么”林轻雨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因为她的影响里从来没有一种可能,能让哥哥的名字出现在这么一块碑上,出现在这彻彻底底的荒郊野外,出现在昏色的天金色的寒意和土色的凄惶之中,这小小的陵寝比起周围那北国风格的豪华大墓,显得寒酸而卑微之余,更透射出一种无言的悲怆。
“这是一个将近一百九十号人的大家族,留在世上的最后一点点东西。”银尘的声音很空,感觉不像是一个十七岁的活人在说话。
他蹲在地上很久,很久,才忽然想起来什么,从虚数空间里拿出了一束花,很鲜艳很娇嫩的花,轻轻放在那坟茔的脚边。“雅婷,哥哥来看你来了。”他说着变出许多鲜美的食物,那分量足够三个成年人吃:“哥哥知道你爱吃,一生之中永远处在饥饿,哥哥这次让您放开了吃,再也没有人限制你,也没有人因为你惊人的食量而嫌弃你了,雅婷”
他说着,一道纯黑色的火焰从指尖流出,将花与食物吞噬,没有任何烟雾升腾起来,火焰之中只闪过一粒粒纯白的光点,绝对的负能量火焰,烧过的东西连灰烬都不可能剩下的。
“你曾经说过,让我将你那一份精彩也一并活下去哥哥如今做到了,哥哥有了当世最强的实力,有了当世最大的财富,有了这个世界都不敢想象的革命性的技术,只要哥哥愿意,哥哥随时可以自掏腰包养活十几万人,哥哥很厉害吧哥哥可以打得过东海最强大的魔神,可以将毁灭世界的哭佛烧成灰,只要哥哥愿意展开领域,这个世界上排行前十的高手就算组团来打,也斗不过哥哥的一只手呢这些年,我的经历也算是精彩了,闯过两次秘境,把南边那最神秘最凶险的风波亭给打废了,救过一位皇帝,还能在城头上和几百万大军对着干很厉害吧雅婷其实你也知道,哥哥心里苦着呢,因为再厉害又有什么用啊,又不能听到你亲口夸赞上一句呢”
银尘絮絮叨叨地说着,他身后的林绚尘已经哭了,林轻雨的表情很颓丧,却也很无助,她能体会到银尘的感情,可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劝慰他。“哎我好没用。”她的心里这样想着,深深的无力感压过了无名的愤怒,像大石头一样坠着五脏六腑王无底深渊里落下去估计永远也捡不上来了。
而林绚尘此时感觉到的,只有剧痛。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银尘这样夸耀自己的功绩,他为了血阳城的几十万人杀掉八万人,他为了潘兴城里的百姓讨个说法,屠灭南国整个朝廷,又差点屠灭整个北人大军他在赤血秘境之中力挽狂澜,为天下正道留下最后的火种,他组建文明圣殿,为这个时代指明前进的方向,他出战东海,几乎靠着一己之力力战整个章鱼族,将海洋之魂魄放归大海。他又为天下苍生,与哭佛这样一看就知道根本不是人类可以战胜的天外邪魔死战到底,甚至为此罚下永世的禁咒,他更完全靠着自己单薄的身躯,孤军深入,几乎用自杀般的突袭,将傀儡宗的千年恐怖终结。这些功绩是实实在在的,可是银尘将这些当做粪土,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一次在别人面前谈起过,甚至于,追随他的姑姑和整个振南帮,在傀儡宗灭宗之前,都不知道他曾经力挽狂澜,将傀儡宗的进攻打退,更于百万丧尸之中救出万剑心,救出天下剑之未来,以至于让这些仁人志士们一度怀疑他。他从来不讲这些,从来不把这些在别人看来可以吹嘘到下个世纪的经历当成什么谈资,甚至于他的侍女柳梦仪都还不知道,林绚尘如今豪奢无比的卧房之中,八成以上的东西,都来自于那几乎将天下修士之精英灭绝掉的赤血秘境,而如今,而此刻,他破例了,他将这些絮絮叨叨地说出来,还特别用上了炫耀的口气,可是那样的口气在林绚尘听来,是那样凄惶,是那样卑微
银尘用一种卑微的口气炫耀着自己的经历,他心中的破灭的痛楚,剧毒般的思念和对自己无能的悔恨,该有多么巨大,多么深重,多么让人绝望,林绚尘根本没法估量,而就是背负着这些继续前行的男孩子,成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个达到那种不可企及的高度的未来之星。
“别说了”林绚尘突然打断了他,她听不下去了,她觉得自己在多听几句很可能会自杀。
