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判官-第3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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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多问,”万秋生冷笑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常德才笑道:“这话说得越狠,越撑不了几个时辰,我先把你这一身的褶子拾掇一下。”
常德才还是高估他了,别说几个时辰,只过了不到一刻钟,徐志穹问什么,万秋生便说什么。
但说的是真是假,就另当别论了。
“到底是谁让你来杀我?”
“是大典客居良,叫我来杀你的。”
这句话是实话,之前从荧珠那边验证过。
徐志穹又问:“你为何去了郁显,又是如何认识的居良?”
万秋生道:“我被罢官之后,一气之下,离开了京城,一路往南到了郁显国,大典客赏识我才学,将我收作了门客。”
“赏识你才学?”
万秋生点了点头。
徐志穹看了常德才一眼,常德才从万秋生身上扯下一大块皮肉。
万秋生哀嚎一声道:“我所言句句属实。”
常德才用指甲在万秋生脸上剐蹭一下,万秋生惊呼一声道;“莫再伤我,我说就是了,我来郁显之后,是去大典客府上自荐,大典客赏识我才学……”
徐志穹一挥手,常德才又从万秋生脸上扯下一片皮肉。
万秋生哭的说不出话来,徐志穹道:“你有几分才学,自己却不晓得?早说一句实话,却能少受多少苦?”
“我说,”万秋生平复片刻道,“我是受人引荐,才来的郁显国,投奔了大典客。”
“受何人引荐?”
“公孙文。”
终于查到这老贼的线索了。
“你是怒夫教的人?”
“去年曾入了怒夫教,本以为能进入圣恩阁,没想到公孙文迟迟不予接纳,
待新君继位之后,我与怒夫教断了来往,等罢官赋闲在家,公孙文却又找上门来,让我去郁显国,我便答应了。”
“公孙文何时找的你?”
“两个月前,在京城。”
看来公孙文不光在北地活动,他也没少往京城跑。
“他在怒夫教中但任何职?”
“别人都称他大司空,大司空到底是何职位,我也无从知晓。”
大司空。
隋智是大司马。
肖松庭是司徒,少了个大字,地位似乎比他们略微低些。
低一些也对,肖松庭的修为比他们低了很多。
徐志穹又问道;“像公孙文这样身份的人,你还见过几个?”
万秋生摇头道:“公孙文身份极高,我认得的怒夫教徒,都对他十分畏惧,没有人与他身份相当。”
“你认得隋智么?”
“我只知他是兵部左侍郎,后来成了判臣,其余内情一概不知。”
以他这智商,估计怒夫教的高层也不会与他有更深的接触。
“公孙文和居良之间到底是什么交情?”
“公孙文只说他们是旧友,我在居良面前提起公孙文,他便把我收留了,也不曾跟我多说,在他府上时,对我礼遇有加,但他很少和我见面。”
从居良的态度来看,他不是公孙文的朋友,明显是公孙文下属。
居良是怒夫教的人。
而怒夫教控制着蛊族。
居良极力主张和梵霄国结盟,貌似只是一个幌子。
这王八蛋通敌,他是隐藏在朝堂上最大的细作。
等等。
他还未必是最大的。
阳环公主和他合谋来刺杀我,难道她也是怒夫教的人?
如果阳环公主真是怒夫教的人,怒夫教当真渗透到这种地步,郁显皇的日子却也太难过了。
关于郁显国的问题,万秋生只知道这么多,徐志穹还想看看他知不知道其他内情。
“你见过冥道中人么?”
对于这个问题,徐志穹本来不抱有太大希望,毕竟这是怒夫教隐秘中的隐秘。
可没想到万秋生还真就知道些内情。
“你说的可是玄武冥道?我在家中赋闲之时,曾有人把一个重伤的教徒,送到了我的家里,
那群人说这教徒说这教徒的性命保不住了,可还有人说,冥道会有人来让他复生,
再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那晚阴气很重,好像有人来到了我家里,
次日天明再去查看,那受伤的教众已经死了,尸体留在了我家里,其他人却不知去哪了。”
重伤的教徒?
