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贼凶悍-第1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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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在山巅时，不知为何，他突然感到呼吸急促喘不过气，一阵阵眩晕感袭上头。
那种浑身无力的感觉，差点让他以为自己要死掉。
汉人的地盘有太多巍峨大山，都是突厥骑士难以跨越的天险。
咄悉匐突然想到他的哥哥，早已故去的前任大可汗骨咄禄说过的一句话：“突厥勇士只适合驰骋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一旦越过长城深入汉人国度，那里的山川险阻会让狼族战士变成软脚羊。”
起初咄悉匐对此嗤之以鼻，他认为突厥铁骑足以踏平任何一座高山，淌过任何一条江河，他甚至想一路打到南边，去看看黄河、长江，让突厥战马也喝到大江大河的水。
可是刚才在山岭之巅，那种突如其来的心悸感让他后怕不已。
仰头望着阴沉的天穹，咄悉匐甚至怀疑这是腾格里对他的警告，提醒他是时候带领突厥战士回草原去了。
咄悉匐重新跨上战马，叫来一名领路的突厥兵士：“还有多久才能走出这处鬼地方？”
领路的突厥兵是当初第一批穿过五回岭抵达定州的兵士之一，他看看四周苍凉山野，回道：“最多还有三日就能走出这片山岭。”
“三日。。。。”咄悉匐深吸口气，身处苍茫群山之中，他越发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漫长艰辛的路程让他感到几分焦虑和不安，总觉得这黑沉沉的大山腹地，藏着什么荒古凶兽在等待着他。
“告诉儿郎们，打起精神来，很快我们就能回到草原了！让后军战士们保持警惕，小心紧追在后的周军。。。。”
咄悉匐下了几道军令，突厥大军继续在沉默中缓缓前行。
一个半日后，突厥军队进入一处干涸的古河道，这里曾经是拒马河上游河段，如今河水改道后，这里变成了横跨五回岭和拒马河的一处通道。
河谷地面龟裂开一条条硕大的裂缝，一侧是山脚陡坡，坡上林木繁多，只是如今大多凋零，只剩光秃秃的树枝伫立在寒风中。
一侧则是陡峭的岩壁，时不时从石壁上坠落小石子。
突厥兵马带着几分仓惶，狼狈地逃窜至此。
一支万余人数的周军，始终远远尾随在突厥大军身后，稍微走的慢些，周军就追上前狠狠冲杀一番，负责断后的两名万夫长已经战死一个，两万多后军伤亡惨重，怨声四起。
咄悉匐却不为所动，强硬下令后军拼死抵抗，一定要保证前路大军安然退出五回岭。
那两万多人都是从铁勒部落征召来的战士，不属于咄悉匐的嫡系军队，他当然不会太过在意。
连日跋山涉水，突厥人疲累不堪，咄悉匐也只得下令在河谷里稍作停歇。
正当突厥兵士们准备开始埋锅造饭，一支鸣镝很突兀地从崖顶射出，高高划过半空，然后传出令人心慌的啾鸣声！
咄悉匐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抱着水囊猛灌，他亲眼看见那支鸣镝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直直坠落下来。
咄悉匐愣住，他看见山崖上出现一杆周军大旗，轰隆隆的战鼓声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
无数的大石块和木头从山崖上抛落，伴随一阵阵唰唰响起的破风声，那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箭雨从崖上射下。
