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判官-第3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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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礼物准备的很是用心,但对于墨迟而言,委实俗气了些。
低情商的说法叫俗气,高情商的说法叫破费,墨迟起身抱拳道:「戴大人,这等厚礼,却让墨迟如何担待得起?」
「大宗伯此言,却把戴某折煞,只要大宗伯不嫌弃,就是戴某的福气。」
两人对饮一盏,戴宏德又给徐志穹献上了礼物。
这份礼物却珍贵了。
一座由翡翠做成的假山。
假山高两尺,宽三尺四,整个形状和白虎山几乎无二。
「昔闻运侯少时曾在白虎山求学,戴某偶然购得一块翡翠,且让工匠照白虎山之形彷制,青山之间,犹见昔日凌云之志,工匠赶制匆忙,手艺略有糙劣,还望侯爷海涵。」
看着这块翡翠,徐志穹从中读出了些许深意。
戴宏德在向徐志穹展现实力。
一是展现财力,这么大一块翡翠,绝不是寻常来历,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
二是展现实力,墨迟早上下的帖子,戴宏德晚上过来赴宴,带来了专门为徐志穹定制的礼物。
一天时间,凋刻一座假山,这不是普通匠人能做到的事情。
戴宏德手下有墨家修者,看修为,不低于七品。
徐志穹起身离席,在翡翠上摸索了两下,问道:「此等厚礼,不知值银几何?」
墨迟忍不住低下了头。
东西送的庸俗,徐志穹这问题问的更庸俗。
戴宏德一笑,没有作答。
他弟弟戴宏毅在旁一笑:「运侯有眼力,不妨估个价码。」
山艳在旁抿了抿嘴,戴宏毅这话说得不合礼数,多少有些挑衅的意味。
殊不知戴宏毅狂妄惯了,不管对面是封疆大吏,还是京中大员,他都喜欢挑弄两句。
徐志穹倒不介意,还真就估算了一番:「我看怎么也得值一万两银子。」
戴宏毅笑道:「运侯小觑了我们兄弟,一万银子的东西,也敢呈到运侯面前?除却工法不算,光是这块翡翠,便价值十二万两。」
徐志穹一愣:「十二万两,这礼物我却不敢收了,这比徐某的身价还高。」
戴宏毅愣了片刻:「侯爷此言何意?」
徐志穹没做解释。
墨迟差点笑了出来。
一千万两白银,买来了十万人的军械,买来了三万大军的援助,还买来了一个徐志穹。
且把徐志穹算作个零头,还真未必够得上十二万白银。
席间的局面非常尴尬,徐志穹突然笑道:「戴大人莫要见怪,徐某这人戏谑惯了,这礼物我且收下,只是徐某不太喜欢翡翠。」
戴宏德依旧不语,戴宏毅直接问道:「不知运侯中意何物?我们兄弟这就叫人去置办。」
徐志穹笑道:「也劳烦你猜一猜,看看徐某有什么嗜好。」
戴宏毅还真就不客气,叫来一名侍从,耳语了几句。
侍从少去即回,带来角色姝丽十二人,两人吹笛,两人抚琴,两人弹拨而唱,六人翩翩起舞。
戴宏毅看着徐志穹道:「侯爷,这份薄礼,可合心意?」
徐志穹点点头道:「这些姑娘,才艺尚可,姿色却差了些。」
戴宏毅笑道:「以侯爷的眼光,自然看不上这些庸脂俗粉,侯爷若是喜欢,我等另寻佳人奉上。」
「不必另寻了!」徐志穹坐在「陶师兄」身边,在厚实的肥桃上狠狠捏了一把,「你们在哪能找到这等姿色的佳人?」
陶花媛脸颊红透,赶紧推了徐志穹一把。
山艳低头不语,墨迟忧心忡忡。
且看徐志穹摸那地方,他那嗜好确凿无疑。
这可怎么是好,再看「陶师兄」这等姿色,只怕大郁国内却都难找。
戴宏毅倒也不惊讶,在大宣,这等嗜好本就不是什么稀奇事情。
