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之子-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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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杀戮之心
回到诺维若拉镇已是深夜时分,街面上几乎已经没什么行人,整个小镇只有零星不一的灯火还在彰显着生活的气息。
索尔准备先去帕莎那里看一眼。
这个时间点去拜访她或许不太合适,但自己背上还背着小彼得的尸体,如果她还没休息,能够早点完成委托也算解除了自己心底的一份沉重。
越靠近镇口那座旧房子,背上小彼得的尸体似乎也变得越来越沉重。
也许之后应该顺路把帕莎送往别的小镇,对于她而言这里太悲伤,她应该去一个忘却之地开始新的生活,如果她还有勇气开始的话。
运气似乎不错,走到房屋前,索尔发现帕莎的门仍然还虚掩着。
屋里并没有点起蜡烛,但索尔仍然能想象出一位母亲焦急等待的身影,在光明里等待和在黑暗里等待,期盼的心情其实都是一样的。
幼年时的索尔曾经也渴望过那样的感情。
只是后来不需要了。
“帕莎女士。”打着招呼轻轻推开门,索尔斟酌着该怎么把小彼得的死讯宣之于口。
屋里黑暗一片,索尔就那么抬头看去。
然后看见黑暗里帕莎赤身裸体的仰躺在地上,空气里充斥着男人们肮脏的体液臭味。
她看上去就像死了一样,目光有些涣散空洞,但索尔知道她还没死,因为她还在等,等她的孩子回来。
有时候就算世事的磨难再汹涌,有些人也总有着自己坚持的理由。
一瞬间,索尔觉得自己似乎又看见了普蕾西娅走过,他突然有一种重回地狱的错觉,仿佛瞬间又被拖回了那个大雨的夜里。
他早就知道的,在这片光明不及的大地上,经常会开出腐败的花。
感觉自己似乎有些眩晕,索尔伸手扶着门框飞快甩了甩头。
“您回来了?冒险者大人……我的孩子…”帕莎像是突然复活一样,微笑着看过来。
“小彼得也回来了,先告诉我,谁干的?”索尔走上前卸下包裹,然后脱下大衣盖在帕莎身上。
“你快走吧,弗朗克家在本镇有些财力,不知道他从哪里听说我请求到了你的帮助,可能会找你的麻烦。”帕莎声音有些嘶哑,但很平静,仿佛她身上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他们……还真是厉害啊。”黑暗里,索尔无声地笑了。
“我想看看我的孩子,可以吗?”帕莎期盼着。
索尔转过身,突然感觉手有些颤抖,包裹上一个简单的结,解了好几下才解开。
他沉默着找出小彼得的头颅,帮他理了理头发,又掐着手抹过他的嘴角,想帮他做出一个微笑的样子,然而却因为冰冷和僵硬而失败了。
索尔双手捧着那个头颅,捧到了帕莎的面前。
“我亲爱的孩子,你终于回来了。”帕莎微笑地端详着那个头颅,然后将头颅温柔地搂在怀里亲吻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辉。
索尔感觉视线有些酸涩,呼吸无比压抑,只能微微张嘴呼着气,把头偏向一边。帕莎的表现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她太平静了,不过这种平静索尔其实是体会过的。
最深沉的痛,是喊不出来的。
“谢谢您,将他带回我的身边,如今我终于可以放心了。”一番眷恋和温存后,帕莎紧搂着头颅微笑着对索尔点了点头。
索尔也还以微笑,希望自己不会笑得太难看。
帕莎笑着笑着似乎突然就飞速老去了,这种苍老不是指面貌上的憔悴,而是破碎的希望和深海一样的悲伤对一个人从意志层面上进行了消磨。
然后,她拿出一小个瓶子,微微仰头不紧不慢地喝光了里面的液体。
也许是蛇毒,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毒药,应该能让她好好睡一觉了。
索尔只是安静地看着,默默陪在一边,直到她缓缓垂下的眼帘隔断眼中最后一点清明。索尔知道自己没有资格阻止帕莎自我离开,他也不该阻止。
在最难熬的关头,也许众多信徒手中都有他们所信奉的神为他们准备好的圣文,他们可以祈祷,减少内心的恐惧和动摇,可是帕莎什么都没有。
有的人看见了希望之后才去坚持,而有的人在坚持之后看见了希望。
但是帕莎,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一个人在没有希望的日子里可以活多久?索尔不想知道答案。
整整一夜,索尔一直坐靠在墙角里,想象着帕莎对镇上许多人下跪时的样子,想象着她那卑微而又躲藏的目光,你还能要求一位母亲做些什么呢?
