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平天下-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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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想起一事,停下脚步迟疑道。
宝月堂卖的'气血散',能补足身体亏空,加速外家炼体,也不知是哪位医家大拿研究出来的。
药是好药,就是太费银子,五十两银子一剂的血药,花脸儿陆陆续续买了十剂。
所以说穷文富武,真的想要快速提升实力,花钱必须如流水。
不是大富人家,根本就不可能这般修炼。
从这里也能看出,花脸儿以前的身份,是真的很不简单,脑子里基本上对钱没有太多概念。
对她来说,银子只是工具。
没有的时候,一个两个铜板也很高兴;有银子了,千两白银花出去,眉毛都不会皱一下。
药买回来后,左断手只服用了一剂,第二剂还没喝完,就补得流了鼻血。剩下的让小桌子小凳子兄弟两人吃了,这两人气血也健旺了许多。
倒是花脸儿,自个不愿意服用,只说不需要。
只有陈平,几天来,连服了八剂'气血散',感觉到身体一天天变得强横,气血滚滚有如河水泛波……出手之时身体内部血如洪流,精气逼人。却没有一点消化不良的症状出现。
身体再无半点虚弱,陈平猜测着,自己的拳法境界大概已经与肉身匹配起来……
从药性上来看,'气血散'是拍马也比不上'玉参丸'的,后者不但补元气,还固根基。
前者就只有一个用处,就是补气血,锻肉身。
算是虎狼之药。
但即算是这种虎狼之药,让陈平经常用,他也是用不起的。
‘到了此时,我才有了一些自保之力。假如常三思提前发难,也不见得就拼不过,只要他不隐藏本事。’
当然,以陈平前世与人争斗的丰富经验判断,一般来说,常三思这种老狐狸,多多少少都会留着一些底牌。
明面上摆出来的东西,往往是用来迷惑人的。
‘那么,就再稳一手。如今优势在我,随着修练,我会一天天的强大,而他的实力,已然基本固定。’
‘开销太大,银子又不太够了,看来,唱曲还不能停。’
……
听着水声哗哗响。
花脸儿手里捏着一张涂满字迹和图画的白绢,手指捏紧又松开。
到底给不给七哥呢?
娘亲说过,这东西最是适合打根基,但是,那是内修武道奠基所用,与气血武道走的路子完全不一样。
万一他练岔了伤到气脉怎么办?
应该不会。
虽然没人渡气为引,但他身体这么强壮了,短短三天连服八剂'气血散'都尤有余力,单凭精血反补,也能跨过养气一关。
应该吧?
可能不会伤身体。
想到,假如七哥真的能够内养元气,外练精气,内外双修,其发展前景,简直有如潜龙腾渊……
这种想法让她纠结不已,几天过去,还没有下定决心。
‘唉呀,当初娘亲给我上武课时,怎么就没认真听呢?到底有没有忌讳呀……’
花脸儿一张小脸时而皱成苦瓜,时而笑成傻瓜。一时之间,倒没注意,手里的白绢,差点被她给攥出水来。
……
“来了来了……”
天上虽然下着蒙蒙烟雨,仍然阻挡不住大家伙儿的热情。
许是因为今日初九,年节已过,衙门开工的缘故,麒麟街也格外喧闹起来。
“这'水调歌头'听说连学台大人,也大肆赞赏,称之为百年难见的名篇佳作。此词一出,中秋词尽皆作废……也不知那过路才子,到底是哪位?”
有慕名而来的书生,摇头晃脑的,还念上两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有得听就好,还关心下蛋的母鸡是谁啊,反正你也听不懂。”
旁边有人嗤笑道,“你说,有哪一首不好听了,'送别'一出,离人尽皆泪下,'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柔肠百转,写尽惜花伤春之意……哪一首不是动人心弦?别说你们这些学府中人,就连兴庆府各处舞榭歌台,全都要挥着银票,前来请教了。”
花脸儿听得眉儿弯弯,眼睛眯起,心里乐得不行。
你们不知道了吧,这是七哥写的。
虽然说是什么“过路才子”,但又有哪位才子脑壳被烧坏了,把这么好的词曲让给别人。
那不是傻子吗?
