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梦里人-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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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家,咱们先将粮食运回去了啊。粮行的伙计坐在牛车上打着招呼。
季曼有气无力地让他们先走,转头看着自己的马车,只觉得一阵屁股疼。
急着回去做什么?宁钰轩笑着问她:还有什么事情要忙?
没了啊。季曼没好气地翻个白眼:可是不回去,你要在这乡下过夜么?
宁钰轩挑眉,伸手指着一家农户外面的牛车道:既然不忙,咱们就慢慢回去也无妨。
坐牛车?季曼傻了,虽然牛车是没有那么颠簸,会舒缓很多,可是很慢吧?回去都该深夜了。
当家的,我拿马车换你的牛车如何?
没等季曼点头,这人竟然就直接去和那农夫商量了。最后以马车换牛车加二两银子的价格成交,完全没有问她这个主人的意愿,就带着她去抱一些松软的干草铺在牛车后头。
季曼愤愤地抱着干草,这人的大男子主义,也真是改不了了。
不过往牛车上一趟,让马车夫继续赶牛车,缓慢上路,不仅不颠簸,还可以看见天边的秋日黄昏,倒是一番不错的景致。
这样是不是觉得很舒服?宁钰轩一点形象也没要,穿着贵重的袍子陪她躺在牛车里,望着天边问她。
嗯。季曼点头。
秋虫叫了两声之后就没了声响,天色渐渐暗下去,季曼被这一晃一晃的,差点晃进了梦乡。直到旁边的人轻声开口问她:你所喜欢的男人,这个地方真的找不到?
季曼睁开了眼,对他突然问这个问题表示很茫然。
你说你要会修孔明灯,会修垫脑的男人。宁钰轩抿唇,微微别开头道:这倒是好办,可是要一心一意,只能有你一人的,倒是好难。
季曼更糊涂了,修孔明灯和垫脑是什么东西?
不过后面半句她听懂了,宁钰轩这是想跟她表白?
侧头看了他一眼,季曼笑道:的确很难,所以也没指望能找到,这一辈子若是回不去了,那等我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之后,便找个地方隐居。
去哪里隐居?宁钰轩微微皱眉。都这样久了,她还是说找不到吗
找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可以看日落日出,没有官僚阶级压榨的地方。季曼随口说了一句:其实以前我看书的时候,很羡慕那种男主为了女主能抛弃江山归隐的情节。但是现在真正在这里头,倒是终于明白不可能了。
一旦登上高位,有几个人能甘于再次平凡?平凡之中的爱情没有那么轰轰烈烈,谁又能保证对方一直不变心呢?就好比那些跳楼的人,纵身一跃的时候可能是鼓足勇气觉得再也不会回头,但是若是楼高一些,给他们一些下落的思考时间,他们就会后悔了。
感情也是一样。
宁钰轩听得似懂非懂,只是将头与她轻轻靠在一起,看着天上的晚霞变成了黑夜,繁星闪烁,四周也都一片宁静。
你是不是还在恨我?许久之后,宁钰轩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季曼想了想,最开始的时候她是挺恨他的,想好了一百种要报复他的方法。但是来了京城,知道他是好好的亲爹,又一直受他照顾,时间久了,心里的恨意倒是渐渐没有刚开始那么浓烈了。
怪不得勾践要每天尝一遍苦胆呢,时间流逝,很多东西就变得容易被原谅了。
只是,该她得的东西,她依旧一样也不会少算,该杀的人的名单上,却已经没有他的名字了。
侯爷想多了。季曼笑道:在下与侯爷之间,早已经因着那一封休书结束了,在下不恨侯爷。
宁钰轩微微撑起身子,眼眸里有些亮光。
只是也没什么关系罢了。季曼补了一句,微微闭上眼:如今侯爷尽忠于新帝,在下却还背负着血海深仇,道不同,到底是不相为谋。
能原谅他,却是不可能原谅让她眼睁睁看着聂家一门尽亡的赵离的。
那双眼睛陡然就黯淡了下来,方才像是装满了繁星,听见她的一句话,却像是突然下了一场雨,星星都不见了。
陌玉侯苦笑一声,声音有些沙哑地捻了她一束落发:你这人,怎么这样绝情呢?