突厥兵士凄厉地嚎叫起来，咄悉匐惊怒站起身，手中水囊掉地，他在几名部下的护卫下仓惶爬上马背，拼死往前逃去。
陡坡上，一个个巨大的火球碾压着草木滚落下，冲入河谷，冲进四处逃窜的人群里。
突厥兵士哭喊着疯狂逃命，数万人马拥堵在河谷里乱作一团。
又是一轮火箭射下，河谷里火烟四起，山坡上也零星出现火光，阵阵山风吹来，火势迅速蔓延开，大片山坡化作火海，林木被熊熊烈火吞噬，同时也化作火海里的薪柴。
往山坡逃窜的突厥人在烈火中惨嚎，一个个火人倒在地上，滚下山坡，大股的黑烟冲天而起。
两万余铁勒后军也陷入苦战，薛讷率军发动猛攻，巨大的恐慌笼罩在每一个突厥兵士心头。
咄悉匐率领一千多骑冲出河谷，身后的烈火和浓烟，还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令他胆寒。
就在咄悉匐松了口气，以为自己死里逃生时，前方山谷口，一杆黑色曹字将旗的出现让他陷入绝望。
一支五千余人的步军早就在此严阵以待，曹悍骑着紫燕，倒提银剪戟，缓缓走到阵前，面挂淡笑，望着百余米之外的咄悉匐残军。
满脸黑灰的咄悉匐狠狠咬牙，拔出长刀怒吼咆哮，率领千余骑疯狂朝前冲去。
想要活命，只有冲杀出去。
曹悍身后，传令兵打出令旗，前面几排弓弩手箭矢上弦，斜指长天，等到突厥骑军冲到七十步距离，唰唰箭雨射出。
箭簇高速旋转着下坠，一时间突厥骑军人仰马翻，当场射杀上百人。
两轮箭射完，后排五百余名陌刀手披覆重甲上阵，抡起长直沉重的陌刀，在盾牌手的保护下奋力砍杀。
曹悍一直紧紧盯住咄悉匐，见他在几名突厥兵的拼死保护下，想要突围冲进谷口，不紧不慢地摘下马鞍钩子上挂着的硬弓，搭上一支黑羽箭，略一瞄准，嗖地一声射出。
咄悉匐捂住肩头惨叫一声坠下马背，几名周军战士一拥而上将他押到曹悍跟前。
“别杀我！我是默啜可汗的亲弟弟，突厥左相察，我可以用黄金珍宝和你想要的一切来换取我活命！”
咄悉匐哇哇大叫着，用腔调怪异的汉话大声嚷嚷。
曹悍高坐马背，戟头尖刃直抵他的胸膛，用突厥语笑道：“只要你老老实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可以饶你一命！”
咄悉匐睁大眼有些惊喜：“当真？”
曹悍撇撇嘴没有理会，自顾自道：“顺安行为何要帮你转运粮草？”
咄悉匐怔了怔：“我也不知道，是张易之和张昌宗主动找上我的，说是今后如果他们去到漠南，希望我可以派遣军队保护他们。”
曹悍想了想又道：“你和顺安行的交易，还有谁知道？”
咄悉匐道：“突厥王庭里只有契苾利丹知道，他是具体经手人，我只答应为顺安行提供庇护，其他的联络事项，都是由契苾利丹操办！”
“契苾利丹。。。”曹悍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了。
“最后一个问题。。。。”
曹悍咧嘴露出森白牙齿：“你想怎么死？”
咄悉匐一愣，双眼迸射凶光，想要挣扎起身抢夺周军将士手中刀，曹悍扬手一扫，锋寒月刃轻易割断他的人头。
“带上这颗脑袋，去给突厥人看看，放下兵器跪地投降者免死。”
传令兵抱拳大声遵命，拎起人头跨上马朝河谷方向奔去。
十多里之外，五回岭北部山道上，一支突厥兵马停在此地。
契苾利丹望着远处滚滚升起的浓烟，摇摇头道：“回去吧，咄悉匐和他的兵马完了。周军既然选择在此处伏击，肯定做好万全的准备，绝对不会给他留下活命的可能。”
当即，这支从灵丘赶来接应的突厥兵马，悄无声息地原路折返。
唐贼凶悍
第一百八十六章 定州大捷
圣历二年，元日。
新年的到来并未让神都城里的气氛变得热闹些，河北河东的战事还未结束，官道封锁，商路断绝，朝廷还未公布最新战况，百姓们忧心国事，毫无心思欢度新年。
冬雪飘落，偌大的神都城披上一层银装。