“他伤在了何处?”
“眉心破裂,颅骨也跟着裂了,连脑浆都流了出来。”
徐志穹微微皱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具体日子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新君当时刚刚继位,我也刚被罢官。”
肖松庭!
他被我用鸳鸯刃刺穿了眉心。
他死了?
“他的尸首,你是如何处置的?”
“送到乱葬岗,埋了!”
埋了?
就这么草草处置了?
不对,肖松庭掌握着怒夫教中许多机密,就算死了,也不会草率的处置他的尸体。
他还活着,只是原来的躯体伤势过重,不能再用了,冥道派人过来,帮他转生了。
徐志穹又问了些问题,万秋生都答不上来。
徐志穹将他收进了罪业,静静思索着下一步的对策。
郁显国很快还会与蛊族开战,届时大宣也将出兵。
两国联手第一战非常重要,倘若战败,两国盟约很可能就此破裂。
可只要居良这个细作还在,这一战几乎没有打赢的几率。
当务之急是尽快除掉居良这个细作,可这里不是大宣,不是徐志穹一句掌灯,就能解决掉一个朝廷要员。
暗中动手?
倘若失败,却要留下严重口实,自己在大郁恐怕无法立足。
不管有多艰难,开战之前,必须解决了这厮。
不光是他本人,还包括他在郁显国的所有党羽。
不过在此之前,得先请他吃顿饭。
徐志穹对杨武道:“你多熟悉一下这府邸,在要害之处多做些法阵。”
杨武在府邸各处穿梭,常德才则陪在徐志穹身边,有她护着,徐志穹踏踏实实睡了一晚。
次日正午,徐志穹写了一封请帖,叫侍女送到了大典客的府上,并且吩咐众人道:“你们把府邸仔细打扫一遍,多备些上好的酒菜,今夜我请大典客来府中宴饮。”
居良收到请帖,深感意外。
徐志穹为和要请我宴饮?
身为主管外交的大臣,外邦使臣相请,他若不去,于礼数不合。
可他若去了,和徐志穹又无话可说,居良始终反对与宣国结盟,而徐志穹又是一个敢殴打皇长子的狠人。
若是言语之中起了争执,他对我大打出手,我又该如何应对?
不能去!
按他们宣人的规矩,三天为请,两天为叫,一天为提。
宴饮当日,他才下帖,是徐志穹失礼在先,我不去,也在情理之中,且推了就是。
居良想直接拒绝,可转念一想,驳了他面子,直接将他惹恼,却也不妥,还是找个理由推脱更好些。
居良命人跟徐志穹的侍女回话,说他染了热伤风,今夜无法出门,待痊愈之后,再登门拜访。
侍女收到消息,赶紧回府给徐志穹回话,徐志穹甚是不满,且当着众人的面,责骂了侍女一顿。
徐志穹府上,有阳环公主安插的细作,事情刚过去半天,到了午后,阳环公主就收到了消息,徐志穹请居良宴饮,遭到了居良的拒绝。
阳环公主闻讯大笑:“这宣人好狂妄,却以为居良也能拉拢?
居良这厮也是女干滑,一句热伤风便把徐志穹给打发了。”
一名女子在旁道;“殿下,我等是不是该去探望一下大典客,也好做出戏给徐志穹看。”
这名女子名叫翘兰,原是上任郎中令之女,后因其父获罪被诛,翘兰及全家女卷,被贬为隶人,被放在集市上待价而沽。
阳环公主知其颇有才华,将翘兰收在身边,名义上是贴身侍女,实际上是阳环身边的谋士。
阳环公主闻言笑道:“做什么戏?此番就是要让徐志穹明白,我们大郁看不起他,也和他没话可说!”阳环伸了个懒腰道,“今夜不必派刺客去了,且上他提心吊胆多活一夜。”
当晚,侯爵府突然来了一辆马车,车上走下来一人,身形和居良相似,在徐志穹府上待了整整一夜。
两人彻夜长谈,将至天明,那人才走。
次日正午,阳环公主又收到了消息。
翘兰道:“公主,居良明面上推脱了徐志穹的宴请,却在暗地里和他私会,这事情非同小可,您应该到他府上问个明白!”