「侯爷既是有此一好,我们兄弟自当尽力而为,只是这位公子的姿色,确实世间难寻。」
「不必费心了,我只钟情一人。」徐志穹又在肥桃上揉了两下,陶花媛恨不得打徐志穹一顿,可碍于场合,又不好乱来。
有这一段戏谑,席间的氛围轻松了许多,徐志穹见一直是戴宏毅说话,且主动敬了戴宏德一杯,问起了三江口的事情:「我听说这三江口的商船排了几里长,大小商船得有上千只,戴大人这几日想必十分操劳。」
戴宏德端起酒杯道:「生意上的事情,谈不上操劳,侯爷,我敬您一杯。」
徐志穹没端杯,看着戴宏德道:「就算只有一千只商船,每只船走上一遍,想想就觉得辛苦。」
戴宏德笑道:「我兄弟走惯了水路,再说这生意也不是我一人操持,谈不上辛苦,侯爷,且赏我个薄面,满饮此杯,我即刻命人打开航道,送侯爷南下。」
戴宏德说起了正事,墨迟请他来,就是为了放行的事情。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能把话题岔开。
徐志穹还是不端杯:「这么多商船,我看着都觉得眼睛泛酸,大人怎就说不累?」
戴宏德没有作声,戴宏毅在旁接过了话头:「这生意做的确实辛苦,我们兄弟几天几夜没合眼了,难得侯爷体谅。」
徐志穹笑道:「既是如此辛苦,我看这生意就别做了。」
刚刚轻松下来的气氛,瞬间凝固起来,戴宏德放下了酒杯,默默看着徐志穹。
戴宏毅在旁笑道:「侯爷,这生意可不是我们一家的,你说不做便不做?」
徐志穹吃了口江鱼道:「你且说说,还有谁家的,且写个名册给我看。」
戴宏毅接着笑道:「我当真写了名册,侯爷敢看么?」
「那有什么不敢,我这便叫人取来纸笔。」
山艳见情势不对,频频给徐志穹递眼色。
徐志穹视若不见。
墨迟在旁端着酒杯,淡然的看着热闹。
戴宏德开口了:「宏毅多吃了几杯酒,言谈之间或有冒犯,侯爷不要见怪,天色不早,我兄弟不便叨扰,这就告辞了。」
兄弟俩起身要走,徐志穹道一声:「且慢!二位,我时才是以良言相劝,这生意真不能做了,里边牵扯着人命。」
戴宏德明白了徐志穹的意思,他说的人命,指的应该是北方的灾民。
「朝廷向北运粮,赈济灾民,戴某担心有奸商以次充好,缺斤短两,戴某此举,是为朝廷出力,某等虽非官身,但自父辈起,也为朝廷效力几十年了。」
徐志穹点点头道:「且算你们有些功劳,且说这生意做了几十年,银子也赚够了,我再劝你一句,这生意里边真牵扯着人命。」
戴宏德没再多说,起身离席,带上戴宏毅离开了船舱。
山艳忧心忡忡道:「运侯,这人却不好得罪。」
徐志穹叹口气道:「我自以好言相劝,一连劝了三次,他怎就不听呢?」
……
画船之上,戴宏德命人煮了一坛梅花酒,与戴宏毅对饮了两杯。
「宏毅,你时才说话为何任地鲁莽?」
「兄长,我也想把话说的婉转些,我也想跟他客套几句,可他姓徐的咄咄逼人,他分明是要断了咱们家的生计!」
戴宏德叹道:「你有所不知,此人来历非同一般。」
「不一般又怎地?一半京官的财路在咱们手上,我就不信他都给断了!今夜我便找几个水性好的,把他那鸟船给他凿沉了!」
戴宏德皱眉道:「不能乱来!得讲规矩,谁先动手,谁就坏了规矩,只要咱们守住规矩,就是皇帝老子来了,咱们也占理,
叫你手下的伙计把过往的船只都给我拖住,河道之上不给留半点缝隙,我看他能跟咱们耗上几天。」
次日天明,徐志穹站在甲板上,却见河道上船只堆叠,却比往日更加密集。
墨迟叹口气道:「看来戴大人是不打算放咱们走了。」
山艳道:「这连个靠岸的地方都没有,一船的柴米补给却也没个着落。」
墨迟笑道:「这倒不必担心,只要运侯答应,我自借一条商船,再花点银子,从这河道之中蒙混过去就是了。」
「蒙混过去?」徐志穹笑道,「大宣的侯爵却在大宣的河道里蒙混过去?殿下这番嘲弄可真扎了徐某的耳朵。」