想着想着,索尔突然就笑了。就像一本书,通篇都是满满的绝望,他却看得笑了。
要是自己没看见就好了,就不会最后救来救去谁也没救到。没看见就可以当做不存在,就像世上那么多蠢货一样,心安理得地活在自己编织的幻境里。
有时候,生活真的就是一袋狗屎,而你还发现袋子是漏的。
时间仍然在奔流向前,不眠不休,永不停歇。
第二天,小镇又重新恢复了人来人往的热闹。
早晨刚过,索尔走出巷口这座旧房子,去拜访了镇上有名的弗朗克老爷家,扬言有笔生意要谈。
这是一座在格局上仿效贵族庄园的宅邸,只是从那些拼凑的奢华装饰看上去,似乎什么也没彰显出来,反而带着一种满满的乡土气息。
“什么生意?”肥胖的弗朗克坐在家主的座位上满脸狐疑。
“把平常为你办事的人都叫来,我想向他们打听点事情。”索尔把满满一袋钱币扔在待客的小圆桌上,袋口的细绳崩开,露出里面雪亮的银币。
“去叫人来。”弗朗克眼珠转了转,抬手挥退了一名仆人。
过了小片刻,八个体型气质穿着各不相同的男人来到了客厅,站成一排。两个二阶站两边,中间六个一阶,也许是宅邸的护卫也许不是。
“你们之中有谁昨夜去拜访了镇上的帕莎?”索尔端起女仆送来的热茶啜了一口,微笑着看着他们。
客厅里的空气突然有些冷冽,稍后当中一个抱着手臂的壮汉走了出来,身边跟着两个神色阴郁的跟班。
“就是我们三个教训了帕莎那个贱人,怎么你有事?”壮汉嘴角微微扯了扯,裂开一道无声的讥讽笑容。
他能感觉到索尔二阶的气息,可是那又怎么样,二阶在这个大厅里又不是没有,而且还是两个,你算哪个葱头。
“来,你们过来,来拿钱,这是你们该得的。”索尔热情地对他们招手,拍了拍钱袋。
有这种好事?三人愣了愣,脸上有些不信,但脚下还是试探性地向着那堆雪亮的银币走了几步。
“等一等,我猜你应该就是帕莎找来的那个帮手吧。诺维若拉镇虽然不是什么大地方,但这里仍然有着一定的规矩。”
“年轻人,或许有些规矩你可以不遵守,但你一定要了解。”
“你跑到我的庄园……”
“嗵~”就在众人都在听弗朗克讲大道理的时候,一个血淋淋的人头突然撞在了主座下的台阶前,打断了老弗朗克的长篇大论,从面貌上看显然是刚才抱手说话的那个壮汉。
而在众人都在盯着那个人头的时候,索尔已经扶着刚才三个人中偏瘦的一个家伙,长剑刺透他的身体,又在不同位置接连两次贯穿。
当索尔目光转向剩下的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大厅里的两个二阶也已经先后贴近过来,一个用剑,一个是匕首。
“锵~”索尔转身格挡住先到的长剑。
和索尔硬碰的二阶看着索尔的脸,突然愣了愣,然后有些惊骇地猛然一个跳步后撤,居然转身跑掉了。而另一个用匕首的家伙也盯着索尔看了看,就那么戒备着后退着也跑掉了。
