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法外-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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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半还确实是个苦命人,出生没多久,就被人扔在了飞沙县城的一家商场门口。
1992年的冬天,林冬至去县城去采购年货,发现一群人正围着什么看热闹,他就挤进去开眼界,结果看到地上躺着一个面黄肌瘦、被冻得脸色发青的婴儿。他心中一紧,赶紧把婴儿抱了起来,结果发现婴儿的襁褓里塞着张纸条,上面只有十个字:“他叫楚安,求好心人收留。”
林冬至又扒开襁褓看了一眼,发现是个男孩,他又是怜惜又是喜欢,赶紧把婴儿抱回了家去,就此当上了爸爸。
林冬至是青龙村的普通农民,找了个叫谢雨青的老婆。谢雨青除了鼻子有点塌、脸有点黑之外,长得还算过得去,但她结婚多年一直没有生养。林冬至急了,凑了些钱去医院检查,最后发现自己有不能生育的毛病,而且这病还挺难治,没有五六万下不来,还不能保证治疗效果。
林冬至拿不出那么多钱,也就认了,好在谢雨青也没嫌弃他,没吵着要离婚什么的。不过他们人到中年,膝下无子,自然是心中遗憾,只是嘴上不说罢了。
这一回林冬至捡了个儿子回来,夫妻俩自然是十分高兴。林冬至回家后就为儿子改名为“林半”,跟自己姓了。
按林冬至的说法,之所以要取个“林半”的怪名字,是因为林半原本姓楚,而“林”字是“楚”字的一半……再说了,当时林冬至发现被扔在商场外面的林半时,林半被冻得只剩半条命了,所以这个“半”字就还有这么一层意思。
事实上,林半被林冬至捡回来之后,也一直只有半条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出生就被父母狠心抛弃,林半的身子骨从小就很弱,经常生病住院,动不动就高烧到40度以上,把家里的钱都折腾光了。
好在谢雨青心地善良,又在林半身上倾注了全部的母爱,不吃不喝不睡地专心照料着他,一次次地把林半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为了林半的病,谢雨青的头发都愁白了不少。
林半五岁时,身子骨还是很弱,林冬至和谢雨青都急了,抱着林半上了青龙山,找到一个据说很灵验的小道观,求一个老道士给林半驱邪。
老道士给林半看了看脉,摸了摸骨,也有些惊讶,说林半天生阳气不足,气血阴虚,易惹病招灾,于是留林半在道观里住了几个月,教给林半一些锻炼身体的方法,之后林半的身体就逐渐好了起来……
“那老道士教了你什么方法?”牧云听到这里,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似乎解开了一个疑惑。
“那不是重点,以后再说……我先把我的故事说完。”林半的声音忽然有些沙哑起来。
林半的身体好了,他的养母谢雨青却忽然一病不起,去医院一查,竟是得了胃癌。
家里的一点余钱早被林半的病给折腾光了,谢雨青坚持不肯去治自己的癌症,说治也治不好,何必去借钱,还是把钱留给林半读书娶媳妇的好。
2001年五月的一天,已经瘦得只剩一把干骨头的谢雨青躺在床上,痴痴地望着窗外,喃喃说道:“冬至,你说林半怎么还没到家呢?”
“快了,快了,他在县城里读书,路远着呢。你放心,他一放学就会跑回来,这孩子最有良心了。虽然我们没把你得胃癌的事告诉他,但他见你身体越来越差,也是急得不得了,还经常在放学的路上帮你挖草药,这时候,恐怕他还在挖呢。”林冬至安慰道。
“真想再看他一眼啊,可惜,我怕是等不到……”谢雨青说着说着,肚里就传来一阵绞痛,眼睛也不甘心地闭上了。
八岁的林半,失去了第二个母亲,失去了如山岳一般巍峨的母爱。
谢雨青下葬那天,林半扑在棺材上,死活不让村民们把棺材抬进坑里。他哭得死去活来,肝肠寸断,令村民们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有村妇感慨地说道:“雨青算是没白活,虽然不是亲生儿子,但比亲生的还亲。”
林半听到了这句话,想起了自己的凄惨身世,更是哭得死去活来。
谢雨青一直没有隐瞒林半是她养子的事实,甚至还鼓励他长大后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可以说,谢雨青就是典型的善良农家妇女,与狠心抛弃林半的那对夫妻相比,简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林半憎恨自己狠心的亲生父母,感激谢雨青多年照料的恩重如山,但子欲养而亲不在,养母已逝,报恩都无处去报,这让他痛不欲生。
好在他还有养父,当时他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孝顺林冬至,让他开开心心地活到一百岁。
于是八岁的林半就开始学着做饭菜,帮林冬至做饭,摘猪草,甚至抢着下地插秧、种菜,为林冬至分忧解愁,父子二人相依为命地继续生活下去,倒也算得上父慈子孝,有些小幸福。
人生就是这样,不管生活怎么不如意,在咽气之前,你都只有“活着”一件事可做。
只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谢雨青刚下葬几个月,林冬至又出了大事情,正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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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倔老头和坏小孩
2001年下半年,飞沙县要修建一条环城公路,并在公路旁修建加油站、住宅小区之类,于是把青龙村的一片田地给征了,另外划了一块比较贫瘠的田地给村里,补了一些钱,算是土地置换的差价。同时,县里还拆迁了包括林半家的一些房子,让他们用重新划分的宅基地重新建房。
无论是征地还是征房,县里给的补偿费都很低,这让村民们很不服气,也很不甘心,但鸡蛋是不能和石头碰的,他们只好忍了下来。
只有一个人忍不下来,就是林冬至。
林冬至以往农闲时去县里和市里打过些工,见过些世面,知道一些行情。当他了解到青龙村的补偿费用和其他村里差得很远,就怀疑村委会和其他人做了手脚,得了回扣。之后他又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于是就发动村民阻止县政府的强征和强拆,要求获得与邻近村庄相同标准的补偿费,一时间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县公安局把林冬至抓起来拘留了几天,让他承诺不再闹事后,才把他放了回来。结果林冬至虽然不闹事了,却又带着一堆资料跑到县政府去上访,还说问题如果不解决,下一步就要去市里甚至是京城上访。
在官员眼里,林冬至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刁民”,为了自己芝麻大的一点利益,给他们增加了很多麻烦!