墨迟耸耸眉毛道:「不知运侯有何高见?难不成留在这里等个一年半载?」
徐志穹笑道:「哪用一年半载,今夜我且给戴大人送份厚礼,咱们有这份诚意,我料戴大人明天一早就能放行。」
深夜,戴宏德正在画船之中理账,长子戴志光提着一枚锦盒道:「运侯派人送来了一份礼物,交到孩儿手上,人便走了。」
戴宏德一笑:「终究还是个懂规矩的人,志光,记住,什么东西都大不过规矩,只要守住了规矩,不管对面是什么成色,都得跟咱们低头。」
「父亲,那他们的船队……」
「既是过来送礼,就证明他们服软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打开河道,放他们过去吧,顺便把你二叔叫来,规矩上的事情,我还得好好教他。」
戴志光转身离去,戴宏德接着理账。
他没急着拆开礼盒,徐志穹送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态度。
理过两本账,戴宏德伸了个懒腰,揉了揉额头,趁着歇息的当口,把礼盒拆了。
待打开盒子一看,戴宏德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
他盯着礼盒默默坐着,坐了小半个时辰。
戴志光走进了船舱:「父亲,我四下找了,没找到二叔……」
语声戛然而止,戴志光找到他二叔了。
他二叔戴宏毅的人头,就在他父亲的书案上,端端正正放在礼盒里。
人头下边还有一张纸,上面写着一行字:
「这生意里边,牵扯着人命。」
徐志穹所说的人命,不是北方的灾民。
这生意里牵扯的人命,是戴宏德的一家性命。
第459章 规矩变了
戴宏德盯着戴宏毅的人头,双眼血红。
长子戴志光脸色惨白,想离开船舱却又没有胆量。
「徐志穹的船队放过去了么?」戴宏德问道。
「放过去了,按父亲的吩咐,刚开了航道。」
「乘快船,找人立刻把航道堵住,叫郭仲斌来,我倒要看看大宣还有没有规矩!」
郭仲斌是戴宏德的门客,有七品阴阳修为,戴宏德当即写信,一夜写了十几封,送给京城各部要员。
……
其实戴宏德不用着急,徐志穹根本没打算走。
航道打开之后,战船一直停在原地,山艳催促快些起锚,徐志穹摇头道:「不走,且等商船都散干净了再走。」
山艳瞪圆眼睛道:「那却要等到什么时候?」
墨迟在旁道:「运侯,这三江口的商船散不了,按照戴家的规矩,每条船只都要仔细盘查,咱们纵使等上一年,商船也走不干净。」
徐志穹笑道:「我刚给戴宏德送了一份大礼,他若知道些好歹,就该把这规矩好好改改。」
等了大概半个时辰,商船非但没散去,航道却重新堵死了。
山艳万分懊恼,墨迟在旁道:「看来运侯白送了一份大礼,戴大人根本不领情,我可提醒你一句,他在朝廷的根基很深,只怕会有不少大臣准备弹劾你。」
「不用担心,我给大臣们也准备了一份厚礼,」徐志穹回身对陶花媛道,「做个法阵,把这座翡翠西山给大官家送去。」
……
刑部侍郎鲍敬忠,在书房之中收到了戴宏德送来的书信,看过书信,当即放在烛火上烧了。
「徐志穹,我孩儿的血仇,终于得报了。」
他当即写下了奏章,准备明日当面陈奏。
他知道不只有一个人要上奏。
他知道戴宏德有多深的根基。
次日朝会,户部尚书万兴邦,新任吏部尚书赵元刚,户部侍郎邓恩才,工部侍郎季友全,大理寺丞莫守欣……大大小小十几名官员,都准备好了奏章,准备弹劾运侯徐志穹。
他们忍了徐志穹很久,这一刻终于要爆发了。
弹劾徐志穹的理由很简单,前因一律不问,只说结果。
徐志穹在三江口杀人,还给死者家属留下书信。
提灯郎在京城有执法权,可以杀完人,再罗织罪名。
可离了京城,他凭什么杀人?凭什么滥杀良善之民?
