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额呼宫神-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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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太傅气势汹汹在对面落座,对国君倒汤的殊荣视而不见,质问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平时同长兄争勇斗狠也就罢了,全仗着君上您偏宠。哼,宗见何等规制的大礼,也容得他胡闹!
国君平静地问:太傅此言何意?刺杀一事尚在调查中,缘何就是阿喆做的呢?
不是他还能有谁?!一路都风平浪静,到衡城反而出事了。衡城是什么地方?王都瓮城,天子脚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衡城对诸侯使臣下手?当虎贲军是吃素的么!反倒是他姞喆,在皋京外干掉公子序,能够代表郑国宗见的就只有他了。依臣看,这就是君上您欲立公子序为世子,把他逼急了!
国君不为所动:无凭无据,不可诛心。
还要什么凭、什么据!姞喆本就居心不良,您派公子序宗见,他偏要跟着去是个什么道理!要说没点见不得人的心思,谁信呢?
国君又叹气,把茶汤朝薛太傅推过去,缓声劝道:先喝汤,喝汤。太傅啊,一把年纪了,不要这么容易着急上火。
薛太傅横眉一竖,又要发怒。国君道:阿喆随元生去皋京,是为了查阅王都窦窖里的文献典籍,治病用的。
什么病?他那先天不足?这么多年也不见好转。君上您为给他治病耗费了多少人力心力,他还不满足,要恃宠而骄吗?姞喆多聪明啊,他当然清楚用这个当借口君上您就不会拒绝他了,薛太傅道,您何必心存愧疚?姞喆禀赋不足又不是您的错,何至于受他要挟。
寡人如何又受阿喆要挟了?国君简直哭笑不得。
哼,臣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夫人当年受惊小产,姞喆一落地就焉哒哒的没生气,君上便格外疼惜这个小儿子,打小什么名医奇药没给他找过。便是长大后,作为一国公子受封,君上也给的是荣成这块富庶之地,连入朝理政也是您手把手教的。公子序何曾有过这般待遇?总角之年就被君上丢进延林卫军营里摸爬滚打,未及弱冠就在东乡之战里受了一身伤回来,哪里像姞喆那样娇贵养着。政事上的胡乱折腾,君上不也顺着小儿子,让裁人就裁人、让改制就该制,搞得满朝乌烟瘴气、怨怒丛生。最近司马家的那个姜洲尤其活跃,仗着君上首肯到处给乡里安插姞喆的眼线,众卿皆是敢怒不敢言。
国君不说话了。
骄纵太过就会使人心生邪念。这次刺杀不管和他有没有关系,君上您都应该坚持让公子序挑大梁,借此表明立场,以断绝某些不安分的想法。薛太傅斩钉截铁道。
国君淡淡道:即使有寡人首肯,太傅也还是觉得设立课税副司有所不妥么?
薛太傅阴阳怪气:公子喆一意孤行,君上虽疼宠小儿子也不敢一味放任,从中做了许多干旋,这些老臣也是看在眼里的。只是不知这究竟是谁的郑国社稷了。
国君呼出一口气,吹散茶汤的热雾,慢慢润了润嗓:太傅今日前来,就是想说此事么?
就是为了此事。老臣要君上坚定对公子序的立场,绝不可出尔反尔。薛太傅说。
台下上来一寺人,通报卿事寮姜洲求见。
薛太傅的眼神立刻针芒一般刺来。
国君放下汤碗:召。
第24章
这个和郑喆一般年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是第一次走上承明台,他的心情很好,有种年轻有为的优越感,并且因为近日差事办得不错,颇受国君赏识。
姜洲第一眼看见薛太傅时有点懵,下意识心说不好他要同国君商议课税改制一事,薛太傅向来与改制一派颇多龃龉。但还是努力面不改色向国君与太傅先后问好。
薛太傅果然率先发难:姜公子
薛太傅果然率先发难:姜公子求见君上所谓何事啊?
