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判官-第3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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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怎么会知道畏惧?
眼看徐志穹挥起铁戟,牛玉贤上前拦住,随即跳到了马背上。
铜马嘶鸣蹬踏,想把牛玉贤甩落,牛玉贤一边保持着身体平衡,一边在铜马身上搜寻着机关。
铜马表面没有机关。
牛玉贤把手按在铜马身上,用气机探查铜马内部的机关。
可恨!牛玉贤连连咬牙,恨自己只有七品修为。
若是到了六品修为,有收发自如之技,定能制服这铜马。
牛玉贤找到几处机关,不断反折,铜马稍稍安分下来。
它浑身关节越发滞涩,像生了锈一样,吱嘎作响,慢慢站在了原地。
牛玉贤刚松一口气,铜马再度发狂,将牛玉贤甩在了地上。
没道理!
反折了几处紧要机关,这铜马应该不能动了!
眼看铜马踩踏过来,牛玉贤手足无措,陶花媛猛然冲上前去,在铜马头上注入一股气机。
铜马这次不动了,四肢僵直,好像随时可能摔倒。
牛玉贤爬起来,将气机注入铜马腹部,再度反折几处机关,铜马四足稍稍活动,稳稳当当站在了地上。
牛玉贤擦去汗水,对徐志穹道:“时才我见你要斩下马头,才出手阻止,斩了马头没有用处,却还难说会放出什么东西。”
这个问题还真被徐志穹忽略了。
这是个机器马,砍了马头确实没用。
但陶花媛不这么认为:“这铜马是个合魂傀儡,当真斩了马头,估计会魂飞魄散,倒也能阻止它。”
徐志穹回头问陶花媛:“什么是合魂傀儡?”
陶花媛道:“是一类阴阳术法,能将魂魄封印在傀儡之内,有魂魄带着傀儡行动,要比寻常傀儡机敏灵动的多。”
难怪我挥起铁戟时,这匹马会表现出畏惧。
难道府邸里的阴阳法阵,也是这匹马布置下的?
牛玉贤对此并不认可:“这匹马的主要手段,还是我墨家的工法,它的脖子里藏着东西,你若把马头斩下,它会放火,甚至放毒也说不定,而且就算斩了马头,机关也是在的,这马还是能打的!”
一旦涉及到墨家和阴阳之争,平时沉默寡言的牛玉贤立刻变得好斗起来。
陶花媛无奈一笑,没有多说,转脸看着徐志穹,问道:“你肩膀上的女人,这是怎么了?”
徐志穹差点忘了,娥嫣还在身上。
这姑娘似乎吓晕过去了,半天没有动静,陶花媛看了看脸色,皱起眉头道:“这姑娘中了毒!她身上有伤口么?”
徐志穹把娥嫣放下,指了指膝弯上的伤口。
陶花媛检查过伤口,立刻让徐志穹把箭镞找到。
“这箭上有毒,是剧毒,这匹马身上发射的所有机关都不能乱动!”
徐志穹随身带着童青秋的解毒药,交给了陶花媛,陶花媛很快甄别出毒性,给娥嫣灌下了药粉。
楚禾看着那铜马,回头对徐志穹道:“指挥使跟你有多大仇,这是真想让你死!”
“这不是钟参做的,”徐志穹摇了摇头,转脸招呼来侍女蒲叶:“告诉府邸上下,这件事不准外传!”
徐志穹确信这件事不是钟参做的,因为他和钟参对彼此足够的了解。
抛开两人的情谊不谈,钟参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这匹马杀不了徐志穹,无论是机关还是傀儡,它都杀不了徐志穹,这一点上,钟参非常清楚。
杀不了徐志穹,就不要挑衅徐志穹,否则会遭到疯狂的报复,这一点,钟参也非常清楚。
以钟参的咸鱼性情,在杀不了徐志穹的情况下,不可能去做无谓的挑衅,所以这件事一定不是钟参做的。
这件事谁做的?