他偷偷的看了陈平一眼,见他仍然是面无表情,眼神平静。恍若这些人嘴里说的根本就不是他一般。
这才叫气度,叫沉静。
我是得学着点。
难怪娘亲以往老是说我蹦蹦跳跳像个毛猴。
想起娘亲,花脸儿笑容也渐渐淡了下来……连忙收拾心情,准备开嗓。
多挣银子,才有钱吃肉买药。
七哥也会变得更加强大。
到时候,再不用受到七色堂辖制,直接破门出户,杀出生天。
对有些事情,她心里其实清楚得很。
……
只唱'送别'之时,还会有人觉得曲调过于凄伤,不合胃口。
等到'水调歌头'和'知否'一出,更是把男男女女一网打尽……
懂学问的在旁听着,只觉余味无穷。
不懂学问的就是听个声响,也能享受到其中那优美难言的曲调。
当几个“叫花子”摆开架式,火力全开演唱之时,四周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是一个密密麻麻。
远远的,还有人气喘吁吁赶到……
这气氛,这声势,比起节庆日时节的庙会,都已不遑多让。
‘今日来了许多小姐姐,银钱又多了一些,大概能有七八两吧。’
三首曲儿来回连唱数遍之后,花脸儿也顾不得嗓子发干,偷眼望着四周行人扔过来的银子和铜钱,心里暗暗开心。
今日到此为止,收获已经很不错了……接下来,自然是收捡银子的环节,这是几人最高兴的环节。
“散了散了。”
还没等陈平说话感谢捧场,场外人流突然骚动起来。
一把粗豪声音厉声吼着。
“是一撮毛,他怎么来了?”
“呸……”
“这些人正事不管,专做恶心事呢。”
众人转眼一看,就见到一个身着黑衣红袄的捕快服中年男子。
这人左脸上长着一颗大大的黑痣,小撮又粗又长的黑毛,顽强的生长,极为惹眼。
他十分蛮横的双手拔开围观者,大摇大摆的闯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白役,也是喳喳唬唬呵斥连声。
直赶得众人连忙躲开,埋怨声中,一片鸡飞狗跳。
第二十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们几个,谁让你们在此唱曲儿的?阻硬通衢,谋取私利,此是大罪知不知道?而且,唱的这些靡靡之音,简直是败坏民风……”
为首捕快一挥手,身后两个白役如狼似虎的就扑了上来,见到小凳子还在收取银子,一把就夺在手里。
“银子要收归官府。”
小凳子眼睛红了,自家道中落之后,他兄弟两人受过排挤嘲笑,很是尝遍了人情冷暖,对银钱也看得特别重。
尤其是从死亡线上重新挣扎回来,每日里唱曲所得的银子,更是自己这些人的命根子,能不能活下去,活得好不好?就看这个了。
哪能让别人抢走。
他浑然忘了自己读书人出身,并没有什么能力,脑子一热就冲上去,想要夺回。
一撮毛嘴角带着嘲讽。
冷不丁一个巴掌扇了过去,扇得小凳子一个踉跄,紧接着,这捕快还不肯干休,抬腿就踢。
这人别看长相令人不敢恭维,却是身强力壮,颇有勇力。一腿踢出,呜呜破风。
小凳子真要挨上一脚,不死也得重伤。
四周已经有人开始惊呼起来。
远远近近都有人看着,虽然没人出头,但不妨碍各自同仇敌忾,愤怒难当。
“嘭……”
惊呼声中,一声闷响。
众人眼前微花,就见到一撮毛猛然后退,抱着自己的腿“嗷嗷”痛叫了两声,脸色都青了。
不知何时,原本那位蹲坐在地,一直没有起身,敲打着破烂砖瓦奏乐的少年,却已经换了个位置。
一撮毛重重一脚踢在他的胸前,就像是踢到了岩石墙壁上一样……没有踢伤人,反倒是自身受力不住,倒退摔倒在地。
“这位大人,你可要小心一点,天雨路滑,别摔了跟头。”
陈平面上带笑,眼中微带冷意。
‘抢银子,还出手打人,只能说,不愧为黑狗子吗?’