自己居然能把两个二阶吓跑?这两个家伙跑得索尔又莫名又无语,不过跑掉也好,不然同时面对两个二阶,到时候还不知道要跑的是谁。
转身走到三人中剩下的最后一个人面前,看到索尔的样子他早已吓得双腿颤抖着,似乎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过在索尔的长剑横扫过去的时候,死亡的恐惧还是让他下意识猛然后仰了一下。于是原本索尔想要斩首的剑,直是划开了他的咽喉。
当他捂着咽喉跪倒在地,索尔走上前扯住他的头发将他的头按低,猛然一剑剁了下去。可惜力量太大歪了点,砍在了后颈背上,仍然没能把头砍掉。
于是索尔只能一丝不苟地再补了一剑,就像一个沉默的樵夫,一斧子一斧子地将顽固的树木砸断。
将砍断的脑袋扔在一边,索尔转身走到震惊得摊坐在主坐上的老弗朗克面前。
“我有钱……,有很多钱,我……”老弗朗克话音戛然而止,索尔的剑从他右下颚经过鼻梁整齐地划到了左耳,削飞了他的半个脑袋。
客厅里一时间有些寂静,几乎所有人都跑掉了,除了刚才送来热茶然后等候在家主身边的女仆。她此时正瘫坐在地面上,颤抖不已。
索尔把自己杀掉的四个人右手中指全部砍了下来,然后甩了甩剑上的血迹,偏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她突然一翻白眼就那么晕了过去,蓝白色的女仆裙装下隐隐有水迹浸出。
又吓尿了一个?索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庞,离开了这座宅邸。
路上,索尔扶着墙,他突然觉得自己整个人有些不对劲。倒不是因为杀戮,就算事情重来一次,该死的人同样要死。
只是在最后看向那个女仆的时候,索尔觉得脑海里似乎有什么在拉扯着自己,他用了很大的毅力才忍住了向那个女仆挥剑的欲望。
那个女仆和整件事没什么关系,只算个闲杂人等,为什么自己会想顺手送走她呢?索尔觉得这很不正常。
在索尔离开之后,女仆渐渐转醒过来,回想起刚才那一幕她仍然颤抖不已。
她恐惧的并不是杀人这件事本身,而是那个少年的目光。
不,应该说他根本没有目光。
那一瞬她看得很清楚。
少年整个眼眶里根本没有什么眼瞳和眼仁,只有两片鲜红的血雾在无声地弥漫着。
第162章 又一个夏天
听说诺维若拉镇上最近似乎有一个红眼的吸血鬼出没,他昨天跑到老弗朗克的宅邸里杀了弗朗克和三个手下,然后不知所踪,镇上的人一整天都在议论纷纷。
伊格莉特扯了扯兜帽,默默退出人群。
在自己的旅行途中,这类传言几乎每个小镇都有,传言里的怪物也是各种各样难辨真假,她也没太当回事。
回到镇口那座旧房子看了看,屋子里空荡荡的谁也没有,那家伙根本不在。
走出小镇,伊格莉特向漆黑的荒野探头探脑地张望着,他也许被什么事耽搁了吧?等等,那家伙不会是卷走了自己的卷轴和魔咒,跑路了吧?