匠人们来送礼,肯定是奉了钟参的命令,礼物是真实存在的,但肯定是被调换了。
这个人能够打入苦修工坊内部,调换了钟参送给我的礼物,他在苦修工坊的根基非常的深。
徐志穹很快想到了一个人,叶安生。
他在怒夫教有很高的地位,这件事多半和他有关。
怒夫教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仅仅是为了离间我和钟参?
离间了我和钟参,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把这匹马就留在这里,玉贤,你和陶师兄千万看好它,别让它再弄出什么乱子,”徐志穹又叮嘱了众人一遍,“这件事情,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尽管再三叮嘱,可风声还是走漏了。
这座侯爵府,不是望安京的侯爵府,不是只有徐志穹身边的几个亲信,这里有上百个侍女。
墨迟第二天就收到了消息。
“宣国想做甚?想杀了徐志穹?”墨迟勃然大怒,“送信给长乐帝,此事必须给我个交代!”
长乐帝收到了墨迟的书信,坐在龙图阁里,默然不语。
粱玉瑶怒道:“反了他个钟参,真敢对志穹下手!”
何芳摇摇头道:“这事情蹊跷,钟指挥使没有刺杀运侯的道理。”
“怎就没道理!”粱玉瑶喝道,“这厮怕志穹抢了他位子,想把志穹除掉。”
何芳摇头道:“六姐,咱们都知道那匹铜马是钟指挥使送给运侯的,若是运侯真出了闪失,钟指挥使根本洗脱不了罪责!”
严安清站在一旁不说话。
这件事扑朔迷离,他和内阁商议很久,也看不出其中端倪。
长乐帝思量许久,对粱玉瑶道:“六姐,你出动红衣使,去苦修工坊查一查,这礼物到底是怎么回事,事情做得隐蔽些,千万不要走漏风声。”
粱玉瑶点点头。
长乐帝又对何芳道:“叫李沙白打探一下怒夫教的消息,北境和京城的消息一并打探,看看这事是不是和他们有关。”
何芳领旨。
长乐帝转转眼珠,又命人把姜飞莉找了过来。
“姜少史,你今晚让钟指挥使来一趟皇宫,只说我有事与他商议。”
姜飞莉领旨而去,粱玉瑶道:“还等今晚作甚?现在就该把钟参抓了!”
长乐帝摇头道:“这件事情,不像是钟参做的,志穹那边也没有消息。”
粱玉瑶道:“志穹定是不肯说,他念及着皇城司的情谊。”
长乐帝还是摇头:“且看钟参那厢,有什么动静。”
钟参这边动静很大。
他一整天都泡在七郎茶坊,陪着潘水寒作诗。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潘水寒折断一枝牡丹花,捏在手中,轻轻吟唱。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钟参骑着一根竹马,绕着床边,一圈圈的跑。
潘水寒赞叹一声:“这诗,写的真好!”
这诗由衷的赞叹,不是为了讨好钟参。
潘水寒觉得钟参真的会写诗了,继上一首美人卷珠帘之后,这首诗也写的甚是惊艳。
钟参挠挠头道:“信手拈来之作,终究粗糙了些!”
他骑着竹马,继续快乐的奔跑。
他发现竹马这东西很有趣,他儿时却把这么有趣的东西错过了。
潘水寒夺下竹马,抱着钟参娇嗔道:“妾喜欢这样的诗句,大人,再给妾做两首。”
再作两首?
这可就难了,这得等徐志穹回来。
潘水寒可以等,她很有耐心。
她今天觉得钟参特别的俊美。
她把钟参推进了床帏。
她今天不想让钟参离开茶坊一步。
……
入夜时分,钟参踉踉跄跄离开茶坊,本想去皇城司少坐片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紧公事。
可思量片刻,又觉得干脆回府算了。
就现在的状况,拿刀手软,拿笔也手软,还能办什么公事?
可若是不去看一眼,万一出了大事呢?