临近午时，风雪停歇，清冷的天街大道上，一匹快马从定鼎门冲入，身后，定鼎门守将急忙派遣一队骑军沿途护送。
那是一名北地赶来的鸿翎信使，背上插着的三支红色小令旗格外显眼。
伴随着蹄哒蹄哒的马蹄声，信使扯开喉咙沿街大吼。
“定州五回岭大捷！！！”
“游骑将军曹悍联手宁远将军薛讷，大破六万突厥兵！曹将军斩首突厥左相察咄悉匐，官军杀敌三万余，俘获突厥人两万余！”
“大周十五万天兵军云集丰州，夺回漠南草原！”
沿途百姓听到信使一路高声喊叫，纷纷停下脚步仔细倾听，等到听清楚信使的话，百姓们惊喜地欢呼起来。
一月多没有北方战事的消息传回，没想到在新年元日这天，就听到一个天大的喜讯。
这真是朝廷大军献给新年最好的礼物。
很快，定州大捷的消息传遍神都，百姓们兴奋地议论着曹悍和薛讷的名字。
这两人不久前在武举场上一鸣惊人，现在，他们又一次登上神都百姓话题中心，成了人人争相称颂的传奇将军。
太初宫，万象神宫内，冠冕着身的武则天正在主持召开元日大朝会。
当河北信使送来加急奏报的消息传入宫里时，武则天急忙派人把信使直接带上大殿。
在一片翘首以盼的目光注视下，武则天拆开李显亲笔写的奏报，飞速阅览一遍，嚯地起身，高举着这份奏报，仰头一阵畅怀大笑。
“好好好！太子和天兵大军果然没有让朕失望！曹悍、薛讷，当真是国之良将！哈哈哈~~~”
高延福清清嗓将奏报大声念出，大殿之上的数百位朝臣静静聆听。
等听到定州大捷，大破突厥六万大军的消息后，朝臣们同样欢呼不止，绝大部分官员由衷地感到高兴和振奋。
“传旨，将定州大捷昭告天下！自今日起，神都城取消宵禁三日，今夜元日庆典照常举行，朝廷与民间大哺五日！”
武则天朗声下令，群臣赞颂，山呼万岁声响彻神宫。
大殿之上，唯一不高兴的或许只有张易之和张昌宗兄弟俩。
当他们听到咄悉匐被曹悍斩首时，皆是满眼震惊地对望一眼。
张昌宗气的浑身发抖，咬牙切齿低吼：“咄悉匐。。。竟然死了！我们多年投注的心血，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张易之闭了闭眼，摇摇头：“咄悉匐死了，顺安行在漠南也完了，突厥这条线算是与我们彻底断绝了。你我此后，再无退路！”
“五哥，现在该怎么办？”张昌宗躬身拱手，与众臣一同山呼万岁，抬头瞟了眼丹墀御阶上白发苍苍，笑容满面的女皇。
张易之丹凤眼微眯，没有说话，眼底闪烁着令人心悸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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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定州大捷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举国欢腾的同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浑仪河畔，一支不起眼的小商队悄然来到这片草原。
这里靠近于都斤山东南麓，水草丰茂，分布着大大小小数十个部族，都是突厥王族贵族的领地。
邻近开春，天气依旧严寒，草原覆盖的冰雪还未消融。
小商队的头领是一名粟特人，会说流利的突厥语和汉话，其余成员大多戴着浑脱毡帽，遮掩的严严实实，偶尔有突厥牧民见到他们，就会发现这是一群汉人。
不过突厥牧民们并不在意，相反对这支商队很热情，邀请他们进入自己的毡篷取暖。
大周关闭了漠南互市，许多部落缺少铁具、盐巴和茶叶，囤积在手里的羊皮羊毛也换不出去，牧民们都希望能见到南边来的汉人商队，这样就有希望换取他们需要的生活用品。
这支乔装打扮的小商队自然就是曹悍和康亚克一行人。