不是跟侯爷学的么?季曼别开了头。
牛车缓缓地走着,宁钰轩安静地看着她的侧颜一动不动。
说她自作孽,到底自作孽的是谁?
在京城没几天之后,季曼就收到了长郡王的信了,果然是要她收粮,并且慢慢抬高京城粮价。
今年本就欠收,朝廷还征收了大批粮食用于带兵操练,百姓之中早有怨言,季曼这一抬粮价,许多人便是吃不上饭,怨声载道。
朝廷不得已放了一部分粮食出来,季曼便又全部吃下,运往长郡,京城的粮价一点也没有好转。
皇帝却是不在意百姓之言,依旧在年末之时,要宁明杰带兵前往长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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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六章 将要离开千里之外
蔷薇园虽然被解禁,但是温婉也一直没能伺候陌玉侯。先不说他每天回来都径直睡在北苑,就算是要来后院,也顶多是去慕水晴那里看看。
慕水晴的身子却是一天比一天差,温婉几乎都看不见她人,连去看望都被告知卧床不得见,白天侯爷又不在府里,温婉便只能往柳寒云一处跑。
我得想个办法。温婉微笑着,拿帕子掩着嘴小声道:夫人得再帮帮我,侯爷就快要离京了,再没个动静,我出不出那蔷薇园,岂不是都一样了?
柳寒云蹙着眉,抿唇道:我当初答应康元郡主的,只是想办法将你解禁,其余的事情,可能帮不上,毕竟侯爷连我这里也是不来的。
温婉抿唇:如今康元郡主也已经进宫了,有头衔是早晚的事情。你若是帮了我,我便给郡主美言两句,将来曦少爷的好处,定然是少不了的。
柳寒云垂眸不语。
夫人难不成还念着她当初的恩情?温婉脸上表情未动,语气却是不屑:她当初将你从侍妾提为姨娘,也不过是要你跟她一起蹚浑水,夫人怎么就那么傻记恩了?现在你看,她人不在府里,孩子也不在府里,可侯爷的心和世子之位,她是一个没落下。那等的好手段,又岂是良善之人。
柳寒云摇头:她一路护着我,总不能恩将仇报。我可以为了曦儿帮你做一些事情,但是要害她,我做不到。人要是不懂感恩,那岂不是连畜生都不如了。
温婉嗤笑一声,将旁边靠着的曦儿抱了过来:谁要害她了?我不过是想在侯爷身上下功夫。夫人有没有听过致幻草?我偶然得了一株,想用在侯爷身上。只是他连我院子都不来,送的汤药也未必会喝,我不想浪费罢了。
曦儿在她怀里挣扎了两下,一脚踢到温婉的肚子上。温婉吃痛,脸色骤变,差点将他给丢出去。
曦儿。柳寒云连忙伸手将孩子抱过来,拍着背安慰着,皱眉看着温婉道:那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怎能在侯爷身上乱用?我不会帮你。
温婉揉着肚子,紧紧抿唇:夫人当真要这般固执?
柳寒云抱着曦儿往内室走:椿皮,送客。
温婉气愤不已,脸上却依旧是带着笑,招呼了檀香就一起离开了。她不肯帮,那她就自己等机会。总不信宁钰轩这一辈子都不再理她。
京城街上的行人都有些焉焉的,街上大小粮行挂出的粮价都是高得惊人,宁钰轩在季氏粮行里喝着茶,听着外头不懂事的小孩子边跑边唱:
不吃米,改吃糠,朝廷打仗民遭殃。瘸子不懂路遥远,穷人不知米饭香。
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宁钰轩道:你编的?