走在深巷岔路,钟参正在犹豫,忽听耳后风响,一把尖刀刺向了脊背。
钟参心头一凛,却不慌乱。
别看他衣衫单薄,里面却衬着厚甲,对方一刀没能刺透,钟参蓦然回身,袖口之中飞出一片梭镖。
这片梭镖来的甚是凶狠,可对面那人不慌不忙,且在缝隙之中从容闪躲。
好迅捷的身法!
这人是个太监?
我听说陈顺才回了京城,难不成是他?
他来找我作甚?
钟参想看那人长相,但见那人身材中等,着一袭青衫,脸上带着面具,看不清容貌。
钟参猛然举手,墨家三品技,随心取物,从半空之中取来一个大翁。
对方以为钟参要用大翁将他罩住。
这么笨重的大翁不可能罩得住这么敏捷的对手。
钟参把大翁扔在半空,大翁在空中飞翔,随即洒落一大片铁水,铁水在半空化成无数火红的液珠,每颗液珠都有灵性,像无数野蜂一样,围追着那面具男子。
这才是三品墨家的机关,几乎无从破解的机关。
这是对付敏捷型对手的最佳武器,只要被一颗液珠击中,就能烧焦对方一身皮肉。
钟参站在一旁,静静看着液珠追捕,一颗液珠很快触碰到了那面具男子。
面具男的衣衫瞬间起火,可他站在原地,却不挣扎。
这厮不怕火?
思忖间,钟参忽然觉得一阵剧痛,但见自己的手臂反被烧焦了一大片。
这是什么技能?
他控制了我的机关?
钟参一脸骇然,赶紧收了大翁之中的铁水。
看来这机关真被他操控了,钟参想换一件武器。
他再次使用随心取物。
忽听那男子喊一声道:“指挥使,你有罪!”
钟参没作理会,伸手在空气中抓取武器。
连抓了几次,钟参发现自己的三品技不灵光了。
他抓不到武器。
对面那男子笑了笑:“我说了,你有罪!”
话音落地,那男子身影突然消失,随即又出现在了身后,一把一尺多长的短刀,插进了钟参的脊背。
这把刀好厉害,居然破了钟参的铠甲。
进了皮肉之后,刀头开花,变成了铰刀,在钟参的五脏六腑之间,不停的翻搅。
好狠毒的兵刃!
钟参痛呼一声,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第517章 运侯,你何故谋反
钟参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面具男举起短刀,砍向了钟参的头。
钟参的头巾突然炸裂,变成无数丝绦,缠住了短刀。
面具男一时无法挣脱,眼看丝绦要缠住手臂,只得先舍弃短刀。
钟参奋力起身,猛然飞到了半空。
两腿交错,身躯扭转,钟参眨眼间飞的无影无踪。
面具男无意追赶,轻笑一声道:“逃吧,指挥使。”
……
姜飞莉坐在皇城司大堂,等了一个多时辰。
她收到了些风讯,知道钟参给徐志穹送了份大礼。
她也知道皇帝今晚叫钟参进宫,肯定是为了询问此事。
她信得过指挥使的为人,钟参不喜争斗,但在任何情况下,都会不遗余力维护皇城司的利益。
他绝对不会对徐志穹下手,今天的事绝对能说的清楚。
等到戌时过半,忽听院子当中一声巨响。
姜飞莉冲到院子,但见钟参满身是血,披头散发,躺在了院子当中。
姜飞莉扶起钟参,连声呼喊。
钟参口吐血沫,说不出话来,意识勉强还在。
……
皇宫里,长乐帝收到了钟参受伤的消息,亲自带着御医去了皇城司。
见了钟参,几位医官看过了,却束手无策。
御医赶紧上前诊脉,看过脉象后,错愕无语。
长乐帝催促道:“伤势到底如何?”
御医搓搓手道:“难说,且先开副药方。”
医官在旁道:“若是内服之药,就不用开了,指挥使喝不了药。”
钟参含着血沫,指着自己的胸口,说不出话。
御医们全都茫然无措,不多时,又有几位阴阳师到了皇城司。
五品修者秦智贤来了,看了看钟参的状况,对长乐帝道:“陛下,钟指挥使内脏受损,非药剂可救。”
长乐帝焦急道:“那你就想想别的办法!”