定州大捷后，曹悍和薛讷率军直奔灵丘，本想与李多祚、沙吒忠义合兵围攻默啜可汗，没想到突厥人跑得快，没等他们追上，就跨过桑干河，从云州逃回漠南，又从漠南一路回到于都斤山。
曹悍和薛讷率军在漠南一带四处出击，彻底拔除突厥人残留下的势力，基本恢复了单于都护府的统治范围，将大周与突厥的边境，前推到浑仪河一带。
李显率领天兵军进驻丰州，除却早已归附大周的几个突厥部落，其他的凡是参与此次南侵的部族，都被周军扫荡一遍。
阴山南北，广阔的漠南草原，重新回到大周王朝的统治范围。
狄仁杰留在定州，履行他河北道安抚大使的职务，张仁愿作为他的副手一并留下。
老宰相娄师德病体沉疴，紧急送回神都疗养。
丰州大营里，副帅王方庆，王仁皎、阳基、李多祚等大将辅助李显，摆出一副即将大举进攻于都斤山，覆灭突厥王庭的架势。
实则不过是虚张声势，周军奔波大半年也非常疲惫，一场定州大捷也足以让李显向圣人交差。
如此作态，不过是李显召集众将商议后想出的办法，目的只在逼迫默啜可汗主动上表投降。
邻近开春，牧民们要准备迎接小羊羔的出生，这是他们最重要的财产，没有哪个部族还想继续战争。
只要默啜可汗不傻的话，他一定会看清形势，避免与周军爆发大战。
曹悍主动请求率领本部兵马，前往浑仪河一带扫荡，以打促和威慑突厥人，李显应允了。
如今曹悍的名字在突厥人中可谓是如雷贯耳，一场大火烧死了几万突厥兵，左相察咄悉匐的人头就挂在他的马钩子上，消息传回漠北，突厥人惊为天人，纷纷传颂起曹悍的威名。
曹悍进入草原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在扫荡漠南的过程中，他顺藤摸瓜将顺安行位于河套一带的势力全部清剿干净，基本拔除这颗趴在大周身上吸血的毒瘤。
同时曹悍还发现顺安行和契苾利丹来往的线索，派遣骨碌突一番追踪下，他才带领程伯献康亚克等人，装扮成小商队，混进突厥部落，寻找契苾利丹的下落。
唐贼凶悍
第一百八十七章 送上门来的唐努尔
雪地里升起篝火，曹悍等人围坐在一旁烤火取暖。
这是一片属于思结氏的部落，大大小小数千座毡篷分布在草场上，每日都有南来北往的商队路过这里，曹悍这支小商队丝毫不起眼。
骨碌突骑马赶回，坐到火堆旁，低声道：“打听清楚了，思结部是契苾利丹的母族，他在这里有很大的一片领地，每隔半个月左右，他都会回来一趟，听说还带着一个女人，只是那个女人很神秘，没有人知道是谁。
契苾利丹女人众多，所以没有人在意。”
骨碌突把他潜伏多日打探到的消息说出来，大伙一起合计行动计划。
就在这时，这片营地栅栏大门冲进来一队骑士，为首的是个女人，披着红色斗篷，两条修长的腿跨坐在马鞍两侧，腰间还悬挂镶嵌红色宝石的弯刀。
思结部的几名头领急忙上前迎接。
当那女人掀开斗篷，露出脸蛋时，曹悍才惊讶的发现，来人竟然是唐努尔，那个火爆的突厥小母狼。
众人相视一眼，匆匆起身，戴好浑脱毡帽，准备离开这片营地。
要是被唐努尔认出来可就糟了。
一个突厥青年挥手嚷嚷着跑了过来，那青年是这片营地的小头领，算是思结氏的一名贵族子弟，就是他接待了曹悍这支小商队。
程伯献按住刀柄，曹悍隐晦地摇摇头，同时示意康亚克赶紧上前应付。
康亚克和那突厥青年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回到曹悍身边小声道：“麻烦了，唐努尔知道我们是丰州来的商队，说是要向我们问些问题。”
曹悍朝远处瞟了眼，只见唐努尔正在跟几名头领大声说笑着，时不时朝这边望来。
如果现在逃走的话，一定会引起突厥人的怀疑。
“程胖子、老康、骨碌突三人等会与我一块去见唐努尔，刘达率领其他人守在外围，看我眼色行事，找机会先制住那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