“居良当真去侯爵府了?”阳环公主深表怀疑。
“谍子亲眼所见,应该不会看错。”
阳环公主摇摇头道:“居良是个聪明人,他没有亲近徐志穹的道理。”
“许是徐志穹用了什么好处引诱他。”
“高官厚禄,锦衣玉食,良田万顷,美人无数,他还缺什么?徐志穹还能给他什么?
这事情有蹊跷,想必是徐志穹的女干计,今晚再派刺客去,不必有所顾及,势必摘了徐志穹的人头。”
翘兰走了,阳环公主心里却没底。
居良找了个宣人去刺杀徐志穹,非但没得手,还闹了笑话。
他打探的消息都不准,连徐志穹的修为都没弄清楚。
朝堂之上,他在徐志穹面前也落了下风。
这其中到底是什么缘故?
第479章 大典客,你出了好多汗
侯爵府里,徐志穹召集了一群侍女和四个男侍,问道:“你们当中有谁认字?”
一百三十六名侍女当中,大概有一半人听不懂徐志穹的话,也就是说这些人根本不懂大宣官话。
郁显国在文化上,受大宣影响很深,严格意义上来说,大宣官话在郁显国不算是外语,在郁显国北部,几乎每个人都会说大宣官话,算得上是民间的通用语言。
但到了郁显国南部,会说大宣官话的人就少了。
徐志穹先把不会大宣官话的人剔除,在剩下的侍女中不认字的再剔除,最后符合要求的侍女只剩下了二十八人。
四名男侍都认字,也都会说大宣官话,加在一起一共三十二人。
徐志穹让这三十二个人一起教自己说郁显话。
杨武躲在暗处,对常德才道:“志穹还真是矫情,学个郁显话,有一个人教不就够了么?叫这么多来作甚?”
常德才笑道:“这就是你不懂了,当初我在宫里的时候,皇帝想学梵霄话,一口气找来了六十多个梵霄人。”
杨武眨眨眼睛:“人多学的快么?”
“不是为学得快,而是为学的准,倘若你就找了一个郁显人来教,你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官话?你知道他带着哪一地的乡音?
而且你还未必知道这人的心思,有些事情是他真的不懂,一不留神就给教错了,有些事情他心里明明清楚,故意给你教错了,你也分辨不出来。”
杨武打了个呵欠,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且在府邸里四下布置法阵,常德才则在暗中监视着侍者们的一举一动。
徐志穹学东西的时候可真是上心,整整半天时间,坐在屋子里没动地方。
一名男侍说他的郁显官话最是纯正,另一名侍女说这男侍说话时,她经常听不清楚。
一名侍女说夜壶的时候,另一名侍女听成了饭碗,还有一名侍女说,她老家那边根本没有夜壶这种东西。
众人七嘴八舌争了半个时辰,徐志穹选出了一男六女七个人负责教学,余下人负责勘误。
一直学到了正午,徐志穹吃了些东西,独自到街上闲逛。
刚出门不久,徐志穹发现身后有人尾随。
那人是个女子,脚步从容,不露破绽,是个真正懂得跟梢的内行人。
可惜骗不过徐志穹,判官的反跟踪能力太强。
徐志穹且像没事人一样接着闲逛,桃儿说的没错,郁显国的确没有勾栏,但洒肆茶坊里,也有艺人表演。
徐志穹一路走到城西,找了家茶坊坐了下来。
这家茶坊很特别,距离大典客居良的府邸,只有百十来步。
茶坊掌柜也是个女子,会说几句大宣话,但口音极重,徐志穹连说带比划,掌柜的终于听明白了徐志穹的意思,给他找了一间雅室。
徐志穹进了雅室,待上齐了茶水和茶点,徐志穹用手拄着脸颊,对掌柜的道:“我要小睡一会,睡觉,你明白么?”