秦智贤思量片刻道:“此事我无能为力,唯一能救指挥使的,恐怕只有韩师兄。”
“韩医师!”长乐帝当即下令,“立刻把韩医师从郁显国调回来!”
秦智贤摇头道:“韩师兄远在千里之外,只怕指挥使撑不住了。”
长乐帝道:“把你们阴阳司的法阵全都用上,务必让韩医师赶回来!”
阴阳司动用了全部法阵,在没有阡陌楼的情况下,韩宸用了将近十个时辰,从郁显国赶回了京城。
等到了皇城司,钟参已经失去了意识。
韩宸只看了片刻,回身对秦智贤喊道:“快,告诉童师弟,让他在郁显国采集滋养血肉的药材,越多越好!”
长乐帝在旁问道:“伤势如何?”
韩宸摇摇头道:“五脏六腑,都碎烂了,能撑到现在,全靠三品体魄。”
“还有救么?”
韩宸脸颊抽动,解开了背囊,拿出各色银针和大小刀具,回身对一群阴阳师道:“你等全力助我!”
……
长乐帝回到皇宫,书案的奏章堆积如山。
奏章之中,有一半是弹劾徐志穹的。
长乐帝打开其中两本,看了一眼,随手丢在了地上。
之前钟参给徐志穹送了一匹铜马,里边暗藏机关,这事不知为何走漏了消息。
而今钟参又为歹人所伤,命在旦夕。
这事谁干的?
抛开证据不谈,上奏的臣子都认为是徐志穹干的。
可徐志穹有实力重伤钟参么?况且他人还在郁显国。
这些都不重要,大臣们自有推断。
徐志穹本人不在京城,他可以指派人来。
郁显国高手如云,徐志穹向郁显皇摇尾乞怜,郁显皇肯定派人给他报仇雪恨。
明日就是朝会,长乐帝都能想象出朝堂之上的场面。
御史台和各书阁阁臣会轮番痛骂徐志穹,那些大臣们想象出来的故事和情节,都能骂的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内阁首辅严安清谏言道:“明日朝会,暂且取消,此事应询问运侯,到底和他有无干系。”
长乐帝皱眉道:“还用问么,这事肯定和他无关!”
严安清轻叹一声道:“还是得让运侯亲自澄清。”
长乐帝苦笑一声:“跟谁澄清?跟我澄清有用么?”
“澄清甚来?”梁玉瑶道,“且不管这些大臣怎说,陛下只管下一道诏书,只说这事情和志穹没有干系就是了。”
何芳欲言又止。
若是这么处置,肯定难以服众。
长乐帝恼火道:“我说铜马之事不能走漏消息,结果第二天就传遍了京城,钟参受伤之事传的更快,这般大臣的消息怎么就这么灵通?”
梁玉瑶道:“那干脆就让志穹回一趟京城,当着大臣的面,把事情说个明白!”
严安清摇头道:“运侯在郁显为质,岂能说回就回?”
何芳低声道:“似乎有人在故意陷害运侯。”
长乐帝抬起头道:“苦修工坊的事情查的怎么样?铜马到底出自何人之手?”
梁玉瑶低下头道:“还没查出眉目。”
长乐帝怒道:“红衣使个个养的膘肥体壮,做起正经事,却不中用!”
正焦急间,新任兵部尚书送来急报:“运州知府彭修年举兵谋反,自立为王,州府之中三十余名官员,因不从彭修年之意,惨遭杀害。”
当初想从运州调兵支援郁显国,彭修年抗旨不从,就已经出现了谋逆的兆头,可惜长乐帝面临的事情太多,暂时没有动他。
而今事情坐实了,倒也在意料之中,长乐帝也早有平叛的准备。
可这个当口,事情的性质又出现了变化。
运州是谁的封地?
自然是运侯的封地,徐志穹还是脱不开干系!
长乐帝的脑仁一阵阵抽痛。
严安清谏言道:“陛下,此事必须向运侯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