季曼摇摇头,看着账本道: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已经唱了好几天了。京城这头顶上的乌云是散不开了,好多人被粮价逼得远走他乡,就是为了好好吃饭。
赵离当初夺位是何等的传奇,以残疾之身,于众多皇子争夺的空隙之中生存,最后竟然打了赵玦个措手不及,荣登九五。众人都以为他会开创一个盛世,最开始也有不少文人赞他,说他这样的人定然适合当一国之君。
结果没有想到,赵玦在乱世里可以崛起,却在盛世之中偏执而刚愎自用,不听劝谏,为所欲为,张狂得不像话,也怪不得渐渐的人心离散。
季曼写好了账,转头看着旁边的宁钰轩道:侯爷一向聪明,对当下这形势,竟然没有任何动作么?
我要如何有动作?陌玉侯笑道:六部之权是皇上自己慢慢收回去的,那么这些事,自然也就该皇上自己操心,我想操心也是无能为力。
季曼挑眉,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从好好进宫之后,宁钰轩对皇帝的态度,好像有了很微妙的变化。
侯爷这是,准备倒戈了不成?季曼开玩笑似的问了一句。
没有。宁钰轩撑着下巴,望着窗外道:他在位一日,我便效忠一日。
直到能将好好安全救出来。
季曼耸耸肩,他俩也真是够奇怪的,彼此都清楚立场,结果还能好好地坐在这里聊天。
你什么时候回长郡?宁钰轩问。
季曼抱了厚厚的账本去放在柜子里,想了想道:也就最近这几天吧,安排好了粮行的事情便走,不然到了年末,就回不去了。
宁钰轩皱眉:这样快?
嗯。季曼回头,看着他笑道:舍不得?那侯爷说句我爱你来听听?
脸色微沉,宁钰轩别开了头,闷声不语。过了一会儿又道:你一个女人家,去长郡那里有些不适合吧,还不如留在京城。
长郡王让我回去的。季曼叹了口气,有些得意地道:如今京城粮价尽在我手,身为一个重要人物,我自然得去更安全的地方。留在京城,万一谁恢复了记忆走漏了风声,你家主子抓了我要砍头,你保还是不保?
宁钰轩愣了愣,垂了眸子:也是,不过你走那么早,可能就很久见不到了。
季曼顿了顿,低笑一声:无妨,侯爷身边不是还有其他人么?也总比天天对着一张男人脸来得好。
转身继续收拾柜子,将陈账和新账分开,一一摆好之后,累得腰酸背痛,结果一转头,桌子旁边已经没人了。
这来无影去无踪的,有功夫的人就是好。季曼啧啧两声,出门去找严不拔安排些事,然后就要着手准备行李了。
接下来几天陌玉侯都没有再来,季曼也没在意,大概是有什么事情在忙吧。
可是到她上车准备要离开京城去长郡的这一天,宁钰轩还是没有出现。
最近朝廷里可是出什么事情了?季曼有些不安地看着严不拔问:有没有什么大官被抓起来了,或者被软禁什么的,比如陌玉侯?
严不拔打着算盘,古怪地看她一眼道:东家放心上路吧,陌玉侯一直好好的,没被抓也没被软禁。
那为什么不来看她了?季曼皱眉。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宁钰轩天天来,她不觉得有什么。突然有一天不来了,她便觉得浑身都不习惯起来。明明是不在意的,就像在走得极慢的车上,压根感觉不到在动,结果一个刹车,还是会惯性前倾。
这就是陌玉侯泡妹子的方法么?季曼低笑,收拾好了东西,带上两个镖师就上了路。
不来送就不来送吧,她也不在意。
但是这马车夫是不是故意的?为什么是出城的方向,还会经过陌玉侯府?经过就经过吧,已经经过了,为什么不找个借口停下来?
停。季曼黑着脸喊了一声。
马车乖乖地停下了,车夫一脸茫然地回头看着她:东家?