官员们当然不知道,林冬至全指望着这笔补偿款给林半读书,上大学,娶老婆。
让官员们松了一口气的是,林冬至还没来得及去京城,就在从县城回来的路上出了一场车祸——他在马路上被车撞了,肇事车辆却迅速逃逸了,之后这个案子就一直没能告破。
村民们把林冬至送到明海市人民医院,医生诊断为颈椎六七节错位骨折,同时第7节脊椎断裂合并脊髓损伤,由于两处伤势压迫骨髓,使神经严重损坏,导致全身瘫痪。
林冬至在医院里治了几个月,做了几次手术后,上肢可以抬起,但手指和手掌仍不能动,胸部以下一直到脚趾,抚摩都没有知觉,用力掐捏才能感到痛麻,大小便也无知觉。后来又连续治疗,还用了中医的中药、按摩、针炙之类,中西医结合,这才让上半身基本恢复正常。至于下半身则仍然没有知觉,医生说神经坏死久了,治愈希望不大,只能期盼奇迹发生了。
这样一来,林家不但把征地征房的补偿款给花得一干二净,还借了不少外债。
林冬至知道花了这么多钱后,吓了一跳,又心疼又后悔,立马就吵嚷着要出院。
回到即将被拆迁掉的家里,林冬至觉得自己已经瘫了,房子也没了,不能再拖累林半,于是就时时琢磨着怎么自杀,了断此生,顺便让那些债务也来个一了百了。
林半虽然只有八岁,但心思灵敏,看出林冬至要自杀,于是日夜守护在病床前,把农药偷换成糖水,把老鼠药换成蚕豆,让林冬至怎么都死不成。
林冬至无奈之下,只得托人收养林半。但林半坚决不肯,说要照顾他一生一世,直到他站起来为止。林半还说自己长大了,挣了钱,就会把外债还掉,并且一定会查出车祸的幕后凶手,为父亲报仇雪恨。
除了劝说林冬至,林半还挨家挨户去求人,说出自己猜想中的真相,并让他们帮着想办法。村民们一听说林冬至出车祸的事与征地上访的事有关,顿时群情激愤,抬着林冬至去县里,要见县长讨个说法。
最后县政府为了息事宁人,一方面责令公安局抓紧破案,另一方面再次给村民补发了一些赔偿款,按照每平方米多补贴40元的标准,每亩地能多领到两三万块钱。因此村民们都很感激林冬至,说这是他用命换来的钱。
也因为这样,村民们自发地组织起来,帮林家修了几间小平房,让他们搬了过去。村民们还轮流派人照顾林冬至,帮他洗身子、换衣服,防止他生褥疮,还帮他做饭,同时让林半继续去上学。
但林冬至的自尊心很强,不肯接受别人的施舍和帮助,他觉得自己是废人一个,活着没有任何乐趣,只能拖累林半的前途,所以总报着寻死的念头。他的脾气也变得很暴躁,整天不是骂人就是摔东西,把村民们送来的食物给扔掉,把来家里帮忙的村民给撵走,并开始绝食。
“老爸,我已经被亲生父亲抛弃过一回了,难道你也要再抛弃我一回吗?”那一晚,八岁的林半跪在床前,泪流满面地说道,“我都这么大了,谁肯真心收养一个已经懂事了的孩子呢?老爸,你可不能扔下我不管啊!”
“我死了,你就没有负担了,就好过了!你不要拦着我,让我死,我要去找你妈!”林冬至红着眼圈,瞪着一双牛眼。
“老爸,我哪都不会去,我就呆在这家里。我的要求也不高,就希望放学回家时,能看到家里有盏灯,有个人,这样的话……我才不是孤儿啊!”林半说着说着,忽然抓着一把菜刀顶住脖子,声嘶力竭地嚷道,“你要真死了,我也不活着,我陪你一起死,我也要去找我妈!”