国君不作声,姜洲一愣,只好回道:是近日卿事寮的人事变动,要请教君上。
薛太傅哼了一声:说得倒好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例行调动呢。
姜洲低头站着,有些提心吊胆。
既然君上还有政事处理,老臣就先告退了。薛太傅站起来,国君一点头。姜洲连忙让到一旁,还是被薛太傅飘扬的袍袖舞了一脸。
坐。国君示意几案对面的坐席。
姜洲受宠若惊,连忙跪坐下,从袖中掏出一卷竹简倾身递上:这是课税司拟添人员名单,君上请过目。心情十分激动,这毕竟是他进入卿事寮后第一件亲自主持完成的公务,而且是好友的拜托。原以为郑喆一走,没人能镇得住朝里那帮顽固世族,没想到因为国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情其实进行得挺顺利。
但国君缩手坐得端正,并不接过,只是问道:明实,你同阿喆认识多久了?
姜洲不明所以,只好先把竹简收回来:臣与二公子是在泮宫学习的同窗,二公子十二入学,臣要晚一岁,算起来认识有十年了。
国君道:十年啊,这么久你俩在泮宫关系挺好?
泮宫的氛围很好,同窗之间关系都不错。因为远离都城,学生都住在学宫里,这同进同出的,偶尔还相约一道游山玩水,自然处得熟
泮宫位于郑都西郊泮山脚下,学宫里的先生都是朝中告老的卿士大夫,个个博学多闻、达于世道,礼乐射御书数无一不精。郑都世家子,年满十二三岁都要被家人三催四请送进学宫受训。郑国虽大,排得上号的世家也就那么几个,加上又有入学年纪要求,同期生能凑齐十来个就不错了。这十来个少爷公子,家世相当喜恶相和,上课或一道规矩听学或偷偷逗趣解闷,下课或是家中送来零嘴玩物一道聚会或是相携游玩泮山山水,同吃同住同进同出,这样五六年下来,早就熟得连对方身上有几颗痣都能如数家珍了。若是此间还有大宗的公子,那这一批同期生就都是未来国君内定的肱骨大臣了。郑喆因为身体不好,倒不常与同窗厮混,但他不拿架子、性格好相处,尤其是上课格外认真,一到先生检验课业之时,众学生都要仰他鼻息,还是颇受大家喜爱的。
臣因为疏于箭术,二公子则犹善此道,时常指点于臣,是以臣与二公子要格外亲近些。
国君笑笑:阿喆倒确实长于弓箭,与他兄长相比都不逊色。
是啊,姜洲应和,听闻自从二公子搬到泮山居住,闲来无事时也时常代任泮宫的箭术先生呢姜洲简直想抽自己一记耳光!怎么就不能长点儿心眼儿?提什么搬到泮山呢!
国君果然收起笑意,语气也变得平淡:即使是泮宫同窗,关系也不见得都很亲近吧
姜洲一头雾水。
寡人记得,元生那时也在学宫念书?
君上记得不错,姜洲解释,但大公子主要是在军营受训,只是偶尔来听讲经,课前到课后走,与众学生都无甚交流。而且,大公子武勇过人,盛名在外,瞧着气势迫人,倒叫人不敢亲近了。姜洲有点不好意思。
国君慢悠悠道:所以,你们那一批泮宫出身的世族子弟们,都与二公子关系好过大公子了。语调下沉,不是问句。国君说完还兀自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了。
姜洲再不清楚前因后果,此时也觉出不对劲来,额上冒出一层冷汗。
哦,对了,你的那份名单国君道。
姜洲攥紧手中竹简。
先搁着,等大公子回来再由他审罢。
郑喆原先就猜测,到了衡城,生不易或许就忍不住要先离队,偷偷潜进王都太庙去找那位疑似他师父的太卜丞,却没料到他能忍这么久。隔了好几日,郑序的伤都快好全了,眼见各路使臣陆续入驻驿馆,宗见迫在眉睫,生不易才抛下师弟与徒弟,再次悄无声息地消失。
清晨院里的石桌石凳早就被生不易承包里给徒弟讲习,他溜走得那天,郑喆用完早膳到院里透气,看见抱溪伏河正缩头缩脑杵在姬疏面前,一副求知若渴又畏惧胆怯的模样。
刻过符箓吗?关亡护魂知道不?会星占和占梦吗?写过卜辞没?咱们门派压箱底的十二灵棋摸过没?姬疏的声音搁着十里远都能听见,什么都不会,你俩到底学了个啥?