若不是看在对方身上那层皮,代表着官府。单凭对方如此行事,当街就让他血溅五步。
“你敢拒捕,竟然敢拒捕?我怀疑尔等几人都是逃犯。”
一撮毛爬起身来,脸上着实挂不住,狠狠的威胁着,四面张望,高声道:“大家都看清了,记住这几人的相貌……”
“可不能胡乱冤枉人,先前明明是你打人踢人,自个没站稳,竟然血口喷人?”
花脸儿气得胸膛起伏,小人如鬼,颠倒黑白,就是如此了。
尤其是当有些人仗着自己的身份,任意妄为的时候,更是让人憋屈难言。
左断手右手已经摸到袖中,身体微微颤抖,却不是怕,他有些忍不住了……
心想大不了就亡命天涯。
反正不能让对方砸了自己等人的饭碗。
“是啊,这也未免太过份了。”
“人家几人只是谋个生计,唱曲维生,竟然把逃犯的帽子扣上,真是黑心。”
“唉,被此人缠上,事情不好了结,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四周众人议论纷纷,时不时有人说上两句,却也看不出到底是谁说的。
一撮毛看看没得到响应,脸色越发阴沉。
只是把那摆成几排的破砖烂瓦踩个稀烂,发泄了一阵怒气之后,指着陈平冷笑道:“今日就给个警告,须知王法森严,若是再行看到尔等在此唱曲谋利,定然送入大牢好好伺候。”
说着话,又回头看了花脸儿一眼,眼神莫名,拿着银钱掂了掂,领着两个白役,大摇大摆离开。
留下一地狼藉。
“七哥,这也能忍?”
左断手狠狠看着一撮毛几人离开,压低声音道:“真是捕快里的败类,大离王朝,就因为这等人存在,从上到下都已经烂透了,才……”
他刚刚只等陈平一声令下,就立即动手,决不肯受这口腌臜气。
毕竟是一个能砍掉手臂换粮食,也要把贼子斩尽杀绝,并且千里追踪的主。
可想而知,左断手的心性如何酷烈,他不是一个能受气的人。
“不急,凡事有因有果,咱们唱曲没招谁没惹谁的,除非利益相关,万不至于招来捕快上门。再说了,满街的小偷小摸,抢劫杀人,也不见有人搜拿,偏偏盯上了咱们几人,你不觉得其中古怪?”
陈平眼神幽幽,低声道:“先回去,等围观人等全都散了,你去摸一摸这几人的底子,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不妨去福源酒楼附近走一走,要记得谨慎点,不要打草惊了蛇。”
“是,七哥。”
左断手重重点头。
“小凳子,你脸上没事吧,屋里还有点伤药,等会先用热水敷一下,刚才我有些预料不及,没想到那人如此嚣狂。”
“没事的,七哥,不过是一巴掌,前些日子,我兄弟两人受过不知多少嘲讽,挨过多少毒打,早就受惯了的。这巴掌一点也不疼……”
小凳子咧开嘴笑,肿起的左脸此时已经红肿突起,指印森森,反而很是庆幸:“先前若非七哥你帮我挡了一腿,此时我恐怕已经躺地上了。”
花脸儿蹲在地上,没有插话,只是摸着那些破砖烂瓦片,微微有些神伤,眼泪珠子都快要掉下来。
就是这些看着十分不起眼的“垃圾”,在七哥的手上奏出华美的乐章。
或许,在别人眼里,这东西真的不值钱。
但在花脸儿眼里,却有着无与伦比的意义。
她甚至,没想过买一把琴来替换掉。
化腐朽为神奇,让不可能成为可能,变成奇迹,这怎是区区一把瑶琴能比得上的?
