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唇-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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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好半天,才认出是昨晚纪先生送给九叔的短发女孩。
若不是她那双十分透亮纯真的眼睛很少有女人有,我简直不敢认。
女孩在看到纪先生,她如死灰般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线生机,她踉跄爬过来,抱住纪先生的腿,她仰起头哭着说,“纪老板救救我。我不想在这里呆了。”
保镖追过来还要打,纪先生眉目冷厉抬起腿就是一脚,踢向那名保镖的胸口,后者身体呈一个弧度飞向半空,白茉莉看到这一幕捂着耳朵尖叫出来,她跑到我这边,甚至不敢抬头看,那名保镖重重跌下撞击在墙上,捂着受伤的胯骨发出呻吟和哀嚎,纪先生声音无比阴森,“我在这里你还动手,谁他妈教你的规矩。”
“我教的。”
九叔忽然在这时开口,纪先生身子微微僵了一下,接着便笑出来,“九叔大概被气糊涂了,华南今天已经是我的地盘。”
九叔闻言眼皮一抬,他刚才那口气根本没咽下,只是暂时无法发作压住了,此时纪先生有些大逆不道的话让他再度激发,他冷冷说,“你要反。”
纪先生身体笔直面朝九叔鞠了一躬,“到哪一天,我也不会做这样的事,让天底下人都说我纪容恪忘恩负义。”
九叔紧绷的胸口舒缓下去,他盯着抱住纪先生腿的女孩,厚紫的嘴唇内吐出四个字,“不识抬举。”
纪先生垂眸沉吟了片刻,他没有太用力踢了那女孩一下。站在九叔身后另外一名保镖看到这一幕,立刻拿出方帕蹲在地上将纪先生的脚和裤腿擦干净,纪先生这才把脚收回,他对九叔说,“让您不痛快,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今晚我安排别人来侍奉您,这个女人我让手下带走,调教好了,等九叔再过来,亲自送到您面前,给您赔罪。”
纪先生说完没有等九叔作答,他直接朝门口保镖招了下手,那名保镖进来将女孩从地上抱起,他经过纪先生身旁特意放缓了脚步,我看到纪先生薄唇微微动了动,用几乎无法察觉的低声吩咐,“悄悄送医院。”
保镖不动声色点了下头,将女孩从房间抱出去,我特意看了一眼她的脸,早已是千疮百孔面目全非。不知道这一夜遭受了怎样的非人折磨,治得好身体的伤,能不能治得好心里的痛就不好说了。
但我此时有一个巨大的疑问,纪先生绝不是那样不谨慎的人,我记得十分清楚,我们那几次他从没有摘过手表,他在自己家都不摘。在外面更不可能,就算摘掉,以他的缜密和谨慎,也不可能落下,除非是故意的,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所有人都猜不透他,我也猜不透。可我还不至于一点蛛丝马迹都察觉不到,毕竟我跟他生活了一段时间,他对于细节之处不留痕迹的处理我了解,他要害白茉莉吗
我忽然觉得我更看不懂这个男人了,他对白茉莉到底是情深所往,还是另有打算,如果是后者,他真的太可怕了,这颗工于算计的心,到底如何千锤百炼才到了今天。
九叔看了一眼还跌坐在地上的白茉莉,他朝她伸出手,白茉莉怔了一下,随即眼泪大朵大朵滚落,滴在胸前裸露的雪肌上,九叔看到她哭,眉团蹙了蹙,“我没有怪你。”
“可九叔怀疑我了。”