林绚尘是可以写出葬花吟的女孩,她多愁善感,她伤春悲秋,可是她还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银尘的曾经,究竟经历过怎样的黑暗。她忽然感觉到自己的那种多愁善感,伤春悲秋,在银尘的大悲痛与大破灭之前,如此渺小,如此不值一提。
银尘仿佛被吓醒了一样,忽然一个激灵,然后站起来:“给她烧点纸吧,烧完了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一个关于魔法师男孩的故事。”
林绚尘抹了把泪,才照做了,而林轻雨却迟迟不愿动手,她的脸上一片青白,大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只有单纯的恐惧。
小小女孩知道,接下来的故事,多半掺杂着血肉迷离的剧痛。
但她依然被林绚尘强迫着,给这个小小的坟茔烧了纸,林轻雨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烧纸的时候该说些什么。
烧完纸,女孩们站起来,银尘也转过身来,这个时候,林绚尘清楚地看到银尘眼角挂着的泪珠,早就结冰了。
“这个故事,距今已经有差不多十年了”
有着白银头发和白银瞳孔的七岁男孩,忽然之间发现自己来到的陌生的世界,怀里揣着魔法师的秘密,却要以孱弱之躯,努力融入强者如林的神功世界,罡风无情,十年前的寒冰力量还孱弱无比。
银尘的语速很快,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将故事讲完。和他以前讲过的故事相比,他在这个故事上运用的叙述手法奇烂无比,一点儿也不扣人心弦,完全没有他讲白雪公主肖申克的救赎时的水平,然而他讲出的故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吸引人,两个女孩几乎连半个声母都不愿意错过,聚精会神地听着,听着,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揪紧了。
那并非什么跌宕起伏的经历,那是一个男孩子对苍茫天地的质问。银尘和张雅婷的点点滴滴,不过是最平凡的鸡毛蒜皮,却让林绚尘和林轻雨都确凿无疑地明白,张雅婷,居然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真心对他好的人,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真心接纳他的人
对于银尘来说,她就是这个世界的引路人。如果没有张雅婷,银尘不会将这个世界当成真实存在的东西,而是一场虚幻的梦境,他不会对这世界上的任何人投以真正的感情,反而会在体内黑暗魔力的引诱和腐蚀下,逐渐走上灭世之道。
她成功地拯救了一个未来的黑魔王,然而她却在看到曙光之前凄惨地死去。她的牺牲,完全就是为了让银尘活下去,仅此而已,她从事发当晚到临终时的种种表现的目的,都单纯得可怕。可正是这份单纯,才让她的牺牲如此伟大。: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 繁华背后的深夜孤单
她不会知道自己的死亡换来了雷神和鬼神绝学的继续传承,换来了魔威阁的二次分裂和改邪归正,换来了赤血秘境的惊天逆转和正道们的生存,换来了东海危机的提前结束和人鱼族的死里逃生。
违心地想,林绚尘认为张雅婷妹妹的牺牲是值得的,尽管银尘肯定不认为她的死很值得,如果当时的银尘有着如今的实力,也许仅仅展开领域,就能让一场悲剧成为无伤大雅的闹剧。
然而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相信如果,正如莫斯科没有眼泪。
“这就是整个故事的结尾,发泄过后的男孩疲惫地倒下了,向着漆黑的天空屈服了,他被玄智大师捡走了,后面的事情,你们其实也都知道了吧。”银尘总结了自己的故事,这故事平淡无奇,却让两个女孩都哭了,因为这份平淡之中,浸透着血写的的真实。
“哥哥不要哭了,哥哥还有我,我会代替雅婷妹妹,好好和哥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