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闲书成圣人-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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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傻不傻？
亡人集里的人都在背后喊他傻子。他们这些孩子还好些，叫他傻夫子。
“傻夫子，你为什么要来亡人集？”纪仲走到傻夫子身边，接过揉面的活，问道。
那傻夫子乐得轻松，从怀里抽出一袋旱烟，点着以后吸了一口，看向天边的落霞，说道：“我遇到了一个人，是从你们亡人集走出去的。”
“他说，他的孩子还在亡人集。他想让他的孩子念书。我答应了他了。”
“可是那小子，下一个冲锋就死了。我也不知道他孩子是谁，就只能过来把所有孩子都教一遍了。”
“没办法，答应了别人啊！”
纪仲撇了撇嘴：傻子！
傻夫子轻轻拍了拍纪仲的后脑勺：“要尊师重道！”
……
一转眼，又是两年过去，纪仲十四岁了。
这一年，他《春秋》入门，正气外放，成为了一名儒生。
傻夫子笑的比他还开心，说道：“我有一位好友，叫王戚风，我给你写一封信，你去找他。他是中京折柳书院的学子，会把你收入学院之中。”
纪仲撇了撇嘴：“我想去太平书院。”
傻夫子摇了摇头：“太平书院不适合你！听我的。”
纪仲还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大喊声——蛮人杀来了！
纪仲心中一个咯噔，太平了多年，几乎所有人都刻意去忘记，亡人集之所以叫亡人集，一是因为这里都是亡命之徒。
另外，就是长城内的所有人，都把他们当做了死人！
“快，快，快！”傻夫子猛然站起，冲着外面大喊，“所有人，都躲到密道去！”
纪仲这是才反应过来，连忙冲进院子，把那些一个个到处乱跑的孩子抓起来，打开密道，将人一个个塞进去。
这是傻夫子这几年一直在做的事情，他说“与其临渴而掘井，不如未雨而筹谋。”
有的时候，傻夫子也不傻！
密道，只有孩子们知道。因为若是传了出去，以亡人集的风气，密道就不是密道了。
将书院所有的孩子都送进密道，纪仲却发现傻夫子站在书院的门口。
“傻夫子，人都躲起来了，你也进来吧。”纪仲跑到傻夫子身边，拉住了他的衣袖，可是原本轻轻一拉就会随着自己的傻夫子，此时却像一棵大树一般，稳稳地扎在原地。
“纪仲，你也去躲好，夫子就不进去了。”
“不行！”不知为什么，纪仲心头突然涌出一股大恐惧，他死死拽着夫子的衣袖，往密道的方向拖拽着，泪水喷涌而出，“你都断了一条腿了，你逞什么英雄啊！你死了，我们怎么办！不许去，不许去！”
傻夫子摸了摸纪仲的脑袋：“没办法，夫子我，答应了这天地苍生了。”
“得守信用啊！”
“狗屁信用。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跟我走，你跟我走……”纪仲死死拽着傻夫子。
傻夫子蹲下身子，说道：“纪仲，你快躲起来。夫子要去了，你要夫子失信吗？失信于我，比死还要难受啊！”
“可是……可是……”纪仲低下头，眼泪止不住的留下来，“什么承诺，比命还重要！”
傻夫子没有说话，纪仲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这个，给你……”纪仲从腰间解下了自己从来不离身的铁剑，“你答应我，要把剑还给我！”
傻夫子抽出剑，赞了一句：“好剑！”
“这么好的剑，我当然要还给你！”
傻夫子哈哈一笑，手持宝剑，那空空如也的裤管下一道青气冒了出来，傻夫子松开拐杖，意气风发的冲出了书院。
纪仲没有躲进密道，他爬上了书院的围墙，看着那一瘸一拐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他只能听到天地间传荡着傻夫子的声音——
“太平书院学子在此，蛮人速来受死！”
……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打开了密道，把躲在里面的孩子都救了出来。
蛮人打退了，有朝廷大儒上书，取消亡人集，要把所有的幸存者都接回长城以内。
纪仲抱着书院的大门不肯离开。
他相信，傻夫子会回来的。
他说了，要把剑还给自己。
他不会不守诺言的。
……
数天后，一群浑身鲜血的儒生出现在纪仲的面前。
同时递给纪仲的，还有一柄断开的铁剑。
“剑的主人，用开太平之术，杀死了一名蛮将。”
“这剑，是在蛮将的身上找到的。上面有一道神念。”
“让我们将这剑带给你。”
“孩子，能告诉我死去的同袍姓名吗？”
纪仲慢慢站起身，从对方手中接过那柄断剑，轻轻说了一句——
“傻子。”
……
纪仲靠在石壁上，已经没有了呼吸。
他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
那天空中的崩坏之云似乎没有找到可以发泄的对象，缓缓散去。