伏河简直瑟瑟发抖,抱溪小声道:师叔,咱们一共就四个人,也能开宗立派么?
郑喆悄无声息走过去,在姬疏身后坐下。
啧,仙名荒山的道理懂不懂?两个人怎么了?就我和你们师父的道行,随便拿一个出去都能被奉为道尊了。你俩这眼界,太给我们门派丢人了。
伏河被说得一愣一愣,抱溪再次小声抗议:师叔,是四个人,四个。
得了吧,就你俩这水平,给个评价都算抬举了。既然啥也不会,今天就教你们神行术好了,学成了好歹能撑撑场面。
郑喆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姬疏头也不回道:郑二你也别笑,以为坐后边偷听我就不知道了么。你是最没资格笑话别人的,你才是真的什么也不会。
是是是,我一个俗人,确实什么也不会。郑喆顺从地承认,他觉得此人近日以来似乎活泼了许多。
成,先给你们展示一下。姬疏拍拍手站起来。他没有再说你俩,估计是把郑喆也算进来了。郑喆于是拭目以待。
但他目还没拭干净,面前人就不见了对面抱溪伏河和郑喆看了个对眼,三人面面相觑。
回廊里传来姬疏颇具嘲笑的声音看哪儿呢你们?
三人寻声看去,人又不见了。再转回头来,正坐在他们面前的石凳上,惬意地喝着若黛一早给准备的茶汤呢。
啪啪啪郑喆鼓掌。
姬疏矜持道:谢谢。
抱溪问道:这不是缩地千里么?
姬疏无所谓:缩地术、神行术,随便你叫,关键是会不会。
抱溪伏河齐声诺诺:不会。
我当然知道你们不会,姬疏道,神行术的秘诀在于'以众小不胜为大胜',一步踏出要行至千里之外,眼前就决不能有毫厘之距。蛇怜风,风怜目,就是此理,动不若静。
郑喆尚觉艰涩,抱溪伏河又是一脸恍然,连声道师叔教导的是,师叔道行渊深令人敬佩。他俩这套连生不易都不一定骗得过,只是生不易谅解他们还是十来岁的孩子,不与计较罢了。
姬疏冷笑一声:懂了?那我问你俩,何为'以众小不胜为大胜'?
抱溪伏河:
郑喆在姬疏背后比了几个口型。
就、就是就是要重重大局,不拘不拘小节抱溪一只眼偷偷看郑喆一只眼瞄姬疏脸色。
姬疏又是一声冷笑:郑二,你可以啊,要不干脆投入我派门下好了。回过头来怜惜地看着郑喆,瞧给你可怜的,听习都要偷偷摸摸,有多见不得人?
伏河在后面抖得连郑喆都看不下去了。这可怜孩子。哪里偷摸了?这不挺光明正大的嘛,郑喆笑道,俩孩子才十来岁,跟着客卿先生辗转各国,经学有没有正式习过都不好说,何必为难人家。
十来岁怎么了?辗转奔波怎么了?我十来岁的时候胎毒尚未受到有效抑制,成天躺在榻上,别说提笔翻书,连喝药都要人喂,一天中清醒不超过四个时辰,剩下时间全靠痛得打滚度日。即使是这样,你能原谅就此放弃浑浑噩噩么?我母亲在后宫孤立无援,满朝文武等着看我们母子的笑话,王上天子无情,你要无法自己站起来,他能高坐庙堂之上看着你去死。姬疏道,眉眼间看不见多深刻的情绪。
郑喆想起来了,这人变得活泼起来,似乎就是在恢复记忆之后。连着性格一并记起的当然还有这些过往,有些沉重,只能压在心底。
但现在又不似那时草木皆兵,这俩孩子也不如你天赋异禀。许多辩解的话转到嘴边,郑喆却问道:你的胎毒是怎么回事?