是了,自己真是个笨蛋,伊格莉特觉得自己终于洞见了真相,气恼的原地跺了跺脚。
黑暗里,一只手悄然从身后出现,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钳住了她纤细的腰。然后她脱离地面,整个人像件行李似的,就那么被半拽半抱地拖进了黑暗里。
呀!吸血鬼!?救命……!伊格莉特挣扎踢打着,却只能在那只大手里发出些呜呜声。
并没有走多远,伊特利特发现这家伙把自己挟持到了墓地边的一座旧房子里,然后下到一个地窖里把自己放下,他又转身去关地窖门。
地窖下虽然生着火堆,但仍然有些昏暗,再加上封闭的环境……。伊格莉特震惊地退缩到墙角里,感觉自己的少女清白可能不保了。
“看你个头不大,却挣扎得像只跳蚤一样。”索尔从黑暗角落走到火堆的光明里。
小镇不出意外地戒严了,索尔只能在镇外等待伊格莉特,无意间发现这里居然也有墓地和守墓人小屋,只不过没什么守墓人,而且看起来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过了。
毕竟守墓人危险、孤独、收入微薄、整天和死人打交道,职业说出去更是毫无光彩可言,一个小镇长时间没有守墓人并不是多奇怪的事情。
“坏蛋,你又吓唬我!”伊格莉特一脸不满地瞪着索尔。
“怎么?又尿了?”索尔拨弄着火堆意味深长地瞟了她一眼。
这个黑暗妖精今天把自己裹得像只雪地棕熊一样,真是难为她了,这盛夏的天气。看来自己在坏人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索尔暗自笑了笑。
“你最好忘记那件事,不然等你领教了我的手段你会后悔的。”少女羞红了脸,嘟着嘴气愤地皱起小鼻子,双手还下意识拢在腹部遮挡着。
“忘记?那怎么可能?这么有意思的事情至少我和伙伴们要聊好几年,等到笑够了可能才会真正过去。”索尔耸耸肩。
看着他那油盐不进的混蛋模样,伊格莉特觉得很忧伤。算了,语言的谴责对这个家伙根本不起作用,随他笑吧。
“那你今天把我叫到这里来有什么事?”伊格莉特问。
“我要走了,今天叫你来大概三件事吧,告别算第一件。我不是这里的人,不,更切确地说,我不是北境的人,我从南境来。”
“南境?南境好玩吗?”少女坐到火堆边。
“你如果问我南境有多大我或许还能吹嘘一番,但好不好玩这种问题……或许就要因人而异了。你心里有天堂,即使走在地狱里也能看见光明,而如果你心怀沙漠,就算走在绿洲里也是满眼荒芜。”索尔回答。
“那你心里有天堂吗?”少女问。
“谁不想睡前听一个美好的故事,但这世上有些事不是你想看,就能看见的。”索尔微微笑了笑,那笑容似乎有些沧凉。
“你的心情还是不好吗?”伊格莉特盯着索尔看了看。
“不是不好,是更坏了。”
“不会是因为今天镇上有红眼吸血鬼出没的传闻吧?”少女猜测着。
“没有什么吸血鬼,人就是我杀的,至于红眼睛什么的显然是他们对我美貌的诋毁。”
“噗~你还真是厚颜无耻!”伊格莉特忍不住笑骂着。
等索尔将一小块布包着的东西亮出来,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连表情都变得有些僵硬。
布上躺着四根血迹凝固的手指,那显然意味着四条曾经鲜活的生命,毕竟一个人总不能长出四根右手的中指来。
伊格莉特突然想起昨夜遇到索尔时,他当时真的是背着尸体的,那具尸体是谁?
就算索尔昨天在荒野里讲了一些可怕故事吓唬自己,但她内心里始终相信那些只是故事而已,他并不像是多坏的人,可现在看着四根手指……
少女的视线一瞬间对索尔充满了戒备和恐惧,似乎连整个地窖都突然冰冷寂静下来。
“那你能说说……为什么杀人吗?”过了一会,伊格莉特终于忍受不了这种安静,有些小心地试探着开口。
“你确定想听?嗯,或许你听听也好,不然你整天到处乱跑还以为世界很美好。”索尔回答过后将自已如何遇见帕莎,又去山洞做什么,直到眼下的一系列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呜呜~小彼得好可怜,帕莎妈妈真好!”伊格莉特听完后抱着膝盖,把脑袋埋在臂弯里居然哭了起来。
索尔没有劝慰她,她有为别人悲伤的权利。而且这也很难得,因为大多数人往往会忽视别人的悲伤,而重视自己的。
“你这点阅历还是不要乱跑了,早点回去做个乖孩子吧,人类世界很危险的。”
“在你听来或许只是个悲惨故事,但这样的事情真的会发生,就在昨天,甚至以前,我都曾经亲眼见过。通常真正会做点什么的人不会和你多说,那些闷头做事的人才是魔鬼的分身。”
索尔一副悉心教导的语气,为世事作着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