突然间，有脚步声传来。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
那脚步急促。
纪仲的手指突然动了动，紧接着他体内的一道红尘气猛然射向了心脏。
那心脏仿佛受到电击，突然有了一丝颤动的迹象。
紧接着，又是一道道红尘气射入心脏之中。
“咚……咚咚……咚咚咚……”
心脏的声音渐渐响起，就仿佛擂鼓一般。
纪仲深吸了一口气，猛然睁开了眼睛。他下意识抓起身边的断剑，指向来人的方向，直到看到来人是田向晚、王不归、叶大福，这才松了一口气。
叶大福第一个冲上去，扶住将要跌倒的纪仲，看着纪仲浑身浴血的惨状，咬牙切齿问道：“谁干的！”
纪仲微微摇头：“被我干掉了。”
田向晚也向前一步，问道：“万安伯呢？”
纪仲回过头，望向了山腹中的山洞。
……
陈洛仿佛陷入了一道迷雾之中，他看不清楚前路，也辨认不了方向，没有声响，没有人回应，他只能凭着感觉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迷雾突然散去，他看到一个青袍儒生背对着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陈洛小心翼翼上前，行了个礼：“在下陈洛，敢问阁下……”
那青袍身影回过神，一副年轻却又沧桑的面孔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也朝着陈洛回礼，说道：“在下王子安，见过同族！”
第一百五十章 断后
“王子安？王勃？”陈洛一惊。
在前世那个时空，王勃与杨炯、卢照邻、骆宾王合成“初唐四杰”，在写下《滕王阁序》后渡海探望父亲，返回时落海而死，年仅二十七岁。
在这个世界，自然也有王勃此人，但命运没有发生改变。他登上摘星楼后，写下“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后，率队进入晶妖界，随后全军覆没。
史称晶妖之殇。
但这是两百年前的事情啊！
陈洛仔细打量着王子安，说道：“你还活着？”
那王子安仿佛没有听到陈洛的话，自言自语说道：“勃自知将死，故而留下这一段神魂讯息，望后来之同族，能继承我等遗志，护送运灵回我人族！”
陈洛脸上疑惑之色一闪而逝，他心中了然，如果没有错的话，外界的那具枯骨应该就是王勃，而这里，只是他留下的一段信息。
陈洛看着那风流倜傥的王勃，目中涌出一丝悲哀之色，这是那王勃一挥手，空间变换，陈洛抬起头，他正站在了一棵参天古树之下，细细看去，这参天古树，正是外界枯骨面前的枯树，而此时，王勃的声音也再次响起。
“一切，都要从这棵沧运古树说起……”
……
“那一日，我意气风发，誓要带领同袍从蛮族的手中抢走更多的运木。但是……”王勃的声音低沉，“蛮族竟然出了一位‘心咒’蛮灵，破了我们的合击之阵，我等败逃，误入一方山谷，见到了‘沧运古树’。”
陈洛眼前一闪，仿佛看到数百位儒生围着那颗“沧运古树”，一个个面露兴奋之色。
王勃的身影出现在陈洛身边，目中带着回忆，看向那棵古树：“运木如何诞生，一直是个谜，直到我们发现了沧运古树。”
陈洛看着那棵古树，只见一阵风吹过古树，一股晶莹的光点被风吹起，落在旁边的一株普通树木上，那树木吸收了那晶莹的光点，竟然生出了气运之力，在陈洛的注视下，化作了一棵运木。
陈洛眼神一凝，他想起了那只鲲灵。
王勃依旧自顾自地往下说着：“这棵古树已经化妖，但是草木化妖，只有精与气，少了神属。”
陈洛暗自点点头，家里的七只葫芦娃娃就是这个情况，还是自己用“葫芦娃”的故事给他们赋予了“神”。
“我等于沧运古树达成了协议。沧运古树随我等返回人族，人族大能为它赋神。只是……”王勃的声音低沉下来，“那‘心咒’蛮灵，竟然在我等身上落下了咒术，可以听到我等的对话。”
“我等携带着沧运古树，一出山谷，就遭遇到蛮族的围攻。”
“距离回归，不足半日的时间，我们必须护住沧运古树。”
空间再次变换，陈洛看到在千风原上，儒生都在拼命地奔跑，突然，有人回头，大喊：“蛮子追来了。”
“断后！”
瞬间，有数十名儒生调转身躯，脱离了队伍，朝蛮族跑去，在奔跑中，陈洛听到他们一个个口中高颂诗句——
“秋城海雾重，职事凌晨出。”
“浩浩合元天，溶溶迷朗日。”
“才看含鬓白，稍视沾衣密。”
“道骑全不分，郊树都如失。”
随着诗句的高喊出声，刹那间迷雾丛生，而在这迷雾中，那些口诵诗句的年轻儒生一个个肉眼可见的苍老起来，乌黑的头发化作了雪色，紧绷的肌肤也迅速松弛，那些原本青春洋溢的脸庞一转眼就化作了满脸沟壑。在奔跑中，他们一个个地摔倒在地，再也没有爬起来。
只是那诗词召唤的雾气，越发浓厚。
……
一次次，蛮族从迷雾中冲出来，一次次，都会有一群儒生转身，高颂着诗句义无反顾地冲向蛮族。
“断后！”
“断后！”
“断后！”
在一声声断后中，儒生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围绕着王勃身边的，只有十人而已。只是此时，蛮族再一次追了上来。