第28章
姬疏似乎不太想提,都说是胎毒了,还没出生的事我怎么知道。
大概是因为郑喆一直盯着他,又草草含糊一句:燕朝那么多人看我母亲不顺眼,这毒是怎么来的我哪晓得。说完立刻打算将话题转回讲习,却发现面前两个师侄均是一脸泫然欲泣、惭愧难当。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师叔,我们以后不会了。抱溪揉揉眼睛。
师叔,我们错了。伏河抽抽噎噎。
姬疏虽喜欢逗逗师侄们,却也没想到会把两个惹哭。这下不好收场了吧。郑喆幸灾乐祸。
姬疏本就颜色浅淡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抱溪伏河又开始紧张。
诶,若我果真投入你们门派,能拜山无鬼先生为师吗?郑喆突然凑上前问。
不能,姬疏面无表情,我们门派一人只收两个,你要进来也只能给我做徒弟。
郑喆盯着姬疏俊秀冷淡的侧脸,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你别笑。姬疏道。
为什么?郑喆问,因为我是个俗人?他自己这样一说,又忍不住要笑。
姬疏默了默,挑起半边眉梢:因为你最近一直愁眉不展,要是突然在我这儿笑了,搞不好别人还以为我在故意逗你开心。
抱溪伏河:虽然很感谢二公子替他们免下一顿责罚,但这种此时自己不应该存在于此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哪里有别人?郑喆笑,这院子不是被你们包下了么?
远山从回廊下跑出来,边跑边喊:公子公子!郑都来信了!
姬疏面无表情看着郑喆。
郑喆:
虽然很遗憾,但郑喆还是不得不告别玄学讲坛,跟远山回到东厢。
公文是远山从递铺拿回来的,用绢帛写成,卷在竹筒里。
郑都的一应事务郑喆都托付给亲近好友了,若非有着紧的要事想必不会千里来书。郑喆在静室的席垫上坐下,取出来从头一字字细细阅读。
远山觉得他家公子原本还算愉悦的表情逐渐阴沉下来,心里登时敲响警钟。
郑喆看完,将绢帛收回竹筒,跪坐着半晌不吭声。
远山紧张地问:公子,是不好的消息么?根据远山多年的经验,郑喆私下里处理不甚满意的公文的第一步,就是先摔一遍解解气再说。像这样脸色都僵白了却还一声不吭,一副正在思索的模样却分明脑中一片空白,远山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
哦,是搬进与山齐之前从未。远山好像懂了。
郑喆被远山一唤,反射性抬起头:你你去拿帛书来,我写一封回函。
离开郑都时准备行李,为了应对这种突发情况,墨丸与丝帛是带够了的。远山立刻给他备好用具。
郑喆提笔犹豫了片刻,写个抬头都涂了好些别字,但真正开始交代事情,却思路清晰运笔如飞。写完塞进竹筒递给远山:这封寄给姜洲公子不待远山接过,突然又改口,不,算了,姜洲已经被盯住了行事不方便。寄给给司徒三少?三少家中长辈严厉,未必敢接子扬和知意恐怕也
远山听得战战兢兢,外面突如其来一阵争吵不用不这么麻烦吧,有什么好试的?
不先试试怎么知道合不合身?马上就要见天子了,到时候穿一身松松垮垮拖拖拉拉像话吗?宗伯也真是,拿朔阳君的礼服塞给你,就算咱只走这一回,那也是代表整个郑国,岂能如此敷衍。
是郑序和姜虞的声音。
我与朔阳君身形相差不多,你何必搞这么多事呢。
我搞事?我不是为你着想?
声音越来越大,似乎在往院里走。郑序养伤以来很久都不出房门了。
原本在房里试就好了,偏要到院里来,做什么?这不是找事?
房里光线不好,看不清楚。再说这不是可怜你闷得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