倔强的林冬至终于被吓到了,赶紧改口,说自己不死了,然后端着一碗饭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让林半松了一口大气。
但林冬至的寻死之心并未断绝,甚至林半越伶俐懂事,他就越觉得不能拖累了他一辈子,这样会害他连个媳妇都娶不到的。于是,林冬至开始和儿子谈条件,希望自己能难倒这个倔强的小孩。
林冬至说“人要脸、树要皮”,堂堂七尺男儿可以让人恨,但不能被人怜悯,所以林家不能接受任何人的同情和施舍,他不允许林半收别人送来的东西,也不准林半去借钱借米借油盐,更不许去乞讨,如果林半能做到这点,他才肯活下去——实际上,他是要把林半逼到走投无路的境地,让他同意自己自杀,或者让林半同意被其他人收养。
林半都快被这些条件给逼疯了——为了治病,家里已是家徒四壁,还债台高筑,他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怎么才能赚到钱呢?打童工都不会有人收!去要饭吗,去借吗,老头什么都不准!
林半绝望之下,几乎要答应被别人收养了,但一想起养母下葬时自己许下的那个诺言,他又咬着牙答应了下来。
当家里最后一颗米被吃完之后,林半没有了办法,终于想到了偷东西的活命办法——偷东西,不是求人,不是接受别人的同情和施舍,这总算没有违背自己和父亲之间的协议,算是找到了一个合同漏洞。
偷东西是不符合道德的,但如果生存权受到了威胁,谁还在乎什么道德呢?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了。
林半先是去别人的田地里偷稻谷和红薯,也偷黄瓜之类的蔬菜,还偷香瓜、苹果之类的水果。没办法,林冬至要治好瘫痪,营养得跟上,所以他就偷得很杂。
村民们知道林半的窘境,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林半不偷,他们也想送上门去的,谁都不忍心看这父子俩饿死。只是林冬至脾气太倔,让他们送都送不进家门。
林冬至自然要苦苦追问口粮的来历,林半早就和村里一个叫黄修的能人串通好了,就说医院里没治好父亲的病,他托黄修找关系到医院追讨回了三万元,黄修炒股厉害,现在这笔钱都投进股市里了,每天都能赚点伙食钱——没办法,为了应付难缠的父亲,林半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谎话连篇,而且说谎时都不带眨眼的
林冬至把黄修叫到面前一问,果然也是这种说辞,他也就没办法了。林冬至根本不懂股市,但也听说过炒股发财的人,他自然找不出什么破绽,也竟然从此做起了发财梦,指望着那三万元能鸡生蛋,蛋生鸡,给林半读大学,娶媳妇,这样他也就不急着死了,好歹要等到做了爷爷再死——那是他活下去的最大心愿,这样到了黄泉地府,也算对老伴有个交待了。
林冬至做着股市发财梦的时候,并不知当时股市是大熊市,十个股民有九个都是亏得只剩内裤了。他当时更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林半偷来的。
其实说偷也不准确,这更像是拿来的,因为村民们大多同情林半,不但放任他去偷粮食和蔬菜、水果,甚至有些人晚上故意不锁门,让他去偷一些吃的东西,甚至让他偷鸡偷鸭什么的。
就像今晚那个打着电筒出门查看动静的跛子老三,这老头就是典型的嘴硬心软,嘴里骂得很凶,背地里却经常故意不锁好铁门,还经常在院子里留些稻子、红薯、玉米之类,或留只老母鸡、大白鹅什么的,明里暗里地给林半留着半扇门。
林半从不偷钱,但光吃素食显然也不行,为了给父亲加强营养,林半偶尔也会溜到别人家里,偷上一两只鸡、鸭、鹅,或者鸡蛋、猪肉之类,给家里改善生活。
但别人做好的肉食,林半从来不会拿,因为那会让林冬至疑心是别人施舍来的,自尊心特强的倔老头,是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当然,也有个别心硬的村民,是很抗拒林半的,晚上的门窗也总是关得死死的。不过这基本难不倒林半,他虽然才**岁,但从老道士那里学了一些锻炼方法,身轻如燕,爬墙爬树十分利索,钻狗洞钻窗户的本事也是令人咋舌,偷东西很少失手。
而翻墙入户的唯一障碍就是那些警惕性很高的狗,好在林半平时努力和各家户户的大狗小狗搞好关系,时不时地拿些骨头之类的去喂它们,偷东西时还给它们加餐,所以这些狗也就不嚷不叫,往往还成了他的帮凶。
狗也是有灵性的,它们发现虽然林半晚上摸进了院子,但次日主人并没有斥责打骂他们,有时反而挺高兴,甚至还给它们肉骨头作为奖赏,所以它们对林半的警惕性和排斥性就更低了,简直把他当成了半个主人,闻到他的味道就吠叫着讨要食物。
至于这些肉骨头的来源,大多来自于林半的小伙伴们自愿捐献,林半收集的这些骨头自然算不上施舍——林半还是挺信守自己的诺言的。
“原来那些狗叫是这么回事!”牧云听到这里,哭笑不得地说道。
虽然她脸上还是一付冷冰冰的样子,但一颗心早就软了。不知为什么,看着正云淡风轻述说着往事的林半,她的母性情怀忽然如花一样绽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