可惜,坏掉了。
“算了,只不过一些砖瓦而已。你如果喜欢,我等会再去废庙那里再捡一些,值得伤心个啥?”
“那……不一样。”
花脸儿仍然感觉很委屈。
只是抱着陈平的胳膊,耷拉着脑袋,无精打彩。
“有什么不一样,真正珍贵的并不是什么器具,而是一双手,是自己的脑子。要不,回去了我再教你一首词曲?”
“真嗒?”
花脸儿变脸一般,立马从黯然神伤转为欢喜,情绪变化之快,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有些人的欢乐,就是这么简单。
“七哥你可不许赖皮,不能拿不好听的曲子糊弄,一定要与前面三首相差不多。”
“好,差不多。”
“这一次还是'水调歌头'吗?'如梦令'其实也可以的。”
“都不是。”
陈平脑子发麻,随口应着,心里却是在想。这唱曲儿的勾当,以后应该是不长久了。
做为一时权宜之计,弄些此方世界并不存在的词曲渡过难关倒还可以。
长此以往的话,说不定,就有数不清的麻烦接踵而至。
总不能每次都让“过路才子”前来顶锅,也别把这个世界的文人当傻子。
第二十一章 脚下抹了油
“七哥猜得没错,我已经打听清楚了,那一撮毛名叫吴申,是本地破落户出身。因着父祖关系,谋了一个捕快的缺。此人平日里风评就不太好,经常欺压黎庶,暗地里的手段凶残得紧。”
“而且,此人还好色,听人说,他最大的爱好,就是盯着人家一点小错,勒索威逼,进而登堂入室,侮辱良家女子。受害者鉴于他的捕快身份,只能吃个哑巴亏,忍气吞声。”
左断手行动力很强,有时虽然容易冲动,行事鲁莽了些,但是,真正办起事来,还是很靠得住的。
只是过了半个时辰,他就跑了回来,已经把一撮毛的底细打听清楚。
“这种人,在衙门里竟然可以混得风生水起?”
花脸儿满脸不平。
“就没人举告,把他一身官皮给剥了?”
“唉……官官相护,捕快里面估计不少这样的人。否则,为何那么多人想要谋个出身呢?不就是想要得到权柄,高居人上,享受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吗?”
久未出声的小桌子阴阴沉沉的说道。
也不知道他是想起了什么。
当初满怀壮志,一心科举,想要报效朝廷。
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有些人的手段,只能说,比想像中还要肮脏。
平民士子,完全没了上升渠道……
在这种情况下,总有那么一些人,想过剑走偏锋,另谋一个出身。
两兄弟就是如此。
他们也想不出太好的法子,就想着自残身体,荐身王侯府第。甘愿曲意逢迎,也要青云直上。异日但凡有一丝机会窃居高位,定然要把往日里受过的屈辱痛苦,十倍百倍的报复回来。
可惜天不从人愿。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
想要当狗的人,也已经疯狂卷了起来。
他们竟然,连狗都当不成。
这就是个很不好笑的笑话。
若非七哥心善,他们两兄弟,此时早就成为臭水沟里的两具腐尸,更谈不上如今衣食无缺,还能畅想一下未来。
左断手苦笑:“问题就出在这里了,虽然是底层吏职,吴申此人也是有着诸般经营的。他凭借着便利的身份,与一些富商大户关系甚好,经常会帮着做一些阴暗勾当。一旦事发,花银子上下打点,也是方便得紧。”
说到这里,左断手钦佩的看向陈平:“七哥神机妙算,果然早就心中有底,此事确实是福源酒楼程老西弄的鬼。我还纳闷着,这些日子那死胖子竟然未曾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