白茉莉哽咽着诉说委屈,九叔欠身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他握住她伤口已经干涸的手,轻轻抚摩着上面血咖,“以后我不会。”
白茉莉见九叔松了口,她立刻抱着他脖子哭得更委屈,九叔哄了她许久,她才止住哭声,她要九叔承诺以后再不怀疑她,再不和她沉着脸,九叔掐了一下她屁股,向她承诺了这些,白茉莉这才破涕为笑。我觉得她此时的戏尺度拿捏得非常好,九叔的疑心因为她的得寸进尺也削弱了不少,一个女人在生死间走了一遭,很有可能为自己的不忠贞付出血的代价,却还敢要条件,任何男人都会觉得,她也许真的被冤枉了。
白茉莉从九叔怀里离开,到浴室洗脸,九叔趁着这个空当对纪先生说,“我这次来华南,不准备回去。我已经这个岁数,你和砚尘没有给我丢脸,我将我手下那些分给你们,就留在华南养老,容恪,你不可能不管九叔吧。”
纪先生笑着说,“当然不会,孝敬九叔,是我的本分。”
九叔十分高兴大笑,他站起来走到纪先生面前,“九叔还有件好事跟你说。”
纪先生看着他不语,九叔从口袋里摸了根烟叼在唇间,纪先生掏出打火机为他点燃,九叔吸了一口,他眯着眼看向窗外说,“我有个女儿,叫丽娜,你还记得吗。”
纪先生想了想,“记得,是您二十五年前和一个日本女人的骨肉,始终安置在外面宅子,夫人不知道。”
九叔叹了口气,“她到了适婚年纪,可这丫头眼光很高。我也非常愁,我想来想去,她脾气不好,如果嫁到外面,我还能活几年,我不放心她。砚尘已经成家,我手下其他人,她都看不上,容恪,我打算把我这个宝贝女儿,托付给你,我亏欠她很多,你要替我好好补偿。”
第七十四章 爱是为他开花不凋零
你深爱一个男人,在你无知无觉中滋长开花,当你幡然醒悟,你不该陷入这口深井,却已经找不到出口。
你让自己变成一只青蛙,除了他之外,看不到任何风景。
从一颗小小的嫩芯,长为参天大树,嫩芯死了你也许会嚎啕大哭,但你很快就可以遗忘,但参天大树死了,你哭都哭不出来。你只会呆滞,觉得自己也死了。
我不敢想象,如果纪先生娶了别人,我会怎样。
九叔的话使整个房间都陷入了沉寂。
白茉莉拿着毛巾,僵在浴室门口,她脸上表情和我一样,悲凉到有些憔悴,九叔盯着纪先生波澜不惊的面容,揣测着他是否会答应,可他眼神锐利如鹰,仿佛纪先生吐出一个不字,九叔就会立刻掏出手枪了结了他。
他其实就在逼纪先生。如果这事有得商量,他可以在私下单独来提,可现在门口聚集了大批保镖,九叔和纪先生两方的人都有,我和白茉莉也在,纪先生不答应驳了九叔的面子,后者不会善罢甘休,他分明是把自己女儿强塞给纪先生。
这样的沉默到底多久,我已经麻木了,我觉得天昏沉沉黑压压的,让我透不过气来。
白茉莉右手始终拿着毛巾高举过头顶,可她根本没有擦。湿漉漉的长发还在淌水。
九叔等得有些不耐烦,他问纪先生考虑怎样,纪先生紧抿的薄唇逐渐松开,“九叔是让我考虑吗。”
九叔重新在椅子上坐下,“不完全是,我在向你托付。”
纪先生笑出来,“既然是这样,那我考虑与否对九叔的安排都没有任何改变。”
九叔把剩下的烟扔掉,他又重新取出一根,纪先生看了眼,没有再像刚才那样过去为他点燃,九叔便拿着不动,似乎也杠上了,白茉莉丢掉毛巾走到纪先生面前,她说,“把打火机给我吧,我给九叔点上。”
“不必。”九叔忽然打断她,“怎么现在连为我点一根烟都不可以吗,容恪。”
纪先生颇有深意盯着手指间的打火机,他转动把玩着,脸上挂着迷一般的笑容,白茉莉走得更近些,她眯了眯眼睛,用警告的语气说,“给九叔点一根。”
白茉莉是为了纪先生好,可纪先生仍旧无动于衷,白茉莉实在没了法子,她很怕纪先生会和九叔冲撞起来,虽然纪容恪的大名已经叫响了华南省,但他比九叔成名晚了三十年。九叔的余威足够震慑住这条道上,后生再可畏也比不了里程碑式的人物。