陈洛身边的王勃声音充满了悲凉：“我是他们的首领，我应当第一个转身的。但是，他们把希望都放在了我的身上。”
此时，那奔跑的人影中，九个人毅然转身——
“断后！”
他们冲向了如潮水一般的蛮族，陈洛这才看清，那唯一没有转身，仍然在继续奔跑的人，正是王勃。
……
“还剩下最后一个时辰了。”王勃说道，“我被迫躲进了一个山谷。”
此时空间在变，陈洛来到了之前他所在的外界的那个山洞之中。
“这个山洞易守难攻，蛮族想把我困死在里面。”王勃轻轻说着，而陈洛看到，在那画面中的王勃盘膝而坐，从储物袋中将沧运古树放了出来。
“回不去了……”王勃的声音充满了悲哀，“勃让诸位同袍失望了。”
“我没办法带沧运古树返回人族。”
“但是！”王勃的声音陡然激昂起来，“我们没有输！”
“我们不行，还会有后来人！”
“我和沧运古树达成了第二个协议。”
“我献出我的神魂，成为古树的‘神’，它继续等待，等待人族！”
陈洛看到那盘膝坐在古树前的王勃，空中念念有词，一团青色的光芒缓缓从王勃的身体里飘了出来，投入到那沧运古树之中，沧运古树忽然颤动了片刻，随后一个晶莹的光团从古树上诞生，那光团不断扭曲，最终化作了一只鱼的形状。
那只鲲灵！
看着鲲灵的诞生，王勃露出了笑容，他的肉身迅速腐朽，最终只剩下一具枯骨。
而此时，站在陈洛身边的王勃虚影，再次朝陈洛深深一躬。
“长江悲已滞，万里念将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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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属高风晚，山山黄叶飞。”
随着这首思乡的《山中》响起，王勃留下最后的一道讯息也终于缓缓消失。
陈洛的眼睛湿润了。
两百年了，每一个人都知道晶妖之殇，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晶妖之殇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两百年来，一直有人在怒骂那一批儒生，怒骂王勃，认为是他们的失败，坏了人族的一次气运。
他们可曾听见了那一声声响彻云霄的“断后”！
他们可曾看见毅然送出神魂后，王勃临死的笑容！
他们可能理解那首《山中》的思乡悲情！
陈洛向着虚空深深一拜。
“这一次，换我们来断后！”
……
外界，陈洛睁开了眼睛。
他望着面前王勃的尸骨，再次一拜，取出储物令，将其收入其中，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堵着，难受的紧。
“为什么这两百年里，运灵都没有见过人族？”
“为什么蛊门那么了解人族？”
“还有……”陈洛掏出葵兽骨，“这标记运灵位置的地图，怎么会是蛮族之物？”
一道道疑问在陈洛心中盘旋，这时，山洞通道中脚步声响起，陈洛侧过头，就看到叶大福、王不归、田向晚和纪仲走了进来。
“小纪？”陈洛一眼就看到了重伤的纪仲，面色大变，连忙冲了上去。
“谁干的！”
这一刻，红尘气蓬勃而出，吹的枯树沙沙作响，山洞中似乎凭空掀起了一阵飓风。
陈洛怒意勃发！
第一百五十一章 明月愁心
“方修杰！”
陈洛听完纪仲的讲述，双拳紧握，此时身上的葵兽骨又发热起来。陈洛想起王勃的嘱托，此时还不是讨论的时候，说道：“我要去追回运灵。大福，老王，小纪先拜托你们照顾了。”
“运灵？”叶大福一脸疑惑，“那是什么？”
陈洛快速地三言两语说清了晶妖之殇的真相，每个人都陷入悲伤和愤怒中。
“公子，我没事，你们快去追运灵。”纪仲强打着力气说道，就在陈洛要拒绝的时候，田向晚说道：“万安伯，我留在此地照顾纪公子。蛊门实力非凡，您带着世子殿下和王公子一起去追吧。”
陈洛犹豫。
叶大福连忙说道：“大哥，田先生可以信任！”
陈洛闻言，这才点了点头，朝田向晚施了一礼，又对着纪仲说道：“放心，等我回来给你疗伤。”
纪仲点点头，陈洛连忙带着叶大福和王不归跑出了山洞。
直到此时，田向晚才看向纪仲：“纪公子，你刚才没有和万安伯说实话吧？”
“我注意到外面的打斗痕迹，方修杰没有那样的实力。”
“你瞒得了万安伯，但是瞒不了我。我能感觉到，你的儒心，碎了……”
……
晶妖界。
一道黑影如风一般快速穿越千风原。
这是幽暮，他的手里紧紧握着一颗白色的茧球，在茧球里，封印者他们此行的目的——运灵。
幽暮快速地朝集结地点跑去，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辉煌的未来。
蛊神洞的名额算什么，他要拿到蛊门中的八大奇蛊之一。
只要将奇蛊炼化成自己的命蛊，一直到三品化身蛊都不会有任何瓶颈，一旦自己以奇蛊而成就化身蛊，那将进入蛊子的序列之中。
而这一切，都将从今天开始！
只要赶到叔父布置的传送虫洞，就可以直接传回到蛊神岛。
一想到这里，幽暮的心不由得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