掌柜的会意,给徐志穹拿了枕头和毯子,吩咐侍女们不要打扰客人休息。
徐志穹往卧榻上一躺,盖上毯子,悄悄从怀里拿出一只老鼠。
这只老鼠是徐志穹在路上抓的,虽说不是大宣的老鼠,但见了徐志穹,也同样的亲切。
双方对视片刻,徐志穹的魂附到了老鼠身上。
老鼠钻出门缝,顺着大街一熘小跑,钻进了居良的府邸。
居良的府邸,比徐志穹略小些,但因为没有院子,很难看出整个府邸的格局。
未时前后,府邸上下都在午休,偶尔有几名侍女走动,谁也没留意到一只老鼠。
徐志穹在宅邸里一路飞奔,出了门房进卧房,出了大厅进仓房,从画廊里转个弯,本以为会到书斋,结果一进门,发现居良正和几名侍女一起洗澡。
大中午的,这么好兴致!
不对呀!
我洗澡的时候,都是那几个男侍伺候,凭什么他就……
哗啦,一名侍女往自己身上浇了一大盆水,差点没把徐志穹淹着。
徐志穹钻出了浴房,抖落了一下身上的灰毛,用爪子搓搓眼睛,接着在府邸里搜寻。
搜了整整一个时辰,乏累不堪的徐志穹终于找到了书斋。
浓郁的墨香阵阵扑鼻,徐志穹爬上书案,看到不少文书。
散放在书案上的文书,肯定没有那么重要,徐志穹一一看过,虽然看不懂其中的意思,但经过一上午的学习,他至少知道这些文书都是用郁显话写的。
只有一份文书有些特别,文书上的文字明显不是郁显国的。
这是哪国文书?
且不管是哪国文书,就这一份不一样,把它带走准没错。
徐志穹叼着文书出了府邸,一路飞奔回了茶坊,刚到雅室门口,忽见一名侍女拿着木铲,照着老鼠的脑袋拍了下来。
徐志穹大惊,丢了文书,奋力躲闪。
堪堪躲过木铲,老鼠一下钻进了雅室,侍女随即追了进来。
老鼠跑到徐志穹身上,双方交换了一下眼神,徐志穹立刻回魂,起身站了起来。
那侍女一惊,连连后退,用生涩的宣话说道:“客,客官,有,耗子……”
徐志穹喝道:“什么耗子?吓了我一跳!不是跟你说别打搅我么?”
侍女吓得赶紧认错,拿着木铲走了。
徐志穹来到门口,赶紧把文书捡了起来。
俯身之际,脚步声靠近,一股脂粉香味飘进了鼻子。
这脂粉很特殊,不是平常人能拥有的。
徐志穹故意放慢了动作,没急着把书信收起来。
一名女子上前道:“运侯,好大的脾气,何必为难一个侍女。”
一听这声音,徐志穹赶紧起身。
是阳环公主。
徐志穹抱拳,顺手将文书收在衣袖里,对公主道:“不期在此相逢,殿下也是来吃茶么?”
“来茶坊,自然是喝茶,运侯,雅舍刚好满了,若是不介意,且容我搭个伴,咱们在这雅舍里一并喝一杯吧。”
徐志穹摆摆手道:“茶也喝过几壶了,肚子都灌满了,这间雅室且让给公主,来日在与公主一并品茶。”
徐志穹迈步就走,阳环公主皱眉道:“运侯,今日看你有些慌乱,莫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公主这是哪的话,”徐志穹笑道,“只因公主貌美,徐某一时看的魂不守舍,有些失态了。”
阳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