我没正儿八经混过江湖,但我混过夜总会和赌场,这也是江湖的一条小路,见识多了变幻莫测,当然清楚其中利害,我走过去扯了扯纪先生皮带,他垂眸看我,我朝他摇了摇头,纪先生终于肯拿着那枚打火机走到九叔面前,在我刚松了口气时,纪先生忽然手一松,打火机在距离九叔嘴边的烟还有几厘米时,脱手而落掉在地上。
九叔倾身的姿势僵住,他垂眸看着烟头,清脆的声响像是在嘲讽,不知道嘲讽谁。
九叔伸出舌尖舔了舔上牙床,他这个动作作得格外的野。配上他唇角扩散出的一丝狂笑,令人心惊胆颤。
“容恪,你出了九龙会,就没吃过闭门羹。这几年翅膀混得更硬了,会栽九叔了。”
纪先生朝九叔身后的保镖招手,示意把打火机捡起来,那名保镖立刻躬身捡起递给纪先生,纪先生拿好用手托着,重新凑到九叔嘴边,他皮笑肉不笑说,“九叔您开玩笑,我翅膀再怎么硬。也要乘九叔的东风才能飞得起来,您风停了,我也就摔下来了,您风不停,我才能顺风顺水,这点肤浅的道理,刚入会的小孩子都懂,我怎么会揣着明白装糊涂。刚才手滑没拿稳,九叔别往心里去。”
九叔哼笑了一声,他没有戳破,纪先生常年习武,虽然现在用不上他亲自动手,可九龙会那十几年不是白待的,什么家伙拿不稳,一个不足斤的打火机算什么,还不是故意掉了,栽他一个狠面。
九叔也没驳他殷勤,他对着火苗嘬了口烟。嘬着之后,他把烟雾吐出来,“丽娜是我宝贝疙瘩,我生了三个儿子都不成材,唯独丽娜冰雪聪明,可惜她是女孩,性格又古怪,做事不乖巧,我没有办法把我的衣钵交给她继承,九叔不妨给你交个底,我看中了你,把她托付给你。你并不吃亏,你和砚尘离开之后,九叔的家财和人脉不减反增,到现在为止,已经不可估量,如果你娶了李娜,我给你百分之七十。砚尘是我义子,他也只分三十。”
纪先生盯着摊在掌心的打火机,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里的光越来越晦暗,越复杂。白茉莉知道他为难,她走过去坐在九叔腿上。有一点撒娇说,“九叔先别逼容恪,不如给他点时间,和丽娜见面,万一是九叔一厢情愿,丽娜不喜欢容恪。死活不肯怎么办。”
九叔搂住白茉莉的腰,“丽娜怎么会不喜欢,我最看重的晚辈,谁也不会不喜欢。知女莫若父,我清楚她眼光,除了容恪,谁也降服不了这匹小野马。”
九叔虽然嘴上在和白茉莉说话,眼睛却始终注视着纪先生,不曾漏掉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神情,白茉莉没办法说服九叔,因为他没打算给纪先生思考和拒绝的机会,他每一个字都压在了纪先生头上,搏资格,搏恩情,搏权势,所有可以搏的东西,在刚才那番话中表露无遗。
我站在纪先生身后看到他有些握紧的拳,不过他在权衡利弊后,很快松开了手,他笑着对九叔说,“丽娜比我小了那么多,她的喜好我不懂,当然,如果九叔觉得托付给我是最好的选择,就凭我对九叔的孝心,也义不容辞。”
九叔十分高兴,对应他那张有些沧桑皱纹的脸,白茉莉的面孔却黯淡得令人神伤,她眼睛里瞬间敛去的光芒,就像霎那间阴云密布狂风大作。前一刻的艳阳天颠覆得无影无踪。
九叔要留纪先生一同用午餐,纪先生推辞赌场还有些项目需要过目,起身告辞,他临走承诺这两天还会过来,并且为九叔安顿一栋庄园养老。
九叔告诉纪先生不要忘了看丽娜,他给出一个地址,竟然和纪先生的庄园距离不远,也是一片别墅区,不过是丽娜租的,她不喜欢住宾馆,觉得人来人往很不方便。
纪先生笑着说记下了,便带着我坐电梯从丽都宾馆出来,他走在我旁边一声不吭,保镖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才那一幕全都看到了,没人敢说话,除了参差不齐的脚步声,反而静默得骇人。