凶残如是,猖狂如是,却问大宣还有没有王法!
臣子们在大庆殿摩拳擦掌,坐在龙椅上的长乐帝都听到了他们的咬牙声。
可长乐帝没有按照朝会的程序听取奏报,而是让内侍把翡翠假山抬了上来。
看了看翡翠的种水,再看看精致的做工,严安清赞叹了一声:「真乃稀世珍宝。」
长乐帝笑道:「严首辅却是个识货的,可知这座翡翠西山价值几何?」
严安清摇头道:「臣不敢妄断,这等珍品,只恐无价。」
「怎么能无价,再怎么名贵,也得有个价钱。」
严安清还是摇头:「作价这种事情,却不是臣擅长的。」
长乐帝诧道:「这世上还有严首辅不擅长的事情?」
严安清叹道:「术业却有专攻。」
众臣听着事情不对,长乐帝和严安清,一唱一和,好像事先已经写好了剧本。
原本打算上奏的几位臣子,悄然收好了奏章,静静观望着局势。
长乐帝点点头道:「严首辅说的有理,术业有专攻,擅长作价的,应该是咱们户部,万尚书,你且给作个价,这东西值银几何?」
万兴邦心头一凛,意识到大事不妙。
自长乐帝继位以来,万兴邦一直不受待见。
原因很简单,他是怒夫教的人。
一代廉吏吴自清临死之前,曾说过是万兴邦把他领进了怒夫教,那个时候,徐志穹就已经知道了万兴邦是怒夫教的成员,新君登基之后,徐志穹自然把此事告诉给了长乐帝。
但长乐帝一直没动万兴邦,他派人暗中监视万兴邦,想从他身上获取更多关于怒夫教的内幕。
可自从长乐帝继位以来,万兴邦似乎和怒夫教断了联系,从没露出过任何破绽。
长乐帝也没有一直干等,他时不时就会把万兴邦拎出来敲打一顿。
有人在逆境中会变得谨小慎微,可有人会选择铤而走险,万兴邦属于后一类人。
今天他就想铤而走险,上奏一本,借机震慑一下徐志穹。
可没想到却给了长乐帝敲打他的机会。
「万爱卿,朕问你话呢,你说这座翡翠作价几何?」
万兴邦沉吟片刻道:「臣对玉石之类,知之甚少,不敢贸然估价。」
长乐帝诧道:「身为户部尚书,居然不晓得玉石的价钱?」
万兴邦低头道:「臣深觉惭愧。」
「不知道价钱也罢,你可知道这座翡翠西山的来历?」
「臣不知。」
长乐帝道:「这座翡翠西山,是运侯送给朕的,运侯大家都认得,他欠了朕两万两银子,还不上,如今又要出使郁显国,怕朕催债,想用这座翡翠西山来抵债,
朕说这可不行,你哪来的这块翡翠,你得给朕说清楚,若是贪赃枉法,朕可不饶你,
运侯说了,这是三江郡一位叫戴宏德的商人,送他的礼物。
这不是公然贿赂朝廷命官么?这姓戴的商人胆子也太大了!
朕很生气,要治这商人的罪,可运侯说了,这商人是个好人,一直在暗中为朝廷效力,
朕这段日子正从南方征调粮食,戴宏德担心有人以次充好,缺斤少两,干脆自己把粮食买了下来,查验无误之后,再送去北方,
还不止粮食,布帛、瓷器、珠玉、胡椒,不管什么生意,戴氏全收,而且一收就是几十年,这几十年间,可从来没向朝廷要过一文钱的俸禄,你们说,咱们大宣哪位官员,能做到这个地步?
运侯跟我说的时候,朕还不信,