里头有故人,我得进去道个别。季曼咳嗽两声,将包袱放了跳下车:你们在门口等我。
是。
季曼到门口,门房一看见他,连通报都省了,笑眯眯地鞠躬喊道:季先生。
尴尬地点点头,还没问呢,门房就自己道:侯爷还在府里,应该在北苑,先生进去便是。
真热情啊,季曼抿唇,朝他道了谢便往里头走。
今天宁钰轩其实起来得很早,一边皱着眉让丫鬟更衣,一边问鬼白:她是今日离开?
鬼白点头:侯爷不是说不去送了么?
宁钰轩轻哼一声:我只是问问罢了,等会去街上逛逛,不是要送她。
鬼白点头:那便不用急,等厨房做好早点,主子吃了再去逛也可。
陌玉侯脸色青了青,看着鬼白道:我平时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主子息怒。鬼白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不过看他生气了,还是得跪下请罪:早膳不用的话,等会会饿。
侯爷。门外传来温婉的声音:妾身给侯爷备了早点,刚好端来了。
宁钰轩挑眉,鬼白已经起身去开了门。温婉微笑着进来,带了七碟小菜,一叠清粥,看起来格外让人有胃口。
侯爷要出去,也得先用膳。温婉站在一边,有些娇羞地揉着帕子道:不知道侯爷以前喜欢吃什么,妾身随意做的。
七个小碟子放在一个大盘子里,像极了南巡之时季曼做的饭菜。宁钰轩看了一会儿,便在桌边坐下,拿筷子尝了一口。
嗯,没有她做的好吃。不过温婉以前从来不会做饭,现在倒也懂得下厨了。
吃了两口,宁钰轩起身就打算往外走,天色已经不早了。
温婉过来收拾碗筷,脚下一绊,却是跌在了他的怀里,惊慌害羞之下,拉着他的袖子喃喃喊了一声:钰轩
宁钰轩一震,呆呆地低头看着她。
鬼白看了看外头的时辰,想提醒自家主子一句,结果陌玉侯却道:鬼白,你先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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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七章 送你一把伞
有些诧异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鬼白也一向不是多话的,主子让他出去,他便关上门出去就是。
眼前的人眉眼很是模糊,慢慢的竟然变成了另一张脸。宁钰轩有些恼怒,伸手想推开温婉:你动了手脚?
温婉一张脸无辜极了,慢慢的变成聂桑榆的脸,带着些紧张无措地道:我什么也没有做啊。
宁钰轩皱眉,脑子昏昏沉沉的,想站起来,却又跌了下去。
侯爷。温婉连忙将他扶到床上,见他眼神有些涣散了,才眉眼含情地看着他,有些娇羞地问:妾身美吗?
宁钰轩伸手,抚上他眼里看见的那眉梢一颗浅痣,嗯了一声道:很美。
温婉笑了,将他带到床上,温言软语地道:侯爷,您这是喝醉了,不是妾身动了手脚。您看您,站都站不起来了。
宁钰轩靠在枕头上,半睁着眼看着她,许久之后,才又嗯了一声。
温婉眼里划过亮光,伸手将自己的衣裳解了,靠近他轻声问:侯爷现在的心里,最重要的是什么?
宁钰轩很不想回答,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但是无意识的,竟然开口了:天下安定。
温婉一怔,接着竟然笑了出来。看在宁钰轩眼里,便是季曼脸上已经很久不见的明媚笑意。
知道是陷阱,他还是忍不住伸手去触碰,触碰她难得笑得这么开怀的脸。
妾身想跟侯爷再求一个孩子,侯爷一直好狠心,不肯给妾身。温婉伸手解开宁钰轩的衣带,带着些委屈地道:这么长的时间,妾身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就是怀不上,为什么啊?
宁钰轩有些心疼地拉过她,低声道:府里的香料都是有专人调制的,香味越浓的院子,是越不可能有子嗣的。桑榆,对不起。
温婉浑身一震,不仅因着这话,更因着他喊的名字。
竟然是聂桑榆么?康元郡主说过,这致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