纪先生弯腰坐进车里。将门狠狠一甩,我感觉到车身猛然震了震,他摇下窗子,猛吸了一大口烟。
我坐在他旁边大气也不敢喘,我知道纪先生此时有多恼,他平常喜怒哀乐很少表露在脸上,就算偶尔有,也一定是为了掩人耳目,故意做出来的。我算是为数不多见过他真心笑和真心恼的人,他太阳穴上的青筋都爆出,眼神里如同烧了一团烈火。
他摸出手机给何堂主拨了电话,吩咐他调查九叔在北方的势力范围。以及华南是否有产业和眼线是不被掌控的,三天时间必须查得详详细细。
何堂主问发生了什么,纪先生回也不回,他直接将电话挂断用力扔了出去,手机摔在副驾驶上,跌跌撞撞最终滚落在地,开车的保镖扫了一眼,立刻变得更为缄默。
第七十五章 配不上他
纪先生其实是一只豹子,捕捉食物的猎豹,他不会轻易伏击,总是以散步的方式绕来绕去,直到看准一个最好的时机,一击毙命绝无扑空
可他没想到自己会被九叔摆了一道,而且还摆得这么憋屈,他想过许多可能,九叔已经年迈,在当今群雄并起的时代,后生可畏的同时也把他扯下了至高无上的神坛,一辈子呼风唤雨叱咤风云,怎么也不甘这样被时代所淘汰,除非自己金盆洗手。但九叔始终还在江湖里混,他混了几十年龙头,屈居第二都觉得丢面子。如果能让纪先生重回九龙会,那么他不必担心谁还能压过一头,因为不会有人了。
九叔也有可能会以九龙会的庞大余威压制纪先生在华南的势力,这就相当于撕破脸,但显然九叔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铤而走险,纪先生的势头正猛,他没有百分百把握都不可能走这一步棋。
九叔一辈子盛名,纪先生又是被他养起来的,如果连事实上的养父托福女儿的要求都不答应,纪先生在的江湖道义也就荡然无存,混黑道的最怕失了信义德行,那就和混混儿强龙没差了。纪先生手下数以千人,这一件事就够他尽失民心,九叔抛给他一个最大的难题,左右都是被控制,根本没得好果子吃。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九叔对于纪先生和霍砚尘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知道如何对症下药才能安稳无虞。
纪先生一路沉默,额头和太阳穴的青筋就没下去过,整个人煞气暴戾的气焰把车厢内的温度降到了冰点,保镖飞快的开车一声不吭,期间纪先生手机响起来,但他没有接,保镖也不敢递过来,就任由它在副驾驶座椅上不停的震动。
我探身过去用手抓住,看了一眼屏幕,是何堂主,他打到第三个没有接,自己主动挂断了,发过来一条信息,说已经赶回庄园。
我小声阐述给纪先生,他手掌心盖住眼睛,沉闷的嗯了一声。
车停在庄园门口。何堂主正靠在庭院栅栏上吸烟,他见到车驶来,立刻丢掉手中的烟头,迎上前打开车门,我从车里钻出去,他看着我仿佛在问发生了什么事,我朝他满脸凝重摇头,他立刻变得有几分慌张和沉重,纪先生从车里下来,他大踏步走入客厅,把西装脱掉往沙发上一扔,默不作声开始抽烟,他一根接一根没有停下的意思,昨晚又喝了那么多酒,我担心他身体受不了,我说什么他也不理会,我只好干脆从他手上把烟蒂夺下,撵灭在烟灰缸里,他这才抬起头蹙眉看了看我,“做什么。”
“你是不是无法反抗九叔”
纪先生往后仰过去,他靠在沙发背上,两只手交叠按住额头,“算不上完全是。”
我朝他逼近一步,“道上人都知道你是九叔门下出来的,他养了你十五年,不管你自立门户多久,只要九叔还活在世上一日,九龙会一天没有倒塌。你都不能太恩断义绝,否则道上人会在背后指点你脊梁。没有九叔提携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